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也想在明亮的光中清清楚楚瞧见她情动的模样, 不过一想到她们这座二层小楼里还住着其他人,颜昭心中便止不住的又羞又怯。
夜色是一切动静的遮挡。
在无边的黑暗里,人的感官突然敏锐起来。
颜昭脸庞烧得通红。
明明元苏已然吹灭了烛火, 偏生她一步步折回的身影, 却被透窗而来的月色渡上一层浅浅的银辉。
他反而瞧得越发清晰。
她瘦削的下巴,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还有那会予他欢乐甜蜜的唇瓣。
压在腔子里的心砰砰砰跳乱了序,颜昭努力地平顺着自己的气息。可他越想装作不在意, 抓在床褥上的手指就越发的紧张,薄汗生了一波又一波。
眼瞧她就要靠近床榻。
那双漂亮的眸子已然睁得圆溜溜地, 一瞬不瞬盯住元苏,“妻, 妻主……”
他的声音早就不复清泠, 更像是大婚后他第一回求饶时的软绵,元苏脚步一顿,心里越发燥热了些。
“嗯?”她不动声色地应他。
即便此刻的颜昭, 在她脑海里已然是一副海棠春睡,云梦高唐的情形。
“妻主,我还是有些怕。”颜昭坐起身, 低垂下脸。他怕自己做得不好,更怕元苏觉得他不如从前。
他莫名地跟从前的自己叫着劲,吃着闷醋。
元苏微愣,倒也不似旁的女郎那样继续诱哄,只温和了声音,坐在她身边, “若是怕,我们就再等等。”
原本她对此事也不是特别在意, 只是如今兴致起了,才生出了念想。
既然颜昭还不习惯,元苏握住他的手低道,“那我们就先歇息吧。”
“妻主。”
她越是这样替他着想,颜昭心中越是过意不去。她可是这整个大晋的主子,只要一句话的事,就有无数的男郎想着法地逗她开心,黏在她身侧。
可她却愿意迁就他,等着他。
颜昭只想想,都觉得自己着实是有些钻牛角尖。过去的他、现在的他,无论有没有记忆,都是她的夫郎。
若真是哪里做的不好,他再学就是了。哪里能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扫兴至此。
想到这,他手腕一转,拉着元苏的手搭在自己的衣带上,“一会……一会……”
他的话说得结结巴巴,脑袋低低垂着,解开衣带的速度却一点儿都不慢。
“妻主。”
他最近吃胖了一些,也不知道元苏会不会喜欢。心里忐忐忑忑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侧,咽了咽口水,缓解着喉间的干燥,方轻声接着道,“一会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直接告诉我。”
“江远?”
元苏讶异于他的乖顺,单手抬起他的下巴,“此事不用这般着急。”
他紧张地都在发抖,元苏将他整个儿抱进怀里,声音带了笑意,“凡事水到渠成就好,更何况我们过去于此事也不是十分热衷。”
不热衷?
这不应该吧?窝在他怀里的男郎将将舒服地把自己与她贴得紧紧的,听见这话,心中疑惑起来。
旁的不说,单是失忆后与她相处的这些日子,有许多时刻,他都止不住地生出想要与她骨血相融的亲密。
就像此刻,他怕是怕的,却也并不想这样半途而废。
“为什么?”刚刚因为羞怯而低垂的眸子扬起,满是不解,“是因为过去的我做的不好,所以妻主不喜欢吗?”
寂静地夜里,他的话造就了短暂的沉默。
元苏没有立刻回答,几乎瞬间,就让颜昭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略有些难堪地重新低下眼,“妻主,我以后会好好学的。你……你不要厌弃我,好不好?”
出嫁从妻,这世间多得是女郎厌弃自己夫郎不懂风月,不知冷暖而休夫。
颜昭抱紧她的腰身,压在腔子里的心似是坠在枝头的柿子,沉甸甸地不停往下。
“怎么又胡思乱想?”元苏一顿,稍稍往后挪了挪身子,才想要把自己夫郎点起的火悄悄熄灭,偏生颜昭黏她黏的紧,跟着一动,两人中间当真是密不透风,只差一点就能严丝合缝。
她深深吸了口气,“不是你做的不好的缘故。”
“妻主不用安慰我。”颜昭早就认定是自己的原因,声音沉闷极了,悄悄用脸蹭了蹭她的肩头,“此事怪我,出嫁前并未认真学习。”
当初宫中的內侍前来教导之时,此事便是重中之重,可他因着矜持羞涩,并未认真揣摩,只囫囵吞枣地瞧了几眼图册。
书到用时方恨少。
颜昭如今不知有多后悔,好在还有吴阿四白日里传授的那几句,心中又稍稍有些底。
“是我的原因。”元苏哪里能不知他的小动作,心中微叹,解释道,“只因这三年事情太多,所以我陪你的时日有限。”
“那妻主每回来,我们……我们都会……”颜昭好奇,可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又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元苏哪里能不知他的小心思,轻轻嗯了一声。
“那这样就算不得妻主陪我时日少。”颜昭扬起眸子,迎着月色与她露出甜蜜的笑意,“妻主有事繁忙,但每回来,都是因为想念我,不是吗?”
