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找林黛玉,虽然林黛玉就住在安国府,但是直接冲进去人家姑娘卧房也是不可以的。
顾庆之等在第一进的明堂里,不多时林黛玉就出来了。
“正收拾东西呢。”林黛玉眼睛亮亮的,轻笑道:“宫里赏了不少东西,我正叫丫鬟一一放好了。”
“我听陛下说,给了你不少布料,正好拿来做衣裳穿。”
“已经安排人去做了。”林黛玉扫了一眼册子,道:“这是给我的?”
“置办些产业,给你练练手。”顾庆之把册子递了过去。
林黛玉接过来却没看,“我想先要个卖粮食的铺子。我家里地多,粮食产得也多,只是江南那边粮价一直上不来,南边还时不时有两广更便宜的粮食运来,我仔细算过的,把粮食运到京城来,卖给周边几个州府,加上运费,也比在江南出货有赚头。”
“你……”顾庆之想了想,打算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南方的粮跟北方的粮不一样,你可知道?”
“当然。”林黛玉轻松的表达着自己的见解,“一年熟一次的粮食比一年熟两次的粮食更顶饱些,更筋道些,也要更贵些,贡品的粮食一大半都是北方产的,这我是知道的。回头也要体现在粮价上。”
虽然只是最基本的,不过听见这个,顾庆之也放心了,“既然这样,给你找一处码头附近的店铺可好?我想你这店铺做的肯定是大生意,方便卸货,也方便谈好了直接下船就装车。”
林黛玉点头说好,又道:“我猜你还不太放心。我也知道定价要跟着大流走,可以贵,但是不能过于便宜,不能砸了别人的饭碗,也不能把整个粮价搅乱了。”
顾庆之觉得他每一天都在刷新对林黛玉的印象。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婆子进来,“姑娘,荣国府送了请柬来。”
林黛玉接过来一看,里头还夹着一封信,她也没避讳顾庆之,直接道:“八月初三是我外祖母的生日,请我去吃宴席。”
“我陪你去?”顾庆之问道。
林黛玉摇头笑道:“可千万别。背后我管不了,如今谁敢当面给我脸色呢?我是县君,还能训斥人无礼。”
顾庆之觉得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猜她八成是想自己找回场子,“那我送你去,再接你回来?”
林黛玉笑了好几声,“也行。”她说着就把册子又推了回来,“一个粮食铺子就行。”
“马上冬天了,要么再来个煤炭铺子,也做做时令生意?”
林黛玉笑话他,“国公爷,烧饭的柴火,那是一年四季都要有的,冬天取暖的碳,这会儿才开始备货已经晚了。况且你哪来的煤矿呢?总不能做个二道贩子吧。”
从林黛玉院里出来,看见林如海,顾庆之不免又感慨一句,“这么好的姑娘,师尊怎么就舍得送去荣国府?”
听见他又说这个,林如海不免又叹气,道:“当年我才做了巡盐御史,你也知道有多少盐场要管,公务上难免捉襟见肘。她母亲又才去,我忙着公务无暇顾及其他,她小小年纪无人照顾,不送去外祖母家里又该怎么办?她外祖母又说得极其好听。”
“那以后不送了?”顾庆之追问一句。
林如海笑道:“我都打算续弦了,她名义上也算有了太太,再无丧母女之说,自然不必再跟荣国府扯上关系。”
只是说着,他神情忽然又落寞起来,“其实我也能猜到陛下为什么要劝我续弦。既然要重用我,大概是想更放心些吧。”
顾庆之正要安慰,又听林如海道:“前些日子,有同年来寻我,也是为了我续弦之事。他说寻常人丧妻,守一年已经算知礼,守上三年已是难得重情重义之人,劝我不必如此,又说想给我做个媒。”
“修书虽然是清闲差事,不过正如你所说,再升就要入阁了,这等高官,无妻无子总归是个隐患,着实不能让人放心。”
顾庆之顿时就觉得不太好劝了,是他想得狭隘了,寻常人家是结亲,高官就是联姻,考量的也是政治立场问题居多,就是后世,官员家庭是否幸福美满也是考核标准之一。
“那……这也是为了实现政治抱负?造福百姓?而且师尊如今住我家里,也能拿这个当借口,连房子都没有,如何成亲?还能再拖上两年。”
林如海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你这么贴心,倒是叫人不习惯了,我原本以为你要说:师尊住我家里分毫不提搬出去,不会是想拿我安国府当挡箭牌吧?”
