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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念九 朦胧见 2396 2024-07-07 00:33:44

镜尘垂下眼眸,酸涩不受控制地翻涌。

但没人知道。

细小的泪混进那些汹涌的汗水里,瞬间便消失不见。

在月光缓过的时候,镜尘俯身埋在白慕肩膀、埋在微湿的红衣里。

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睛。

明明这样近。味道都在唇齿之间。

明明抓住过什么。

却又什么都没有。

红衣凌乱,白雪融化。白慕本就伤痕遍布的皮肤上红痕又多几道、破碎的衣衫残片散落满地。

他没有喊一声求饶,但到处都是被征服的痕迹。

“你......”白慕带血的双唇微动,“好厉害......”

在这片狼藉里,他给了镜尘一个浅笑。

镜尘不敢再看这个笑。

即便对方浑身都是耻辱的标记,这个人也永远不会输——因为他不在意会输。

输的人永远是自己。

无情能抵挡世间所有痛苦。可惜历尽千帆的魔尊竟然做不到。

本以为是最难忘的春宵。

没想到是最残忍的伤口。

......

白昼驱散黑夜,雪停风止,初阳结束了无梦的后半夜。

晨光熹微日朦胧,白慕已经换回了一身白衣,风中身姿清凛,似乎昨夜的那些湿汗与喘|息都不是来自他。

他的未雪剑已经修复好,此刻提在手中,风动白衣剑光寒,他笑得依旧洒脱:“镜尘,我们去个地方。”

镜尘的目光扫过白慕的肩颈——红痕在衣襟间若隐若现,在提醒着昨晚的一夜风月不是假的。

“什么地方。”镜尘问。

白慕道:“你也想去的地方。”

白慕只说了这一句,便御剑而起。

没有再说任何话,也没有任何传音和密语。

阳光铺遍天地间的时候,两人同时到了忘忧谷。

山谷清风柔,花草如云霞。

白慕弯腰摘了一朵花,转身,递给了镜尘。

这是他第二次送花给镜尘。

第一次的花带着血污和泥泞,第二次的花干干净净——三片洁白的花瓣像光洁的丝绸,不染一丝尘埃。

镜尘良久没有伸手接。

白花无暇。在他眼里却沾满了血。

自己心头血。

白慕另只手指尖微勾,又摘了一朵,放在鼻下闻了闻,轻声说:“没有味道。”

忘忧,应当就是这种感觉。

没有任何味道,没有任何颜色,心里只留一片纯白。

白慕摘下一片花瓣,放进口中。

如同无羁少年摘一颗野果丢在嘴里,如同他之前每一次摘根甜草叼在唇边。

随意。毫不在意。

凉风远起山林,吹乱天上云雾。

白慕的衣摆随风而起,和天边一吹就散的云一般。

好像下一刻就会彻底消失。

镜尘眼眶酸疼。

也许是山间的风太凉。

他接过了白慕递来的忘忧花。

忘忧谷内忘忧花,能让人忘却三日之内所有事。

仙逝已久的医圣的绝作。

无数经历痛苦之事的人想奢求一片忘忧花瓣,却千金难买。此地禁制重重,普通修为的修士根本进不来。每年仙门秘宝拍卖,忘忧花都是压轴珍物。

如此珍惜,如此难得。

镜尘却觉得它如此可怖。

他抬眼望向白慕,想说些什么。

在对方忘记之前。

白慕笑着看他:“我们之间的仇恨够多了,没必要再多一层。”

忘了昨夜耻辱,他们以后还是堂堂正正的对手。

镜尘也笑了。

他很少笑,但他此刻不能不笑。不是怕自己显得不够无情洒脱。

而是怕下一刻,不笑的眼里会浮起泪。

“说得对。”他点头,将花瓣放进口中。

镜尘记起第一次见到白慕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少年,而自己是未化形完全的小兽。

谁也打不过谁。

少年收剑的动作很流畅利落,甚至漂亮,在临走前对他这个长着小角的魔族说:“好好活着。我喜欢比我强的对手。”

镜尘喊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有回头,只向后摆了摆手:“叫我阿九吧。”

彼时山花遍野,少年用剑挑起一朵淡紫色的小花,别在襟前。而后身影渐行渐远。

阿九。

这不是名字。只是随意到不能再随意的两个字,少年好像只是用它们来搪塞不想回答的问题。

或许他明早就不记得这个随便编的名字了。

镜尘从小生活在被称为“泥渊”的魔界至黑至暗之地,那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鬼、妖、魔、怪、人的杂交怪物。

