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食铺对于江盈知而言, 是不同的,大概因为只属于她,而且地契就相当于房本。
是她除了西塘关的屋子外, 在海浦镇的落脚点。
江盈知盘算着如何打理这间铺面, 前厅的地板,后院的柱子,楼梯都得重新涂桐油, 有些地方要请木匠来修补, 采买锅炉等等。
只要想着,她心里充满了干劲。
那边周巧女已经撸起袖子, 准备开始扫地了, “小满, 我和小梅今儿就帮你把这里清扫一遍。”
“我看这里挺好的,”周巧女环顾着这间小院, 由衷地替江盈知高兴, “我在明府常看见人家的食铺, 一个个都弄得顶好, 又气派,我那时想着你啥时候也能有一个。”
“没想到你自己争气。”
周巧女打了井水上来,院子里只有她们三个, 所以她也没压着声, “婶是替你高兴,可你出去了别说这铺子是你的, 不然他们还以为你支个摊子多挣钱, 有眼红的, 早晚得出事。”
“你就对外说,是上酒楼帮忙, 东家好心租你的,租费也得二三两,”周巧女经的事多,见过的世面更多,所以她语重心长地说,“你对强胜和你阿姑几个相熟的也这样说,不是我说他们不好。只是你瞧瞧这铺子,说是你自己的,谁心里哪能没些想法。”
周巧女自己在明府石员外家待过的,这间铺子还不如人家一个后园,自然不放在心
上,可要说其他人,那可不一定了,人是最见不得人好的。
江盈知也是考虑过的,倒不是防着王三娘,而是这种事情不要往外张扬了。
她说:“婶,我明白的,除了你和小梅,我谁也没说。”
“小梅,你也不许说,连海娃都不要讲,听见了没?”周巧女又转身嘱咐小梅。
小梅从二楼的楼梯跑下来,她努力让自己神情严肃,“我不说,我谁也不说,这就是租来的。”
周巧女满意地点点头,她又有些操心,“有个食铺不用搬来搬去总是好的,只你这头管着食铺,那边摊子不就顾不上了?”
“到时候我早上做摊子的生意,晌午到下午就管食铺里头,婶你要不来帮我,”江盈知擦着桌子说,她是真不觉得周巧女一定要在家里待着。
周巧女拒绝,“我才不来,你这做生意的,最忌讳全是家里亲戚帮忙。我又是你长辈,到时候我看不惯说你几句,要是被外人听见,哪里能好听。”
“我晚些去领点绣活来,就在家里做活,给你们两个守着家,一天忙活下来也有口热饭吃。”
周巧女才不想叫两个小孩养活,她自己有手有脚的,哪里能找不到活做,赚一点是一点。
小梅朝江盈知摊手,意思她就知道她娘不会来的。
江盈知也明白,没再多劝。
而铺子的事情,也得对陈强胜和周飞燕说清楚,当然是说租的,只是要问两个人的打算,是想留在摊子上,还是想来铺子里,或是另有打算。
周飞燕先是替江盈知高兴,而后终于忍不住说出这些日子里来的想法。
“小满,我们母女俩什么也没有到了西塘关,是你给我出了路子,这份情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周飞燕并没有当着大家的面,而是在侧门边上,私下同江盈知谈的。
“只我不能一直指望你,我每每想着,就觉得自己沾了你的光,”周飞燕笑了笑,“在摊子上,自己卖东西能挣钱我很高兴,能和强胜在一块我也高兴。”
“但是我自己明白,我最多能卖卖东西了,嘴皮子不大成。”
她指指自己的脸,疤痕很显眼,“以后食铺里往来的人更多,我不好露脸,吓着人生意就不好做了。”
周飞燕把藏了很久的打算说出来,她只跟江盈知说:“小满,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比起卖吃食来,我想当个药婆。”
药婆是海浦镇对于会些医术的女人称呼,这些人基本会用很多海产品来治病:比如被蜈蚣咬伤用白鲞皮贴伤口,乌贼鲞切碎煎汤再服,能够治胸闷,甚至拿乌贼墨囊磨成粉来治产后出血等等,效果都不错。
而西塘关就有个上了年纪的药婆,之前江盈知把落水的小龙后,瞧着人快没气了,也是她治好的。
江盈知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相反的她很欣喜,“真的啊,小燕姐你怎么不早说?”
