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有人在录像后,陆祺心脏都跟着凉了半截,但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是先把陈兆杰这个大问题解决掉。
陆祺带着他去往主任办公室,一路上陈兆杰都在想办法和他说话。“陆哥,你生气了吗?”
陆祺冷冰冰地说:“你要砸我饭碗,你觉得我能高兴起来吗?”
“陆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然后你就昭告天下让那么多人来看热闹是吗?”陆祺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他万万没想到,这场热闹的主角是自己。
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陆祺让他先等一下,自己只身进去了。
陆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和主任说了一遍。
主任满面愁容地拍了拍陆祺的肩膀说:“你先走吧,我单独跟他聊一聊。”
陆祺疲惫地走出办公室。
“你进去吧。”陆祺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
“陆哥,你……你不进去吗?”
“我跟你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让教学主任和你说吧。”说罢陆祺转身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只是心里有一股强烈的直觉——这事恐怕不会轻易结束。
现场那么多人,甚至还有学生录视频,一旦视频传播到网络上,现在社会对于同性恋的包容度还没有那么高,尤其是他们还有一层师生身份,哪怕是大学师生,也是禁忌之谈。
这个陈兆杰!
初见时瘦弱、胆怯,连和自己对视都不敢,怎么能做出这么……这种事呢?
陆祺无比后悔。可是后悔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尽力想办法将损失最小化。
陆祺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回去的,总之他腿脚发麻,每走一步都是一场酷刑,一路上他遇到的很多陌生的学生和老师,却不敢和任何一个人对视,总觉得他们的视线带着鄙夷和探究。
陆祺知道这些都是他的幻想,虽然现场人很多,但还这点时间内还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
只是他……他无法克服心里的阴影。
哪怕这件事没什么影响,但这个意外对于他来说也会成为一辈子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只要看到学生、看到老师,他都会忍不住忍不住担心是否自己早就成为了一个“异类”。
果然不出所料,短短一下午时间,那段视频就被传播在学校的几个表白墙上。
还是学校领导出面,强行阻断了视频的传播。
连着几天陆祺都没睡好觉,整个人看起来都衰老了不少。
每次都是刚刚入睡,就会被那天的画面吓到从睡梦中惊醒。
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五天,陆祺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迈入主任办公室。
这次主任的表情严肃极了,陆祺心脏一颤,隐约能猜到他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判决。
主任把一次性纸杯推到陆祺面前,“陆老师……”
陆祺垂下眼眸,双手交叠在桌面上,用力攥着:“您说吧。”
“这次是校领导出面才把事情压了下去,咱们学校各个平台的私人账号,什么表白墙、万能墙、通知墙之类的,你知道处理起来多麻烦吗?”
“还好大学师生的关系不像其他年龄段那么敏感,对学校没有太大的影响,但学生那边传播得还是很厉害……”他顿了顿说:“不是我说你,陆老师你也真是的!你作为一个老师,你应该对多多注意自己的私生活!这种和男同学……你知道真闹大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万一被学生家长知道了,那就更严重了!”
“还有之前你请假那次的热搜,虽然处理得及时没有波及学校,但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太阳穴拼命地跳痛,大脑疼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炸裂。
陈兆杰是学生,学校对他最多只是批评教育,毕竟他没有步入社会,“心智还不成熟”,再加上是抑郁症患者。所以这一切的后果都只能由陆祺一人承担。
哪怕他也是无辜的人。
——谁让他没有处理好和学生的关系呢?
——谁让大环境对同性关系的态度依旧暧昧模糊呢?
陆祺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我们只有在咨询所见过几面,有监控作证。”
“陈兆杰就是一个学生,思想不成熟,他根本不懂什么情啊爱啊的,也不是学校不想相信你,你的能力和教学水平学校有目共睹……”
“只是必须要找一个人背锅是吧?”陆祺冷着脸,声音掷地有声。
主任推了推眼镜,陆祺看得到镜片之下那双浑浊苍白的眼睛闪过的一丝无奈。
算了,没什么用。
主任也只是听上层的吩咐做事。
和他一样,身不由己罢了。
“所以学校对我的处罚是什么?”
主任低头喝了一口水,“这段时间……你就先休息一下吧。”
“停职,”陆祺深吸一口气,胸口淤积着化不开的烦躁,他一字一句仿若字字泣血一般说:“是吗?”
