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立秋没多久, 天又转热,青蟹在西塘关的海滩上成群出没。
隔日周巧女拎了两大桶青蟹,坐航船过来的, 她给每只蟹都绑了麻绳, 跟江盈知描述,“这玩意多得吓人,一打开院子门, 门边都爬了不少。”
“压根就不用做什么放蟹拎。”
放蟹拎是海边人家给青蟹搭的房子, 只用几块简易的石头,青蟹喜欢钻洞, 而且会跟着潮水进洞脱壳, 每脱完一次壳就长得更大更肥。
江盈知看了眼周巧女拿来的青蟹, 一桶蟹壳硬,应当是脱壳许久的青蟹, 另一桶是软壳蟹。
这是青蟹刚褪完壳, 蟹壳特别软, 就像一层薄皮包着肉, 要是再过上两天,壳便硬了些,跟纸皮一样, 又叫纸皮壳。
“这个软壳蟹好, ”江盈知用手戳了戳软壳蟹,笑眯眯的, “刚好能用来炖酒。”
这种软壳蟹炖酒, 里头有汁水, 肉是松的,同酒一块炖, 可以连壳带肉一起吃,咬破那层膜,丰涌的汁水同肉在嘴里蔓延。
她今日本来要请食行的人吃螃蟹的,大家却没来,说是人不齐,下回再来吃。
江盈知便准备招待自家人,也是好些日子没在一起吃饭了。
自从食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连里镇都开了货店后,她每日都能赚几十两到百两,存款也日渐丰厚。
同样的,她忙得要命,每日起早贪黑,一睁眼就在锅灶旁了,一天忙下来,两条腿都打颤,手上的茧反复磨破,睡觉换下来的衣裳都沾满了油烟气。
实在累人,她选择停业半天,给铺子的大伙放假,也松快下。
小梅也累,回来瘫在椅子上,仰头望天,她喃喃自语,“阿姐,我觉得我都幻听了。”
“幻听啥?”江盈知问了句,把挂在竹竿上的鱿鱼干收过来,泡在水里。
“老是听见有人在我耳朵边说,小掌柜,小掌柜,你们的生意做不做了?”小梅说完,她揉了揉耳朵,有点欲哭无泪。
生意太好,嘴皮子都磨破了,每日一开门,就乌泱泱涌进来一帮人,货架的东西才刚放上去,不超过半日就没了。
剩下的时间一半在算账,另一半在同人解释,为什么没货,并且强烈要求一定要把东西给他们留着,尤其是鱼松,闹得人脑瓜子疼。
江盈知摸摸鼻子,这都是做生意必须要经历的,她拍拍小梅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干。”
小梅回了句,“干完今年有一套房是不是?”
那都是江盈知说的,小梅钱拿着用处不多,江盈知就说攒的钱,年底给她在里镇买座小院子。
“那你得有奔头是不是,”江盈知洗了洗手,开始挑螃蟹,边用猪鬃刷壳边说,“不然你想想,你拼死拼活累那么些日子,拿了钱又不花,那还赚钱干什么。”
“我们晚些去瞧瞧,看看里镇哪里的屋子好,不用太大,地势好一点就成。”
小梅顿时精神起来,她很期待地说:“真要买啊?”
