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陆祺竟又紧张了起来。
二月中,一中开学,时隔一个月顾琅言又住回了隔壁。
顾琅言生日前一天,付炀提议他们一起装作不记得顾琅言生日的样子,然后再突然给他一个惊喜,看他是什么反应。
陆祺犹豫了一番,最开始他不太愿意这样做。虽然顾琅言可能未必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但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被朋友忘记的话,即使他内心再强大也肯定会有一点失落和难过的,但陆祺实在是拗不过其他几个人,只能妥协地答应。
顾琅言生日当天正好是周五,陆祺担心他要回家和家人一起过,所以特意找借口旁敲侧击询问了一番。
“我有几道不会的题,晚上给我讲讲可以吗?”陆祺当然知道自己的演技有多么拙劣,甚至借口也相当草率,但他确实想不到其他方法可以试探了。
顾琅言瞥了一眼陆祺,陆祺慌忙收回视线。
“可以,晚上你来之前告诉我一声。”顾琅言语气平淡,似乎并没有因为陆祺不记得他的生日而有一丝沮丧的情绪。
陆祺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这说明顾琅言今晚不回家,这样他们的计划可以照常施行了。
为了这一天陆祺做足了准备。甚至和陈知行一起轮番上阵,央求他妈找借口支走周月萍,乔姨被他们两个人磨得受不了,答应了约周月萍周末出去逛街,正好前一晚一起住一晚叙叙旧。
晚自习结束后,下了一整天的雪忽然停了,陆祺以值日为借口让顾琅言在教室里等他,陈知行他们三人则是带着提前准备的惊喜赶往江边。
就在一中不远处有一条江贯穿江云,江边种了不少榆树,冬天很少有人会到江边去。那里的路灯时好时好,给冬夜平添了几分荒凉。
但陆祺却相当有信心,他们准备的惊喜一定会让这个普通的江边夜晚变得不普通。
还没收到准备就绪的消息,陆祺不敢放顾琅言走,刻意放缓了动作,直到实在拖不下去了,陆祺才说:“晚上刚下了雪,路边挺滑的,今天就走回去吧。”
陆祺眼睛又圆又亮,带着点恳求,顾琅言根本无法拒绝。
“……好。”
马路上汽车川流不息,街边小摊的数量丝毫没有因为下雪而减少,两个人走在街边聊着天,陆祺时刻关注着手机里的消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行行行】:一切准备就绪!!!!
陆祺悬在半空中的心脏终于平稳落地了,他刚才紧张得连心跳的频率都不敢太快,生怕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陆祺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冰雾在面前一闪而过。
他双手插兜,用最平淡的语气提议道:“挺没意思的,要不然去江边看看呢?”
只有陆祺自己知道,口袋里他的手紧紧攥住,指尖刮在掌心上有点刺痛。
顾琅言垂眸看着脚下的一层薄雪,他舌尖抵了抵上牙膛。
不知道顾琅言在想什么,反应有些迟钝,没有立刻回复。
陆祺歪了歪脑袋又重复问了一遍,顾琅言才说:“走吧。”
陆祺在心里欢呼,只要把他带过去今天的计划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陆祺嘴角翘了翘,抬眼就注意到顾琅言耷拉着的眉眼,锋利的眉峰和深邃的眼窝在冬夜里染上了一份寂寥,陆祺心脏一阵钝痛。
顾琅言……是不是在难过?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陆祺就有点于心不忍了。
但他们几个人为了今天做了很多努力,绝不能让这个惊喜毁在自己这里。
陆祺死死攥着拳头,声音紧绷绷的:“感觉你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
顾琅言愣了一瞬,摇头说没有。
陆祺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跃出来了,这短短一公里的距离几乎快要让他窒息了。
直到看到付炀他们躲藏起来的身影,陆祺才解脱一般地长舒一口气。
陆祺刻意放慢脚步走在顾琅言的身后。
他的视线和陈知行撞在一起,陈知行点点头,陆祺立刻接收到信号,做足了心理准备,他伸手拍了一下顾琅言的肩膀。
顾琅言停下脚步转过身和陆祺面对面。
五、四、三、二、一。
陆祺在心里默数了五个数字,什么话都没说,伸出手臂指向顾琅言身后的方向。
直到身后响起烟花飞溅冲上云霄的声音时,顾琅言才反应过来,僵硬地回头。
平静无波的江面倒映着漆黑天际上绚烂绽放的烟花。
烟花“噼里啪啦”的声音和顾琅言的心跳声有一瞬间的重叠。
一时间烟花的光芒照亮半边天。
烟花的图案是陆祺挑选了好久才组合搭配出来的,有在地面放射形的,也有飞入空中炸出花团的,光芒渐渐暗了下来,烟花的星火沿着天幕坠下,洒落在这片宁静祥和的大地上,在漆黑的夜色中留下一道淡淡痕迹。
顾琅言甚至忘记了眨眼,愣愣地看着很快就消散得无声无息的烟花。
这些画面放在电视剧里或许有些俗套,但对顾琅言来说确实从未有过的新颖体验。
除夕夜没能当面看到的烟花最终是在生日这天看到了。
第二波烟花接踵而来,更加繁密,整座城市一会亮一会儿暗。
陆祺在他耳边催促道:“快许愿啊顾琅言,记得说自己的名字,不然还愿还错人了怎么办!”