主任搓了搓手心,又摸了一把脸:“只是暂时的,你别想多,等这件事过去了就好了。”
陆祺没有力气再去据理力争了。
他像是一个丧失了全部力气和生机的病人,面对病入膏肓的自己,只能屈服:“我明白了。”
“你在系统上提交长假申请吧,教务处那边会通过的。”
聊到这儿,陆祺知道,结束了。
这场闹剧以他被停职作为结尾。
潦草收场。
他撑着纯木桌子,站起身时踉跄了两下。
声音疲软,带着点看破红尘的苍凉感:“我先走了。”
所有的委屈,在转身间化作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薄红的眼角淌落到唇角。
陆祺狼狈地伸出舌尖舔掉,推门离开。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陆祺抬头看了一眼远在天边的火红的太阳。
知道他被停职后,陈兆杰来咨询所找过他几次,都被他的助理或者是赵安年想办法拦下了。
陆祺觉得自己现在没有精力继续为来访者提供咨询服务,干脆让助理这段时间先把他的预约暂停。
结束了手头上最后两个预约,陆祺回到家睡了一觉。
这一觉整整睡了十四个小时。
想来后天黑得彻底,整座城市寂静无声,只有陆祺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床边,俯视整座城市。
那种沮丧的、无能为力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他终于撑不住了。
大脑在拼命鸣笛,他犹豫片刻,颤抖着手给顾琅言拨打了一通电话。
这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强撑,不想让自己影响到顾琅言的情绪,就在和他的聊天中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在这个夜晚,看着高悬在头顶的柔和月光,陆祺心中寂寞又空虚,他极力渴求想要被填满。
什么都好。
只要能让他有安全感。
能让他不必再在夜里流泪。
陆祺在师范大学任职几年,日子平平淡淡,他虽然对这份工作没有那么喜欢,但早已习惯了。
他觉得自己会一直在这里教学,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可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突然。
“嘟——”
这通电话一直没被接通。
陆祺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膝盖上,手机仍至一旁,没挂断,陆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铃声。
整整过去两分钟,陆祺还是把电话挂掉了。
顾琅言在忙。
陆祺知道,可还是忍不住心存幻想。
幻想他拨过去,顾琅言就能立刻接听。
然后他只需要听着顾琅言的呼吸声就好了,他不会对顾琅言诉苦,也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的遭遇,他只是……
陆祺忽然能明白当时八年前闭口不提自己苦难的顾琅言的想法了。
陆祺崩溃地抹了把眼泪,他只是想他了而已。
陆祺吸了吸鼻子,他不想哭的,可偏偏在打不通电话的这一刻,委屈到达了另一个巅峰。
心脏被贯穿的疼痛顺着血液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伤口的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回声清脆。
陆祺再次紧紧抱住膝盖,沉默地看着漆黑的城市。
他没有任何困意,就这么一直坐在床边,窗帘敞开着,窗外忽然起风了,树枝在风中飘摇,被拉扯成怪异的模样。
陆祺这才突然想起这几天看到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即将登陆。
原来还没登陆吗?
陆祺自嘲一般地笑着,那他怎么感觉已经台风过境、寸草不生了呢。
第二天顾琅言特意发消息问陆祺,凌晨他没接到的那通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仿佛那晚情绪崩溃只是假象,陆祺相当平静地回复他:“没事,晚上做噩梦,想跟你聊一聊。”
顾琅言对此很受用,他笑着跟陆祺说:“这几天太忙了,等我过两天陪你聊。”
陆祺把这条语音贴在耳边反复播放了好几遍。
就像是顾琅言正贴在他耳畔对他低语。
这就够了。
*
台风登陆的前几天,陆祺开车去超市买了不少东西,先给周月萍那里送去了一些。
回家后陆祺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始终觉得心里很压抑。
沉甸甸的,像是塞下了一块巨石,将那颗柔软的心脏撑得又满又涨,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陆祺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自己一个人待着瞎想,干脆驱车前往陈知行的酒吧。
不到八点,“不夜天”刚刚营业。
可能是因为台风,酒吧里人不算多,跟平常比起来简直算得上冷清。
陈知行落得清闲,坐在吧台旁研究新品,他一只脚垂在地上,一只脚搭在高脚凳的凳腿旁,光看背影就能感觉出他扑面而来的骚气。
陆祺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拉出凳子坐在他旁边。
可陈知行却头也不抬,嘴边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含含糊糊地说:“不加私人微信,可以扫码关注公众号。”
陆祺的舌尖舔过牙齿,觉得好笑:“你在说什么屁话呢。”
陈知行一愣,把烟抽出来,抬头发现是陆祺,摸了摸后脑,讪讪道:“是你啊……”
“那你以为是谁?”
