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程郗前脚刚踏进家门，几分钟后陈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踩点踩那么准？
“喂？”
电话里，陈浸似是在整理情绪，轻吁了声气才开口道：“有时间见一面吗？”
“有事儿找我？”
“嗯。”
“我明天要去海亚岛出差，要不等我回来？”
“正巧我过几天也要去海亚岛，到时候在那儿见吧。” 话毕，陈浸直接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给程郗拒绝的机会。
程郗神色淡漠地看着屏幕逐渐黑下去的手机，视线在房子里环视了一圈。
疑窦丛生。
...
畔林别墅
柯熠回家，听佣人说文筱楺在后院，便穿屋从后门出去。
一方澄澈的泳池波光粼粼，日光洒下，水面闪烁着细碎金芒。
他一眼就看到，泳池边的太阳伞下，文筱楺和乔宁正悠闲地喝着茶，文筱楺的脚下，柯遥养的那只布偶猫布丁正乖乖匍匐在文筱楺脚边。
柯熠悠悠对着文晓楺和乔宁唤道：“妈，乔律师。”
文筱楺看见柯熠，有些意外，招呼他坐下，随后，轻提茶壶，给柯熠也倒了杯白茶。
“小熠。” 乔宁看向柯熠，笑吟吟道：“以后喊我乔阿姨吧，我从集团辞职了，以后，就不是你家的律师了。”
柯熠伸手撸了下布丁的脑袋，对乔宁的决定他有些意外，笑着问，“这么突然？”
乔宁轻轻颔首，神色认真：“我有创业的打算，想成立一家以女律师为主体的公益律所，专门为妇女、儿童、老人、残障者、农民工等社会弱势群体提供法律援助。这不，正跟你妈妈聊着呢，想问问她认不认识出色的女性律师，能介绍给我，当我的合伙人。”
柯熠听完，眸光一闪，抬起眸，视线从布丁移向乔宁。
“怎么？你有人选？”
柯熠迟疑片刻，才缓缓点了下头，语气里带着些许不确定：“可以聊聊，但不知道对方感不感兴趣。”
“是谁啊？” 文筱楺好奇道。
“程郗的妈妈，她从荷兰回来了。”
文筱楺脸上瞬间泛起惊喜，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往前倾了倾，“你跟郗郗复合了？”
柯熠强压下不自觉咧起的嘴角，但抑不住的开心与羞赧全写在了他的脸上，“应该…… 差不多…… 了吧。”
“可以啊小熠。” 从柯熠和程郗高中那会儿起，乔宁就看着这俩孩子一路闹腾至今，这会也觉得感慨得很。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公益律所能挣到钱么？要是义务劳动我看还是算了 ... ”
“哟，你这 ... ” 乔宁差点被噎住，随即调侃道：“我这律所八字还没一撇，你就着急帮你未来丈母娘盘算上啦？不愧是生意人喔。”
文筱楺嘴角噙着一抹笑，嗔怪地瞪了柯熠一眼。
转而切了个话题，“你这个点回来是有事儿要说？”
“喔对，那个妈，我想在浦江边买套房，你有推荐么？” 文筱楺婚后热衷于房产投资，对沪市楼盘的熟悉程度，不亚于专业人士。
“当婚房？” 文筱楺眸光一亮，不假思索道。
柯熠有点不好意思，“她喜欢海，但是住海边吧，太潮湿了，也不现实，我俩工作都在市区。”
文筱楺点了点头，“但现在浦江边已经没有新的楼盘了，我两年前不是已经给你们买了一套婚房吗？要不就住那套吧？”
倒也不是不行，“那房子多少钱？我转给你。”
文筱楺都笑了，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在说什么？”
柯熠漫不经心地用叉子夹了块桌上的蜜瓜进嘴里，语气却定定：“这房子我想用我自个儿赚的钱买。”
...
文筱楺送柯熠出门时，在家门口和柯熠又聊了几句。
“刚刚你乔阿姨也问过我，有没有兴趣以后去她那间律所当医疗顾问。”
“去啊，怎么？你担心爸和爷爷不同意？”
文筱楺轻轻摇了摇头，“一方面我毕业后就没工作过，职场上那些弯弯绕绕我什么都不懂，我很清楚，我和社会是有脱离感的。另一方面，我和郗郗妈妈的关系也不适合以后在职场上打交道，但凡有些磕碰，会让你和郗郗为难。”
“妈，你不要这么觉得。任何时候你想有自己的事业，都不晚。” 柯熠语气轻缓。从他出生起，文筱楺就全心全意只为家庭，而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牺牲与付出，他以前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但自从他看见程郗投身在自己热爱的事业里后，他才逐渐意识到，他们的心安理得，其实是不对的。
“再说吧。”
...
