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祺撇过头不看他,他还记着刚才顾琅言当众叫他“小棋子”这一事儿呢。虽然是他点头答应的,但他还是觉得很别扭。
顾琅言看他拧着眉,嘴角还垂着,一副“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样子,无声地笑了笑,把正在耍酒疯吐字不清的付炀挤到一边,挨着陆祺坐下。
“还不高兴呢?”顾琅言好笑道,“不就叫了你一声小棋子吗,有那么难为情吗?”
“被叫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难为情。”陆祺还是不肯看他。
顾琅言抬手在陆祺头上揉了几下,毫不留情的手劲让陆祺以为自己是小白。
“可是我觉得很可爱啊。”顾琅言眼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温柔,喝过酒的嗓音略微沙哑,贴在陆祺的耳边,一圈又一圈地回荡着。
陆祺不受控制地看向他的眼睛,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倒映着自己的面孔,不是很清晰,但存在感很强。
心底有个声音说,“随他去吧,他开心就好。”
陆祺想,他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
顾琅言目光灼灼,似要陆祺吞噬到无穷的漩涡之中,陆祺逃开他摄人心魄的目光,转移话题。
“不早了,该睡觉了吧。”
话刚说出口陆祺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生硬。
他窘迫地想逃离这里。
“我家两个卧室,怎么睡?”顾琅言询问陆祺的意见。
陆祺搓了搓手心说:“你们四个人正好,我回家睡吧。”
顾琅言眉心微蹙,似乎不是很满意。
“回什么家啊,知道你们俩家离得近,但是你要是回去了那还叫一起住吗。”陈知行道,“付炀喝醉了让他和小白睡沙发,我跟梁塘挤一挤,你们两个挤一挤不就行了?”
完美的解决办法。顾琅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陈知行,那眼神满满都是不言而喻的赞赏。
“这样不太好吧?让付炀睡沙发……”
“有什么不好的,他身子骨好,抗造,要是这点程度都忍不了还当什么兵。”说着顾琅言就推着陆祺走向自己的卧室,“卫生间有一次性洗漱用具。”
陆祺只得半推半就地被他带进卧室,刚踏进顾琅言的卧室就忽然感觉浑身哪里都热。
这房间到处都充斥着顾琅言的味道,他想躲也躲不掉。他就这么被顾琅言邀请着进入顾琅言的专属领地,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弄乱了这里的一切。
那晚陆祺没怎么睡着,他一翻身就能看到顾琅言的侧脸,根本酝酿不出一点睡意。
陆祺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肚子上,瞪着眼睛看天花板。
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和小白睡沙发的人。
顾琅言在他身边,呼吸声均匀,胸膛也跟着上下起伏。他的睡姿很好,窗帘的缝隙透过一缕清白的月光,正好落在顾琅言的脸上,陆祺刚想下床把窗帘拉严,却被顾琅言精致立体的五官吸引住。
顾琅言有多好看陆祺一直都知道,他还从没有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
他的眉峰突出,鼻梁高挺,狭长的眼睛阖着,只能看到细长浓密的睫毛,目光再往下挪……他那轻薄的嘴唇,在月光下呈淡粉色。
陆祺吞咽了一口,飞快地打住自己不合时宜的想象。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有点醉意上头了,不然顾琅言的嘴唇为什么会对他这么有吸引力呢?
陆祺痴痴坐在一旁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这里太安静了,令他越发心浮气躁,他凑近了一点又立马撤回到安全距离,反复几次,陆祺凭空生出一种舟车劳顿的疲倦。
夜深人静最容易生出一些冲动的念头,陆祺赶在自己的混乱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前迅速下床拉上窗帘,这下屋内几乎看不到一点光亮了,紊乱的心跳和呼吸也逐渐恢复平稳。
陆祺辗转反侧实在是睡不着觉,干脆走出顾琅言的卧室,到客厅坐着。
可客厅内付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吵得陆祺更加心烦意乱,他瞥到小白被挤下沙发,蜷缩在一角,眼睛瞪得大大的,水润的瞳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被填满的疲惫。
看来小白也被吵得睡不着觉了。陆祺心想,悄声走过去摸了摸小白蓬松的毛发,小白的尾巴在地面上拍了几下,困得站不起身。
其实小白是有自己的窝的,但比起那个小窝他更喜欢睡在沙发上。
凌晨四五点,万籁俱寂,整座城市都是无声的,陆祺站在落地窗前,掀起一片窗帘,低头看这片沉睡的大地。
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美好的梦乡,只有陆祺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清醒的大脑观察这座城市。
身后传来微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停在自己的身边。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陆祺垂下眼仔细感受了一下身旁人的呼吸声。
“怎么醒了?”
