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车辗转一月,时令已然入夏,方才到了陈留郡境内。乌衣巷寸土寸金,还要与旁的士族共享,谢家的祖居地却不似那么逼仄,仅仅浩荡恢弘的宅邸便占地数百亩,更不必提外沿广袤的产业。
谢竟从小深居内院,又离乡五年,连他自己都绕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靠询问佃户才找到路。
傍晚时分,农人荷锄返家,纷纷打量着陌生的远来客。谢竟抬臂掀起车帘,定定望了一会儿,忽然陆书青从他肘下钻出来,先是把脸整个仰起,好奇地观察谢竟的神情,再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地平线尽头是成排高嵸的杨树,饱满的红日被悬吊其上,树梢尖锐、苍凉地刺破了斜阳的边缘,血色声势浩大地滚落下来,惊起暮鸦,四面飞去。
陆书青生来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景,远处寺内传来闷闷的暮鼓声,古拙浑厚,一如中原河山。
谢竟把陆书青抱起来坐在车辕上,伸手指给他看:“这就是娘长大的地方。”
陆令从打量着途径的院落外墙,忽道:“看着有些年头未修过了?”
谢竟点点头:“我幼时就是如此,砖瓦都旧了。”
陆令从显然也已看出来了。他的母族吴家虽然不是显贵门阀,也许置地时轮不到最优越的选址,但营造上却是实打实的大手笔,当然不会出现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状况。
“是不是修葺的钱未谈妥?”
听陆令从弦外之音,却是有意自掏腰包了。昭王府的流水谢竟心里也有个数,虽然这笔款项算不得什么,但也绝没有让陆令从来出的道理。
“不是钱的事,是因为有不少族人搬走自立门户,宅子里住的人少了。但你提醒我了,就算全没人住也不可能卖了这祖产,我回京之后知会父亲一声,他自会出资张罗。”
谢竟说到此处侧目瞟了陆令从一眼,笑道:“你怎么同那戏文里的纨绔豪绅一样,不管遇上什么事,来不来就要先给钱呢?”
陆令从亦笑:“我这叫未雨绸缪,你看有个好舅家帮上我多少忙,如今父皇又给了我个好岳家,我自然要常常笼络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此言虽然是顽话,但的确是这个道理。既然皇帝赐婚有“逼谢家入局,给昭王府加码”的目的,那么选择郡望在陈留的谢氏,大概率也是因为地理位置与陆令从的封地洛邑距离接近,休戚与共,更容易促成同气连枝的紧密关系。
谢家族人已然得了信,侯在主宅的正门之外。数年前谢竟离乡南下时,还只是这庞大家族中的一名晚生、子弟,至多不过称一句给门楣争光,但今时今日再回来,已然是需要接受长辈、平辈跪拜的皇亲。就算这次陆令从没有同行,谢竟身为昭王妃,与族人们之间也早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样的“衣锦还乡”,实在令人唏嘘。
祖父母去世之后,谢竟在陈郡便没有了血缘特别近的亲眷,所以也没什么旧可叙,寒暄半晌,定下了族中聚齐在祠堂商议正事的日子。
“往哪边走?”用过晚膳,陆令从站在厅外,转脸问走神的谢竟。原本带路的小事仆从自然也能做,但见王妃愣在原处不开口不动弹,没人敢多嘴。
昔年老仆大多不在了,谢竟方才未在席间找到熟面孔,一时有些恍惚,直到此刻看到通往他从小居住的院落的走廊,才依稀有些回到故里的实感。
他回眸看一眼:“旧年这厅堂是塾师考校的地方,我同一群族兄排着队挨个儿背书,过了还要再去我祖父书房背给他听……我的卧房在西边,不知还留不留着。”
仆人这才低眉顺目地接口:“留着,王妃,内间与暖阁都收拾了出来,一早换了簇新的被褥。”
谢竟有些语无伦次,正斟酌措辞,却只听陆令从见缝插针地小声逗陆书青:“吓死人了听没听见,一篇书都背好几轮的,这种事情我说了也不算如果你娘将来也要这么办我是没辙的,不过你放心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罢了!”谢竟哭笑不得地拍了陆令从一下,才把僵了一晚上的脸色松快下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仆人口中的“留下”有着更为丰富的深意——他旧居内的装潢、陈设、布置没有任何一点区别,当年离家前夜随手取出来读过的书甚至还倒扣在案头上,书页纤尘不染,显然有人日日拂拭,就如同他不过去院中散了个步,盏内茶还未凉,身边真真切切存在的至爱与至亲却是一场做了五年的大梦了。
谢竟心内忽然变轻了些,吁了口气,他一直惴惴以为自己此行是给族人父老“添了麻烦”,但似乎也并非如此,哪怕略显生疏,这座姓谢的宅邸终究还是记着、也接纳着他这个谢家人。
陆令从的注意则全被墙上挂着的卷轴吸引去,那是谢竟用还不很圆熟的去瑕体作的字画。见他直接上手去摘,谢竟忙拦下:“你做什么?”