“药婆叫我给二两银子,她才肯教,我前些日子才攒齐,”周飞燕笑,“我也不是要赚多少,更想叫自己长点本事吧。”
所以她有点歉疚地说:“铺子打扫啥的,我肯定帮,只是说来做活,那便不大成了。而且摊子上凉粉的生意,要不让给周婶做吧,我想先跟药婆学点。”
“方子你买走了那就是你的,小燕姐,你现在才是用钱的时候,先做着,早上叫强胜哥拿来给你卖,”江盈知真的很高兴,她一直都认为人要有自己的活路,而不是围着她打转。
周飞燕谢过她,并没有怎么拒绝,毕竟她也真需要钱。
至于陈强胜,他手里拿着凳子,笑道:“我不走,要是以后真有别的去处,也要等小满你把铺子撑起来再说。”
两个人各有各的选择,江盈知并不干涉,只是想着再招两个人。
不过说开后,倒是没有旁的问题,几个人一起打扫着这间铺面,周巧女打水来回擦拭,小梅像只松鼠一样,这头跳到那头,哪里都忙活。
陈强胜则把那些小屋的窗全打开,里头的东西全是厚厚一层灰,周飞燕从里头出来,脸上都沾了黑灰。
大家一起忙活了两三天,才算把这个铺面打扫干净,江盈知开始请匠人来修缮,刷桐油,重新翻瓦片,换瓦片,灶台要再新弄,通烟气等等。
这些不是她一直盯着的,而是周巧女帮忙看着,毕竟江盈知还得出摊。
即使有了铺子,她暂时也不会放下摊子的生意。
摊子对于江盈知而言,是她在海浦镇赚钱的基石,也是她融入海浦生活的开始。
满打满算,她来海浦才三个月,在摊子上,她靠着卖吃食赚了不少辛苦钱,都是一文文攒下来的,并没有一步登天赚大钱,她很知足也乐在其中。
至于名气的话,江盈知只能说,前镇的很多人她已经认识了,但是里镇的富户,少有人往渔港腥气重的地方来,所以并不算多有名气。
但是江盈知还不知道,这个小摊对外却有了些名气,尤其是在来往渔港的外海渔民中,口碑很好。
之前墨鱼汛的时候,外洋的渔船来望海捕捞墨鱼,夏至又齐齐散去。却不同以往走的时候毫不留恋,都对这家酷暑里会分糖水的摊子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他们走前,甚至还拿了不少墨鱼给江盈知,感念她在热夏里的招待,这些渔民嘴上很难讲什么好听话,吃了好的,也就是重重点头,私下里回味。
但其实,他们远洋船都会有碰头的时候,有时候遇上风暴,被迫在同一座岛停靠的时候,说起海浦,总是要提一句那个有棚顶的摊子。
描绘起那个摊子的时候,好多人都说吃食特别好,有的也忘不了吃饭时那些贝壳海螺叮叮当当的声音。
所以好些渔民对要去海浦的渔船说:“去了,就上那摊子吃去,保管你去了一回,再也忘不掉那滋味。”
反正他们从出了海后就开始怀念那吃过的东西,一想到回去后再也吃不到,都有些怅然若失。
但是这一批追鱼结束要回来的海浦渔民,可都听进去了,所以船停靠好了以后,空着肚子直接上这儿吃来了。
江盈知看着眼前几十个渔民,难得有点结巴,“怎么了?要吃点什么吗?”
“那些个外洋船的老是说你们这的东西好吃,我们也不清楚说得真的假的,一下船就过来了,”有个渔民回道,用袖子抹抹自己汗湿的脸。
旁边吃东西的孙阿婆看了眼,惊讶,“你们是今年春汛出海的吧,怎么都知道这个摊子了。”
“我跟你们说,这家摊子上做出来的吃食,比你们在船上捞活鱼吃得还要鲜,这位置让给你们坐坐。”
江盈知看着这么多人,又回头看看桌子,虽然比之前多了一张,可也坐不了那么多人。
她只好说:“要不,你们有些人站着吃吧?”
“有的吃就成,我们也不挑,”有个渔民说,他往锅灶边看了眼,“这是什么吃的?”
江盈知这几日一直在做鱼,想着吃鱼宴该做什么,又找不到想做什么,片下的鱼肉堆得特别高,鱼杂更多。
周巧女和小梅都要吃厌了,她不好嚯嚯她俩,立马做了酸汤鱼片和鱼杂来卖。
所以别人问的时候,她赶紧回道:“酸汤鱼片还有鱼杂,吃不吃?”
