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郗已走出十来步远,柯熠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不知为何,此刻他勾着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或许是因为他确定了程郗心里还有他的位置,又或许是因为他下定了某些决心。
他突然觉得,心里某块被阴霾禁锢了两年的地方,像是瞬间被一道耀眼的光劈开,阴霾如残云般消散,顷刻间变得明朗又通透。
等柯熠再次晃过神来,猛地又想起了那三个男人的事儿还没问清楚。
他长腿一迈、快步追了上去,程郗瞥见他追来,直接撒开步子,急步往楼栋里跑 ...
“不是,你跑什么啊?你那三个男朋友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砰 —”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楼栋下的密码门将柯熠无情地隔绝在了门外。
脑袋一热。
柯熠拨通了石励的电话,此时的石励刚从浴室出来,正准备和女友“激战”。
“喂?老板?”
“帮我在程郗住得这栋楼里找套房子。”
“...好的,老板。”
...
程郗气喘吁吁走到电梯间,就瞧见沈郡如也在等电梯。
“这么晚才回来?” 两道各自带着几分诧异的声音同时响起。
此时已近凌晨一点。
“我去倒垃圾啊。” 程郗答得理直气壮。
“倒垃圾你穿这么漂亮?” 沈郡如上下打量着穿了一身红格子长裙的程郗,又不经意地向她身后瞟了瞟。
电梯和大门间恰好有个拐角,沈郡如的站位根本看不到什么,但程郗还是本能地往她视线前一挡。
她不想让沈郡如看见柯熠。
程郗也打量着身穿一身米黄色长裙、还画了精致妆容的沈郡如,“你呢?大半夜去哪儿了?”
沈郡如没理她。
正好电梯到了,沈郡如抬脚就迈了进去,高跟鞋踩踏地面发出 “笃笃” 声,里头夹着点儿怒气。
真是人大了,翅膀硬了,都管到她老娘头上了。
“对了,妈,我弟呢?”
“扔你外婆家了。”
“不是,你能不能负点责啊?外公外婆都七八十了,还得给你带小孩。”
“请好阿姨了,她明天就来上班。” 沈郡如已然有些不耐烦。
... 行吧。
“你抑郁症的药记得别停,医生说你只是稳定了,可以减量,可没说你康复了。” 电梯里,程郗提醒道。
“知道了。” 沈郡如嫌弃似地瞥了她一眼,实在没忍住,“你现在好像个小妈妈。”
“那你以后看见我就喊我小妈啊。”
“啪 — ” 沈郡如一巴掌直接拍程郗脑门上。
“痛诶!我都二十三了,你能不能行行好?”
“谁让你没大没小。”
...
柯熠两年前从江南天地搬走后,就和妙妙一块儿搬去了文筱楺结婚前住的房子里。那是一套于他而言有些“破旧”的两房一厅。
房龄久远、装修“复古”、设施老旧。
他那会儿觉得住哪儿都一样,想要的人不在身边,怎样都无所谓了。
小区里住的大多都是老年人,很安静,他没事儿也会在小区里晃晃,看大爷下棋,看大妈跳舞,看太阳东升西落。程郗以前喜欢给邻居遛狗的习惯,他也“学”了下来,他空的时候也会这么干。
久而久之,他的心好像偶尔也能佯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儿。
柯熠睡觉前本来还好好的。
可一睡醒,酒劲儿全过,他又有点儿后悔了。
程郗这会儿正和人同居着。
同居。
一想到这两个字,他后脊瞬间泛起一阵酸麻,寒意顺着脊柱直往上蹿。
理性让他客观认识到、因为他做错了事儿,程郗已经离开了他。她现在不管和谁在一起都合情合理,他无权吃醋。
但他浅意识里的占有欲还是会作祟,让他根本接受不了她这会儿身边有了别人,所以无论是“现男友”还是“同居”这些敏感字眼,就好像是一条剧毒蛊虫,啃噬他、撕咬他。
回归正题。他现在搬过去算怎么回事?就算要“挖墙脚”也不能直接搬她家那幢楼里去吧?
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拿起手机,刚要给石励拨去电话,石励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Boss,上午好!跟您汇报一下,程小姐住 2202 室,这幢楼一层三户,她旁边 2201 和 2203 您要哪间?我建议您选 2203,那套房的业主移民去了国外,房子常年空置,无论您想直接购买还是租赁,我这边都相对好沟通一些。旁边 2201 住着一家五口,我早上已经去沟通过了,他们居然把我当坏人!那老太太说隔壁 2202 住着一独居漂亮姑娘,问我是不是对人有不良居心,我靠,我这么标致一'五美青年',那老太太居然这么说我?” 石励一股脑做了一长串的“汇报”。
“不是 ... ” 柯熠刚睡醒,头还有些昏沉,他抬手抚了抚额,迅速整理着混乱的思绪,“你等等。”
“第一,我是让你去她家这栋楼里找一套房,你直接去她家隔壁找?”
