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京城的天空再次飘来了朵朵白云。
“这都多少次了。”太上皇唾弃一口,不像刚开始那样还要出去在院子里看上一个时辰,他就朝天上瞄了一眼就算完事儿。
“不过这人的确是有点东西。”太上皇笑了起来,“虽求不来雨,至少能求来云,只是照他这么折腾,文武百官天天要来上香,也不知道能忍他几天。”
“上皇说得是,还要处理朝政呢,谁有空天天陪个小子玩闹?”
旁边戴权奉承道,他如今虽然依旧不能出宫,不过凭借对太上皇的了解,还有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底蕴,总归是又回到太上皇身边伺候了,长此以往,不怕起不来。
等他起来,那些在他头上踩了一脚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陛下毕竟年轻,也没经过事儿。被人忽悠忽悠就跟着一起糊弄,当皇帝是要沉稳的,陛下哪里沉稳呢?过不了两天,他就得求上皇来帮他稳定局面了。可惜上皇几十年的威严,竟要用在这种地方。”
戴权笑嘻嘻的说,到时候他也能跟着一起出来,尤其是那个借机占了他位置的全福仁,还有投靠全福仁的那些叛徒,他要叫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宫里太监管的慎刑司,可比外头那个厉害多了。
只是到了下午,太上皇午休起来,下意识往外头一看,“怎么还有云!风呢?前两日这个时候,风都把云吹散了!戴权!戴权!风呢!”
戴权苦哈哈一张脸,他怎么能知道。他更加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早上才暗示了姓顾的是个骗子,皇帝被他忽悠了,颜面不保,下午云就遮住了太阳。
真要这么下去,说不定还真能下雨。
不过到了这步田地,又是仇人,还当着太上皇,戴权就是想软也不敢软。
“陛下,没有水汽的味道,无非就是云厚了些,这样也下不了雨。”说完这个,戴权又小心补充一句,“春雨贵如油,春天本就是绵绵细雨,连伞都不用打的,依奴婢看——”
他跑去窗口看了看天,增加可信度。
“这充其量也就是挽回陛下的脸面,毕竟是天子,也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老天爷也得给他两分脸面的。”
太上皇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他嗯了一声,袖子一甩去内室了。
不远处的御书房,皇帝正在处理政务,不过不是很专心的样子,看完一本奏折,也要探头看看天。
他甚至还把书桌移到了正挨着窗口。
“终于要下雨了。”皇帝叹息道,从顾庆之开始求雨以来,他就没睡过好觉,尤其一天天距离二月十一越来越近,他怕的东西太多了。
可如今看见这厚厚的云,皇帝笑了。
“朕要封你个大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到了晚上,云层越发的厚了。
京城里达官贵人多,还有皇宫,守夜的人更多。夜里的风越来越大,空气中的水分也越来越多,首先发现的就是守夜的人。
“月亮看不见了。”
“星星一颗没有。”
“真的要下雨了。”
“咱们家老爷也是去上过香的。”
“这是个真神仙!”
“国师也不过如此了!”
第二天一早,天亮了跟没亮差不多。
昨天还是灰白色的云,今天已经成了乌黑黑一片,低低的压在了头上。
低气压叫人呼吸不畅,也叫太上皇愤怒异常,“这就是你说的不会下雨!”
这明明是你说的,我不过是顺势迎合罢了。
戴权低着头站着,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他甚至生平第一次歇了争强好胜的心,横竖都这样了,不如老老实实的待着,哪怕去守皇陵,也比伺候太上皇好。
太上皇太难伺候了。
乾清宫里,皇帝换了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头上带了金缘边二龙戏珠乌纱翼善冠,他面色轻松,声音含笑。
“这件礼服朕还是挺喜欢的,万一一会儿淋了雨,可就不能穿了。”
全公公也换了大红蟒衣,“恭喜陛下,得此能臣。”
皇帝大笑两声,步履轻快出了乾清宫。
太庙门口的祭坛上,文武百官以及皇室宗亲已经按照次序,特别有序的开始上香了。
这活动已经是第五天了,第一天的时候他们还挺兴奋,毕竟上香的时候刮风了又来了云,可是一连五天,纵然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有点别的念头,甚至几个御史都打算回去写本子参他一本了。
大魏朝早朝都不是天天上的,圣人也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如今……
众人看着天上黑漆漆的云,再看看祭台边上那个身影,神情肃穆,谁也不敢说话了。
这人有本事,有真本事!