他也是。

要想活下去、变强大,他们不得不互相残杀,食用其他怪物的尸体、抢夺其他怪物身上的丹元。

他从不觉得这些肮脏。可自从见到那个白衣少年之后。

他觉得自己肮脏不堪。

他并没有输给少年,却感到自卑。

因为对方的那句“好好活着。”

只用一眼,对方便看出了自己的来处——在弱肉强食凶残黑暗的泥渊里,想要活着,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而是一种带着期许的祝愿。

对方在祝福他。

可谁会真正祝福这样一个肮脏的东西。

......

“镜尘。”白慕见他沉默不语,开口唤了他的名字。

镜尘从遥远的回忆中回神,忘忧花瓣已经融化在舌尖,并不是没有味道。

明明是苦的。

“你怎么了。”白慕问。

镜尘已经望着对方出神许久,此刻恢复沉静神色,没有语气地说:“你的伤好了么。”

他问对方在刀光剑影里受的伤。也在问昨夜风月情浓时,自己给对方留下的伤。

云层重叠,遮蔽日光。繁花缤纷色彩褪成灰白,风在山谷间回旋,好似天地同奏一曲悲歌。

尚未忘忧的人在忘忧谷里,只能记起忧愁。

白慕望着草木沧桑,笑了笑,道:“记得我的伤,不如记得我的剑法。”

镜尘明白这话的意思。

若不能做同舟同枕人,与其记着毫无意义的露水一夜,不如记着他们无数次酣畅淋漓地刀剑交锋。

毕竟对方说过,喜欢比自己强的对手。

多赢几次对方的剑,远比让对方在身下喘|息,要更能收获尊敬。

忘忧花生效不过两盏茶时间。

镜尘明知道时刻将尽,却再说不出别的话。

对方太过豁达,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显得扭捏促狭。

这种感觉不该出现在无情的魔尊身上。

“世人皆知你我来探万空深渊,阴阳珠此刻出世,必将引发无尽争端。”白慕温和开口,说的话却无关风月,“我昨夜已写好遗书,待我身死,拿书之人将我灵元带到灵海......”

镜尘问:“你要南轩护送你的灵元?”

“不。”白慕摇头,“留书不是给他的。”

镜尘道:“不论是谁,你就不怕那个人会独吞阴阳珠吗。”

他更在意的是——究竟是哪个人,能得到这颗让白慕付出如此多代价的秘宝。

“不怕啊。”白慕看向镜尘,缓缓说,“我选的人,是你。”

山风凛冽呼啸,白慕的眼神却平稳坚定,不像说谎。

他走近几步,停在镜尘身前,声音很轻:“在你贴身的衣服里。我昨晚放的。”

即便曾占有过这个人身体每一寸,此刻的距离,仍然让镜尘呼吸停滞。他低声问:“为什么相信我。”

白慕微勾唇角:“因为魔尊不在意这颗珠子啊。”

不然,怎会轻易让出。

在白慕看来,魔尊根本没有入眼过这些世间珍宝,让他愿意赴万空深渊探险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不想输给自己这个对手。自己想要的,他也要。

“若我死在你之前,”镜尘问,“该如何。”

“不会的,得道长生非我愿,我志不在此。倒是你,”白慕用食指点了点镜尘肩侧,“好好修炼。”

好好修炼。

好好活着......

对方总是用一句祝福作结尾。

让人念念不忘许多年。

白慕御剑而起,雪白的剑光像白日流星,飞过山林。翻扬的衣袖衣摆如同一片逐渐飘远的云,抓不住影子。

镜尘不再去看,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

山谷间响起缥缈悠扬的乐声,很淡、很缓,和忘忧花一样洁白而清澈。

镜尘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向前走。

他不想御剑。那样太快了。

在他走到第十七步的时候,背后忽然卷过薄风。

“镜尘!”

镜尘身形一顿,转过身。

白慕站在他背后,放下唇边吹着的忘忧花叶,冲他淡淡一笑,似乎在补一个道别。

云雾散开,山花摇摆。

白慕唇形微动,说了无声的四个字:“后会有期。”

镜尘静静看着他再次离去。

后会有期。

却不再是这个人了。

不是这个还记得昨夜温情的人。

作者感言

朦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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