没有人能拒绝房子,尤其是自己的房子,哪怕不住,都感觉安心。
“我说话还能不算话,那真的买啊,”江盈知很笃定,不过她也说,“你得先跟着大掌柜好好学,人家可是钱庄里退下来的,别的不说,算账记账是一等一的。”
小梅使劲点头,满心满眼都想着她以后的房子,一想到这,刚才还觉得累,不想做了,这会儿也有心思拿出算盘来了。
周巧女从后面出来,跟江盈知小声嘀咕,“真给她买啊,年纪还是小了点,我怕守不住。”
“先看看嘛,叫她不要出去跟别人说,”江盈知看了眼外面的小梅,她转回视线说:“年纪小没事,女孩家有了房子,有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总不怕她以后没底气。”
江盈知又跟周巧女说了几句话,她开始做菜,从这一堆的青蟹里,挑出软壳蟹隔酒炖,又挑了几只雌蟹,里面有膏黄。
她用这几只雌蟹来做青蟹糯米饭。
糯米是昨天夜里泡的,泡完了中午上锅先蒸熟,她往里放了点油,蒸出来的米饭不会黏腻,反而很松散。
至于螃蟹,得开壳剁成几块,然后再下锅炒熟,后面放糯米饭。
蟹的油脂在翻炒的时候,逐渐渗透到糯米饭里,糯米的外头变得油润,沾上了一颗颗红红的蟹籽,还有大块的蟹膏。
最妙的是,青蟹的红膏连同蟹肉,卧在糯米饭上,夹杂着点点青豆和香菇,所有的鲜味都混在一起。
炒的时候就香得人忍不住咽口水。
江盈知又开始熬汤,等到涨发泡大的鱿鱼,从干巴巴的重新回到软弹,切成块后,同猪脚一同炖,还有黄豆,熬出来的胶质让汤变得微微发稠,入口却清爽。
炖汤的工夫,她顺手做了盘葱油海蜇丝,那熬好的葱油从热锅里沸腾,倒进海蜇丝里,香味被热油激发,葱油味弥漫在灶房。
江盈知打了个喷嚏,小梅从后面凑过来,毫不客气抽筷子,先夹了点海蜇丝,一边嚼一边点头,还要说:“娘,你也快来吃点。”
说完,又夹了点喂给江盈知。
江盈知一边吃,一边还炒了盘鸡蛋,混了虾米,炒的时候,王三娘从侧门进来,手里是条栓了草绳的大鱼。
她嗓门亮,离得远声音却响,“鱼厂有人卖斧头鱼,瞧着还挺好,我买了条,这玩意炖汤最好。”
“诺,还有东头那的豆腐,小满上回说那的豆腐最嫩,今天绕道跑那,去晚了些,豆腐也老了点,不过不妨事,炖久点更好吃。”
江盈知脸上扬起笑,“这斧头鱼确实炖豆腐好吃。”
别听斧头鱼这名字粗犷,实则样子好看,身上的鳞片是银粉带金的,而且小刺特别少,很适合大快朵颐,也不会被卡着。
而且确实很适合炖汤,炖出来的汤是奶白色的,豆腐耐炖,但这斧头鱼的鱼肉久炖后,把它夹起来,放到嘴里,入口即化。
周巧女帮忙剖鱼,刮鳞片的时候问,“有没有把握?”
“阿姑,你们选管事是咋个选的,”江盈知也好奇问了句,“要不要我们帮帮忙啥的?”
鱼厂每年到了秋汛,较为闲暇的时候,就
会开始重新选小管事,大管事,除了月钱能涨些,手里的权力自然也大,比起只当个普通的盐手要好多了。
王三娘摇了摇头,“什么把握,这要怎么说。”
“这选管事谁知道,除了看鱼鲞剖得好不好,为人怎么样,口条顺不顺,”她压低了声音,指指上头,“更得看之前的管事怎么说,我自个儿说有把握,那谁知道别人怎么想。”
王三娘自个儿当然是想当小管事的,以前当个盐手,能够剖剖鱼鲞,赚点小钱就觉得很不错。
可人在鱼厂那个环境里,大家都在努力,她自然也变了想法,人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也得往上爬。
她自己也想得开,“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呗。”
周巧女宽慰她说:“兴许今年就成了。”
毕竟王三娘剖鱼没问题,能在鱼厂里当个前三,至于其他的,谁能打包票。
“管它呢,”王三娘又露出笑,“我准备把顺子送学堂里去了,鱼厂后头不是有个学堂,教的还成,不能让他一天天给我混日子下去。”
顺子如今十二岁,海娃和秀秀都上义塾了,他天天在摊子上玩,跟别人说话逗趣,没人管,再这样下去,都变得油嘴滑舌起来。
江盈知幸灾乐祸,“那他可有得哭了。”
“哭就哭,这么大年纪了,连自个儿名字都不认识,整天还嬉皮笑脸的,我对他有什么指望,”王三娘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小梅哈哈笑,“确实得好好磨磨他这个性子了。”
这时陈强胜进门,他人还没走进,兴奋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小满,冰鲜船给定了下来!”
江盈知也远远隔着门,喊了声,“真的?”