“带回去啊,”他说得理所当然,“昭王妃的真迹,再金贵,外头权宦府上总能找到一两幅,但这可是正儿八经小谢公子的孤品,我难道还不挂在家里供着?怎么着,你要问我收钱?”
谢竟噎住,只能摇头。
“这不就完了,”陆令从反客为主地回头吩咐,“这些全都收好,仔仔细细包起来收进箱笼。”
陆书青因为旅程劳顿,早早在暖阁歇下,也不认床,谢竟还没哄两句就睡着了。北方夏日不似金陵闷热,太阳落了暑气稍散,谢竟回到内间,陆令从刚沐浴过,歪在窗下乘凉,见他进来定睛一看,愕然道:“哪来的衣裳?”
“我年少时穿过的,才刚本想找出来让青儿认一认,结果发现好像也没有小,便穿上给你看看。”谢竟的寝衣衣襟敞着,里面是贴身的“袹服”,也就是俗称的兜肚。这种内衣虽然不独是童子、女子穿,但谢竟自成婚后确是从没再上过身,一直以里衣代之。
陆令从定定盯了他半晌,冷不丁探手入他寝衣一摸,发现后背上的布料当真只有两条细细的衣带。
“……我输给你了。”陆令从显然被他震惊得瞠目结舌,手都伸进去了,却连该怎么动作也忘了。
谢竟好笑:“我衣裤都还好端端穿着呢,这就认输了?”
他从陆令从怀里退开尺余,褪下薄薄的衫子,却披到背上,随着俯下身的动作,露出清晰的锁骨与修长的小臂,长发散落下来掩映其间,黑白分明,倒衬得那兜肚艳得出格了。
陆令从已然意识到谢竟打算做什么。他有些认命地心想,谁能将外面那一箱子卷轴与眼前这放荡的猎手联系在一起?就算那些人豪掷千金求得谢竟一张临帖手迹,都不过是他昭王府里随处可见的身外物,最要紧的是人是他的,这副模样只他一个能看到。
谢竟解开陆令从的腰带,隔着衣料抚弄了几下已有反应的性器。这些日子在路上多有不便,陆书青又与他们同屋睡,两人也没有精力再做这些旖旎事,忍了一个月没碰彼此,此时稍一挑逗便硬涨起来。
他略侧过脸,从根部往上舔舐着柱身,舌尖时不时在口中顶一下,擦过青筋和顶端的小孔,津液湿淋淋地裹住紫红的阳具,将他嘴唇也敷上过分鲜丽的水泽。这件事谢竟做得不太熟练,缘因最初几次总是弄得下唇不自然的红肿,次日见人没法解释,陆令从便不让他总用嘴了。
但他是体会过个中妙处的,知道陆令从会觉得舒服,因此也喜欢这样侍弄他。含住完全勃起的顶部需要谢竟把口张圆,再往下吃更加费力,他推进的常常很慢,但同时也就无限拉长了这个过程,一点点由浅到深将性器全都含进温热的口腔,然后模仿着交合的频率与松紧上下吞吐,不过几次下来就觉得两腮发酸,只能又退出去像最初那样来回绕着舔,体液与涎水不小心蹭到下巴上,就拿起陆令从的衣角擦。
陆令从一般不会允许他含到喉咙,那样不可避免会伤到嗓子,总得哑上几天。但谢竟就算不用深喉照样有办法拿住他,他时不时抬眸瞟一眼陆令从的反应,见他皱眉咬唇有不胜之态,阳物也蓄势待发时,反倒会放慢动作让陆令从缓过这一阵,待他放松警惕,再突然吸一下,口腔内壁如穴道般绞紧了性器,吮出情色的水声。
通常这个时候陆令从会难耐地弓几下身,不会很久就能释放在他口中,但谢竟今日也有些累了,不想做太长时间,估摸着阳具的热度与硬度都到了能将人伺候高潮的地步,自己后面穴中也足够湿润,便吐出性器,抬起身去向陆令从索吻。
陆令从会意,一面埋头吻他一面托着两股把他抱起来,彼此牵牵连连地一起摔到谢竟自幼睡的那张床上。床当然比不得王府宽敞,可倒也不至于“年久失修”。谢竟仰面躺着看陆令从把他双腿折上去,想到对方提过的要求,不禁失笑:“怎么就非得在这张床上要?”