柯熠按完密码打开程郗家大门的时候，程郗正以一种惊人的倒挂姿势，双脚高高抬起搁在沙发靠背上，脑袋垂在沙发边沿，头发顺着重力直直垂下，发尾几乎快要碰到地面，手上刷着手机，脸上敷着面膜。
“你在干嘛？”
“你怎么来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柯熠抬起手，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嘴角挂着笑，“给你带了点吃的。”
程郗瞬间来了精神，犹如弹簧般迅速倒转身子坐起身，“不会是 ...”
是娟姨做得糖醋小排和油焖笋。
下一秒，程郗已经端起碗筷吃上了，久违的美味啊。
柯熠蹙着眉看着她吃，他还是好奇，“你刚到底在干嘛？”
程郗咽下一口笋后，说道：“就是想让血往脑子流。”
她想变聪明点。
柯熠做了个“哈？”的口型。
程郗放下碗筷，盘起腿，面向柯熠，她从不承认自己比柯熠笨，虽然念书那会儿柯熠成绩年级第一，“就是我有个事儿一直想不明白，你是旁观者，你能客观一点，你帮我想想？”
柯熠轻嗤一声，带着 F 大高材生独有的、智商不容置疑的矜傲气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说。”
“我觉得，陈浸好像在监视我。”
柯熠神色瞬间一凛，“什么意思？”
“就你开车撞我和李湛初车的那天，没过几个小时，他就找到了警局，来的时候他什么都知道了。”
“不是你叫他来的？”
“我 ... ” 程郗眼神闪烁，声音也陡然低下去几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含糊糊，“... 我跟他没有很熟。”
“哦，你们不熟啊。” 柯熠冷哼着挑眉一笑。
“差不多行了啊，老翻旧账没意思。” 程郗撅了撅嘴，以表不爽，扯回了话题，“我甚至问了尹颂，也不是尹颂说的，李湛初和你更不可能会告诉他，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柯熠眉眼轻蹙，眯了眯眼，确实古怪。
“还有就是，很奇怪，好像我每次回家他都知道。总能精准踩点，包括上次我在你家，我和你的对话，他好像也听到了，但那天我们俩是看着他从电梯里出来的，对吧？我们说话那会儿他明明不在。”
柯熠与程郗目光沉沉交汇，对视数秒。
随后，柯熠在程郗家环视一圈后，便转身走出程郗家，视线沿着 22 层又环视了一圈，最后，牢牢定格在 2203 室紧闭的大门上。
他没记错的话，石励当时说过，2203 的业主在国外，房子长期处于空置状态。
随后他便拨通了石励的电话，半个小时后，石励带着两名技术人员匆匆赶到。
......
“确定了，门上有一个附带高效收音装置的广角摄像头，可以实时将门外的影像传送到手机上。那天你们说话时，如果没有关门的话，按照距离和音量测算，这个录音装置是可以录到你们在 2201 玄关口的对话的。” 石励汇报说，“另外，我查了一下，2203 室不久前刚有过房产过户记录，买主姓刘。”
2203室正好位于 2201 室和 2202 室的中间对面位置，作为“监控” 另外两家动态的位置，其地理位置简直绝佳。
买主姓什么无所谓，陈浸也不可能会用自己名字买下这套房。
程郗眉眼紧蹙，眼中满是厌恶，真特么恶心，说得是陈浸。
五分钟后，两名物业的工作人员赶到，一时间，22 层热闹非凡。
“我们已经在联系 2203 室的新业主了，不过这件事只能协商解决，因为从法律层面讲，业主安装可视门铃是被允许的。如果你们觉得隐私受到了侵犯，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起诉。” 物业人员态度诚恳，但他们对此事却也是束手无策的。
一时间，整层楼仿若被按下静音键，沉闷气息肆意蔓延。
石励不禁轻叹一声，暗自腹诽，早知道当初就该劝老板把 2203 室一块儿买下来。这般想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朝程郗扫去，此时的程郗，双手环抱在胸前，一条腿随意地交叉着，人就靠在 2203 室门口的墙上，眼神散漫却又透着几分专注，直直地盯着 2203 室门上那摄像头 。
石励收回目光，最后看向柯熠，开口问道：“Boss，我现在就去联系律师准备起诉的事吧？另外，在官司结束之前，您看需不需要帮程小姐找一处新的住所？”
此时，程郗和柯熠几乎同时转过身，面对面，视线越过石励后交汇。
短暂对视后，俩人默契地勾起唇角。
石励见状，莫名心里有些发毛。
笑意尚在嘴角未消，程郗已径直回到 2202 室，从柜子里找出一样东西，旋即折返回来，递到柯熠手中。
在物业工作人员、柯氏技术人员和石励满是惊讶的目光注视下……
柯熠猛地扬起手臂，“哐当” 一榔头下去，那摄像头瞬间被砸得稀烂，碎片簌簌掉落。
解决。
随后，柯熠便和程郗一块儿回了 2202 室，留下其余七人在 22 层楼道里面面相觑。
...