“我还以为……”陈知行不说话了。
“以为是你的追求者?”
陈知行没脸没皮地笑了几声。
陆祺扯了一张菜单举起来看了一会儿:“给我来杯……”
他选择困难症犯了,犹豫地说:“随便给我来一杯吧。”
陈知行拍了拍裤子站起身,“等着,马上就好。”
没过多久,一杯淡粉色的特调鸡尾酒被推至陆祺面前,细密的气泡顺着杯底往上涌,像溺水之人的求救。
陆祺抿了一小口,入口是淡淡的酸苦,带着点回甘。
陈知行顺手给自己调了一杯,好奇地问:“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陆祺晃了晃酒杯,“心情不好。”
“呦,哪个不长眼的让我们小棋子不顺心了?”陈知行调侃道:“说出来哥哥帮你揍他。”
陆祺不屑地轻哼一声,“你就打嘴炮吧。”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不会还是跟顾琅言有关的吧?”陈知行狐疑地看着他,“热搜那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马上一审开庭了,应该是稳了,我都交给他们团队了,本来就是无辜受牵连,不想折腾。”
“我一想就是,”陈知行点上烟猛吸一口,“你本来就不喜欢麻烦,肯定懒得掺合。”
“那程奕那小子呢?最近没骚扰你吧?我上周还看见他搂着一个在这里喝酒呢。”陈知行不屑地嗤笑一声。
陆祺并不在乎这些,根本不往心里去。
他平淡地说:“我停职了。”
陆祺猝不及防一句话,让陈知行一口烟还没来得及过肺就呛了出来。
“什么——”
烟灰掉在吧台上,陆祺扫了一眼,从他的烟盒中抽出一根放在嘴边,“给我点上。”
陈知行捏起烟,手指抖了抖,试了几次才给陆祺借火,“怎么回事啊?”
半根下肚,陆祺被苍白的烟雾熏得差点睁不开眼。
陆祺的眼睛红了一圈,他支起胳膊撑着头,不想让陈知行看到他眼里的脆弱。
陈知行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又帮他开了两瓶酒:“不想说就算了,今天正好酒吧没什么人,我陪你喝。”
陆祺把鸡尾酒一饮而尽,又举着啤酒仰脖灌进嘴里。
他喝得猛而急,水渍从嘴角溢出来,沿着白皙的脖颈滑落,圆润的喉结一上一下,他一口气喝完了一大半,然后抬起胳膊把嘴边的水痕蹭掉,瓶底“啪”的一下砸在吧台上,声音清脆震耳,陆祺打了个嗝,嘴唇动了动。
“算我倒霉,在咨询所有个学生正好预约我,我和他聊过几次,后来才知道他也是师范大学的学生,被他堵在教室门口当着一堆人的面单膝下跪表白,然后……我就因为‘私生活不检点’被放假了。”
陆祺屏住呼吸,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我操,凭什么啊?”
“就凭他是学生,我是老师。”
“不是,只是表白而已,都大学了,学校还这么敏感吗?”陈知行一脸忿忿。
陆祺耸了耸肩,往嘴里又灌了几口啤酒,精准地点出问题的关键:“其实学校在乎的根本不是表白,是传播。”
“有学生录视频传播在表白墙上了,虽然被学校谈话了,但这始终是一个随时会被引燃的炸弹。”
“……”陈知行沉默了,这么一想,其实学校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同性关系本来就容易引起争议,何况还是在校风严谨的师范大学。
比起传播到网络上遭人诟病,还不如先及时做出处理,但……
“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难受,憋屈,学校无辜,学生不知者无罪,我呢?我就要受这种委屈吗?”陆祺憋着一肚子气发泄不出来,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粗重。
陈知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所有的安慰都在这个动作之中。
“喝酒。”
陆祺眼前一片模糊,他费力地睁大眼睛。
一瓶接一瓶,喝到意识涣散,眼睛失去了光亮。
只能茫然地呆坐着,任由疼痛如滔天的海水冲刷着身体。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着疼痛,密密麻麻的,连绵不断的,数千根银针一齐扎心胸膛,又或者成千上万只虫子啃食着心脏。
陆祺捂着胸口想缓解痛意。
头也跟着滋滋冒着痛,他握着拳头砸了两下太阳穴,可疼痛丝毫没有减少。
电话铃声骤起,陆祺浑身颤了一下,他那双暗淡无光的杏眼眯起,看了一眼手机。
是顾琅言。
可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点了接听。
“……”陆祺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粗重的呼吸。
电话那头的顾琅言的声音传来,像清泉治愈了陆祺泥泞、斑驳的伤口:“陆祺,你今天有空吗?”