钦天监的一干人也是休戚与共挺直了腰板,跟太监和锦衣卫的人一起帮着点香,然后递到来上香的人手里。
扬眉吐气啊,什么叫扬眉吐气啊!
皇帝那边是算着时辰来的,等他坐着轿子一路到太庙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上完了香。
顾庆之下来迎接皇帝,“陛下。”
皇帝心中一惊,托着顾庆之的手臂就没叫他拜下去,“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顾庆之还在高速生长期,原本就是修长的体型,如今喝了十天的米汤,脸颊都恨不得凹陷下去了。
“陛下,求雨,总是要叫上天看见态度的。”他让开台阶,“陛下请。”
皇帝缓步上了祭台,顾庆之亲手点了香递给皇帝。
皇帝心情激荡,呼吸都乱了频率。
他深呼吸好几次,双手将香举过头顶,大声道:“朕恳请上天赐恩,朕恳请列祖列宗垂怜,朕祈求京城下雨!”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流程,皇帝在百官注目下,亲手将香插进了香炉。
一道闪电破空而下,随即便是轰隆隆的雷声。
“春雷响,万物生!”
“这是吉兆!大吉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百官越来越响的说话声中,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方才跪得快的人忙又起身,皇帝激动的快要晕过去,他觉得就是当日登基,也没今天来的爽快!
“庆之!你好,你很好!”皇帝用力拍着顾庆之的肩膀,“朕封你做国公,安国公!”
顾庆之身上都给淋湿了,他拉着皇帝的手,在噼里啪啦的大雨里喊道:“陛下,先躲雨!”
太庙这地方,三面都是用来祭祀的大殿,顾庆之被皇帝拉着,到了主位的正殿,别的宗亲官员,琢磨着自己的地位,也找到了合适的避雨的地方。
皇帝站在大殿门口,感受着铺面而来的水汽,看着落在地上又弹起来,最后溅在他龙袍上的雨滴,高兴极了。
“庆之,这雨下得真好。”
皇帝开个头,剩下的都是赞美。
“恭喜安国公。”
“安国公年少有为,是陛下之福,也是大魏朝的福气。”
“……是陛下封的第二个国公。”
皇帝笑眯眯的看着顾庆之,忽然听见这么半句话,他脸色忽得变了变,“朕记得——”
成熟冷静的皇宫大总管全公公及时堵住了皇帝的话,他飞快贴在皇帝耳边小声提醒道:“头一个是皇后生父。”
皇后生父封国公,兄弟中选一人封侯爵,这也是传统了。
皇帝笑道:“朕没想起来,也是情有可原嘛。”
“朕……”皇帝看着被围在人群里的顾庆之,互相想感慨点什么,不过最后摇头笑笑,没说出来,而是转头问全公公,“他那屋子,够得上国公的规格嘛?要么把朕的黎王府赐给他。”
全公公笑道:“陛下放心,够得上。而且奴婢说句实话,您当初出宫就三年,黎王府还没来得及扩建,不如靠近西苑的宅邸风景好,还有个挺大的能划船的湖呢。”
皇帝失笑,又去看门口的大雨滴了。
太庙里的人有多高兴,大明宫里的太上皇就有多难过。
他阴沉着脸坐在正堂上的太上皇宝座上,一言不发。
这宝座规格虽然高,纯金质地,上头还镶嵌着各色宝石,但起来其实是不怎么舒服的。
因为要显示主人的权威,椅背高,扶手宽,坐上去完全没处借力,全都要靠自己的挺着。
太上皇平日里是不坐着宝座的,这是他用来炫耀的东西。
可今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打破了,他觉得他那个跟傀儡一样的皇帝儿子,要翻出他的手掌心了,他潜意识里觉得,他要借一点外力,才能抱住自己的权威了。
太上皇是这么想的,皇帝的“鹰犬们”也是这么计划的。
倾盆的大雨下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停了,雨后的太阳从白云里露出一个角来,阳光倾泻而下,在水滴的映照下,整个太庙都成了金色,叫人心旷神怡。
这时候,早就安排好的人也开始发力了。
“就太上皇没上香。”
“不会吧……那岂不是有他没他一个样?”