“那能有假的啊,”陈强胜赶紧走过来,面上是克制不住的喜悦,“船契都在这,我去看过了,是艘大船,只用了两年。”
“而且之前的船工,不管是秤手还是记账的,只要你觉得合用,人可以直接上船接着干。”
有了大捕船,肯定就少不了冰鲜船,海浦的冰鲜船分常年冰鲜船和季节性冰鲜船。
季节性一般只在大小黄鱼、带鱼、鳗鱼的时候出来,而常年的冰鲜船,在所有鱼汛和海鲜汛的时候都能用。
有了冰鲜船,大捕船就可以不用只在近海航行,当天捕捞当天回来,而是能去更远一点的海域,这样海鲜品类会更多点。
除此之外,捕捞上来的海鲜也能在冰冻下更新鲜,现在海浦还没有出伏,处暑也没有过去,一阵热一阵凉,捞上来的海鲜要是不做及时处理,也会渐渐腐烂。
江盈知看了看这张船契,这艘船并不大,只要八十八两,但是出海前要请大木师傅修缮,重新涂桐油,塞麻灰,这要十几两。
她收好了船契,笑容洋溢,很豪气地说:“有了冰鲜船,又有大捕船,以后我还要咸鲜船,还有运船。”
分咸鲜船就是运要用盐或者盐水处理过的海鲜,而运船,那是专门运各种干货咸品,以及其他种种,东西越多,交的税越杂,每一品类都得单独弄出来交税。
陈强胜在这上头不成,江盈知还得专门请到交税单的人,才能买运船。
这时小梅欢呼,“以后买商船,航船,流网船、”
“停停停,等你说完,全海浦的船都是小满的了,”周巧女笑着打断她,“一口哪能吃成胖子,做事可不是得慢慢来。”
王三娘感慨一句,“之前连船都是小对船拿了修的,那船窄的得盘腿坐,一晃眼,小满连冰鲜船也有了。”
“这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周巧女说了句。
这句话大家全都赞同,至少她们的日子全都在走上坡路。
周巧女买了另一座小岛上的几亩地,她就爱种些东西,闲暇的时候,就绣点东西,也能赚些钱。
而王三娘鱼厂的活计做得好,这会儿都能竞争小管事了,陈强胜当了船老大,学了点东西,现在攒钱造船,等有了船后,他就办和周飞燕的婚事。
其实不只她们,西塘关的人也都受益,在江盈知大批量的进货,西塘关女人晒鱼鲞虾皮干货,而男人则捕捞,小孩捡拾小海鲜,全部都能换钱。
这些钱虽然不足以让他们换屋盖房,却能让大家生活都富裕许多。
至少今年夏日收鱼课税,西塘关的人基本全都能交上,连涂税,也就是海滩上晒东西的费用,也全都能交得上。
更别提里镇货店里的东西,卖得很紧俏,也让那些远处岛屿上的人们,能够换到不少钱或者东西。
这样的好日子,江盈知开了瓶花雕,平时她都舍不得喝的,拿了个小炉子,小火温着,慢慢炖出酒香。
她坐下来,挨个给倒了点酒,自己也喝了口,庆祝大家有这样好的日子。
今夜都吃得醉醺醺的,大家谈着以前,又谈起以后,总有说不完的话,欢声笑语,而几个小孩则围着树跑,或者在那折纸灯,嘻嘻哈哈。
月亮皎洁,风也温柔,灯火中欢聚一堂。
到了隔日,江盈知早早去了河泊所饭堂。
饭师傅见了她就笑,黝黑的脸都笑出了褶子,“来拿你的酒啊。”
之前江盈知来给饭堂出招,说过饭师傅的酒好喝,拖他爹给酿些来,黄酒还是桂花酒都不在适合的季节里,他老人家就给酿了不少米酒。
“春花,赶紧的给小满装上,让她带走,”饭师傅把勺子放下,朝另一间小屋喊了声。
江盈知忙说:“这事不急,我酒晚点拿也成,我这是来说事的。”
春花姨一手拿了一坛酒,圆乎乎的脸上满是笑,她说:“小满你有啥事就说,我们能帮的肯定帮。”
“你是不知道,如今我们饭堂吃食也好了,你教的粉皮让我们赚了点,这会儿反正肉是能吃得起的。”
饭师傅坐下来,日子过得不错,他长了点肉,面庞也不再同之前那般严肃。
神情也缓和下来,笑着同江盈知说:“之前大伙同所官闹了场,那个李管事被调到别处去了,吃饭的钱数总算长了点,每人每日十文,也能吃得起肉了。”
江盈知先是高兴,而后又说起自己的来意,“旁的我虽然也能做,不过这梅干菜和咸齑,总不如饭师傅你做得好,我晚些想上点咸齑鱼片汤,这才过来问问,能不能卖点来给我。”