想念?
元苏慢慢咀嚼着这两字,她倒是从未想过自己去福宁殿的缘由。
虽说粗略一算,她去的时候多是宫中定好的日子,但也有那么几次,是她无意间走去了福宁殿。
她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去与她并不熟稔的凤君住所。或许就像旁人想的那样,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夫郎,只是因为她的后宫仅有他一人。
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排斥与凤君亲密。
所以,她其实也会想念他吗?
这个认知叫元苏有种醍醐灌顶的顿悟,她微微弯唇,重复了他的话,“是啊,是因为想你。”
“因为妻主一直都有想我,所以不能算陪我时间少。”
颜昭心口软软胀胀,像是浇灌了甜滋滋的糖浆,薄唇微□□动地攀上她的肩头。
她这样好,他实在没什么好担忧,好怕的。
“妻主,我们就像过往一样。”
半掩的中衣像是一层褪去的月色,露出藏在其中的白皙肌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地看向元苏,“妻主想我,我也想妻主。”
火热的心一碰撞,倒也无需再忍些什么。
元苏轻轻吻了吻他的唇,“不怕了?”
“嗯。”
颜昭微微摇头,又舍不得离她太远,气息交融间,还不忘将碍事的中衣彻彻底底扔在一旁。
骤然颠倒的天与地,挡不住犹如白玉凝脂的身姿。
元苏浅浅笑了笑,抽出他发间的木簪好好放在一旁,欺身覆下。
月色清辉被完完全全阻挡在了窗外,无尽的夜色深处,蛊惑着蠢蠢欲动的身心。
男郎脸烧得似火,唇齿间全是冷冽的香气。
不同于以往的浅尝辄止,她似是极有耐心的猎户,正一点一点有条不紊地夺去他的神志。
颜昭乖顺地张了张唇,那样在梦中出现,如今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沿着脊背酥酥麻麻一路往上散开。
他的气息渐渐不够用。
“妻,妻主。”颜昭低低唤她,一双眼沁出些泪意,模样越是委屈越是勾魂夺魄。与她蹭蹭鼻尖,“我…….我准备好了。”
这样的事,原本无需他实诚地一一告知。可男郎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抛开了过往学过的规矩礼仪,只一门心思地想要与她沉沦在欢喜的俗世之中。
却不知。走廊里,有轻微地脚步靠近。
元苏蹙眉,有些恼。
这等风月被人打断,饶是圣人也难压火气。尤其此刻的颜昭正期盼着。
她心中一梗,却也明白。若非出了大事,她们不会在这个时辰冒然上二楼来。
“江远。”元苏叹了口气,伸手揉揉他的脸颊,“现在怕是不行了。”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踟蹰的脚步停了下来。
魏盛妤轻轻敲了敲门,低道,“大姊,您睡了没?”
“何事?”
元苏坐起身,替颜昭盖好薄被,拿过自己的兜子、中衣慢慢穿着。
房里有了动静,魏盛妤悬着的心松了一半,忙如实禀道,“大姊,刚刚水运司着了大火!”
这话听得元苏眉心紧蹙,水运司与码头离得近。虽说天干物燥,但大晋每座城池都设有望火楼,倒也不至于着了大火。
只怕是有人为了掩人耳目。
“妻主。”颜昭亦听得清楚,他面上的红晕早就褪去,裹着薄被起身,帮元苏整理着衣裙,“此事怕是不简单。若是前去,可定要注意安全。”
早知道夜里还有这样的事,他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她。
他心中自责,元苏哪里能看不出,她握住那双瘦长的手,轻声道,“江远,莫要多想。你我是妻夫,此事本就天经地义。更何况我是女子,若是我不愿意,此间也不会旖旎。”
“妻主……”
她这番宽慰不说还好,话音一落。直叫颜昭更加难过,明明来之前他都打定了主意,断不能耽误她的正事。
可如今却情难自禁至此。
他都不敢想,若是刚刚没有徘徊忐忑的心,或许这会魏盛妤寻来时,他……他怕是正缠着她。
“我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男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泛红,“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江远。”元苏系好衣带,叹息着抱住她正把事情越想越大的夫郎,“不许再胡思乱想。”
她压低了声,凑在颜昭耳畔低道,“你以后不这样,难不成打算让旁人缠着我?”
“嗳?”
正自责羞愧的男郎一愣,下意识地摇头,他才不要!
他才不要把这样好的妻主让给别人。
颜昭眉眼舒展开来,轻轻在她侧脸落下一个吻,“我等妻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