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人是李恺睿,柯靖把他叫来的。
柯熠第一次失恋。
不管是痛悲怒嗔,还是能洒脱放空,太多的不可预测,得留个人在他身边。
“你追过去要是有用,她就不会走了。” 李恺睿说得消极。
柯熠看他的眼神很冷,仿若寒夜冰川。
他知道李恺睿说得对,恨的是他自己的无能为力。
“走吧,喝酒去。”李恺睿一把拽揽住柯熠的肩,又加补一句,“从长计议,行吗?”
...
一周后的某日下午。
程郗躺在阿姆斯特丹新家室内露台的摇椅上。
屋外大雪纷飞,白茫一片。
屋内暖气开足,热得要命。
荷兰于她而言,真的很无聊。
除了向芸和陈栖时不时找她出去玩儿。
剩下时间她就一个人发着空呆。
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很烦。
一周前,程郗背着一身“臭名”抵达沪市的那天,沈郡如给她发去一条信息。
“回来吧,回来妈妈身边。”
一周时间,休学、分手、回荷、搬家。
此刻,她坐到了这里。
她没准备在这儿久留,即便她也做好了会久留的准备。
但准备是准备,她的心在国内。
她的朋友、学业、事业在国内。
她早晚是要回去的。
和自己的妈妈一块儿失恋是种什么感觉?
很怪。
沈郡如一句没问过她柯熠那事儿。
直接看图说话。
联想一下陈一玮。
最后得出两个结论:她看男人没眼光,以及,世上男人没个好东西。
她把柯熠也盖章定论成「渣男出轨」,还害自己女儿跟着“声名狼藉”。
自此,柯熠在沈郡如那儿,就被按在了十八层地狱之下,永世难翻身。
程郗知道。
但她觉得无所谓了。
反正不管什么原因分开,结果都是同一个结果。
如果柯熠能帮着消化掉一部分沈郡如对男人的恨意,那于她而言,柯熠最后也算有点利用价值。
“妈,我去买烧味。你想吃烧鹅、烧鸭还是烧腊?” 程郗难得良心发现,愿意出去跑个腿。
但买烧味只是借口,尹颂来荷兰了,特意来见她的。
她这次过来得匆忙,尹颂那边等于直接撂了挑子,她心里本就过意不去,所以更得去给他个交代。
程郗特意找了个有露天座的 Cafe,这样尹颂能抽烟。不至于憋得太难受。
“不好意思啊,颂哥。这次确实过来得比较着急。「颂郗」那边现在是真顾不上了 ... ”
“没事儿。我就是来看看你。” 到底一块儿共事了两三年,尹颂心里是真把程郗当半个妹妹。
其实尹颂上飞机前做了个决定。他想把「颂猴颂到郗」直接结业了。行业寒冬,整体不景气,虽然程郗那黑热搜给公司带来了些小机遇,但小机遇是撑不了长路的。
柯靖说得没错,他确实不是创业干事儿的料。
只是一见到程郗,这会儿又觉得难以启齿。
「颂郗」,也是她的心血。
...
沪市。
“你说他为啥非来 K-One 喝啊?” K-One 里好多熟人,只陪喝了两天,李恺睿都遇见三个前女友了。
程郗走后,柯熠在 K-One 喝了三天。李恺睿、库思楠、江塬轮番陪着。
库思楠指一指门玻璃里的柯熠,“这儿是他第一次见到程郗的地方。”
无语。
“你说,程郗和柯儿,是真分了啊?” 库思楠喃喃着,他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太真实,又很真实。
因为程郗当年对周丞屿,也是这么绝情。
库思楠不知道全部内情,李恺睿知道。他心里挺复杂的。他真的一度觉得柯熠以后是会和程郗结婚的。
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我今儿不陪了,我得回去陪我妞儿。” 陪女朋友不是最主要的,李恺睿是真喝不动了。
“啊?” 库思楠皱着眉、一脸愁容。以前还好说,林潞莎这会儿恨死柯熠了。一听是要陪柯熠,她准炸。查岗电话一个接一个,今天他再不回去,明天他也不用回去了。
掏出手机,正准备摇江塬过来时,库思楠的肩被人从后面一拍。
“你们走吧,我陪他。” 来人边说,边拨开李恺睿和库思楠,径直走进了柯熠那包间。
剩下李恺睿和库思楠面面相觑。
“这 .. 这他会不会趁柯儿喝醉,直接 .. ” 库思楠往自己脖子那儿做了个「咔擦」的动作。
李恺睿瞪了眼库思楠,扭头走了。
来人是周丞屿。
进了包间,就脱了外套、撩起袖子。
真就一副要陪柯熠“干”到底的架势。
柯熠睨了他一眼,他烦他。
周丞屿给自己和柯熠各倒了杯的威士忌,从冰桶里夹出冰块,“哐啷当”,冰块瞬间沉入杯底。
“其实刚听说你俩分手了,我特开心。” 周丞屿悠悠转着手里的酒杯,看着身侧沙发上的柯熠发笑,“但我转头一想,你起码还算得到过,拥有过。”
“...”
