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程郗脑中突然就闪过一个念头,不会,又是,和 ...
果然。
“她和何弘伸背后有着同一条利益网,他俩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恰巧那事儿之前,奚弦茵粉丝后援会里,有一个大粉,绘声绘色描述,她曾经在海边别墅,见过我向奚弦茵示爱。”
海边别墅?大粉?
难道是李恺睿当时那个女朋友,周柠?
“可能凌阳当时也只是抱着赌一把的念头,结果 ... 真就被她赌中了。那时何弘伸和奚家已经交涉了大半年,何弘伸那老狐狸,一直在拖,他其实根本不想放弃他当年拍到的那些东西。凌阳介入后,就跟何弘伸协议把我和她的事儿作一个额外附加的单独协议,也作为筹码的一部分。我那时想法也简单,就觉得如果能帮到奚弦茵,那就值得。所以就答应了,不就此事再做任何回应。我们也没预料到,之后事情的走向会 ...”
任桀口中的凌阳,就是那位女制片人。
“你选择不回应,粉丝和舆论就默认了你和凌阳是恋爱关系。谈恋爱又不犯法,不至于会把你‘逐’出娱乐圈的,对吧?” 之后的舆论走向程郗就没再关心,她那段时间很忙,根本没时间上网。
“本来是这样。但 ... 没多久,就有娱记爆料了凌阳实则已婚,还贴出了她的结婚证。” 任桀边说手指随意转动着桌上的一支笔,翘着腿、左右晃着屁股下的转椅,配合他干出来的事儿,程郗此刻真的觉得他好像没有心肺。
“于是你被坐实成了「男小三」?” 程郗不假思索道。
男小三。
“咳 — 咳 —”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突然响起,一旁正在喝咖啡的柯熠猛地被呛到了,滚烫的咖啡溅到了他的手上、袖子上 ...
程郗和任桀的视线齐齐看过去。
“怎么搞的?喝个咖啡都会呛到。” 任桀忍不住槽他。
“纸巾。” 柯熠涨红着脸、哑着嗓子冲任桀说道。
程郗的视线从柯熠身上移开,偏过头,看向另一侧的地面,右手指尖抵住鼻尖,腹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了两下,她在憋笑。
动静很小,但还是被一旁已经缓过来、正在擦拭咖啡渍的柯熠给精准“捕捉”到了。
“好笑吗?” 柯熠语气阴冷。
程郗转回头,目光对上柯熠,嘴角一弯,干脆不装了,点了两下头,认真道:“好笑啊。”
一旁搞不清缘由的任桀视线来回在俩人身上打转,搞不懂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
下一秒,柯熠毫不避讳地直接脱掉了他身上的衬衫,他有洁癖,受不了袖子上沾了咖啡渍。
脱了衬衫里面是裸的。
肌肉线条还是那么的紧实有力,随着他动作的起伏,腹肌界限清晰、层次分明。皮肤好像比以前黑了点儿,整个人站在那里,感觉野帅野帅的。
......
程郗没有多看,蕴着怒气,迅速移开了视线,“你能不能有点品啊?哪有在公共场合直接脱衣服的?”
柯熠却丝毫没有“放过”程郗的意思,明明程郗都移开视线了,他仍不紧不慢地踱步走向她。
过道距离狭小,他的身体只能这么贴过她,距离近到程郗微微一吸气,他身上烟草交织着木质香气的味道直钻她的鼻腔,萦绕不散,无端让人耳根升温。
“装什么?以前没见过啊?” 他的声音极小,几乎是气音,音量小到只有程郗能听见。
他稳稳把那件沾了咖啡渍的衬衫扔进了程郗身后的垃圾桶里。
随后,他又走到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了一件备用衬衫穿上。
就着刚刚那股劲儿,程郗始终没有再躲他的视线,稳稳站定,分毫不让。
俩人间汹涌的暗火,都烧到了一旁的任桀身上。
“你俩真够了啊,我人还在这儿呢!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啊?”
...
插曲结束,言归正传。
“于是我就被坐实成了介入别人婚姻的「男小三」。”
程郗微微点了点头,确实,谈恋爱不犯法,但是在娱乐圈,不管是婚内出轨还是介入别人婚姻,这种存在道德污点的艺人,约等于会被软封杀。不会再有剧方、品牌方愿意用他。
“那你再把酒店的监控发出来,不就好了?”