“我要去求见太上皇,请他退居大明宫,好好颐养天年!”
周围的配殿里的讨论,很快就传到了主殿,策划者们对视一笑,跟着一起进来的宗亲里立即出来了一人,“陛下,太上皇该颐养天年了。天无二主,太上皇既然退位,又如何能插手朝政呢?”
求雨成功带了巨大的凝聚力,而唯一没上香的太上皇彻底成了外人。
群臣慷慨激昂的情绪需要一个发泄口,这话题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种走向。
皇帝被民意“挟持”,从善如流带各部主官和宗亲代表往大明宫去了。
顾庆之安排人收拾祭台,也跟着一起去了。
“请太上皇颐养天年!”
这句话叫太上皇变了脸色,“你们要造反不成!”
顾庆之上前一步,道:“上皇,您下一句是不是要说:皇上,何故造反?”
皇帝造反?皇帝带着,那就是拨乱反正。
太上皇被噎了个半死,看着这一群人,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点悲凉,“你们……你们竟然逼朕!朕九岁当了太子,二十四岁登基,到如今六十九岁,朕头发都白了,你们竟然逼朕!”
人群里,全公公安排的小太监来了一句,“老而不死是为贼,圣人诚不欺我。”
“谁!是谁!”太上皇大怒,他指着顾庆之喝道:“皇帝,你想清楚了!你让这么个人上来,他无父无母,对朕全无敬畏之心,他早晚要谋反!”
太上皇多年都是用的这招,百试不爽。皇子被他这么说,要么真造反,要么就只能回家憋着,至少三年不敢参政。
官员更是难过,要么当面撞柱自证清白,要么当场辞官自证清白,没有第二条路。
顾庆之上前一步,大声道:“要说逼人谋反,谁能有上皇精通?一般人都生不出六个儿子来,您儿子光谋反的就有六个!六个!”
“城门一关,吊桥拉起来,守着护城河,谁能冲进皇宫?王府就一百府兵,他们怎么进来?他们是被你放进来的!还放了六个!你可真能行!固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有太上皇逼儿子谋反!幽王要是能活到现在,大小也得给你敬杯酒!”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都感同身受。
能当到各部主官的,基本都是五十朝上,几年前的谋反事件,他们也算是亲历者。
宗亲就更不用说了,虎毒不食子,太上皇连恶虎都不如。
“你!你还说不是谋反?你竟然敢对朕不敬!皇帝,你就养了这么个玩意儿!”
皇帝也上前一步,跟着道:“请太上皇颐养天年!请太上皇交出皇庄用于赈灾!”
这是皇帝早就想好的。
“皇宫每年有户部拨款,皇庄上两百多万亩地一年产的粮食,宫里人一辈子都吃不完,可大魏朝还有许多吃不饱饭的百姓,边关的将士每日训练之余,还要自己种地,朕要把这些粮食,一半送去边关,一半用来赈灾!”
这话一出,户部尚书先给皇帝行了一礼,“陛下仁慈,是万民之福。”
大魏朝地大物博,每年总有几处洪涝或者干旱,赈灾的钱粮每年筹得户部焦头烂额。
可如果皇帝自己出这个粮食,户部尚书是真的打心底里感谢皇帝,也是打心底里觉得这是个好皇帝。
“上皇!”顾庆之厉喝道:“陛下才是天命所归,你不过是代管皇位,如何还要死撑着不放!”
联想到方才皇帝一上香,雨就下来了,在场众人齐齐上前,“陛下才是天命所归!”
“你们——朕记住你们了!朕饶不了你们!”
这话说出来,太上皇才是走到穷途末路了。
在场的有谁?现任皇帝,各部主官,宗亲里的长辈,就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途着想,也没人会帮着太上皇东山再起。
全公公带着人,去取皇庄的账本和记录等物。
皇帝则是站在大殿里,帮全公公撑场面,也时不时挑一挑太上皇的刺。
“父皇,您过得太奢靡了。”
太上皇闭着眼睛,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不多时,全公公带了东西出来,皇帝随意拿了最上头一本总账,翻开看了看。
顾庆之也凑过去扫了一眼,小声道:“陛下,这账好像不太对。”
皇帝也看出来了,他质问道:“父皇,两百三十多万亩地,皇庄的地多是靠近水源,就算周围没河,井总是有的,水源充足还不用交税,如何一年下来,就折合银子四十三万两?”