顾庆之松了口气,这下放心了,“陛下真的很体贴了。”
“是啊……”林如海声音忽然变小了,“我是——我林家一直都是单传啊。”
顾庆之大概也能猜到他想什么,年轻的时候自信满满,还能哄哄自己是不一样的,年纪大了越发认命,越怕是自己的问题,上回他还说过是他亏欠了贾夫人,若不是嫁给他,她怕是早就子孙满堂了。
“师尊早年不是也有个儿子?”顾庆之安慰道,“宫里生的孩子都有快一半养不大,寻常百姓家里生三个死两个是常有的事情,师尊两个孩子,活下来一个算是正常水平?”
林如海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既然收了你当弟子,我就打算收你这么一个弟子,横竖我死了也有你摔盆扶灵上香,以后这等事情就是你的问题了。”
林如海一甩袖子走了,临走还撂下一句,“好好读书,莫要耽误了功课!”
顾庆之还在后头喊了一句,“师尊,我瘦小的肩膀承担不了这么重要的责任啊!”
林如海笑了两声挥了挥手,扭头来了一句,“你一点都不瘦小。”
到了八月初三早上,顾庆之陪着林黛玉上了马车,浩浩汤汤一队马车往荣国府来了。
“你送的什么?”顾庆之问道。
“两匹织锦,还有一双苏绣的鞋面。”林黛玉安安静静坐在对面,“都是这次回来时候带的。”
顾庆之果然放心,“我前儿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红字,却要读女红,说是因为缝衣服的时候扎了手,流了血出来,又在血上绣了花。虽然说是辛苦,才把工字改成了红,可这寓意就不好,天生就带着苦味,还暗示流血,以后少做些针线,还真指望你自己做衣裳不成?”
林黛玉笑道:“知道了,我哪儿有机会拿针呢?这半年还没动过针线呢。”
虽然知道偶尔叫林黛玉去去贾家是好事儿,毕竟心理阴影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最好的还是亲手反抗亲手打破,不过顾庆之不免还是觉得贾家是吃人的深渊。
“不爱吃的东西就别吃了,不想喝茶也别喝。”
顾庆之才说了两句就被林黛玉打断了,“不想理的人别理——”她指指身后,“你给我带了这许多人的人还有东西,知道的是去拜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郊游呢。”
顾庆之便笑道:“那温泉庄子你去不去?”
“收拾好了吗?连请柬都没有呢。平白说两句,还不是逗人玩。”
马车继续往前,荣国府这会儿也很是热闹。
贾家上下都想借贾母的寿宴驱散荣国府头上的阴霾,所以这寿宴分外的热闹,虽然不像明九暗九这样的岁数要大办,不过也办了三天的席,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史湘云前儿就来了,原本想跟她宝姐姐住,不过被贾母劝住了。
贾母是怕梨香院里那个荒唐的薛蟠,若是湘云在她家里出点问题,她是交待不过去的。
想归想,说是不能这么说的。
“就住我屋里!”贾母笑道:“我屋里地方大,跟你几个姐妹也离得近,别住那么远了。”
史湘云于是又拉着薛宝钗的手,笑道:“我想跟宝姐姐住,要么我们住林姐姐的屋子吧,反正她也不在,林姐姐也不是小气的人。”
贾母心里虽然有怨气,也挺想叫林黛玉知道不是没她不行的,但随着林黛玉封了县君,贾母是越发的想把她紧紧抓住了。
“那是给你林姐姐收拾的屋子,你又不常来,你若是常来,我叫她们也给你收拾一间屋子。”
贾母当面劝过,背后贾宝玉也来道:“若是你林姐姐在,你去问她,没有不答应的。可如今她不在,你要住她屋子,就有些不合适了。”
史湘云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了?”
