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姆斯特丹的清晨,耳机里播放着《Lotus》,在这儿的两个月里,只要天气好,程郗都会早起来到湖边,看朝霞、看日出,橙紫两色晕染了平静的湖面和天空,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湖面上,金色光斑与湖水的波纹相交织,闪烁着耀眼光芒。
共同给予了这座城市最极致的浪漫...
李隽琳给程郗回播了电话。
程郗也没想到这通仅有两分三十九秒的电话足以影响自己后来的人生轨迹。
挂完电话,程郗没有犹豫、直接买了阿姆斯特丹飞回沪市最近的航班。直到刷了沈郡如给她的副卡时,她才想起来,还没和沈郡如说。
但回去见岑萦的决心已下。
而且又不是不回来了。
眼下,想不了太多,越想会越烦躁。
彼时,沈郡如刚泡好一壶红茶,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悠哉哉享受清晨独处时光。
一低头,手机被推送了一笔消费记录。
“一大早的,这丫头又买了什么...”
沈郡如的副卡给了程郗,程郗的消费记录她都能看到。
刚收到信息没多久,程郗就回来了,直接往屋里跑。沈郡如想叫住她、她根本看都不看自己。
“一大早的干嘛呀,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文邹邹点儿?”沈郡如的声音追着程郗的背影跑了一路。
顷刻后,程郗拖着个行李箱从屋里出来,“妈,我得回趟国,岑萦家...出事了。”
“她家怎么了?”沈郡如紧张、不解。
“她爸出车祸去世了。她奶奶承受不住打击,突发心脏病,也走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沈郡如受惊,没想到怎么会这么突然。
沈郡如印象里,刚结婚和程骏搬进老房子时,经常会和岑萦爸妈打照面的,后来岑萦出生,他们一家四口挤在岑萦奶奶这套两室的房子里,居住条件并不优渥。
再后来岑萦爸妈离婚、岑萦妈妈离开沪市、岑萦爸爸也搬出去了,听说给别人当了上门女婿。
那之后就很少再见到岑萦的爸爸。
对岑萦奶奶、沈郡如更熟络些。当年生完程郗后,沈郡如在家里坐月子,李隽琳“洗肺”去了,和程骏妈也不太合得来。当时岑萦奶奶在自己月子里给了自己不少照顾,那会儿岑萦也只有刚出生不满一个月,岑萦奶奶给岑萦妈补养身体、下奶的汤水都会给沈郡如多做一份。
这份恩情沈郡如一直没忘记过。
再后来俩丫头玩得好、又一个学校。沈郡如顺理成章认了岑萦当干女儿。虽然比不上亲妈,但对岑萦一直很是心疼、照顾。
“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去。”说着,沈郡如扭头就要进屋整理行李。
“妈,你别回去了。”程郗赶紧制止,“你这还怀着一个,我到时候是照顾你,还是照顾岑萦?”
“不行不行,你们两个小孩儿,你们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事,没个大人肯定不行。你还是等我一下,我收拾两件衣服跟你一起回去。”
“妈,真不用。岑萦压根都没跟我说这事儿。把你一起带回去,我招架不住。我就想陪陪她,确认下她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沈郡如整个脑子都是乱的,她也还没吸收下整件事情。
人还愣着,程郗已经没了身影。
...
程郗买了当天晚上飞回沪市的机票,中间要在北京转机。抵达北京时,已是第二天傍晚。程郗给岑萦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无人接听。
程郗再一次拨通岑萦的电话时,已经站在了岑萦家门口。
此时已是深夜凌晨时分。
沪市已是初秋,深夜微寒,一路马不停蹄奔波回来的程郗,不免有些狼狈。
她此时踌躇不定,按照岑萦的作息似乎也不会在这个点就睡。
程郗有岑萦家大门的密码,岑萦奶奶家每次换密码都会告诉程郗,程郗现在脑中能记起的还是五个月前的旧密码。
「现在回汇丰苑,三个小时的路程,到那儿都天亮了。要不附近找个酒店?」程郗忖着...
...
与此同时,屋内。
一片漆黑,只有走廊尽头的卧室里有一盏微弱的灯亮着。房门虚掩。房间内并不宽敞,横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书柜,边上挤着一张梳妆台,桌面上全是房间主人层层撂着的试卷、书本、笔记本,如果没有那面梳妆镜,说是一张书桌要更贴切一些。
整个房间凌乱无章。
岑萦的手机屏幕亮起,一个有些清哑的男声打破了刚刚结束的一场炙烈缠绵后的静默气氛,声音的主人似乎也感冒了,“谁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
岑萦看了一眼手机。
没有挂断、也没有接听。
平静的往床边的梳妆台上一放,“没谁,睡觉吧,我困了。”
男声的主人大概猜到了什么,没有继续缠问。
弓了弓腿,这张单人床要塞下他的体格,实在局促,“下次还是去酒店吧,这床真的太小了,不舒服。”
岑萦没有应话,伸手拉了拉被子,背对对方、阖眼睡觉。
男声主人伸手想抱她,岑萦扭动了一下身子,推开了他的手。
...
门外。
程郗走到电梯口,又折了回来。
她是真困了,不想折腾了,想睡觉。
下一秒,手已触到了电子屏上...
“3—5—8—”后面一个数字是 7 还是 9?
输入了 7,「密码错误」。
“3—5—8—9—”
“呲—”一声,密码门响起了旋钮开锁的声音,“......居然五个月都不换密码。”程郗抬手拧开了岑萦家的大门。
岑萦爸爸和奶奶的遗像就放在客厅的餐桌边。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不知是皎洁的月光还是街对面路灯的照射,光线交织后轻轻洒了进来。
朦胧光影中,岑萦奶奶的照片被摆放在桌上,异常清晰,笑容和慈祥的目光穿透了黑暗,温暖而明亮。
程郗鼻子发酸、一路忍着不想哭的。
缓缓走上前,指尖颤抖、轻抚着岑萦奶奶的遗像,上次与她相见,不过是三个月前。
擦了把眼泪,她想开灯上一炷香。
灯坏了。
开关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走廊的尽头,房门虚掩,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无奈。
程郗把行李拖了进来,「今晚就在岑萦家凑合睡一晚吧」。
拖行李时,她注意到鞋柜边上一双 Air Jordan1 的限量球鞋。
灯坏了,没太看清,好像不是岑萦的鞋码。
程郗没细想。
缓缓向岑萦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