“...害,老板,这不想着让您一次到位吗?” 石励心想,省得您住个没几天,又吵着要搬去同一层。
“第二,你确定她独居?没有别的男人和她同居?”
“... 老太太是这么说的啊。” 石励嘴上淡定,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有人一块儿住?老板还想搬过去?
“第三,我要 1,我不要 3。”
“... 好。1,知道了,不要 3,您要 1。”
......
石励的办事效率极高,才到下午就把事儿办妥了。
2201的住户是一家人,在这儿住了好几年,生活安稳,目前也没有出售房子的打算。
柯熠答应拿周边豪宅小区里的一套大平层与这套房交换二十年,另外承担一笔可观的“搬家费”,还承诺如果他们以后想卖房,他愿以高于市场价 20% 的价格购买。石励担心对方那些奇怪的顾虑,他是带着自己的毕业证、工作证明,以及两位律师一块儿去的,好说歹说,说了是帮老板办事,真不是坏人,对方最后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
“我刚看到,隔壁那户怎么在搬家啊?” 岑萦分了半箱昨晚陈栖买回来的草莓牛奶给程郗,正往她冰箱里塞,顺便帮她做一下冰箱的归纳整理。
“不会吧? 我前几天才帮那家老太太遛过狗,根本都没听她说过要搬家啊。” 程郗正在拼图,还有十分之一,快拼好了。
“我听陈栖说,昨晚柯熠来了?”
程郗的视线游移了一瞬,随后轻垂眼眸,淡淡答了个嗯。
岑萦不知道柯熠“顶包”那事儿。但她和沈郡如的认知不同,沈郡如把柯熠当出轨渣男看的,但程郗告诉过她,柯熠没出轨,她自然是信的。她这会儿讨厌柯熠纯粹是因为柯熠给程郗带来的那些舆论伤害,以及他让程郗伤心了。
“他想跟你复合?”
程郗没应声。
“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程郗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岑萦停了手里的动作,转身看回程郗,眼里的潜台词是「别给我装」。
程郗垂下头,胸腔中悄然呼出一口气后,又抬起眼,目光平静又坚定,道:“我态度从来没变过。我从不回头看。你不是知道的么?”
“这么决绝?” 岑萦双手往胸前一搭,合上冰箱门,顺势将身子靠到了冰箱上,语气似认真、似玩笑,“其实一辈子能遇见个相爱的人,不容易的。不再考虑下?”
讨厌柯熠归讨厌,岑萦这人,看待除她自己以外的事儿都很客观。她都能感觉得到,程郗心里至今还有柯熠。
“所以呢?” 程郗不以为然,悻悻道:“就算继续在一起也只是重蹈覆辙,我跟他之间的问题是无解的。”
“郗,我觉得 ... 你有时候太理性了。”
这回,程郗的是真的不懂岑萦这句话的意思了,但她也不想就这个问题再和岑萦探讨下去,起身往衣帽间走,“咱别聊这个了,你说我明天跟‘弟弟’约会穿哪件啊?”
岑萦目光沉沉地看了程郗一眼,勾唇一笑,“我没谈过弟弟,我不知道啊。御姐范儿?辣妹风?”
...
李恺睿心里过意不去,虽知柯熠不会是非不分迁怒于他,但无论如何,李湛初这糟心玩意儿是他弄来 Lizard 的,他不弄来就啥事儿没有。程郗在柯熠心里什么位置他清楚,他心里愧疚死了,第二天就在 Lizard 里点了最贵的酒,“摆”了一桌向柯熠“赔罪”。
李湛初恰好今晚唱早场,这会儿他已经搬出了李恺睿家,自己租房子住外面。他演出前,李恺睿站在舞台前,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目光,仿若数九寒冬的冰棱,直直往他身上扎。
一旁的邵子都好似被那寒意给波及到了,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叔?有事儿吗?” 李湛初问道,他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眸中藏着懵懂与无知。
李恺睿淡淡哼笑一声,“你最近挺好啊?”
“挺好啊,怎么了?”
