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 四时鲜摊子上时常忙碌的陈强胜,在交接中,变成了爱和人说话的陈大发, 这个中年老实人, 也特别喜欢卖吃食。
总是不厌其烦地交代,鱼包肉的鱼丸会烫舌头,要小心点吃, 要跟食客说明日天气如何, 下雨要带伞,天阴舒服, 他是个老船工了, 看天象特别准, 最喜欢招呼渔民,毕竟都是同行的兄弟。
然后当别人问起陈强胜, 他总会很自豪地说:“练掌舵的去了
, 以后也跟你们一样, 出海当个捕鱼的, 我帮他顶着这个活。”
“给谁做活啊,当然是给小满啊,等到了秋汛你们都能吃上我儿子捕的海鲜了。”
“那肯定比外头卖得便宜啊, 又新鲜又便宜, 小满的手艺不用说也知道,只要你们多多来捧场。”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了然, 都开始恭喜, 说强胜也有这造化。
被人议论的陈强胜正在跟王明信学着掌舵, 王明信也是船老大的好苗子,啥都通的那种, 教起来也很上心。
毕竟他老大就坐旁边看。
王逢年其实很忙,刚从东岛交了商船的尺寸回来,本来想去四时鲜的,又转道去了大捕船上。
他坐那,弄得两人都很有压力,王逢年也不管,心情不大好,说话也没什么起伏,跟王明信说:“记得教围网、抛碇、对网、打桩,听鱼声,看风向…”
王逢年敢说,王明信都不敢听,太难了。其实一般渔船上有两名老大,一名叫听鱼老大,专门听鱼声的,另一名叫作业老大,管下网捕鱼的。
但是乌船上,王逢年自己就能身兼数职,压根用不着其他人,但是王明信看了眼陈强胜,“要不,配个作业老大吧?”
“先教,”王逢年说,“必须全都得会,他本来就比别人浪费了许多年,什么都不会,让底下人怎么服他。”
他自己跟陈强胜说:“腿伤在船上不是问题,想要别人服你,看得起你,你自己得先立起来。”
“除了学,其实还有个法子,你把他们全都打到服气。”
“不然的话,”王逢年说得很不留情面,“我会让小满换个人,当然你可以继续做船工,抛网下网,你觉得呢?”
体会过掌舵的人,就不会只愿意当一个船工的。
陈强胜原先真的快累得喘气,脑子嗡嗡地疼,一听这话又连忙振作起来,“我可以办到的。”
王逢年说:“那都学吧,多学点出不了错的。”
他跟王明信交代,“晚上就去把望海各岛屿的鱼汛,和其他海物回洋的点标出来,这几天记得教清楚了,下的什么网。”
王明信发誓,他老大绝对看他很不顺眼,这么难的东西叫他在一个晚上弄出来。
“怎么,你不会?”王逢年问。
王明信木木点头,“我会。”
他相信他要是说不会,他老大下一句就是,那你秋汛也别出海了,留在望海先把鱼给捕明白了再说。
王逢年也没有什么交代的了,坐在那,或者站船头,但他就是没走。
终于等到今天训练结束,陈强胜淌着汗,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王逢年问他,“上哪去?”
“得回小满那里,我要接孩子去。”
“一起吧,”王逢年动了动身子,转头跟王明信说,“自己找个地方吃去,船给你停。”
陈强胜啊了声,不敢多说,最后选择沉默,一路走到了四时鲜的铺面前,每次卖完东西后,下午后只开一扇留人走的小门。
里面大家都在忙着明日要用的吃食,得提前备好,他俩进去的时候。
崔大妞掀开帘子,江盈知送她出来,并说“给我送五十斤鱼丸吧,你打的比我好吃。”
“哎,我明儿一早就给你送来,”崔大妞说完后,急急出了门,自打学了这手艺后,她日子可真不一样了,周边邻舍都跟她定鱼丸,忙得不成。
江盈知交代完,看到王逢年和陈强胜出现在一起,也没有很惊讶,反而很好奇,“年哥,我哥学的咋样啊,能不能掌好舵?”