“吃,”几十个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出海回来的渔民正是有钱的时候,一碗八文的酸汤鱼片和一盘六文的鱼杂,压根不放在心上,还叫江盈知多盛点饭,这玩意就得下饭吃。
陈强胜收钱都来不及收,铜板哗啦啦地进袋,刚数清这边,又立马有人塞了几枚铜板过来,“钱我给过了,那小
妹赶紧的,来一碗鱼杂,饭多打点。”
“哎,来了,叔你先坐会儿啊,”小梅都来不及,刚给那桌上了又连忙给这桌,一整个人跟到处转的陀螺一样。
还是后面孙阿婆吃完后,过来一道帮忙,她收了碗的时候说:“我们渔港也就快到休洋,渔船陆续回来的时候兴盛了,鱼汛期外洋来的渔民是舍不得吃用的。”
“他们归港的渔民可不一样,刚赚了钱,正是要花用的时候,小满,你可有得忙了。”
江盈知笑说:“有得忙可不是正好,赚钱哪有嫌忙的。”
这些赚的钱她都有用处,以前反正能够花用,吃好喝好就万事不愁,可眼下要用钱的时候多,她开铺子所需的食材可不少,自然得奔着钱去。
说实话,一个稳定的铺面让她有了更大的奔头。
这边几人在忙碌不停,那边吃上的渔民却都连连惊呼,有个手里捧着鱼杂的汉子说:“才小几个月没回,渔港这摊子跟大厨的手艺一样,一口下去我感觉我嘴里都有味了,这鱼肚鱼白也不是没吃过,怎么人家就能做得这么好吃。”
眼前这碗鱼杂真的是色香味俱全,汤汁已经熬到酱香味十足,他夹起一块干锅鱼杂里的豆腐,一整块颤巍巍的,上头还沾了点鱼籽 。
豆腐完全被炖得入味,有鱼的鲜香,没有豆腥气,又特别嫩,那汉子连嚼都不嚼,直接塞了整块进嘴。
而后又在汤里涮涮那鱼白,糯糯黏黏的,一大块的,吃的时候像是在吃猪脑花,却又比脑花口感更好更嫩。
他的嘴里还有另一种味道,就是来自鱼籽的鲜,一小块一小块地进嘴,特别绵密,让人忍不住又喝了口汤。
鱼肚和鱼肠特别脆韧,明明是一锅炖的,但就是没炖成糊烂的东西,各有各的口感。
尤其往干锅鱼杂里夹一大筷子,全部的鱼杂都在嘴巴里咀嚼时,那股混杂的酱香味,忍不住含在嘴里,不想往下咽。
那汉子吃到最后吃得满头大汗,他真想脱了衣裳,跑到船尾,大喊几段号子。
可不止他一个人这样,尤其吃了酸汤鱼片,爽滑的鱼肉,特别的酸味,真是叫人恨不得把头埋进去,跟喝水一样,他咕噜噜一直喝着汤。
“再来一碗,”有个汉子喊,他的桌子旁边已经叠了五六口大碗,压根不管多少钱,攥着钱袋子压在桌上,“只管上,我有铜板。”
陈强胜跟他好生解释,“哥,真没有了,你都吃了七八碗了,明儿来吧。”
那汉子站起来大喊一声,“啥,怎么就没了!我还没吃够呢,那汤底呢,给我上点,我还能再吃两大碗饭。”
“饭也没了,”陈强胜把木甑拿给他瞧,真的是刮得干干净净,连粒米饭都没有了,只剩个光的木底板。
这群人跟饿狼一样,江盈知在这做生意那么久了,从来没有碰见过这么能吃的人,真的是一碗一碗不带停的,周飞燕连洗碗都来不及洗。
完全让江盈知感受到了什么叫震撼,她觉得之前外海的渔民实在客气,海浦的渔民更彪悍。
“明儿呢,我们还要来吃的,就那么点东西,不够塞牙缝的。”
“对啊,妹子啊,你们是真的不知道,我们这种从春汛就出门一直在船上打转的,吃的都是啥玩意啊,每天冷菜剩饭的,哪里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明儿多上些啊,我们一早就等着你们过来。”
一群人吃饭跟放狠话一样,他们走了,留下空荡荡的灶台,和满桌满地狼藉,熟客们都面面相觑,有的手上还拿了碗,正想美美吃一餐来着,结果倒好,压根没有挤进去。
蒲扇佬哭诉,“咋回事啊这些人,我昨日问小满,听她说有鱼杂,我连早食都不敢多吃,怎么就没了呢!”