“怎么不睡?”
陆祺一愣,看向顾琅言。
顾琅言揉了揉眼睛,“失眠了吗?”
他声音很低,在夜色中平添了几分磁性。
“嗯,有点失眠。”陆祺点了点头,当然他失眠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顾琅言在身边,耳边是他的呼吸声,稍微靠近了些还能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这对一个天生的男同来说太煎熬了。
陆祺有点羡慕付炀他们几人的好睡眠,刚才路过侧卧时,陈知行和梁塘没关门,他们两个睡得东倒西歪,腿脚缠在一起,姿势极其不雅,但他们两人都没有察觉,反而睡得很香,甚至呼噜声一个比一个震耳欲聋。
陆祺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按理来说你喝了酒应该更助眠才对。”顾琅言也觉得有些奇怪。
酒精助眠,但你让我失眠啊!陆祺在心底疯狂咆哮,表面却淡如止水。
顾琅言捏着下巴沉思,陆祺怕他自己琢磨出什么不对劲,飞快地转移话题:“你呢,怎么不睡了?”
“一睁眼发现你不在,出来找你。”顾琅言笑了笑。
“有什么好找的,我还能丢了不成。”
顾琅言没说话,只是笑着看他。
陆祺被他含着笑的眼睛盯得很不自在,主动闪避他的目光。
“想不想出去走走。”
陆祺的脑袋“嗖”地一下扭过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出去走走,”顾琅言重复道:“再把小白带上,我看他就是太闲了才会拆家。”
“……它都困成这样了你还折腾它?”陆祺表示谴责。
顾琅言则是轻哼一声,笑容阴测测的:“你还心疼上它了,它折腾我的时候也不见你心疼我。”
陆祺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心想那能一样吗,小狗做什么都值得被原谅。
“走不走,反正它在这儿也睡不着。”
*
小区里只有几盏微弱的路灯,前几天下的雪还堆积在一旁,路面湿滑湿滑的,陆祺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忐忑。
小白似乎是嗅到了自由的味道,一见风就亢奋起来,小跑着想扑到雪地里撒欢儿。
“小白,不可以。”顾琅言沉声阻挠:“前几天刚洗完澡。”
说着他攥紧了手里的牵引绳,硬生生把小白又拽了回来。
小白的尾巴立刻垂了下去,耳朵也耷拉着,看起来有点失落。
他们沿着小区的花园散步,松树的枝干上盖满了细雪,小白围着树打圈转,似乎是想爬上去。
顾琅言嘲讽地笑了笑,指着小白说:“看它一脸蠢样。”
陆祺心生不满,冷冷扫了他一眼,“狗随主人。”
“……”
凌晨没什么风,整个小区只有他们两个和一只狗游荡着。顾琅言余光注意到陆祺的耳朵尖冻得通红,动作相当熟练地帮他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陆祺眼前黑了一瞬,他调整了一下帽子:“吓我一跳。”
小白站起身前爪在树干上抓个不停,陆祺莫名在一只狗的脸上看出了焦急。
“它这是怎么了?”
不愧是小白的主人,顾琅言一眼就读懂了小白在想什么:“它想让上面的雪掉下来,蠢狗。”
陆祺顺着方向看去,松树都被染成了银白色,随着小白的动作,树干上的雪在空中飘落。
“它想玩就让它玩呗。”
陆祺抬脚在树干上踹了一脚,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而落,眼前是白茫茫的,陆祺的头顶都挂着雪花,他伸手挥了挥,对顾琅言说:“你也来啊!”
顾琅言一阵怔忡,有一片厚重的雪花掉在他的睫毛上,像是一场只为他而降的大雪,他眨了眨眼睛,顷刻间雪花融化成水滴。
他走上前,走进纷飞的雪幕。
【作者有话说】
在一起倒计时!
这么一看顾琅言还是挺不当人的,为了跟老婆睡在一起把好兄弟赶去睡沙发,为了跟老婆下楼遛遛,把困成狗的小白拉出门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