话到这时,任桀的视线直直看向了程郗,没有再继续言语。
他眼底蕴藏的潜台词,显而易见。
程郗了然,无声地叹了一口长气,“为了她,葬送你的事业,值得吗?”
她真的理解不了。任桀这种在娱乐圈几乎可以说登顶了的流量艺人,他的成就背后,是一整个工作室团队,上上下下几十号人齐心协力、共同付出的结果。尤其像他这种童星出道的,背后还有着长达十几年的深厚积累……
而如今,所有一切,灰飞烟灭。
“弟妹,你有十几年如一日的喜欢过一个人吗?”
“程郗。” 程郗纠正道。
“抱歉。程郗,你有十几年如一日的喜欢过一个人吗?”
程郗真的认真思考了几秒,直言不讳道:“我再喜欢一个人我也不会为了他放弃我的事业、我的家人、我的人生。所以在我看来,你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沉溺于自我感动的疯子。”
程郗这番话,明显意有所指。任桀听后,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柯熠,柯熠自始至终目视着程郗,任桀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而对任桀来说,他根本不需要旁人的认同或是理解,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一年前,柯熠也对他说过。
无所谓,他觉得值得就好。
“程郗,还有个事儿就是,这事儿是我和凌阳、何弘伸之间另外单独的协议,奚弦茵是不知道的 ...”
程郗无语,翻了个白眼,“我和她没什么私交。”
果然是傻缺。
“所以呢?你找我是为了?” 差点忘了正事。
“柯熠说你能帮我,所以我来了,我所求不多,我只想能继续演戏,演配角都行。”
程郗眯了眯眼,语气里参了些嘲讽,“你这不是在异想天开么?要不问问胡霖?我这小经纪人能帮到你什么?”
任桀没应声,视线看向柯熠。
“他的情况,大经纪人反而帮不到他。他已经是一颗废棋了,榨不出任何油水,但凡圈里有点资历的,谁有空搭理他。” 一旁的柯熠说道。
程郗有些意外,柯熠现在居然会懂这些。
两年前的他,是从不会关心这些事儿的。
柯熠这两年对娱乐圈和舆论导向算有点了解,一方面,是因为投资了「颂郗」,另一方面,之前吃过的“亏”、走过的“错路”,让他下意识地不想再重蹈覆辙,所以会格外关注这方面的讯息。
程郗最后没有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说考虑下。
这事儿挺大的,毕竟人曾经也是个顶流,要真接了就得对他负责,他自己无所谓,程郗会觉得有压力。
柯熠和任桀走后。
程郗回工位坐了会儿,越想越感兴趣,越想越想接下这块硬茬。
但是要怎么帮他破局呢?她没有思路。
一坐就坐过了饭点,正好程郗也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份外卖。
“程小郗,你的外卖到啦。” 前台 Linda 瞧见刚好路过的程郗,赶忙叫住她。
然后对穿着一身外卖制服的骑手小哥扬了扬下巴,指向程郗,说:“外卖是她的,给她就行。”
“谢啦,给我吧。” 程郗伸手就要从外卖小哥手中接过外卖,没想到对方手一顿,程郗下意识抬眸,方才看到对方头盔下的脸,“怎么是你?”
...
「颂郗」楼下某 Cafe。
“会不会耽误你啊?” 程郗问道。
“没事儿,你这正好是今天的最后一单。”
程郗抬眸轻轻打量着此刻摘下头盔后的王牧炀,曾经那张嫩白的面庞,此刻染上了几分黝黑,颇为帅气的五官,如今显得硬朗坚毅,完全褪去了稚嫩。
高三毕业后,程郗就基本和王牧炀断了联系。
偶尔逢年过节时,王牧炀会给程郗发一些祝福,程郗也会回。
仅此而已。
“你在体验生活吗?”
“不是,赚生活费。” 王牧炀直言不讳。
程郗的印象里,王牧炀还是那个无忧无虑、顺从他妈的小少爷样儿,虽然后来他爸入了狱,但应该也不至于如此吧。
“我记得你们家那会儿手头还有些积蓄的吧?我隐约记得听你说过。” 程郗紧锁眉头,努力在记忆的长河里追溯。
“原本是有的,卖了汇丰苑的房子,我妈在市区还有一套房。但我爸被羁押后不久,就有很多债主找上门,那会儿我妈怕影响我学习就没告诉我。都是我爸以前欠下的赌债、还有公司周转的钱,那些债主使劲逼我妈,我妈迫不得已,把市区那套房也给卖了。卖房钱全还了我爸的那些债,都不够。”
黄、赌,还偷税漏税,这爹可真是五毒俱全了,吴翠澜什么破眼光。
“那你爸妈现在?”