正日子这天早上,花厅后头就搭了个小戏台子,上午唱些暖场的戏,等吃过饭才是正戏。
贾家的姑娘们平日是没什么活动的,充其量就是去王家坐坐,戏台子搭起来大家都很是开心,围着一处看呢。
探春道:“也不知道唱什么戏?我也没听过几出,逢年过节都是点那么些戏,早听腻了。”
惜春站在她旁边,贾母做寿,宁府众人也是都来了的,尤氏冲她招手,惜春只当没看见,转脸跟探春道:“这戏班子看着眼生,就是唱些老戏,肯定也跟以前听的不一样。”
一边的迎春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平日里倒也罢了,在这等喜庆日子,就被旁人衬托得略愁眉苦脸,邢夫人远远看见了,忙叫王善保家的把人叫过来,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你也笑一笑,老太太做寿呢,你苦着个脸做给谁看?别连累了我跟你父亲!平日养在二房屋里,养得好夸二房尽心,出点错就是大房不上心,又不是我养的。”
薛宝钗拉着史湘云到了角落里,小声劝道:“你也别总说你林姐姐,她早些年也不容易的。母亲去了,一个人借住外祖母家里,总是没有在自己家里舒服的,况且她母亲又是老太太的独女,难免优待些,你让让她。”
史湘云哼了一声,“她至少还见过她母亲,她父亲也好好的,我襁褓里就死了父母,我连见都没见过,我才是寄人篱下呢,也没见我像她似的,整天掉脸子。况且她还是姐姐,怎么不是她让我?”
“我是劝你,怎么越劝你脾气反而越大了?她都封了县君了,跟咱们可不一样。”
薛宝钗还想说什么,只是人渐渐多了起来,那边又有人说林姑娘来了,薛宝钗不好再说什么,道:“咱们去老太太屋里吧,颦儿来了,也不知道她给老太太送了什么。”
贾母院里,贾宝玉一直没精打采的,袭人劝道:“今儿是正日子,林姑娘也来,二爷也稍微提些精神。”
“许是读书读累了。”晴雯一边笑话道。
“你少说两句吧。”袭人叹气,其实真算起来,贾宝玉就好好读了两天书。
说白了贾政也不是什么上进的人,混日子混了二十余年,哪有那么容易就改了?再说催儿子读书哪有清客聊天舒服?
也就三五天,贾府又跟以前一样了。
“林姑娘到了。”
听见外头传来的声音,贾宝玉一溜烟窜了起来,“我看林妹妹去!”
袭人在后头叹气,“年纪也不小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也不知道林姑娘究竟哪点好,勾得人茶饭不思的。纵然是一起长大,也该矜持些才好。”
晴雯冷笑一声,“你也就会背后说人了。你当面去说说?还嫌林姑娘不矜持,你又矜持到哪儿去?”
袭人面颊微红,辩解道:“我是二爷的丫鬟,我肯定是要好好伺候二爷的。”
“呸!晚上折腾成那个样儿,还要叫别人装聋子不成?”晴雯转身出了屋子。
林黛玉轿子后头跟着丫鬟婆子到了贾母院子里。
出来迎接的鸳鸯眼皮子跳了跳,也不好多说什么,正经先行了礼,道:“姑娘请。”
林黛玉道:“我原来那屋可还在?叫她们歇在那屋。”
鸳鸯客气笑道:“自然是都给姑娘留着呢。”
林黛玉这才叫了丫鬟拿了寿礼,跟着她进了贾母屋里。
“外祖母。”林黛玉笑着福了福身子。
“好像又长高了些。”贾母笑道,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妹妹。”贾宝玉好容易等贾母说完话,忙凑了过来,“你这些日子可好?眼见又要冬天了,仔细身子,别又咳嗽了。”
林黛玉脸色都比原先红润了,人看着也结实了,再不是以前那风一吹就恨不得倒地的柔弱模样。
只是看出来归看出来,说却是没人敢说的。
眼见没人说话,又是王熙凤出来打圆场,“长成大姑娘了,瞧这模样,跟我姑妈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贾母笑道:“你哪里见过你姑妈?又来糊弄人。”说完她冲着林黛玉招手,“来我身边,叫我仔细瞧瞧。”
林黛玉缓步到她身边坐下,贾母拉着她的手,叹气道:“跟你母亲越发的像了。”
跟原先不敢说话暗自垂泪不一样,林黛玉大方笑道:“外祖母快别难过了,大好的日子,若是我连累您伤心,以后我还怎么敢来?”
