“喵——”
小猫听不懂元苏说什么, 但小爪子被人捏着总是不习惯。抗议地与她喵呜,哪料元苏唇角一弯,抱着它转身问着崔成, “凤君呢?”
“回禀陛下。”崔成险险松了口气, 好在刚刚他命人去各宫问话时留了个心眼,特地问了凤君的动向,这会才能答得从善如流,“凤君正在神仙殿安排预备送往永嘉府的一些吉祥物件。”
长公子苏沐逃过一劫, 又受了惊吓,自是不好再回宫暂住。
虽说元苏已经安排了些御医每日前去请脉, 但颜昭作为凤君,理应予以更加细致的关怀。
“椿予, 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来可庇佑孕夫的神像。你一会去钦天监问个吉日, 恭恭敬敬地送去永嘉府。”
“是。”
椿予不敢耽搁,忙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只有神像庇佑,他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颜昭双手合十朝那些慈眉善目的神像微微低首行礼, 心中默默祝祷了几句。方又翻开宫中內侍的名单。
这些都是近十几年来,在宫中伺候过先帝凤君、君侍的一些內侍,于保胎一事甚有新得。
他抬眸, 细细打量着一顺跪在面前的几人。挑了几个面相和善的留下,问道,“若是宫中贵人出现腹痛之象,该如何处理?”
“启禀凤君。”跪在最右边的內侍稍稍一忖便抢先开口,“若是遇见此事,奴必定先命人去寻御医院, 同时会备上热水汤婆子暖着贵人。”
颜昭微微颔首,看向他身侧的另一人, “你呢?”
“凤君明鉴,奴觉得此事尚需遣人去御书房通传。腹痛或是贵人初有孕,绝不可慢待。”
“回禀凤君。”不等颜昭再问,第三人亦叩首回答道,“奴粗略懂些医理,若真遇此等险情,可施针缓解贵人腹痛。”
“施针?”颜昭微微蹙眉,“我看医书之上有写,痛不可冒然医治。若不知病因缘由就止痛,可因此生出更大的祸端。”
“奴......”第三个內侍心中一慌,连忙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凤君说的极是,奴受教。”
颜昭摇头,一拂手让他们先出去,换了下一批人进来。
这几人在宫中年岁渐长,言语中太过圆滑。若是遣去永嘉府,只会让长公子心中添堵。
他既是要选些懂规矩的內侍去服侍苏沐,自要好好选一选,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
想到这,颜昭顺手端起搁在桌上的杯盏,稍稍润了润喉,打起精神认真看向新一批跪在面前的內侍。
他忙起来忘了传膳,要不是从钦天监回来的椿予提醒,颜昭几乎都想不起来。
“如今用午膳也太迟了。”他忖了忖,吩咐道,“让御膳房做些糕点送来就行。”
左右这些天,陛下只要有空都会与他一同用晚膳。如此一来,他晚上就能多吃半碗米饭。
他上次不过多吃了一块鱼,陛下就多陪了他一刻钟。
若是今晚他能多用半碗饭,那陛下——
颜昭稍稍计算了鱼和半碗米饭的大小,眼底露出些许甜蜜,陛下今夜就能宿在福宁殿中。
“陛下可回宫了?”男郎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声却已经压低,问着椿予。
“是。”椿予刚刚才见过崔成遣来问话的內侍,点着头道,“陛下刚刚经过了御花园,想是要去御书房的。”
颜昭微微颔首,他昨夜里做了一幅画,正想着寻个机会送给她。
既然陛下回宫,那他也要尽早处理好这里的事宜,方能回福宁殿嘱咐御膳房做些陛下爱吃的菜。
颜昭越想越坐不住。
她累了整整一夜,定然精力疲乏。菜肴上就得多花心思,好好补补才行。
“椿予。”颜昭是以他靠近些,轻声道,“这里无需你陪着,你先去御膳房,让她们准备些补身的菜式。”
椿予微怔。
补身的菜式?
宫中菜式本就讲究搭配,如今凤君又特地点出要补身。
他偷偷瞥了眼沉思的男郎,忽得福至心灵,忙点头躬身保证道,“凤君放心,奴必定好生嘱咐御膳房。”
椿予一溜烟退了出去,脚步又轻又快,像是窜出去的兔子。
颜昭瞧得好笑,看来这孩子饭量又增长了不少,一说御膳房,跑得竟如此欢实。
神仙殿外,內侍一批批候着。
六月的天,白昼拉得长。申时过了许久,天上的阳光依旧明媚。堆在元苏桌案上的奏章却没丝毫减少。
也不知去了哪里的崔成小心地托着盖了红布的托盘缓步进来。
刚刚才放在矮几上,摊在羊毛织金地毯的小猫蓦地翻身,好奇地颠颠颠凑上来。
这小东西活泼又黏人,只要元苏一动笔,就要用小爪子去勾笔尖。
好不容易将它放在地上,谁料它一翻身呼噜噜扭着肚皮。
原本要继续批奏章的元苏轻叹,索性放下了朱笔,陪着它玩了好一会。
盖在托盘上的红布早就被小猫勾了下来,露出五颜六色的绸带和同色的宫花。
元苏随手拿起一条碧色的绸带逗了逗正好奇嗅嗅的小猫,见它没有反应,旋即又换了条桃色的,偏生小猫也没回应。
她想了想,拿起条月白色的绸带,稍稍一动,刚刚还没反应的小猫登时来了精神。
小爪子一伸一伸,看着就可爱。
“孤叫你江远果真没错。”元苏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凤君最喜欢的也是月白色。
她伸手拿起同色的宫花串在绸带上,捉住小猫,轻柔地将细绸带系在小猫的脖颈处。
她满意地抱起小猫左瞧瞧右看看,随口又问道,“凤君呢?”