“没事。” 李恺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好就好。祝你天天好、月月好、年年好、越来越好。”
李湛初自然听出了他话里有话,虽不知缘由,也回眼定定瞧他,叔侄俩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竟也弥漫出几分隐隐的戾气。
“杵这儿干嘛呢?” 江塬两手往李恺睿肩上一搭,直接推着李恺睿往包间走。
江塬心里也有点愧疚,昨晚是他把柯熠弄去的 M-Stand。不过程郗和陈浸那事儿怪不着他,柯熠也早晚会知道,所以他自然没有李恺睿那么强的“负罪感”。
俩人对昨晚的事儿都默契地选择了缄口,只字不提。他俩的主观视角里,程郗已经“有人”了,只有一个。
于是,这俩兄弟各自怀揣着对柯熠的“愧疚”和“秘密”,一块儿走入了包间。
包间里,柯熠和库思楠已经喝上了 ...
“问你们个事儿啊,怎么追姑娘?” 柯熠晃了晃酒杯,今儿心情还不错。
静默三秒,鸦雀无声。
库思楠倒吸半口凉气,“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程郗。” 柯熠答得利落干脆。
这次换江塬和李恺睿各自不动声色地倒吸半口凉气。
柯熠的视线先是看向了库思楠,库思楠答:“我跟莎莎的事儿你们再清楚不过啊,你们当年不都在场吗?”
柯熠的视线又看向了李恺睿,李恺睿答:“就看对眼了,直接说‘你好,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柯熠最后看向了江塬,江塬答:“送包、送车,再不行就送房子咯。”
...... 就不兴多嘴问他们。
“你当年怎么追得程郗?”
他追了吗?
柯熠的认知里,不一直是程郗追得他么?
不过这种事情要给小姑娘留住面子,自然不能到处说。
他和程郗心里知道就行了。
“要不问问老周?” 江塬思索片刻后,轻声提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我记得他不是追了程郗两年,追到了吗?” 门口冷不丁响起一声嗤笑声,一屋子的人纷纷循声朝门口看去,是任桀。
“你怎么来了?” 柯熠挑眉问他。
“去见了个经纪人,刚好在附近,就想过来蹭杯酒喝。” 说着,任桀手往李恺睿肩上一搭,示意他挪挪屁股,他要挤他和柯熠中间。
“你就不能安心回家继承家业?非要赖娱乐圈里?” 柯熠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拿起桌上的火柴盒,“呲啦” 一声点燃。
“我爱演戏啊,我是真的热爱。”
一屋人都不说话了。
酒过三巡后。
任桀把手搭上柯熠的肩,小心翼翼、试探性地开口道,“你不是投资了一家经纪公司么?”
柯熠自然懂他打什么主意,笑着瞧他一眼,“「颂郗」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 不是,你就这么对你哥哥我啊?” 任桀不死心,接着问,“弟妹呢?她或许愿意帮我?我也能给你俩创造机会不是么?”
柯熠轻嗤一声,“你哪来的脸求她?”
“...” 任桀噎了,无话可说。
静默几秒后。
“不过,程郗确实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她工作起来比谁都专业。而且她特喜欢做别人做不到的事儿。” 说这话时,柯熠的语气里渗着几分坚定,侧眸看向任桀,“她或许还真会愿意帮你。”
...
第二天。
程郗蹙着眉、“哐当” 一声推开柯熠办公室的门,她真以为柯熠是来“骚扰”她的。
柯熠身着一件深灰色衬衫,领口微敞,双手交叠于胸前,悠悠靠在桌边,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静静凝视着她,目光有些深邃、又有些温柔。
帅是真帅。
但她心里却隐隐有些发毛。
神经病。
看什么看。
“找我有事?” 程郗悠悠问道。
……
一年前,任桀的新闻闹得全网沸沸扬扬,热搜霸榜小半月。
狗仔爆料,他被某位女制片人潜规则,还附上两人穿浴袍在酒店走廊的相拥照。
任桀方第一时间做出了否认。
但之后就再无进一步的诸如举证性的辟谣,或是控告等举措。
在粉丝和看众眼里,反而像是默认了确有此事的发生。
之后就是他被各家品牌方、剧方控告要求巨额赔偿,粉丝脱粉后大力回踩,诸如此类的新闻。
再然后,他就好像渐渐在娱乐圈里消失了 ...
慢慢不再听到他的动向。
“我没抱她,那照片儿是角度问题,她想进我房间,我当时在赶她走,照片是被狗仔断章取义的。” 任桀辩解道。
“那很简单啊,你把酒店的完整监控放出来不就行了?” 程郗不解。
“放不了。” 任桀答得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