这软钉子就还挺不好吃的,贾母也只能道:“以后多来,我看见你才开心。”
贾宝玉也在贾母另一边坐下,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闭了闭眼睛,又盯着林黛玉,声音都有些发抖,“妹妹,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
“宝二爷说什么傻话呢?”林黛玉笑道:“下午安国公就来接我了。”
安国公三个字一出,一个个的全都是倒抽冷气,屋里的温度恨不得都能下降三度。
连王熙凤一时间也有些语塞。
贾府消息不灵通,远离权力圈子许久,有点无知者无畏的架势,但是她们王家不一样,王熙凤是知道安国公这三个字的分量的。
别说王家埋怨她了,就连她自己都后悔,当初怎么就被老太太唬住了,若不是她隐瞒安国公的真正身份,凭她王熙凤的手段,又怎么会拉拢不到人?还平白结怨。
王熙凤再次告诫自己,以后老太太嘴里的话一句都不能信,她吩咐下来的差事,也得掂量着办,省得又被坑。
这时候王夫人开口了,她不喜欢林黛玉,她更是讨厌安国公,前头他们二房折腾成那个样子,宝玉被训斥,老爷病了,下头庶子不肯安分守己,连大房的孤儿寡母都想要骑在宝玉头上起势,不都是因为安国公撺掇的?
“毕竟是外男,也不好总挂在嘴里的。”王夫人神色淡淡的,看似关心的规劝了一句。
林黛玉抿嘴一笑,“他是我父亲收入门墙的弟子,正经拜过师的,比寻常座师又要亲近些,也算是我的兄长了。虽是贾家的外男,却不是我林家的外男。不过我在荣国府借住这几年,的确是不常见二舅母回王家——”
一句话说了一半,她又笑了起来,暗示示得很明显了,王夫人跟王家不亲近,把兄长当外男处来着。
王熙凤不由得叹一句伶牙俐齿,早年她就常有妙语,如今是越发的能说会道了,竟是一点亏都不吃的样子。
看见自家妯娌吃瘪,邢夫人兴奋到恨不得跳起来。
邢夫人笑道:“我常听大老爷讲原先姑娘母亲还未出阁时的故事,今儿见了姑娘才勉强能感受到她三分神韵。”
算是夸完林黛玉,邢夫人又冲王夫人道:“想必你也很是怀念吧?”
怀念?王夫人脸都黑了,邢夫人越发觉得若是能见到这位小姑子,她好歹得行个大礼表示感谢。
不为别的,王夫人如今这幅表情,能叫她至少回味一个月。
说话间几位去看戏台子的姑娘回来了,见屋里气氛沉重,不由得都有点诧异。上前打了招呼之后,就各自坐下,谁都没先开口。
史湘云才被薛宝钗一顿“劝诫”,见了林黛玉不免又想起来,便道:“带了这许多东西,林姐姐这是要搬回来了?怎不在父亲膝下尽孝?”
林黛玉瞧见她张扬的模样,其实是有些羡慕的。
虽然都是寄人篱下,可史湘云比她好多了,单说这性子,但凡她叔叔婶婶苛刻一丁点,她都不会如此的天真乐观,又口无遮拦,还总被薛宝钗利用。
“你宝姐姐没教你?”林黛玉暗示道:“她总说你又去哪个郡王家里做客,又去哪个侯爵家里玩耍,你去别人家里的时候不带身衣服吗?更衣之所以叫更衣,不就因为去一次就要换一次衣服?”
史湘云正要说话,贾母阻止了她,她笑道:“既然人到齐了,我也要倚老卖老了,都送些什么贺礼,也叫我瞧瞧。”
邢夫人正要站起来,王熙凤把她拉住了,“宝兄弟先来?”
邢夫人这才明白,老太太是要看小辈给的东西。
礼物是早就送来贾母屋里的,如今不过是各自展示。
贾宝玉站起来,又看了林黛玉一眼,这才去那边拿了自己送的卷轴,笑着打开道:“这是我写的百寿图,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贾母开心极了,叫丫鬟把这图举在她面前,仔仔细细看了,跟王夫人笑道:“你们总还嫌他不争气,不读书,看看这字写得多好?”