“我好恨,刚才就应该踩他们几脚,让他们给我让个位置的,”鱼行伙计小龙大喊。
但刚才谁挤得进来啊,吃饭的人挤得摊子走都走不动,都已经出来许多人,捧着碗站路边吃了。
而那些没有挤进来的熟客,只能恨恨的,又格外眼馋的站旁边看着,有几个实在馋,又自己带了碗筷,厚脸皮叫人家分点给他吃。
惨遭无情拒绝后,一直在那里嘀咕,又看向空荡荡的碗,不由得悲从中来。
而江盈知愣住,这段日子天热出来的人少,她又忙着别的事情,所以安逸太久了,真是好久没有这么忙的时候了。
她面对着熟客的哭诉,也有点汗颜,“要不,我明儿多做些?这鱼杂要烧很久,”
“小满,你忍心吗,我们馋这一口馋死了,你看看天色,大中午的都没到你这就没东西了,求你了,我真的特别想吃这口鱼杂。”
江盈知一个头两个大,她的食铺灶台在重新砌,这几日压根没有办法用,但是今日又卖得属实早,大中午的就没了。
面对另一群熟客的哭嚎,江盈知跟大伙认识这么久了,也不忍心他们饿肚子,毕竟有的人是真馋,一天天能一顿不落地过来吃。
所以她妥协,“等傍晚的时候过来,保管你们能吃上这一口。”
一群人欢呼,有的人用筷子敲着碗,在那里喊。
陈强胜累得腿疼,一脸呆滞坐在那,周飞燕捶着腰,小梅喊,“我好累,想睡觉。”
江盈知也累,之前是累中还能有余力,这会儿是累得想趴下,她坐了会儿,然后喊住来送水的柱子,“柱子你等等。”
柱子挑着水桶,抹着额上的汗问,“小满姐,什么事?”
“赚钱来不来,”江盈知拍拍他瘦弱的肩膀,“我这里有个洗碗,跑腿的活,你来的话,给你五十文一日,你觉得成不?”
柱子啊了声,水桶差点没扶稳,从肩上滑下,他连忙扶正,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吗?一日五十文?”
要知道他辛辛苦苦挑水,从东家那送到西家,来来回回地挑,也才只能赚三四十文。
在摊子上的活计肯定比挑水的活计要轻松,挑水磨的他肩膀起了一个又一个水泡,包着布都得继续挑。
但他又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能落到他头上,又忙问了一遍,小梅笑道:“怎么,耳朵还不好使起来了,真让你过来,下午就来啊,我们忙着呢。”
柱子赶紧点头,他欢喜得快要蹦起来,“我肯定来,等我回去放了水桶就来。”
“别别,水桶搁这,还得要你挑水的,以后挑水的钱另算啊,跟以前一样,”江盈知赶紧叫住他。
柱子感觉自己被什么天下掉下来的大鱼给砸了,满脑子晕乎乎的,他连话都不会说了,只能连连点头再点头,一脸呆滞地回家去,告诉他娘,他娘俩也有好日子过了。
江盈知现在觉得缺人手了,她其实还有个人,一直想找来着,就是之前在对面卖鱼杂的李海红,不过有段日子没瞧见人影了。
但是得晚些时候去找,她揣着钱上了江下街,找到王三娘,江下街的女人们正在剖着鳓鱼,还有最近新来的米鱼,扑面而来的鱼腥味,满满的重盐苦味。
每次来这,江盈知都被熏得睁不开眼,得好一会儿才能适应,她找王三娘的身影,看到人在拖着鱼筐往前走,忙走上去搭了把手。
王三娘看见她,颇为惊讶,“小满,你怎么来了?”
“来找管事的商量点事情,”江盈知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她,“阿姑你趁热吃吧。”
“别走,”王三娘拉住她,“找管事的做啥,我跟你一道去。”
如今王三娘在江下街也算站稳了脚跟,从一开始的不大合群,到这会儿在管事跟前也能说上话,毕竟鱼鲞剖得像她这么好的,又踏实能干,总能出头的。
江盈知笑道:“好啊,我们一起去。”
王三娘带她找到了管事,她说:“陈姐,这是我侄女,亲的,她找你有点事,你看?”