眼泪其实一直都堵在眼眶里,他咬紧牙关才忍着没有让自己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
可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陆祺实在是忍不住了。
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啪”地落在吧台上。
晶莹的泪珠在斑斓的灯光下折射出不同的色彩,陆祺垂着眼睫看自己流成一个小水洼的泪水。
他无声地张开了嘴,像是在哀嚎。
可发出的声音却是破碎的,颤抖得不成语句:“有空。”
“你怎么了?”顾琅言皱起眉,“你在哪里?”
“……”陆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陆祺?你说话。”顾琅言沉声道,不难听出他话中的焦急。
吸气、呼气,胸口淤积的痛苦还是没有消散,他把手机塞到陈知行手里,示意他接电话。
陈知行看了一眼持续增长的通话时长,和备注,愣了一秒:“喂,言哥,他在我这里。”
“对,我们在喝酒呢。”
“喝了,不少。”
“没事儿,我送他回去就行,哦……你在江云啊。”陈知行瞥了一眼趴在吧台上,肩膀颤抖的陆祺,“行,那我给你个地址,你来吧,外面好像下雨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陈知行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陆祺。
陆祺缓了好半天,嗓子干哑,他把剩下的啤酒喝完,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他要过来?”
“是啊,好像是刚到江云。”陈知行一脸复杂地看着他,“江云马上登陆台风,飞机估计都不能起飞,真不知道他怎么过来的,不会是坐到其他城市中转然后坐高铁过来的吧?”
陆祺一愣,是啊,最近江云台风,很多航班都取消或者延误了。
顾琅言……不是还在拍戏吗?
他回江云,是专门找自己的吗?
心脏猛地跳了两下,热血翻涌着,陆祺冰凉的四肢升温了。
“你们两个是和好了?”陈知行歪着头试探道。
陆祺迷茫地看向他,他喝了不少酒,大脑不是很清楚,只是胡乱地敷衍了一句:“没有。”
“那他为什么回江云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啊?”
“你问我,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就算了,等会儿他来了我自己问。”陈知行摊开手,装作无辜的样子。
陆祺如鲠在喉,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你别嘴贱。”
“我哪有,我作为你的发小,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状况不行吗?”
“……你废话真多。”
他自顾自又开了一瓶酒,沉默地喝完了。
他其实不知道一会儿应该怎么面对顾琅言,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灌醉,然后装傻。
又是几瓶酒下肚,陈知行也不拦他,就静静坐在一旁看他喝。
等到顾琅言风尘仆仆赶来时,陆祺已经喝的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了。
他拧着眉,身上湿漉漉的,像是刚淋过雨,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黑色的大衣,难掩周遭的低气压。
他刚一踏进酒吧,就看到了倒在吧台上不省人事的陆祺。
顾琅言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晃了晃他的肩膀:“陆祺?”
陆祺闭着眼,难受的抿着嘴,脸色苍白。
顾琅言扫了一圈,倒了一地的酒瓶,数都数不过来。
一口气从胸口涌上来,顾琅言压下怒火,转头质问陈知行:“怎么让他喝这么多?”
陈知行无辜地说:“我拦不住他啊,他心情不好,我哪敢拦他啊。”
顾琅言闻言,扶起他的动作一顿,“心情不好?怎么回事?”
陈知行露出一副震惊的样子,大惊失色道:“他居然没告诉你吗?”
顾琅言微微用力,掐住了陆祺的肩膀,疼得陆祺“唔”了几声,但却没力气挣脱。
他当然能看出陈知行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和他眼里的戏谑,但他还是会因为这句话而心脏一阵一阵的钝痛。
“什么意思?”顾琅言冷脸,声音压得极低,“出什么事了吗?”
陈知行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把刚从陆祺那里知道的消息全都说给顾琅言听。
顾琅言看着眼神迷离、意识不清的陆祺,那双眼睛沾着水汽,鼻尖红红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藏着不说,他突然想起那天陆祺给自己打过来的电话,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接到。
陆祺没有发酒疯,他酒品很好,只是眼神木讷,看起来没什么生气。透过这双眼睛,顾琅言恍然想起他们分手的那天,陆祺双眼赤红,声音哽咽地问他,为什么要把一切情绪都藏起来。
原来那段时间,陆祺一直是这样的心情。
也原来他那段时间所谓的隐忍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强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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