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做么？”
程郗伸手握住柯熠的小臂，借力坐起了身，“不做了，饿了。”
“走，吃饭。”
柯熠和程郗下楼时，餐桌边已空荡。只有柯靖和尹颂、江塬和库思楠各自交着耳，任桀一个人孤单单坐在桌尾。
柯熠坐到了任桀身旁，程郗坐到了尹颂对面、柯靖的身旁，俩人没坐一块儿。管家给他俩拿了新的锅具，端上了提前留好的火锅食材。
...
“你爸真把 M-Stand 卖给了柯靖啊？M-Stand 不是很赚钱么？” 江塬在增肌，牛肉一盆接一盆往锅里煮，吃不够似的。
“没 .. 只是卖了点股份给她。” 库思楠悠悠点了支烟，看见柯熠坐到了桌对面，又把烟灭了。
M-Stand 是库家最赚钱的一家店之一。一年前，柯靖被柯家老爷子“软封杀”，和柯家有生意往来、没生意往来的现在都不敢沾染她，奈何柯靖偏就看上了 M-Stand，想要。各种法子都上了，缠了库震东快一年，后来甚至找去了库震东的二奶家，上百万的爱马仕包送上、把没见过世面的二奶哄得花枝乱颤。枕边风一吹 ... 但库震东是商人，耳根不软，柯靖是有才干的，他知道。「Liao Bar」天时地利哪样都不占，在她手里都能被她盘活。所以折中之后，卖一点股份给她，让柯靖参与经营，既不驳柯老爷子的脸，他也不失掉 M-Stand，共赢才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只是库震东的想法 ...
而柯靖愿意接受，自然也有柯靖的考量。
...
“... 从我个人角度，我挺欣赏王侃的。既奸诈又不要脸的制片人里，他算这个。” 柯靖比了个大拇指，“你能搭上他的线，你也算有点眼光。但你这公司，我不看好，我真不陪你玩啊。” 柯靖边说边把烟叼在唇间，尹颂默契地将自己手里的烟递过去，烟头相触，点燃了柯靖的烟。
顶灯的照耀下，柯靖脸上的鼻钉和唇钉闪闪发光。
俩人间的“亲昵”显而易见，一直低头涮肉吃的程郗抬头看了他俩一眼。
“为什么啊？！我哪儿不好了？” 尹颂不忿。
“你挺好，但你不是搞娱乐圈这块的料，你的天分是在家当你的太子爷。”
“...” 尹颂不吱声了，眼里的不服同样显而易见。
...
程郗先吃完的饭，上楼前，视线扫了眼柯熠，他还在和任桀喝酒打诨。
尹颂走她身后几步 ..
俩人刚踏上二楼，“砰、砰”几声，是东西接连摔地上的巨响声，不断从某间卧室里传出，林潞莎、周柠、江禅都站在各自房间门口望着那间房间，像是已经吃瓜站了许久 ...
这房子果然隔音不好。
十几秒后，那间卧室的门就被打开，周丞屿从里面走了出来，像是刚撒完火，满脸都是燥怒后的余红 ... 径直下楼，路过程郗时，视线撞了她一眼。
“他好像还喜欢你哦。” 尹颂的烟嗓若有似无，他唯恐天下不乱。
“嗯。” 程郗淡淡应声，视线扫了眼周丞屿的背影，又转身看向了尹颂，一副「喜欢我的人多了，他算老几」的表情 ...
尹颂也接着换上一副「你还真有点意思」的神情，笑盈盈回看她。
...
周丞屿前脚刚下楼，孟珈然也走到了房间门口，情绪过后还轻喘着粗气，脸上却在笑，然而环视一周后，视线落到尹颂身上时，笑容瞬间凝固，转而眼神就变了 ...
程郗看到了孟珈然脸上的异样，但还来不及细看，“砰”的一声，房间门被重重关上。
喧闹过后，其余人也纷纷收回脑袋、各自关门熄声。
二楼顿时又变得寂静无比。
“你有话想和我说？” 尹颂看出了程郗的意图。
“想问问你那皮包公司。”
“ …… 不是，怎么就皮包公司了？老子正经合法注册了的！” 尹颂强调「合法」两个字。
“那你公司有几个员工？”
“... 算上我，三个。” 尹颂理直气壮。
“你缺资金？”
“开玩笑，伊琇大少爷会缺钱？” 尹颂双手扶了扶腰，他不缺钱，但他缺人，缺真心实意支持他的人，也缺能帮他一块儿干事儿的人。一听富二代要创业，身边炸出来的都是满脑子想从中捞好处的牛鬼蛇神。他确实没有能把一摊事儿支棱起来的能力，所以他想拉柯靖入伙，因为他知道，柯靖有。
“一年前我也不被我妈看好，我妈说我胸无大志。” 程郗话刚落，尹颂的视线也往她胸上移了移，瞬间被程郗的眼神绞断，“你眼珠子要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捐掉。”
“抱歉，习惯了 ... 你接着说。”
“我妈说我就适合学个艺术管理，以后学我爸，帮人卖画，挺好。”
“然后你不服，你忤逆父母，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是吗？” 电视剧里都这剧情，尹颂懂。
“然后我这会儿真准备学艺术管理，我觉得我妈说得挺对。”
“哈？” 尹颂满头雾水，“那你 ... ？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困了。” 程郗转身就要走，“你微信我空了加。”
“...”