“不出意外,我爸年底出狱。我妈,回老家了。那边消费水平低,她吃喝在我外婆家,没什么生活压力。”
真绝了,几十岁的人,还啃老。
程郗没说出来。
“那你其他家人呢?我记得你有个大伯,不是什么知名制片人吗?” 程郗说得是王侃,当年王侃和胡霖一块儿去尚缙找得程郗。
“我爸被羁押后,我大伯的电话就打不通了。” 王牧炀自嘲般说道,“其实也正常,他害怕被我爸牵连。”
程郗觉得,眼前的王牧炀,就如同是一朵养在温室里娇嫩的花骨朵,被无情地置于烈日之下,饱受炙烤。要么成为向阳而生的向日葵,要么就枯萎在烈日的肆虐下。
他成了哪一种呢?
“那你大学上了吗?”
“上了。我现在在 F 大念物理系大三。”
F 大,成了柯 .. 成了那个谁的学弟咯?
“说起来,还得好好谢谢柯熠。要是高中那会儿,没他负担我继续参加物竞赛培训的学费,我后来也不可能得奖,更没法直接保送进 F 大物理系。”
“柯熠?”
“是。” 王牧炀的手摩挲着手中的咖啡杯,“他是借我的,说了我以后工作了要还给他。”
“他为什么要借钱给你啊?” 程郗冷不丁地发问,硬生生打断了王牧炀沉浸其中的感动。
王牧炀耸耸肩,脑袋轻晃,一脸茫然:“我也不清楚,大概是觉得那时我的处境太糟糕了?”
“...”
“郗郗姐,你跟你爸现在关系好么?” 王牧炀神色有些拘谨。
“我爸?” 程郗微微蹙眉,面露不解,“你怎么老关心这个?我印象中几年前你也问过一次?”
“没有,随口问问。” 王牧炀扬手唤来服务员买单。
“我来请吧。” 程郗赶忙阻止。
“不用,郗郗姐。” 王牧炀目视着程郗,眼底蕴着他的自尊心。
程郗收回了想要抢着买单的手。
行。
“我女朋友家教课下课了,我得去接她。我们下次一块儿请你和柯熠吃顿饭,行吗?” 王牧炀一脸诚恳,看样子,他好像不知道她和柯熠已经分手了。
程郗嘴角上扬,心想没必要在此时驳他的好意的,便应道:“好啊。下次见。”
王牧炀离开后,程郗呆坐在原地,心头萦绕着一丝怪异,是哪里不对劲呢?
“阔阔 —” 两声清脆的指关节叩桌声,瞬间拉回了程郗的神志。
程郗抬头看去,周丞屿的视线正追着咖啡馆外,王牧炀远去的背影,“那小子怎么沦落到送外卖了?”
说完,直接坐到了程郗桌对面,王牧炀刚刚坐得那个位置上。
“你怎么在这儿?” 程郗眼皮轻抬,今儿是什么日子,净遇上老熟人了。
“我一会儿约了人在隔壁酒吧谈事儿,一晚上没睡,过来先买杯咖啡喝。” 周丞屿说着,轻轻晃了晃手中刚买的冰咖啡,冰块在杯中相互碰撞, 这会儿的天气还是早春,“哐当哐当” 声有些刺耳。
“哦。” 她也就随口一问,“那您喝着,我去上班了。”
“坐会儿。我有事儿跟你说。” 周丞屿蹙着眉,语气假装凶狠。
程郗不经意间视线一扫,目光停留在他握着咖啡杯的手上,杯身流淌的水珠滑落在他的指尖,他的掌心似乎都被浸湿了,隐隐约约能看见左手无名指指侧纹着一串数字纹身, 2xxx.09.xx .....
“201x 年 9 月 1 日,高一开学典礼,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周丞屿看着她,眼底依旧蕴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程郗面色泰然,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儿?”
“我下礼拜订婚,订婚宴你能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