两百三十万亩地,一年轮休三分之一,剩下还有一百七十万亩,皇庄的地都是好地,产量都高,亩产都是三石往上的,就算全都按照一年一熟来算,佃户留三成的自用,再加上损耗,差不多也得有两百万石的粮食剩下来。
皇帝是这么算的,也是这么跟太上皇说的,“两百万石的粮食,折银四十三万两?父皇,要么你被人骗了,要么这账本是假的。”
太上皇头疼欲裂,哪里跟得上皇帝的思路算银子,他怒道:“只有这么多!产量高,粮价自然就低,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如何做皇帝?”
皇帝转头看着户部尚书,尚书道:“各类粮食价格不等,不过大体算来,秋收时节的粮食,一两银子能买两石,最便宜的时候,一石粮食也要卖四钱银子。”
皇帝叹气,“父皇,您也太好骗了。”
太上皇大怒,“他们今日跟着你逼朕,来日就能跟着你的儿子逼你,这些官员留不得了!他们已经有了反心!”
皇帝并不在意,内阁几位大学士直接跪了下来,他们虽然没有顾庆之心态好,也没他胆子大,不过表忠心还是会的。
“陛下明鉴,臣等绝无反心,否则叫臣等天打雷劈,百死不得超生!”
也有人直接拿自己年纪说事儿,“臣都六十七了。”
皇帝的年纪最大的儿子,才两岁多。
为了以防万一,早就溜达到太上皇身边的尹恩立小声跟太上皇道:“上皇,你怎么想的?这是从龙之功。”
太上皇怒急攻心,头一歪,直接装晕了。
尹恩立离得最近,看得清清楚楚,他跟皇帝轻轻摇了摇头。
而且太上皇装得也不像,晕了的人自然是全身放松的,可太上皇还绷得挺紧。
皇帝轻松道:“太医一会就来,早上淋了雨,回去多喝些姜汤,免得受寒。诸位都是肱股之臣,朕离不开你们。”
大魏朝,至安五年的这一次团建活动,显然极其成功。
不仅培养了向心力,还增加了忠诚度,顺便我方首领威势大增,还打击异己,爆了资源,所有人都很满意。
顾庆之跟着皇帝到了乾清宫,身上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全公公还亲手端了姜汤来给他喝。
皇帝长舒一口气,道:“原先朕盼着太上皇早点去,免得大家都难受,可经历这么一遭,朕觉得他还是多活几年的好,朕想一点点从他手里把东西抠出来。”
适当的报复有利于身心健康,顾庆之道:“陛下说得是,下一步是不是该要矿山了,尤其是铁矿和煤矿,两个不能都在太上皇手里。”
这两样合在一起就能锻造兵器,皇帝自然也是能想到的,他点头道:“那便先要铁矿吧。全福仁,派人看着大明宫,进出人等一一登记造册,不能有一个遗漏。”
忙了一早上,累归累,不过人都挺兴奋的。皇帝拿了桌上他亲笔写的圣旨,跟顾庆之道:“你是真的辛苦了,圣旨朕提前写好的,你回去好生休息,朕叫他们择日子——你觉得什么时候举行封国公的典礼好?”
顾庆之道:“倒是也不用太着急,还得再上几天香。陛下,您仔细想想,如果有人来求您办事儿,苦苦求了十天,您终于发了圣旨,结果这人头也不回走了,您怎么想?”
皇帝失笑,道:“的确得再好好进几天香。不过……至少陪朕吃了午饭再走吧?”
顾庆之痛痛快快答应了。
吃过饭,顾庆之回去小房间好好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觉得不太对,睁眼一看差点蹦起来,原因无他,忠顺王正坐在他床边,板着脸瞪他。
“王爷!您这是——”
忠顺王没好气道:“你府上什么时候能收拾好?”
他靠在旁边椅子上,“你府上没好,黎王府没人敢去,所有人都把贺礼送到了我府上,我一个亲王,皇帝的亲哥哥,我母妃还养大了皇帝,什么时候沦落到帮人收礼的地步了?”
顾庆之披了衣服坐起来,笑道:“大概因为您给我操办了冠礼?”
忠顺王叹道:“遇人不淑啊……”
顾庆之越发觉得忠顺王是个妙人了,不说别的,就说他荒唐到恰到好处。不够清醒的人,又怎么能恰到好处呢?