“害,你侄女那不就跟我侄女一样,”陈姐很热情,“怎么,也想到这里来找个活
,我瞧瞧有没有,”
江盈知连忙说:“不是做活的事情,陈婶,我想到你们这买点鱼杂。”
别处的鱼鲞另说,但江下街的鱼杂一定是最多的,每天剖鱼鲞的时候,鱼杂都是拿去扔掉的,要不就是喂野猫,或者沤肥,除了黄鱼肚、米鱼膏外,其他在她们看来都懒得吃。
可这里的鱼杂又特别新鲜,都是渔船从外海捕捞回来,立马就运到江下街来的,她到这里买肯定没错。
她接着说:“我今日只买五十斤的鱼杂,从明日开始,我想买两百斤的鱼杂成吗?”
“你买鱼杂?”陈姐纳闷,“你要这么多做什么啊?”
王三娘就很骄傲地说:“她在渔港那支了个摊子,手艺老好了,拿去都是做吃的。”
陈姐面露讶色,“真瞧不出来,本事,有本事。”
“鱼杂我这里多的是,你要的话正好,我还能白送你点,这样吧,三文一斤怎么样,”陈姐人也活络,“这个活我就交给三娘来做,你们亲姑侄她总不会骗你的,我这头呢,再多给三娘点工钱。”
江盈知自然没有二话,还要笑着说:“当然成啊,我阿姑在这里也多亏了管事你照拂,她老说你们好。”
“搞得我有什么生意,谁也不想了,都只想着你们这里,以后要是还有啥鱼鲞买卖,我肯定也上这来。”
江盈知把话说得很客气,又在管事那刷了王三娘的好感,让这两个女人都忍不住乐呵,而且她这样做,至少管事以后待王三娘肯定更加和气了。
王三娘也明白,送江盈知出去的时候,她拍板保证,“我肯定都把好的挑给你,多跟管事要些鱼杂。”
“哎,阿姑你忙去吧,东西记得早点吃,我走了啊,”江盈知也没有聊多久,毕竟她真的很忙。
拿了的这些鱼杂,要在铺面的院子里先处理好,再到义塾去借个灶。
周巧女最近都在替她盯着铺面,这会儿又在帮忙搓洗鱼杂,她说:“生意之后肯定会更好,早早请点人来,别拖着。”
江盈知晃了晃胳膊,“等晚点我去问问。”
等几人弄完鱼杂后,还没到义塾,就碰上了拿着一卷纸从后门走出来的王良,他满脸惊喜,又好奇,“小满,你们这是做啥?”
“找义塾借个灶,煮点东西呢,”江盈知把事情说了一遍。
王良把纸往自己袖子里一卷,推开大门,“来来,赶紧地进来,他们那锅用了好些年,不如我们这的,你进来用。”
江盈知也不跟他客气,陈强胜几人就把鱼杂给搬进去,路上她问,“良哥,拿着纸要上哪去?”
“我给老大写信呢,想叫许先生给我代下笔,”王良拿出皱巴巴的纸,“我识字,但那字写得啥也不是。”
他说完眼睛一亮,“小满,要不你给我代写吧,你字写得这么好?”
江盈知满口答应,“好啊,等我这里炖上就帮你写。”
她把东西弄好,让小梅和陈强胜看着,周飞燕到义塾里去了,江盈知起身去帮王良写信。
在院子的石桌上,她拿着笔,王良坐在另一边,他兴奋地说:“小满,你在开头帮我写上,就写,老大,你都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们这一帮弟兄有多想你。”
江盈知顿住,她抬头,感觉肉麻得吓人,她犹疑,“真这么写啊?”
“昂,干啥这样看我,”王良可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他说:“你多写几个我们想你,诺,最好写满这上半面。”
他嘿嘿乐,就是抱着天高皇帝远,明府离海浦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恶心他老大来着的,谁叫他老大把王明信给叫上了,就不叫他。
江盈知啧啧,“你们好肉麻。”
但她还是如实写了,在写完最后一个我们想你的时候,她都没有办法想象,到时候王逢年拿到信之后的神情。
应该是面无表情,甚至感觉恶心。
王良看完十分满意,“好好好,小满你写得真好,就这么写。”
不过王良也不敢真惹王逢年,见好就收,说起了一堆正事,包括盐商、鱼行,以及渔民许许多多的问题。
江盈知震惊,“当个船老大这么忙的?”
王良接过信又仔仔细细看了眼,“可不是那么忙,让他忙去吧,”
“哼,我也想出海,不让我出海,”王良再一次强调,“让他忙着去吧。”
他把这封信收好,然后问,“最近生意那么好啊?下午还要摆摊。”
“可不是,大后日的时候,良哥你匀出空来啊,我食铺要开门了,”江盈知笑得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