然后在船上说话很不客气的王逢年,这会儿说:“挺好的,强胜虽然年岁大了点,可以前做船工的底子还在,舵盘也认得很齐全,这会儿先看风向,会指挥人升帆降帆后就可以再学其他的了。”
江盈知听他说得这么细致,忙道:“那可多亏年哥你了,还要劳烦你多提点,这段时日也免不得要多托你看顾下。”
陈强胜内心在呐喊,他在船上根本不是这样说的,但终究只能眼泪往心里流,没法开口。
“正好留在这吃饭,本来想明日请你的,但我东西也买齐全了,择日不如撞日,还有另外个小王师父呢,我叫我哥去请他也过来吧,”江盈知说着,想叫陈强胜跑一趟。
王逢年及时说:“他有事,以后让强胜自己请他吧。”
她不知道的是,王明信以后永远都有事忙。
江盈知点头,“你们确实忙哈,那就不强求了,今日呢本来我们是庆祝强胜哥学本事的,我们一家都在的啊,大家都想谢谢你来着呢。”
王逢年低头看自己的衣裳,还好在东岛来就换了,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他说:“好,不会打扰你们一家吧。”
“不会啊,”江盈知说,“本来明日才正式请你的,倒是你不觉得我们没礼数就行。”
王逢年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王三娘进门,陈强胜跟她说了后,她连忙走了几步说:“王老大,可多谢谢你了,我儿子这个人是老实了点,这点得怨他爹,随了他的根。”
“但是人还是聪明的,也不拗,在船上保管你说东,他就不管往西,要是哪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只管训他,不要留什么情面。”
王逢年被她抢白一通,难得有接不上话的时候,他看向江盈知,江盈知默默朝他投以同情的眼神,然后扔下一句,“啊呀,我锅里的汤要沸了,我先走了”,溜之大吉。
留下王逢年面对王三娘的关心问候,热情感谢,还有陈大发时不时的追捧,他有点很难适应,感觉比出海还要累。
这一个下午,对他嘘寒问暖、关心备至的是王三娘,大概怕少关切一句,就认为没有感谢到位,以至于王逢年哪都没去,只顾着应付她了。
终于到了能吃饭的时候,他松了口气,最后选择坐在了海娃旁边。
“来啦,红烧猪蹄,蒜蓉粉丝虾,”江盈知把盘子放到长桌上,“还有糟卤拼盘。”
“吃吧,最后一道菜了,葱烧海参。”
今日她做的菜不多,王三娘买的倒是不少,像是猪头肉、糟货、糕团,鸿兴酒楼的四喜烤麸、虾饺和酸菜鱼。
不然她得累够呛,一长桌坐满了人,像周巧女和周飞燕都过来了,吃饭的时候很热闹也很热情。
周巧女看王逢年很眼生,不过对于这个年轻谦逊的船老大倒是挺有好感,招呼他吃饭,“小年啊,这个葱烧海参挺好的,你多吃点啊。”
“这个糟货,你吃不吃的?”
但是周巧女也只说,不轻易动筷子,问旁边的江盈知,“你要吃啥,我给你夹。”
“能剥虾吗?”江盈知有时候也挺懒的。
“吃个虾你都要人剥,”周巧女笑她。
小梅伸手,“我可以剥。”
“还有我!”海娃举得更高。
秀秀递过来一个说:“诺,小满姐姐,我的给你吃。”
王逢年动了动手指,他看着其乐融融的这一幕,下一秒他的碗里多了几只虾,陈大发笑,“叔不好给你剥,给你夹了几只,吃吧。”
“叔,我会吃的,”王逢年面上有了笑容。
王三娘瞪陈大发,“怎么尽夹点虾,人家小年还能没吃过这玩意。”
“来,小年你多吃点肉,”王三娘给他夹了一个大鸭腿,然后又说,“这个呢,给小满吃。”
“得了,婶,你给顺子吧,瞧他眼睛都快落在上头了,”江盈知拒绝。
她问坐她对面的王逢年,“有爱吃的吗?吃不吃虾饺,我给你夹一只?”
王逢年把碗递过来,江盈知换了双筷子给他夹了只。
大家都很照顾王逢年这个来做客的,秀秀会把糕团分给他吃,海娃给他吃糖,王三娘和周巧女很有家里长辈的样子,最后还让他喝汤,倒是陈强胜没了用武之地。
这顿饭吃完,江盈知被海娃和秀秀拉着转圈圈,陈强胜和陈大发收拾碗筷,灶房里周巧女和王三娘在洗碗,周飞燕擦着灶台。
小梅拍着顺子的背
,“怎么连一都写不直,你在画蚯蚓吗?”