人的所有想法都乍现自某个瞬间，毫无征兆，却又好似是精心筹备后的产物。比起当模特、网红、艺人那些，程郗好像突然就找到了一件更让她感兴趣的事情。
...
第二天上午，屋外天色阴沉。一夜深睡也没驱走连着两天淋漓后的一身酸痛。程郗昨晚回自己房间睡的，睡醒时，身边躺着身上还淌着残余酒气的柯熠。
指尖不自觉划过柯熠的脸，轻触到他的喉结上 ...
“想谋杀我？” 喉结滚动，眼睛明明还闭着。
“什么时候醒的？”
下一秒，柯熠的手已经抚在了她的腰上，一个跃身，膝盖顶住了她的大腿，把她压到了身下。
“左边是周柠，右边是奚弦茵。” 程郗的意思很明显，这房子隔音不好，他知道。
“不做。约了柯靖。” 柯熠起身，下床，他确实约了柯靖，快迟到了。
“又要下山？”
“嗯，有事。” 临走到门口，柯熠回身，“等我回来，有事儿跟你说。”
...
台风过后，雨一直下。雨水重重拍打窗户，空气稀薄，沉的发闷。
茶室一早被孟珈然、江禅和尹栀“占领”，周柠和林潞莎就来了程郗房间。女孩子间永远不缺话题，但三个女孩子刚刚好，超过三个就挤了。
话题从美妆聊到任桀新剧，程郗静静听着，偶尔搭几句 ..
程郗刚把护手霜挤到三人的手背上，随着“喀哒”一声形似于纸盒子摔地上的声响，门外一阵急促的女声，兴许是生病的缘故，嗓音变得低沉，不再尖锐 ... 是奚弦茵的声音，虽然奚弦茵极力压低音量，但隔得太近、想听不见都很难。
周柠面容有些紧张，既好奇、又担心。
随着一声男声响起，林潞莎“腾~”地站起，走到门口，直接拧开了程郗房门的门把手，开了一点点门缝，门外的声音更清晰了 ...
“林潞莎，你搞什么？” 程郗不敢发声，只做了口型。
然而下一秒，周柠也趴到了门边，和林潞莎一起听起了墙角。
这俩粉丝，绝了。
门外的声音来源是任桀和奚弦茵，俩人站在奚弦茵房间门口。
其实程郗也好奇，算了， 听吧。
奚：“我说了我不吃你的药。医生马上来了 .. ”
任：“台风天封路，昨晚就说要来了，来了吗？再不把药吃了，你这烧退不下去，你还要不要命了？”
奚：“...”
任：“你究竟要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你这样他有心疼过你吗？”
奚：“...”
任：“他根本不是真 ... ”
任桀的话被奚弦茵打断，“任桀，我跟他的事，轮不到你来评价。”
下一秒，一记响亮的摔门声。
林潞莎和周柠，面面相觑。
然而比起任桀，林潞莎更担心程郗 ... 任桀嘴里的「他」是谁，指向性似乎很明显。
连周柠都懂。
“之前茵茵的前助理给狗仔爆料过，茵茵她是有未婚夫的，好像已经订婚了。所以应该不是 ... ” 周柠试图打圆场，把指向性从柯熠身上撇开。
林潞莎的视线赶紧扫过去，示意她快住嘴。
“没事，没必要断章取义。” 程郗低着嗓子、语调依然平静，七月开着空调的阴霾天依然炎热，背后却肆过一阵阴寒。
没一会儿，医生就赶到了别墅，直奔奚弦茵的房间。
中午，别墅又来了很多人，库思楠亲自下山去接的，朝西向的卧房也全被住满了。林潞莎他们作陪，一伙人浩浩荡荡去了地下室的 K 歌房唱歌。
程郗没去。
午餐是分批吃的。
程郗下楼时，周丞屿和江塬坐一头，任桀一个人坐另一头。
“嘿，嫂 ... 程郗，吃饭呢？” 江塬想招呼程郗坐对面，看了眼身旁的周丞屿，又收回了扬出去的手。
程郗坐到了任桀对面，午饭是管家煮得牛筋面。
气氛有些尴尬，江塬觉得尴尬。
程郗坐下后，刚还会附和他两句的周丞屿一句话没再说过。
程郗划拉着手机，聊天框点进了「卢恺」...
【CX（程郗）：Hello，恺哥，打扰了。想问一下关于柯熠被一中开除的事儿，能告诉我他是什么原因被开除的么？】卢恺当时的原话就是开除，所以程郗就用了「开除」的字眼。
放下手机后，程郗时不时看了眼任桀，又扫了眼不远处的周丞屿，想问的话没问出口。
卢恺没回消息，柯靖的消息先来了 ...
【柯靖：弟妹，让库思楠去昨天海滩回来的第二个路口接一下遥遥的车。车牌号：沪 Axx382】
【CX（程郗）：好的。】
程郗没去喊库思楠，她去。
屋内稀薄的空气沉得她胸口发闷，她需要出去透口气 ...