“王爷大恩,我是忘不了的,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保管王爷的田地风调雨顺,您家里娶妻嫁女之日,永远是风和日丽。”
忠顺王眯着眼睛看他,半晌道:“不用你活着一日,只要我活着一日就行。”
顾庆之点头,又道:“上回听说王爷要嫁女,不知准备的如何了?”
忠顺王道:“日子是早就则好的,一入秋就出嫁,正好在婆家过中秋。”
顾庆之也不跟他客气,忠顺王主持了他的冠礼,这就是名义上的长辈了,一家人。亲疏关系也是要算在诛九族的范畴里的。
“王爷帮我宣传宣传,就说选了日子之后又来求了我,我保证从晒嫁妆到出嫁,再到三天回门,全都是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忠顺王眯着眼睛看他,“你这是打算赚个大的呀。”
顾庆之假模假样的叹气,“皇帝仁慈,连皇庄都捐了出去。我也不好总问他要银子,我府上一百多下人呢,后头还得添人。而且我钦天监众人,连个马都骑不起,我手下还有二十锦衣卫,潘勇还要给我一队老兵看家护院,我这又升了国公,这一大家子人,我养不起啊。”
忠顺王勉强给了点反应,白眼一个,“你的国公俸禄肯定是最高档,一年五千两银子。”
顾庆之就当没听见,继续道:“总不能去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吧?那我这神通,早晚叫天上收了回去。反正京里的皇亲国戚多,富商也多,我赚点他们的银子又有何不可。不过您帮我宣传的时候记得,至少提前半年来找,这事情要祈求上苍的,不上个半年香,求不来好天气。”
“说了这么半天,你打算收多少?”
顾庆之这两日想的就是这个,他道:“一共三档,最低档一万两银子,保证成亲那天不下雨不下雪,不刮大风。”
“中间一档两万两银子,成亲那天风和日丽,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不管是谁都得说这是好天气。”
“至于最上等的,就是五万两银子,从晒嫁妆到回门,都是好天气。”
忠顺王当了二十多年的王爷,对京城的达官贵人和富商们也是有所了解的,他点头道:“能掏出这个银子的人不少。”
“这还没完。”顾庆之又道:“三书六礼加上最后成亲,讲究的人家总共得用三对大雁吧?皇庄可是回到皇帝手上了,皇庄出品的大雁,一对儿五千两不贵吧?叫太监穿着官服去送大雁,只收五千两也不贵吧?”
忠顺王倒抽一口冷气,“京里的富商怕是要抢疯了。”
“要抢他们也得在我面前抢,咱们再搞个竞价排名,带价排队。找我择日子,我一个月就择一次,物以稀为贵嘛。对了,今年七月先给您留下来,七月的就别卖出去了。”
听见卖这个字儿,忠顺王一边翻白眼一边点头。
“最后就是分成了。”顾庆之道:“陛下六成,剩下还有王爷和全公公各一成,钦天监要合八字算日子,给他们一成,最后一成就是我的。”
这个分成是不太合理的,顾庆之专门留下来给忠顺王加点参与感的。
果然,忠顺王想了片刻,道:“不能这么分。陛下依旧是六成,你占三成,钦天监监正也不过正五品,若是下头官赚得太多,该要被人弹劾了。况且送大雁这部分已经全都是太监的了,不用再给他们分成。还有尹恩立和潘勇,得想个法子把他们也拉进来,按次数给银子。至于我,也是帮你拉一次,你给一次银子。”
顾庆之接了上来,“那就这样,选最高档次的,办酒宴的时候送锦衣卫或者京营五大营高官一位,喝喜酒镇场子。”
忠顺王大笑了起来,“你真的好好上香求雨了?”
“求雨主要还是陛下的功劳。我能有这个本事,也是沾了求雨成功的光,。”
忠顺王站起身来,笑道:“我为了你操劳这么多,为了你给我家里风调雨顺,我真要长命百岁才行。”
顾庆之亲自送他出了太庙。
第二天就是二月十二,是春分,是花朝节,也是林黛玉的生日。
一大早,荣国府把给新近安国公的贺礼装车,往忠顺王府送去了。
与此同时,卫公公带着个嬷嬷,坐着马车,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茶叶和风筝,从黎王府出发,往荣国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