王逢年第一次知道人多也可以和气而热闹,温情而又充满关怀。
这是很让他怀念的一天。
过了这夜,王逢年没有接连上门,没有某些外来无关人员时,他很能沉得住气。
而且这段日子他忙得焦头烂额,跟着几个大客商来回周旋。
至于江盈知,她也很忙,牌匾带来的效应还在,每日摊子上有熟客早早在等着,要是她晚来一点,都得来敲食铺的门,看看是不是今天睡过头了。
有的还会说,大好的日子早上就该早点起,不要贪觉,不然他们就没得吃了。
搞得江盈知以为自己在上班。
不过摊子上都挺好,哪怕经常卖一样东西,大家也总是吃不厌,不会要求出新的菜品,但是食铺里可就不同了,一群慕名而来的食客,特别得挑,而且很多刚开始过来的时候,都是抱着质疑和挑刺的心态。
要是当日菜单上没有鱼,又得说点闲话,大多数人都很好,但总有小部分人在那上蹿下跳。
这天,江盈知迎来了两波很特别的客人。
前一波来自一直看不惯她的食铺,都是吃鱼宴上一同摆摊子的,大概商量了很久,才终于挑着今日一同过来,总共有七八人。
但却只点一道菜,那就是最便宜的鲳鱼烧年糕。
江盈知不懂这几人,但是那群人默认她的东西味道好不到哪里去,万一难吃的,点了一堆,白白浪费不说,还花了冤枉钱。
所以就干脆连脸都不要,只点了一份鲳鱼烧年糕,七八个挨挨挤挤围着长桌坐,等着一道鲳鱼烧年糕。
旁边坐着吃饭的其他食客嘀咕,吃不起还来食铺里头。
但这群人脸皮挺厚,当做听不懂别人的嘲讽一般,抽了筷子就往鲳鱼上面扒拉,鱼肉特别嫩,筷子轻轻一戳就破了。
有个人用筷子沾了点鱼肉放到嘴里,他舔了舔又抿了抿,在嘴里咂摸,就那么一点鱼肉,他都尝出了咸鲜这两味来。
更不要说夹起浸在汤里的年糕,那么软滑,每一片都裹满了料汁,嚼的时候一点都不费劲,总觉得这个年糕特别糯。
这七八人筷子在一盘鲳鱼烧年糕上打得飞起,相互碰撞,都忘记自己是来挑刺的,夹到点什么都连忙往自己嘴里塞。
有一个吃到了姜,也忍不住嚼了下,辣的他连连往外呸。
其他桌的食客看到后,有几个人跟江盈知说,让她下回别把这种八百年没吃上饭的给放进来。
江盈知失笑,不过倒是等这群人吃完,连盘底的鱼汤都用馒头抹平了,她才上去问,“吃得满意吗?”
“满意,这味道老好了,”有个愣头青连连点头,扭头一看问话的人,又赶紧闭了嘴。
江盈知又问,“还要来点什么?”
这七八个人有的点头,有的又摇头,最后其中最年长的女人说:“害,我们就是来尝尝你这的味道,确实做得挺好吃。”
其实就是不服气来着,一听吃过的都说好,立马觉得别人在扯谎,自己真抠搜点了一盘尝过后,发现就道家烧菜,都能做得又入味又好吃。
江盈知看着这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完话后就跑了,只给她留下个舔得空荡荡的盘子。
让人压根摸不清到底是真来吃饭的,还是来做什么的,不过晚些时候,倒是来了位特别的食客。
是个女子,应该十六七岁的年纪,脸蛋圆圆,穿着绿色的薄纱裙,摇着一把团扇。
这个做派倒是让江盈知感觉很熟悉,只是她的后面没有跟着随从。
江盈知忍不住要问一句,“姑娘贵姓?”
王寻真啊了声,“你们食铺吃饭还要报上名号的呀。”
“其他人没同我讲啊,只说带了钱,坐那张开嘴巴等吃的就行了。”
“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跟你讲,我叫王寻真。”
江盈知这下倒是真有点惊讶,“你姓王?”
她还以为人姓庄。
“是啊,”王寻真笑得很甜,“王逢年是我表哥。”
江盈知还真看不出来,因为没法想象王逢年那样的人,有个这样甜软的表妹。
王寻真指了指旁边的空桌子,很认真地问,“小满,我坐这行不行?”
很自来熟。
江盈知点点头,“你坐吧,要吃点什么?”
