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已经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来送她上路的人都渐渐聚齐。
紧接着是一朵朵烟花炸开的声响,那是献给妖王的礼物、也是传讯——告诉对方,祭品已经备好。
女孩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始脱自己的衣裙、解下面纱和发饰、最后褪去手镯和项链。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白慕的外衫往身上套,时不时看一眼白慕——对方全程没有任何动作,只紧抿着薄唇,静静站在原地。
换好衣服之后,女孩抓起桌边的隐身符就跑出了屋子!
白慕:“......”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打的结防君子不防小人。
不是死结。
白慕一把扯掉蒙在眼前的发带,三两下解开了绑手的腰带。他快速走到桌前,脱了自己内衫,拿起女孩留下的那件淡红的纱裙......
就在这个时候,门又开了!
白慕心里一沉,回过头。
只见女孩竟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她慌里慌张地关上门,靠在门板大口喘气。
白慕震惊:“你回来做什么?”
女孩疑惑:“你打的结是假的?”
白慕:“......”
这不是更能说明我是正人君子吗?不然我想干什么早就干了。
白慕还没来得穿好衣服。女孩忙用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看着对面,红着脸解释道:“我刚刚太紧张,忘记把匕首留给你了,我不是故意......”
“什么都不要再说,”白慕打断她,低声道,“走,快!”
“噢噢......好、好的!”女孩这次很听话,转身拉开门,身影消失。
......
不再有沉重的发饰、不再有繁琐的装扮、不再有长裙的束缚。
她已很久没有这样大步地跑过。
她跑下欢声笑语的楼梯、跑出笙歌鼎沸的天香楼、跑过人潮簇拥的高台......
她自由地奔跑在热闹的大街上,风里全是花香,夜空被烟花占满。
好美。
绚烂的烟花照亮人们的笑颜。
她却跑不动了。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个人含着淡淡悲伤的眼神、还有他微微抿紧的双唇......
他看上去那样镇定,可是会不会也在害怕?
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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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慕穿上淡红纱裙,将女孩留下的手镯项链戴好,而后系上面纱,抬眼望向镜中。
很美。
这还是自己么。
他忽然觉得讽刺。
重活这一次,似乎还是没有活成自己的模样。
白慕拿起桌上的胭脂水粉,回忆着温栀给自己化妆的样子,用指尖沾了粉色的脂膏,缓缓抹在眼尾。
屋外传来喝醉酒的人闹事的争执声——那是魔族弟子们假扮的醉鬼,为了给他再争取一些时间。
魔族弟子们在外面卖力地高声吆喝着:
“大风起兮......云、云飞扬!”
“十坛!再给我来十坛!不然给你们这儿砸喽!”
白慕:“......”
现学现用了属于是。也是,毕竟那些弟子们也没见过其他喝醉的人。
过了片刻,“喝醉”的魔族弟子们终于被制服,护送“福女”的队伍停在了屋外。
几个侍女推门而入:“吉时到了,姑娘,该上路了。”
白慕没有回答,静坐镜前。
“哎呦!姑娘!”一个侍女见白慕散着长发,连忙去找梳子,“你的头发怎么乱了?”
其余侍女也手忙脚乱地凑过来,重新给白慕梳头编发,嘴里劝着:“我们知道姑娘不愿去,可是你不去的话,妖王会屠城的,到时候还是要送命,唉......”
给白慕簪花的侍女见他垂着眼、神色黯然,尽力说些好听的:“听说妖王也不是都把‘福女’杀了的,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到时候讨了妖王喜欢,说不定妖王就舍不得了,还要宠着姑娘做王后呢......”
梳头的侍女用手背飞速蹭了蹭眼角,吸了下鼻子:“是啊,姑娘这么好,也许会有福气的......”
“都废什么话!”一个佩刀的男人大步跨进来,“时辰到了,磨蹭什么?”
侍女们忙道:“姑娘的头发散了,我们给姑娘编发......”
“编个头的编!耽搁了吉时,你们哪个担待得起?”男人一把夺过侍女手中的梳子,拉起白慕的胳膊,“走!”
“福女”此刻没了被尊待的福气。白慕被两个壮汉粗|暴地架着,以双腿几乎是拖在地上的姿势被拽下了楼梯。
白日盛放的鲜花被热烈的鞭炮炸得支离破碎。大人们双手合掌望向妖王宫殿的方向、小孩子们捂着耳朵跟着他跑,笑着说:“看呀!新娘子!新娘子真好看!”
他在这一片欢闹声中狼狈地被塞进了轿子。
轿帘落下的前一刻,白慕看到了静立人群后方的镜尘。
巨大的烟花在夜幕上绽开,将黑夜照亮了一瞬。镜尘双眸幽深,神色里似乎有暗暗的波动。
白慕收回了视线。他不想看到镜尘那样的眼神。
好像很深情。
但与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