这两样东西,江盈知做得一般,而且太费工夫,梅干菜要三蒸三晒,而咸齑是要用雪菜腌出来的。
海浦人格外喜欢吃咸齑,有一句俗语叫作,三日勿吃咸齑汤,脚骨有眼酸汪汪。
江盈知基本不做本地菜肴,不过被念叨得多了,她想想还是用咸齑做锅鱼片汤。
饭师傅连忙表态,“你尽管拿去,反正我年年都腌的。”
好说歹说,江盈知以咸齑五文一斤,梅干菜六文一斤的价钱买下,饭师傅这还有不少,全都给她了。
所以食铺里便传出了咸齑那股独有的香气,不同于酸菜的酸香,是在缸里发酵出来的咸香,闻着有点酸气,到锅里同海鲜烧的时候,完全没有了酸,还能去腥解腻,又保留了鲜味。
这锅咸齑鱼片汤,跟酸菜鱼的辣不同,这汤完全符合海浦大众的口味,尤其是老年人。
有些老人刚进到铺子里,一闻到这个味道,立即说:“赶紧给我来一份。”
“啊呀,真没想到能在小满的铺子里吃到这个。”
“以后还有没有,这烤鱼我是爱吃的,旁的冷盘我也喜欢,”有个缺牙的老太太说,“可最喜欢的还是这咸齑汤,东门那家的咸齑卤最好,我隔阵子就去买,闻着味都不如小满你这的香。”
对于老人来说,比起那些新奇的菜式,还是这种从小吃到大的更符合他们的口味。
一碗咸齑鱼片汤,熬的汤汁金黄,鱼片卷翘,吃的一众老人脸上全是笑,其他人则也有了点怀念。
来江盈知食铺吃饭的老人不算多,买寿包的不少,但从这日开始,老人倒是突然多了起来,自己带着碗,奔着咸齑汤来的。
这日下午
,江盈知还被一众老人围住,花钱请她做咸齑笋片汤。
笋是夏秋季节里长的鞭笋,细长中空,味道可口,用来做笋片汤很不错。
笋片切得细切得薄,热水滚一滚,咸齑汤一烧,香气四起。
这群老人吃得心满意足,就着咸齑汤,吃辣味的烤鱼,一边斯哈斯哈,一边忙喝口汤。
反正江盈知靠着咸齑汤,莫名其妙地就笼络了一批老人,起早就过来,坐在门口的棚子那喝茶聊天。
所以四时鲜旁边,还有老人支了个茶摊,专门来卖茶的,什么茶都有,最地道的是熏豆茶。
主要用烘烤过的黄豆,放了桂花、芝麻、橘皮、绿茶泡的,口感独特。
有了茶摊,隔日江盈知发现,她大门边上不远处的地方,又多了几个摊子,卖黄豆酱、鱼酱、酱肉,还有糟卤,以及豆腐摊、年糕摊,米摊。
现在以四时鲜为原点,渔港这边开始热闹起来了,摊子逐渐从里镇往外移,零零散散的小摊不少,周边还有鱼丸摊、卖鱼肉肠的,以及锅贴、烧卖,还有人开始卖各色浇头的海鲜面。
这些摊子基本都稳固了下来,不像之前随着渔船往来,像候鸟暂时停留于渔港,一等渔船变少就全都四散开来。
他们也依仗着四时鲜的人流,尤其摊子上,鱼饺生意好,买的人多,有些人排了很久的队,饿了就会到别家买点东西垫垫肚子,要不就是卖完了,也会顺手买点鱼丸鱼肠带回去,这便让大家都赚到了点钱。
有钱赚,虽然是鱼汛淡季,四处往来渔船少,但是摊子却一点点增多,几乎每日都能见到不同的摊子。
从四时鲜前后,一直延伸到渔港,从米面粮油,到虾酱蟹酱,各色吃食,挑担的小贩都愿意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仿佛渔港的繁荣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但其实并不是,从四时鲜逐渐被众人熟知,在街头巷尾都有了些名气后,里镇的货店让大家更加清楚明白。
往来的人一多,每日这里的人流量谁不眼馋,全都早早有了打算,等有了个带头的,立马便如蜜蜂看见蜜一样,蜂拥而至。
虽则现在摆摊卖货的还算不上特别多,但是让江盈知欣喜的是,之前从江下街到鱼街那的鱼市,也有一部分搬到了渔港。
以前睡在铺子里,清早哪怕起床,也听不到太多的声音,但是现在一起来,外头必定有叫卖声。
“卖青占鱼喽,早上刚捞起来的”
“带鱼,带鱼,秋带鱼——”
“沙虫要不要,海滩上挖来的”
还有渔民挑着担喊,“海蜒,眯眼海蜒、细桂、中桂、粗桂都有喽。”