柯靖言辞简洁。其实是台风刮倒了山下通往别墅路上的几棵大树，车得从小路绕上来，但柯遥的司机不认识小路，所以得让人去接一下。库思楠在地下室 K 歌房手机没信号，所以微信发到了程郗这儿。
程郗到的时候，车已经等在马路边了。遥遥正在车旁四处张望 ..
上次见她还是库思楠生日那天，一晃都大半年了。还是那身熟悉的洛丽塔，还是那声熟悉的“郗郗姐姐 ... ”
简单寒暄过后，二人坐进了车里，程郗听得出来，柯遥还不知道她和柯熠的关系。
程郗一直都很喜欢柯遥，而在这个当下，柯遥身上勃勃散发的活力好像可以清扫掉她身上的部分阴霾，就像在连绵雨天里突然乍现的一道阳光。
“遥遥，你没和你哥哥姐姐一块儿念尚缙么？”
“没有。我爸妈舍不得我去那么远，我在家附近念得公立。” 柯遥的指尖快速敲着键盘，答得心不在焉，嘴里喃喃道，“茵茵姐怎么不回我消息 .. ”
茵茵？奚弦茵？
“奚弦茵发 ... ” 程郗的话还没说完，视线不经意撇过柯遥的手机屏幕。
页面的聊天背景是一张柯遥和奚弦茵的合照。
绿底黑字的聊天框一长摞，一条接一条 ... 她一个字也没看清。
而人的视力，在重要时刻只会捕捉更重要的关键字。
程郗的视线，停留在页面顶端 ...
是柯遥给奚弦茵的备注。
「嫂子」
柯遥也注意到了程郗看向自己手机屏幕的视线，连忙把手机翻转。笑意挂脸，奚弦茵是家人也是明星，程郗是外人，她的想法很自然，也很合理。
程郗只觉大脑空白，兴许是午饭没吃饱，胃突然有些抽疼。
...
刚进别墅门，一通电话又瞬间掀起她心里另一波汹浪。
“您好？请问是孙琪琪家属吗？她羊水破了。怎么你们都不接电话啊？你快来医院吧，人民医院急诊产科。” 话说完对面就挂了电话，再打回去是忙音。
孙琪琪不是有父母么？程骏呢？吴翠澜呢？为什么医院电话会打到她这儿？
一头问号齐聚在程郗脑门，所以，关她什么事？
...
“郗郗，你要走？” 林潞莎刚从地下室上来，就看到背着旅行包正往门口走的程郗。
程郗的视线从林潞莎挪到了库思楠身上，“裤子，你知道怎么下山最快么？我得回沪市，有点儿急事。”
“我让我家司机来接你吧？或者你等柯熠回来？” 库思楠直接掏出手机就要给柯熠打电话。
“不用了，来不及等他。我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程郗才看向林潞莎，“莎莎，我家里有点急事，你好好玩啊 ... ”
程郗要走，而且她不会再回别墅了，林潞莎感觉得到。
林潞莎伸手就抓住了程郗的手 .. 她在担心。担心是前面任桀和周柠的话，扰了程郗的心绪。
“我开车送你 .. ”
“愣着干嘛？”
“走啊。” 说话的是周丞屿。
程郗看了他一眼，脚步迟疑。屋外天色渐暗，乌云密布，新一轮的暴风雨正在酝酿 ...
...
“去哪儿？” 周丞屿问道。
“把我放在一个能叫到车的地方就行。” 程郗关上了车门、系上了安全带。
“报地址。”
“人民医院。”
周丞屿从后视镜里看了程郗一眼，她静静望着窗外，眼神空洞，好像被外面的世界吸引，却又给自己筑了一个保护罩，谁也甭想走进她的世界里。
“... 所以，你俩就非得跟着？” 周丞屿语气幽怨。
林潞莎的手始终握着程郗的手，从后视镜里瞪着周丞屿。柯熠不在，他也休想趁虚而入。
副驾驶位上坐着库思楠，一直在低头给柯熠发消息，一条回复都没收到。直到周丞屿看他，他才抬头回看了他一眼，“我陪我老婆。”
...
与此同时。
一处平房内。
“想好了？真不后悔？” 柯靖随意从房子主人的外套兜里，抽出了一根他烟盒里的烟，点燃，深吸，过肺，“你的烟怎么就比我的好抽呢？”
烟主人笑笑。
“嗯。” 柯熠懒散着眼打量着四周，他的不适感显而易见。
... 这两天怎么老要在这种狭小的环境里转悠。
雨天的潮霉味在所难免，连着闻了两天，依然习惯不了一点。
不禁伸手抵了抵鼻子。
“抱歉啊，我这几年都住挪威，很少回来。” 烟主人性子谦和。
“没事。” 柯熠礼貌笑笑，因为和对方不熟，所以有些拘谨。
“那咱们开始吧 ... ”
“嗯。”
烟主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柯靖的弟弟，不禁上下多打量了几眼，和柯靖五官起码 7、80%的相似度，只是作为男人，更显硬朗许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