“... 我算什么名堂。”
“...”
“你说是从未得到过比较痛呢,还是得到后又失去比较痛啊?” 周丞屿看似是自嘲,一刀刀专往柯熠心上插。
...
程郗走后,家里的灯基本等于失去了作用。
一到白天他就出门,回了家他不敢开灯。
房子还是老样子,甚至东西都还在,可她却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Boss,没有查到程小姐在这边大学的任何就读信息。程小姐和她母亲已经搬离了原住所。目前能确定她们仍在荷兰,因为没查到出入境记录。我用她们名字查遍了荷兰房产、包括租赁房的登记信息,都没找到新居所的线索。也查不到她母亲信用卡最近有任何消费记录。还需要再给我点时间。” 来电‘汇报工作’的人是石励。
她在躲我。
这是柯熠此刻的全部感想。
花了不到 48 个小时离开他,从他生活里彻底消失。
“逃”去荷兰、搬家,“消失”得无影无踪。
费劲周章、就为了再也不见他。
好。
行。
脚下,妙妙不停用头蹭着他的腿。
程郗在时,妙妙对她爱答不理,她走后,妙妙每天时不时发着空呆。
柯熠一回家就黏着他。仿佛在揪抓稻草,不想连他也失去。
屋外,月光与路灯灯光交织后,透过落地窗倾洒进屋内。
在这死寂的夜里,每一寸光线都被静谧吞噬,徒留着一室清冷。
柯熠拿出手机,回拨了石励的电话,“不用再查了。”
那天晚上,他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夜。一会儿用手肘抵着膝盖、一会儿像摊烂泥瘫在沙发里。
眼睛红过,衣领湿过。
答应过程郗不会抽烟的人,在那个万籁俱寂的夜晚里,打火机一燃一灭,一吞一吐,烟雾缭绕间,麻痹着自己。
那天之后,柯熠没再去过 K-one。
第二天就带着妙妙搬出了江南天地。
之后,上课、工作、玩儿,生活被一切事物填满。
周围人都觉得他变了,变回了三年半前那个对谁都没耐心、薄情又冷漠的柯熠。
仿佛这才是他,三年半里拥有程郗的他,反倒显得虚幻、不真实。
...
阿姆斯特丹。
农历新年这几天,向芸和陈栖来了沈郡如新居所,陪着母女俩、还有小陈渊一块儿过得。
岑萦也从国内过来了。
三岁的小孩儿正是最闹腾的时候。
柯熠以前说他小时候要带他妹,很烦、很吵、很闹,程郗还不信,遥遥多可爱啊。这会儿,她 ...
该死的记忆。
说是一块儿包馄饨吃,结果一屋人谁也不会包。大眼瞪小眼,最后全靠 Alice。
Alice 是北方人,也不会包馄饨,最后给弄成了饺子。
巧的是,农历新年这段时间,程郗、向芸、陈栖、岑萦连带还有从国内赶来、名义上是为了探望弟弟的陈浸一块儿去了芬兰玩。
柯熠那群人也巧合的选了芬兰当作今年的“团建”地。
两群人各自追着极光的绮丽、在雪地里印下履痕。
芬兰的墨夜里,极光绘就的幻景之下。
陈浸笑着看向沉浸在极光之美中的程郗,“我想追你,可以吗?”
罗瓦涅米的徒步之旅中,大雪纷飞,厚雪覆地。
明恋柯熠十多年的尹栀鼓起勇气,“柯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