顾琅言抬头看着天边的烟花,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
他对着烟花许愿。可他却没什么愿望想许。
因为他知道,神明未必能实现他的愿望,能实现他愿望的只有陆祺。
烟花冲破束缚的声音依旧震耳,陈知行他们几个人在不远处激动嗷嗷直叫,那就许愿吧,祝妈妈身体健康,祝朋友们天天开心 祝陆祺……
陆祺眼睁睁看着他转过头对自己笑了笑。
陆祺被他眼底是灿烂笑意看得心脏狠狠一跳。
烟花的痕迹淡去了几分,星火四溅,洒落到无边到深夜,融为夜色的一抹彩色。
天边逐渐归于平静,这场精心准备了许久的烟花秀仅仅持续了几分钟,远处烟花筒炸裂残留的纸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花的味道,无一不在告诉着顾琅言,刚才那短暂的梦幻是真实存在的。
陈知行率先冲过来抱住顾琅言,紧接着是付炀和梁塘,三个人把顾琅言包围住,顾琅言踉跄了几步。
陆祺伸手扶住他,对他笑。
顾琅言有一瞬间觉得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他呆愣地站在原地,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只能看到陆祺带着笑容的面孔,身旁只能感受到三个激动得比他更像寿星的朋友。
“怎么痴呆了?”陆祺开玩笑说,“我们可是准备了好久,怎么样够不够惊喜?”
顾琅言又一瞬间听到了所有声音,江水翻涌、风声萧萧,以及陆祺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惊喜。”良久过后,顾琅言才得以缓冲,可心脏还在胸腔里猛烈颤动,仿佛要吞噬掉顾琅言的全部情绪。
付炀拦住顾琅言的肩膀,“这还是陆祺想的主意呢,我们顶多算是帮凶。”
“付炀你这个词用得很微妙,什么叫帮凶?”
“演了一天累死我了,你都不知道让我憋住秘密有多难,”梁塘皱着眉一脸痛苦:“幸好付炀随时看管着我,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说出来。”
“我这一天也是胆战心惊的生怕你一个大嘴巴说出来了……”
……
顾琅言略带沉重的目光落在陆祺身上,陆祺注意到他的视线耸了耸肩,一副“你拿我没办法”的模样逗得顾琅言哑然失笑。
其实陆祺一直都知道顾琅言拿他没办法,颇有些恃宠而骄的迹象。
陈知行三人已经在商量晚上吃什么了,顾琅言作为寿星随口点了几道菜,他们早就约好今晚住在顾琅言家里了,丝毫不管顾琅言本人的意愿。
仿佛一开始就没考虑过顾琅言会拒绝的情况。
顾琅言自然不会拒绝,他虽然喜欢清净,但也不讨厌热闹。
尤其是这种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热闹。
他侧目望着陆祺的背影,看得出神。
陆祺见他步速放慢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顾琅言摇头,轻声说:“没事……”
陆祺也配合着他放慢了脚步,“生日快乐,顾琅言。”
顾琅言挑挑眉:“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印象里他并没有对顾琅言说出这句话。
顾琅言指了指天空,陆祺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这才意识到原来顾琅言说的是烟花。
“那个啊,不算。”陆祺摆摆手,“只有亲口说出来才作数。”
顾琅言点了点头,陆祺想到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心里痒痒的。
“你刚才看我干什么?”
“看你都不行啊。”顾琅言说得理直气壮。
“不看烟花,反而看我……”陆祺喃喃道。
“很好看,我很喜欢。”空气忽然安静了片刻,顾琅言倏地开口打破陆祺的愣神。
陆祺懵懵懂懂地想,什么好看?烟花吗。喜欢什么?烟花吗?
没等陆祺想明白这些。顾琅言又问:“你晚上也不用回家吗?”
提起这个陆祺更高兴了,立刻就把那些弯弯绕绕抛之脑后,他双手抱胸,嘴角上扬:“对啊,我和陈知行求了他妈好久,他妈妈才同意约我妈出去逛街叙旧,今晚我妈和他妈都不回家了,我们两个是最自由是小孩儿!”
顾琅言心中一片柔软,睫毛轻颤,这一晚的惊喜太多了,多到他的大脑都有点麻痹。
原来陆祺为了今天做了这么多的准备。
月色下,他们走过街头巷尾,影子在路灯下忽长忽短,时而随风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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