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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念九 朦胧见 2825 2024-07-07 00:33:44

白慕为之奔波付命的世间骄阳不再,只剩风雨如晦。

他累了。少年时的誓言和初心壮志青云无限好,可实践起来却是如此代价惨烈。

他做不到。

他并不想要阴阳珠。

希望破灭、身心俱疲,要通天的修为又能如何。

白慕用灵力震碎佩剑,双掌的杀意自汇丹府——

他要毁了阴阳珠,也毁了这个心灰意冷的自己。

无数剑影纷至之时,白慕闭眼后仰。

来自渊底的寒气在身后翻涌,吹起他带血的白衣和长发。

丹府破碎之前,他只想着:就让这具残破的身躯坠下高崖、落进无尽深渊。

落在千百万丈之下、落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落在再不见天日的地方。

落在那个自己曾满怀希望打开的万空门前。

不要这些痛苦的记忆,把回忆停在那道门外。

“他......他竟自毁内丹灵元!”

“不......不!阴阳珠在他丹府!”

“阴阳珠也被他毁了!!!”

在白慕的身体彻底离开高崖的前一刻,他睁开了眼。

对面是惊慌错乱的目光、不可置信的叫喊声。

但无一是为自己。

风冷,雨也冷。耳边寒风渐急,一道只有他能听到的密语随风而来,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嗓音:

“别怕,我接着你。”

---

白慕自毁丹元坠崖,众修士先是震惊愤慨,而后在崖边踌躇:是跟着下去一探究竟,还是带着临虚镜回仙门昭告白慕的罪行?

崖底乃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无尽深渊,数百年来前往探秘的修士皆无所归,其间危机可比刀山火海、修罗地狱。

此刻,谁也不愿冒险。

可阴阳珠被毁,这个人总要付出些代价。

起码也要,让他被后世之人千千万万年唾骂,魂灵永不得安息。

临虚镜中所拓印的声音画面,足以将白慕定为这两日的惨烈悲剧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贪得无厌,是他罪有应得、最后葬身渊底。

高僧仍是高僧、大能仍是大能,谁也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变。

除了仙门新星陨落一颗。

又有谁会在乎。

玉昆山派掌教仙逝,无法为他这个小师弟出头。少主南轩仅有十三岁,更无法为他的小师叔说些什么。他们唯一忌惮的剑尊白慕本人已经万死无生,还有谁有资格责难诘问他们这些德高望重的前辈?

一场闹剧终了,罪人只有白慕一个。

众修士还在商讨说辞对策,忽然感到周身股股寒气弥漫。

他们转身望去,竟见到深渊中自下而上腾起一阵诡谲黑风!

众修士以为是白慕方才使诈,此刻重新杀回来了。急忙将法器横于身前,列队布阵。

黑雾随风散去,出现的却是另一个身影。

但众修士的心却猛然沉了下去!

魔尊,镜尘!

——魔尊居然在深渊之下!!!

虽然很不愿回想,众修士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想了一下,渐渐面如土色:

深渊内机关重重、毒瘴四伏、鬼魂守灵,甚至还有魔尊争抢,白慕究竟在深渊内经历了如何的艰辛,才拿到阴阳珠?

如此苦难折磨,他竟不为自己?

到底为之何求?

他们如此对待一个没有私心的修道之人,会不会有违道心、会不会遭受天谴、会不会有损修行?

但这些内心里的慌乱念头仅仅一闪而过,因为他们需要先想想如何应付眼前的魔头。

对面,镜尘站在冷雾中,周身飘扬着阴森的魔瘴,如无形可怖的利爪、似铺天盖地的凶兽,随时伺命待发。

“临虚镜留下,”他声音很低,只说了几个字,“我留你们的命。”

怀揣临虚镜的修士们纷纷退后,攥紧长剑,与魔尊对峙着。

交出临虚镜,意味着安在白慕头上的叛徒罪行不复存在。

世人皆知白慕来此地探宝,如今对方却在与他们交手后身死深渊——他们这些名门正道岂不是成了劫宝灭口的罪人?

绝对不能交出临虚镜。

归一法师道:“魔尊这是要为白仙师正名?”

镜尘缓缓拔|出无终剑,汹涌魔气霎时淹没周遭草木,他冷冷道:“我没心情和你们废话。”

“仙魔殊途,正邪不两立。”归一法师身形隐没人群,声音却字字坚稳,“我们竟不知,白仙师何时与魔尊成了朋友。”

修士们纷纷会意,暗暗打开临虚镜拓印声音,随着归一法师的话附和议论:

“原来白慕早已勾结魔族!”

“怪不得他能拿到阴阳珠,原来是有魔尊相助!”

“那他不愿意交出阴阳珠,恐怕是为了用阴阳珠帮助魔族,祸乱三界!”