“一个谜题解决了，还有一个。” 程郗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递给柯熠，随后把刚刚吃剩下的菜收拾掉。
柯熠靠在厨房门边，看着正在捣鼓厨余垃圾处理器的程郗，发着愣。
眼前的这一幕，曾在两年前上演过很多次。 此刻相互交错在他的眼前。
“你笑什么？”
柯熠回神，“我笑了？”
“你笑了。”
柯熠都没意识到刚刚自己笑了，旋即哽了哽喉咙，“那个，那天知道那事儿的人里，还有人认识陈浸么？比如岑萦？”
程郗摇摇头，“我没告诉岑萦，知道那事儿的人里，唯一认识陈浸的人，只有尹颂。”
“把你手机给我。”
程郗心生疑惑，但还是把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给了柯熠。
“你把我的面容 ID 删了？” 柯熠的关注点好奇怪。
“不然呢？” 事实上，程郗压根懒得删，她只是换了新手机，不再保留旧手机的面容密钥。
柯熠有些不爽地拿过她的手机，开始翻看。
几分钟后，迷案告破。
柯熠的下巴点了点程郗的手机屏幕，眼神示意她看向屏幕。
“什么意思？”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一张尹颂发布在朋友圈的自拍照上，发布日期刚好在柯熠撞车那晚，配文是：“天寒地冻，我在路边吹冷风。”
自拍时，他和程郗站在警局门口等柯熠，右下角，尹颂的身后，能看到程郗的半个侧影。照片更远处，能看到一些具有鲜明特征的地标建筑。
尹颂是有陈浸微信好友的，陈浸看到那张朋友圈照片后，根据照片里的地标建筑，推断出照片拍摄于哪一片区域，进而锁定了对应的警局分局。然后动用自己的关系询问了事情的原委。
尹颂为了“勾引”孟珈然，经常会在朋友圈发自拍。发多了，程郗偶尔刷到都觉得有点恶心，就屏蔽他了。
但扪心自问，就算当时她刷到了尹颂发的这条朋友圈，也压根儿不会朝那方面去想。毕竟，谁会去留意一张照片里的背景板人物？更别提还会大费周章地去深挖照片拍摄地点，甚至去研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真聪明，这手段厉害啊。”
柯熠伸手直接弹了下程郗的脑瓜崩儿，“瞎崇拜什么？明明是帮你破案的我更聪明，好不好？”
“嘶 ... 痛！” 程郗揉着脑袋，嫌弃地白了柯熠一眼，轻啐一声：“德性。”
程郗沉了沉眼后，视线又看向柯熠，“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你跟这个陈浸一样变态，变态懂变态，所以你这么轻易就能侦破这事儿？”
没错，一定是这样，程郗深信不疑。
柯熠无语。
承认自己比别人笨就这么难呗。
柯熠 17 点约了人，这会儿已经 16:55 了。
看着正在穿外套的程郗，柯熠意识到这会儿好像不是他“要名份”的时机，“那个，你明天有时间么？或者你等会儿几点回来？咱们聊聊？”
程郗皱眉，任桀今晚的话剧今晚沪市最终场结束后，明天她就要陪任桀去海亚岛，那儿连续 5 场巡演，任桀最近状态不好，她得看着他。
“聊什么？要不你等我回来？我明天去海亚岛出差十天。”
“那正巧了，我过几天也要去海亚岛，我到时候去找你吧。”
“你也要去海亚岛？”
陈浸也要去。
怎么都要去海亚岛？
海亚岛究竟有谁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