海蜒以细小为贵,没有开眼的叫作眯眼海蜒,也叫桂花海蜒,刚开眼的称为细桂,逐渐变大的是中桂、粗桂。
这渔港的鱼市繁荣起来,其实是得益于航船,这从渔港开始,环行于数十个岛屿,从航船这里一宣传,大家便全都知道了。
所以不管是东岗、西塘关,又或者是其他小岛上的人,捕了青蟹、白蟹,还有其他的小海鲜,没船的女人们就可以直接坐航船,到渔港来卖她们捕的海鲜。
要不就是男人们摇船过来,所以鱼市便在日复一日里,逐渐开始变得繁荣起来。
后面又演变为海浦新的市集场所,近海岛屿的人坐航船过来时,总要卖些地方的山货,或者是自己种的菜。
人一多,在旁边的河泊所自然也知道了,他们开始划分摊位,收了钱开始办事。终于联合衙门一起,给渔港修路,把那些破破烂烂的青石砖换掉。
还预备着在边上修建码头,可以让航船停靠,让行人和小船靠在那,能够通行。
也就是这次大规模的修建,调动力工、渔民,以及专门打桩的人,所以渔港在淡季也人特别多,不少里镇、近岛的人都跑来看热闹,有的待上半日都不够,吃饭都是在渔港摊子上吃的。
这次的改变,也让江盈知借此抛了好几个方子出去,这些方子一个是干锅鱼杂,包括各种鱼杂的处理方法,另一个是椒盐类东西的做法,包括椒盐虾,椒盐水潺等等,还有海鲜捞面。
更加丰富了渔港吃食种类,也挽留住了更多的人,让大家知道,此时的渔港已经同以前的大不相同。
而在这些改变了,最热闹的还要属四时鲜,现在近岛来的人,把这里当成地标一样,不说要来吃,总要来看一下的,所以便成了门前屋里都热闹。
站都站不下,有的人还只能站在楼梯上,或者坐在楼梯上吃,生意实在好得不得了。
为此都累病了好几个,江盈知也难得感冒,鼻子都擤红了,她决定要休息两日,完全不搭理其他人的哀嚎,反正现在渔港也有不少吃的。
当然休息了,她仍旧很苦恼。
王逢年不知道哪来的时间,兼顾自己生意的同时,能一天不落地送吃的来,自己没办法来,就托人送来。
江盈知已经尝过他日渐见长的手艺,从青蟹汤面,到海鲜面,鱼肉撕得特别大的鱼羹,然后开始拿捏她的喜好,做枣泥糕、红豆糕、蜜三刀、莲子羹。
生怕她吃不饱一样,每个做得巨大,江盈知无力吐槽。
不让他送,王逢年说那给海娃吃,给铺子里其他人吃。
江盈知面对这碗送来的姜汤面,擤着鼻子,陷入了思索当中。
而她思索的对象,这会儿正在河泊所。
所官指着海域图说:“买渔场,这五个渔场都很不错,地方大,鱼汛多,里头还有不少岛。”
他又奇怪,“怎么想着买渔场了,那些海还不够你捕的?”
一般来说,买渔场的人少,因为价格贵,起码上千两,而且渔场限制多,一般都是在很偏僻的地方,不在常走的海道上,也就意味着到那,需要航行很久。
当然好处也多,能被作为渔场的地方,鱼汛都不少,而且有岛,这些岛的山货和小海鲜是都包在里头的,期限也长,三十年才作废。
王逢年看了眼所官标出来的海域,有点心不在焉地回,“需要就买了。”
他又问,“这个摇星浦也能买了?”
“前几天刚收回来,这块渔场确实好,离望海近,鱼汛多,岛也大,上头东西多。”
摇星浦确实是这些渔场里最好的,它的那个岛叫浪岗,海浦之前有句话叫作,带鱼两头尖,勿离海礁边;要吃鲜带鱼,还在浪岗面。
也是桂花黄鱼的栖息地,以往捕捉桂花黄鱼,沿海道一直追赶,最后都到了摇星浦。
王逢年点了点这,“先给我留着。”
“你不买?上千两对你来说,能拿不出来,”所官微微瞪大了眼睛,声音也突然提高。
“请给我留着,”王逢年强调,他又说:“建码头我能出点钱。”
所官看他的手势,给钱的才是老大,他立即喜笑颜开,“好说好说,这块渔场就当是你的了,谁来打听我也不给。”
“不是我的,”王逢年说道,他又说了点其他的,这才离开。
一路到了四时鲜,见到江盈知后,他说:“去不去摇星浦?”
“有船了,得配个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