王寻真捧着脸,眼神很期待,“我闻到了茄子的味道,是不是有茄子,我吃那个。”
她打小就馋,能从糕点铺一路吃到酒楼的姑娘,而且饭量还大,只是脸上长肉,身上不长。
“只要鱼香茄子煲吗?”江盈知问她。
她抬起头说:“我要吃三个煲。”
“先上一个成不成,”江盈知跟她商量,“这个量有点多的。”
王寻真想了想,“好,你先上。”
最近到了吃茄子的时候,有家农户种的茄子又嫩又好吃,她买了不少,全部做成了鱼香茄子煲。
其实茄子蒸出来再倒上料汁,口感也很不错,那样就不会在盘子里积蓄大量的油。
只是江盈知喜欢用油炸过的茄子,这样更香,这些在热油里炸到定型的茄子,外皮更加紫了。
砂锅底部用了薄薄的五花肉煸香,各种调料倒入,尤其少不了豆瓣酱,香气在砂锅里随着酱料的翻炒而溢出,茄子放下,再沿边浇一圈酱汁炖煮一会儿。
掀开小锅盖,里头的茄子变得软塌塌,油汪汪的,瞧着有些腻味,夹点茄子同米饭一道进嘴,软烂入味,汤汁浓郁。
这鱼香茄子煲一上桌,王寻真眼睛都瞪圆了,她还没吃呢,就朝江盈知极其认真地说:“快烧吧,我真能吃三个煲,还有三大碗饭。”
说完就开始动筷子,看王寻真吃饭大概是一种享受,也是江盈知最喜欢的那种食客。
极其丰富的面部表情,茄子入口从睁圆的眼睛,到不受控制而上挑的眉毛,塞满了饭和茄子鼓起的脸颊,每一口都咀嚼的十分认真,偶尔还要闭上眼睛回味。
每个神情和动作在告诉大家,这鱼香茄子煲真的很好吃,偶尔瞥到的其他人都馋了,明明桌上一大堆东西,又赶紧要了份鱼香茄子煲。
而王寻真一个人就吃了三大碗,她吃饭吃得很干净,连沾在碗上的米饭都一粒粒吃干净了,江盈知看她可稀罕了。
王寻真吃饱后,把钱袋子掏出来,数了钱出来,整整齐齐放在桌上。
她看向江盈知,眼珠子转了转,很直白地问,“小满,你能不能赏我口饭吃?”
“什么?”江盈知偏头看她,又看了眼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海碗,这样的有三大口。
“赏你什么饭吃,阿真,你没吃饱吗?”
“不是啦,”王寻真用祈求的眼神看她,“我说留我在这里做工好不好。”
“啊?”
王寻真悄悄跟她说:“我逃亲出来的,没地方去,只好找我表哥打点秋风了。”
“你从哪逃的啊?”江盈知碗都顾不上收了,她一屁股坐凳子上,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么软萌的姑娘,居然会逃婚。
王寻真说:“从宁城啊,坐了十来天船吧,船上饭好难吃。”
“你一个人?”
“嗯,我一个人啊,”王寻真很不解,“我不怕坐船。”
江盈知揉揉脑袋,什么怕不怕坐船,她好奇,“你这样,表哥就没骂你?”
“哦,他骂了,”王寻真摸摸鼻子,“骂得太含蓄,我听不懂,他说什么安分守己,我只想吃鸡腿 。”
江盈知没忍住笑出了声,王寻真拉她的手,“小满,他很可恶的,自己忙,我也没有饭吃,只让王良给我钱让我带张嘴过来吃。”
“我跟表哥不好混的,我跟他混,三天饿十二顿。小满,你留我在这,我力气也很大的,帮你做活好不好?”
江盈知真的蛮喜欢王寻真,除了小梅以外,这真的是她头一个见到,就觉得很有意思的姑娘。
但是她也要说:“得问问你表哥啊。”
“没事,打秋风的穷亲戚,找到个活计
他应该高兴的,”王寻真摆摆手,毫不在意 。
江盈知想了会儿,问道:“那你能做什么?”
“我会武功,要不要给你来个飞檐走壁,”王寻真扯了扯自己的纱裙,准备撩起来,给江盈知表演个飞檐走壁。
“不要,我不看这个的,”江盈知拉住她的手,“你会武是吧。”
“那你明日先来帮我招待客人吧,好好,我不跟你表哥讲,你早上来,还能吃顿早点。”
王寻真满脸欢喜,她笑的时候脸颊旁有两个小酒窝,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我明早就来。”
她一路乐回了王逢年那,王逢年看她那样子就头疼,问王良,“把信寄给小舅了没?”