“回禀陛下,凤君仍在神仙殿。”
这是元苏第二回问起凤君,崔成略一思量,又补充道,“如今正选着要遣去永嘉府伺候的內侍。”
“既是要遣去伺候彦昭的。”元苏眼尾微微上扬,抱起小猫窝进自己怀里,“孤也不能全部都推给凤君去做。”
她起身,脚步一转,往外走去。
阮程娇到御书房的时候,元苏已经去了神仙殿。她停住脚步,候在御书房外的御林军忙拱手行礼。
“陛下何时去的神仙殿?”
御花园另一侧便是后宫,无召不可入内。
“回阮将军,陛下半刻前刚刚离开。”
半刻前,看时辰差不多。
阮程娇略一思量,低道,“听闻今日陛下在御花园捡了只狸奴?”
“是。”正答话的下属没想到这样的小事也传得这么快,心中暗暗讶异的同时又补充道,“陛下方才就是抱着狸奴离开的。”
阮程娇微微一笑,看来书钰还不算完全没用。
他脚步一轻,才要离开。一瞥眼,就瞧见帮他与书钰传话的內侍正探头探脑地往御书房的方向张望。
两人对视了一眼。
阮程娇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內侍当即会意转身折回。
白日里的御花园,不仅有巡逻的御林军,还有穿梭其中的內侍。
好在陛下早前有撮合他和书钰的意思,他们隔着半臂距离站在一处,倒也没什么异常。
“阮将军!”书钰神情不似预料中的那般欣喜,反而满是慌张,“出,出事了。”
“此处人多,你尽量平静些说。”阮程娇眸子不悦,白了眼书钰。
“我,我把猫弄丢了。”说起这个,书钰简直欲哭无泪。
也不知这猫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好心想给它些小鱼吃拉近些关系,免得一会抱不住它露馅。
可这猫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在他腕子上狠狠划了一爪子。呲溜就隐入了草丛。
他不得不先去处理伤势。等再回到御花园,别说猫了,就是陛下也走了许久。
阮程娇眉心越皱越紧,沉默了片刻。
“阮将军,你再帮帮我。我还没见到陛下,我——”
阮程娇冷下脸,止住了书钰恳求的话。
“时机已错。”他眸中不辩情绪,“日后若有机会,再说吧。”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阮程娇心中越发生恼,简直白费了他一番心血。
阮程娇转身离开,又难免生出好奇,也不知陛下抱着猫去神仙殿做什么。
他思绪纷纷。
被念着的元苏脚步一顿,蓦地打出个喷嚏。
神仙殿外,最后一批內侍刚刚进去。
“陛下——”崔成上前,才要高喧圣驾。
“不必。”元苏瞥了眼藏在袖里的小猫,它睡的四仰八叉的,一点也不怕自己会跌下来。她笑笑,“孤稍等等便是。”
“是。”
崔成疑惑,明明陛下来之前说是要一同挑选內侍,怎得到了神仙殿,却只是站在这。
他不敢乱问,只扬手让一众內侍稍稍后退。
元苏抬头,看着天边渐金的云,紧绷许久的神经不知不觉间慢慢放松。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地看过夕阳。
也从未试过,在这样美丽的火烧云下,等着自家的夫郎。
“喵——”
她唇边带着笑,衣袖里睡了半天的小猫喵呜着要爬出。元苏伸手抱起毛茸茸的小猫,“江远,怎得这么不乖?”
“咦?”
刚从神仙殿走出的颜昭一眼就瞧见了背身站在夕阳中的女郎,是陛下!
她定是来接他的!
颜昭面上扬起欢喜的笑,本想痛痛快快贴上她的后背,可四下都是內侍。
有这么多双眼睛在,他脚步登时克制起来,腰板挺直,极为优雅端庄地慢慢靠了过去。
就听见她落下的话音。
不乖?
颜昭愣住,他没有按时吃午膳的事,陛下竟然知道了?
男郎低眉,也不知哪个多嘴的,竟连这样的事也一一上报。他还想着怎么跟陛下解释。
“喵——”
软绵绵的小猫声近在咫尺,颜昭一抬眼,就见转过身来的元苏手里抱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小猫脖颈上原本系着月白色的绸带这会也松松垮垮。
她唇边的笑意未减,一边将小猫递给他瞧,一边低声问道,“你瞧,这只小猫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