两人都早已情动,需要比亲吻更刺激的事情来助兴,但是陆令从还是亲他亲得很认真,嘴唇肩头小腹轮着来。在生育之后谢竟身量虽没有太多变化,但躯体要比从前如假包换的少年丰润些,两边肋骨的线条不再那么明晰硌手,小腹更是格外柔软。陆令从撩起兜肚下摆,手掌轻摁在他腹腔上,下身趁着力道挺进去,把谢竟顶出一声餍足的抽气。
陆令从本以为已经没有东西能让他们在床笫间脸红了,但他还是实在想不到,谢竟真能把这种衣裳穿到他眼前来。他想在谢竟自小长大的床上肏弄他,无非因为这会不可避免地让人联想到,倘或他们有机会在那个年纪相识相交,说不定也会在懵懵懂懂之间躲在只属于其中一个人的、私密的榻上帐里,彼此抚慰,紧张、生涩地偷尝禁果。
那样比新婚时还要稚拙和不设防的谢竟,陆令从光是想想就硬得受不了。
穴道中微有些紧,也许是扩张时间短,不够充分,但称不上疼。谢竟催促“快些”,陆令从也就不再顾忌,每次抽插都是找准了那敏感的软肉深深顶入,并不给谢竟缓冲的机会,所以嘶声几乎是此刻就化为了得趣的呻吟。
谢竟怕吵起陆书青,也怕下人说嘴,不敢像在王府那样放肆地叫床,只能咬住枕头。他的寝衣落在床边,亵裤早被陆令从脱了,浑身上下能遮羞的只剩那件兜肚,性器的顶端随着被肏干的频率时不时擦到布料,他就痒得剧烈战栗一下,双腿紧紧夹住陆令从快速摆动的腰。
这些年陆令从的变化其实要比他明显,从青涩的少年时代末尾真正走向了一个成熟、健全的男人,或许有人会指摘他这个父亲做得不够沉稳,但没人会质疑他是个好父亲。当然在此时的情境下,在谢竟看来,陆令从的“长大”就表现为拥着他时更滚热结实的胸膛和更娴熟的技巧。
事先用嘴疏解过半晌的好处就是,持续性的刺激并没有“折磨”谢竟过久,陆令从和他都没有刻意压制欲望,到临界时整根进出,每一下都将谢竟干得痉挛,先在陆令从手中泄了身。为了避免清理时太麻烦陆令从没有选择留在他里面,只是在股缝间射出淋漓浓稠的白浊。
谢竟歪在床头平复喘息,肘部蹭到陆令从半湿的头发,便顺手拎起绸巾,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擦拭着,轻声道:“我记得从前跟你说过,其实我们真若搬去洛邑长居,也不失为一件坏事,天高皇帝远,无人管束,还能时不时回乡看看。”
陆令从一手闲闲抚摸着他的腿侧,答道:“但是这样一来还要与金陵的亲眷们久别,终究是难两全。”
谢竟叹道:“我知道呀。其实家中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对陈郡念念不忘,母亲与嫂嫂原本就是江南人士,我父兄则完全没有在陈郡生活过,几乎都是认京城作故乡的。”
陆令从想起很久以前,他们婚前在瑶台私下见面,谢竟毫不犹豫地说“金陵无论如何得算作他乡了”。他静了片刻,问:“你想没想过,若你也从小养在金陵,会是什么光景?”
谢竟顿了一下:“你要听实话?”
陆令从疑道:“这有什么虚的实的?听实话。”
“实话就是,其实我一直觉得,若我早早与你相识,倒未必真会有今日的缘分。”
见陆令从惑然望着他,谢竟解释道:“你虽然身份特殊,交游却广布各层各行,但你知道我的,我甚至不很擅长在同僚同年之间周旋,就算真是自幼在京城长大,就算谢家还是无可避免会与你产生交集,但我这个人,恐怕与昭王殿下也就是顶天了点头之交。”
陆令从扬起眉,指一指他腿间的精斑:“……点头之交?”
谢竟拿绸巾甩他:“我和你说正经的呢!我自己不善交际,不会笼络人心,恐怕你认识我也会觉得我无趣。”
他仿佛也一早在心里琢磨过这件事,此时云雨方收,神思倦怠,不留意也就顺口说漏了嘴。
“我若不是昭王妃,也就不会去教二殿下。也许我会在翰林院熬很多年——父兄是必定要避嫌,不可能开后门提携我的,所以大概也会外放出京,从县令州官一点点做起。即便我真有那个心气往上爬,等爬到能入你眼中的时候,指不定都一把年纪了。”
陆令从听罢默然些时,劈手夺过帕子丢到一旁,一伸臂直接握着腰把谢竟抱到了身前,两人赤裸肌肤、亲密无间地贴着:“什么叫‘能入我眼中’?你做三元榜首的时候就已经在我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