“宁城到这一来一回,起码二十来日,”王良无语,昨日去的信,今天难道就能寄回来,他老大也是疯了。
王寻真哼了声,:“我不用你管,我自己找着饭碗了。”
王逢年无言以对,刚把庄轻舟弄宁城去,从宁城就给他捎来另一个麻烦。
“找的什么饭碗,”王逢年捏捏眉心,又问王良,“你不能管着她点吗?”
王良无辜,“所以我让阿真上小满那吃去了啊,阿真,你在哪找的饭碗?”
“小满那啊,她真的是个大好人,她说让我在她那干,有她一口吃的,就有我一口,”王寻真说得眼神亮闪闪,“她比我娘还好,我娘总说,少吃一口不会掉块肉的。”
王逢年忍不住说:“你把人家的吃了,人家吃什么?”
“少管,”王寻真气鼓鼓地回了句。
可把在场的王良笑得不行,这丫头怼起人也是心直口快。
王逢年不理解,“你去那能做什么?”
“小满说让我招待客人,我还可以到街上甩点剑,帮她招揽生意啊,”王寻真说完,还重重点头。
王逢年看了眼旁边傻乐的王良,他说:“真好,你的手底下又能多一个。”
王良正哈哈大笑,然后猛地停住,这咋听着不大像好话,他手底下不就方兆兴这一个。
“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王寻真嘀咕,准备溜了,被王逢年叫回来,又往江盈知的食铺去了。
“没有麻烦你吧,”王逢年跟江盈知说,“她实在闹腾,晚些我就把她送回宁城了。”
“送回去啊?”江盈知说,“她不是逃亲的吗?她真不想嫁人,你又这会儿把她送回去。”
王寻真喊,“冷血。”
王逢年当作没听见,江盈知倒是笑出了声,“让她留在我这里吧,我挺喜欢阿真的。”
“你喜欢她?”王逢年冷不丁问了句。
江盈知不明所以,“对啊,多讨人喜欢啊,不过男的这样就不大讨喜了。”
王逢年转身,看了眼王寻真,“那她惹麻烦了,你跟我说一声。”
“我才不会惹麻烦,”王寻真说得很大声。
事实也证明,王寻真确实不会惹麻烦,她干活很勤快,练武让她走路跟飘起来一样,刚瞧见人在那,再一眨眼人就端着盘子过来了。
而且见人就笑,喊人喊得特别热情,让新老食客的心情都变得特别舒畅。
她还专治不服,有人要是开始挑刺,她比江盈知都生气,还知道挑人走出去,把他堵在巷子口逼问他,到底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是的话他一辈子发不了财。
把人吓得过来道歉。
当然王寻真也专门惹笑料,看见小孩手上吃糖,她也馋,馋到小孩都看不下去,忍住自己不吃,把手上的递给她。
或者别人一开口在那胡吹,她就走过去问,是不吃了吗?不吃她能吃一口吗?让那个总爱在食铺里胡说八道的男人,闭上了嘴,毕竟胡说八道出了门还能说,但是这口吃的不行。
如此,王寻真还就凭她从不被定型的性格,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留在了四时鲜。
江盈知反正觉得挺好,小梅也说挺好,她说:“阿真姐来了后,老鼠上门都没有东西吃了。”
王寻真立即接话,“不是的,我没有东西吃,我也不吃老鼠。”
大家全都笑得肚子疼,王寻真知道大家在笑她,也好脾气地跟着笑。
晚上她哼着小调回去,正好碰见王逢年。
王逢年这两日出了趟海浦刚回来,他问,“你没给人家惹麻烦吧。”
“什么麻烦,”王寻真一本正经,“我很努力帮小满解决麻烦。”
“什么麻烦?”王逢年皱眉。
王寻真掰着手指头数,“我这两天帮小满赶跑了八个媒婆,三个喜欢她的穷书生,一个爱做梦的,说要是娶到小满,此生死而无憾,我让他立刻就去,更没有遗憾。”
“表哥,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吗,刚才看你还好好的,”她很关切。
王逢年觉得,她真的像庄轻舟派来戳他心窝的。
王寻真打了个哈欠,她有点懒得说了,还是礼貌问,“表哥,你还要听吗?”
“听…”
王寻真丧气,她把事情全说完后,看王逢年的脸色如同今日阴沉的天,转过身,背着手,晃了晃头。
男人啊,真是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