翻滚的魔气如巨浪席卷,所经之处寒雨成冰,冷风化雪。霎时间阴风怒号,天地同悲。

“我给了你们机会,”镜尘的剑上魔光缭绕,用极低的声音说,仿若自语,“既然不愿活,那就一起埋在这场雪里吧。”

魔气仿若雪崩覆下,淹没每一个逃命的人影。漆黑的魔煞毒气穿梭在冷风里,像阴狠毒辣的长蛇,咬死每一点求生的希望。

魔尊的嗜血魔剑名唤“无终”,是一把血色长剑,与白慕的银白软剑截然不同,“无终”没有翩翩风度、没有温柔风流,只有凶狠。

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修士们被魔气缠绕,进退维艰、难以喘息。魔剑化作万千细剑,如漫天银针刺入肉骨。

他们经历了一生中前所未有、不曾经历的血腥屠杀,垂死之际的身躯被煞气幻化的魔兽疯狂撕咬分食,绝望地想:

别人嘲讽他们这些正道总挂在嘴边的“道义”、“慈悲”,是为所做的每一件事找的借口。

可喜怒无常的魔尊,甚至连借口都懒得编圆。他怎么可能为一个宿敌正名。

他只是想杀人而已。

雪停的时候,万空山已成血山。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射向深渊之侧,照得尸山血海更加殷红。每一面临虚镜都碎成两半,漂浮在血海上,映着夕阳的暗红微光。

像死不瞑目的眼睛。

---

白慕没有摔得粉身碎骨。

也没有摔进不见天日的地方。

他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略显冰凉的怀抱里。

微弱的天光从很高的地方洒下来,让他难得地感到一丝暖意。

浑身剧痛,白慕猛地吐了一口血,缓了缓,抬起眼睫向上看——

见到了镜尘漆黑的双眸。

“你怎么没走?”白慕的嗓音哑得几乎无声,“你在这里,他们迟早会发现的......”

“他们,”镜尘看着满身鲜血的白慕,一字一句说,“不是我的对手。”

白慕撑起身子,勉强扯了个笑容,却极度苍白:“好好好......你最厉害......”

镜尘眉眼阴鹜,按住他身前穴位,低声说:“你还能笑得出来。你的内丹要......”

“给你看个东西,”白慕打断了镜尘的话,右手摸索进自己怀里,东西还没拿出来,就又猛咳了一阵,他抹了嘴边血,伸出右手,嗓音微哑,“送你的......”

掌心张开,淡紫色的花已经成了深红。

但六片娇弱的花瓣却一片都没有掉,在白慕布满剑茧、伤痕血污的指节间,显得格外柔软。

镜尘的眸色微颤,盯着那朵花,没有伸手去接。

“就当谢你救我一回、谢你我共走这一途。”白慕自作主张地将小花插|进了镜尘衣襟里,还轻轻拍了两下,“你不是最喜欢这种花么。”

白慕记得几年前只身探魔岭时,曾在魔尊寝殿的后山上见过这种花——种在一小方坛圃中,周围还用魔气起了守护结界。

这么小心护着,还以为是什么珍宝密器,走近却发现不过鲜花几朵。

当时他和镜尘还是仇人,在剑锋相错之际,他还不怕死地调侃过一句:“你后山的花不错,种给哪个姑娘的?”

那一次,他又败给了镜尘。但他却破了后山结界,从对方的花圃里顺走了一枝花。

是他唯一一次不问自取。

他不觉得是偷,他是光明正大拿走的,谁让对方出剑那么不留情。

白慕见镜尘沉默,又自言自语地说:“三年前我拿了你一枝花,如今还了你,我若死在今晚,这辈子便不欠你什么了。倒是你......”

他缓了口气,将喉嗓中涌上的浊血往下咽,笑得满不在乎,“倒是你,还欠我一壶酒呢。”

十日前,他们在深渊十六层被困冰窟,镜尘被机关和寒毒所伤、陷入昏迷,白慕将储物袋中剩下的最后一壶酒喂给了镜尘。

一口一口暖热喂给他的。

但他不说,对方永远不会知道。

知道了,估计又是一场恶战。他现在经不住对方打了。

还是不说为好。

死到临头,他仍旧很不想承认,将自己的初吻给了这个魔头。

他这些日经历许多。与魔道宿敌交过生死,被仙门同族联手围杀。

想来有几分讽刺。

“你知道,”镜尘垂下眼眸,从自己衣襟里拿出了那朵白慕塞|进去的花,看着丝丝花瓣纹路里都是血,低声问,“这花叫什么名字么?”

白慕摇摇头,嗓音虚弱:“不知道......但好像很贵......”

他记起少年时在富家公子家里做工时见过这种花,一棵要好多银子。

“叫什么啊......”白慕说话的时候,两边唇角都在往外滑血,“你倒是告诉我啊......”

镜尘拿花的手指微白,良久,答非所问地说:“你等我还你那壶酒。”

白慕笑了笑,鲜血源源不断从他五官七窍渗出:“恐怕等不到了,我熬不过今晚了......若以后......”

万空山的白日很短,夕阳余温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狭窄的冰冷月光——从遥远的崖上照下深渊,穿过漫长黑暗,在渊底只流淌下银光一捧,恰好落在白慕的眼睫。

“若以后......你还记得我这个人,”白慕微仰起头,望着冷月,“就在我忌日陪月亮喝一壶酒吧。我会感激你的。”

作者感言

朦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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