王夫人笑着点头,“更难得的是这份孝心。”
贾母道:“就挂这屋里,来来回回都能看见!”一边说,她一边拿了早就铸好的寿桃样式的银锞子,给了宝玉两个。
鸳鸯叫丫鬟去搬了凳子,亲自上去把原先一副松鹤图摘了下来,又将贾宝玉的百寿图挂了上去。
王熙凤又眼神示意迎春,不过没等张嘴,林黛玉先出声了。
“也看看我送了什么。”
丫鬟把林黛玉带来的寿礼摆在贾母眼前,林黛玉笑道:“两匹织锦,还有一双苏绣的鞋面。我常听外祖母说老家如何如何,专门差人去寻来的。”
王熙凤站起来,凑近两步看了看,笑道:“织得这样精妙?还有这鞋面,我觉得做个屏风也足够了,做鞋面倒是委屈了它。”
林黛玉微笑看着贾母,余光瞧见迎春似乎是松了口气。
前两日贾府送来的请柬,里头还加了一封信,她没给顾庆之看。
信里说了她们要给贾母送些什么,嘱咐林黛玉不要送重复了。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在贾家住了这许多年,每年给贾母准备寿礼,大家都是这么商量着来的。
问题是离贾母生日也没两天了,送这么一封信来,说的又是她们准备了什么,她不能准备什么。
说没安好心兴许有点过,但是好心肠也是没有的。
以前送贺礼,基本都是女红类的,赶着这时候送来,真要重复了再重新准备也是来不及的,要么就不能送女红了。
不过一看那单子,林黛玉就知道迎春又被排挤了。
只有她的礼不是手工制品,跟别人的比,还显得有些敷衍。
八成还是因为薛宝钗。
自打薛宝钗来了之后,总爱插话抢白人,别人倒也罢了,迎春原本就不多话,被抢白两次就越发的沉默了,更加不说自己想做什么了。
林黛玉这半年原本就没功夫做手工,跟迎春也从来没起过别扭,干脆就从库房里找了些布料当寿礼。
贾母仔细看过,又叹了两句:“工艺越发的精湛了,比我年轻那会儿更上一层楼。”
林黛玉从她手里接过银锞子,又坐了回去。
原本送贺礼的顺序,是贾宝玉先,然后是贾家的三位姑娘,然后是外客:先是薛宝钗跟史湘云,林黛玉是被放在最后一个的。
如今被林黛玉这么一打岔,王熙凤左右看看,干脆先点了薛宝钗的名字,“薛大姑娘送了什么?也叫我们开开眼。”
薛宝钗也站了起来,笑道:“老祖宗请看。”
丫鬟拿了紫檀木的匣子来,紫檀木年份久远,已经有了点点金斑,匣子上头还有螺钿,锁头还是金的,贾母笑道:“光这盒子就够名贵了。”
“古人说买椟还珠,见了宝姐姐这盒子,就知道这词儿是怎么来的了。”
林黛玉说笑道,三春也跟着翘了翘嘴角。
薛宝钗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显得很是从容不迫,也就是装没听见。
“这是我亲手打的璎珞,丝线是在佛前供奉过的,别处是些小珍珠小玛瑙,就只有中间这一块,是颗夜明珠,白天看着平平无奇,到夜里有光出来,映衬着一整条璎珞都出彩了。”
夜明珠是非常名贵的,贾母收了这等礼物很是高兴,笑道:“我很是喜欢。别人都得一个银锞子,我给你两个吧。”
薛宝钗客气推辞两下,开心的收下了。
别人倒还罢了,史湘云一直盯着林黛玉,方才薛宝钗送寿礼,她不好打岔,等薛宝钗坐下,她问道:“我方才瞧见林姐姐皱眉头了,可是不高兴?还是喜欢夜明珠?安国公家财万贯,叫他送你一颗不就是了?”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这个云丫头,惯会笑话人的。”薛宝钗先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可惜史湘云没听出来。
林黛玉摇了摇头,道:“我不喜欢夜明珠。”她想起顾庆之说过的话。
……别的宝石无所谓,夜明珠可千万别收到屋里,对身子不好的……
顾庆之原本是想说有辐射,可古代也没这说法,最后他说的是这东西以前是神仙的宫灯,后来碎了落在地上变成了夜明珠,没有神仙那个命格,压不住这东西就是招祸。
他不仅跟林黛玉这么说,他跟皇帝也是这么说的。皇帝是个好皇帝,他也想叫皇帝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
不过这话在贾母寿宴上说,怎么听都有点贬低人的意思,林黛玉便斟酌道:“安国公说夜明珠凡人用不了,该慎重些好好收着。”
薛宝钗脸色变了,璎珞能挂脖子上,也能挂在屋里装饰,她送这东西就是想叫贾母天天看着,天天想着她的好,若是“慎重的收起来”,那她还送个什么劲儿?
而且迎春原本送的就是璎珞,她为了不重样,还专门提前说出来堵了她的嘴,怎能叫人破坏?
薛宝钗笑道:“老太太福寿双全,又怎么会是凡人?就是荣国府,也不是寻常的国公啊,你看看你宝兄弟脖子上的那块玉,这也不是凡品。”
林黛玉还想说话,史湘云埋怨道:“该我送寿礼了,你们别总打岔。”
她站在贾母身前,得意洋洋道:“这是我亲手绣的腰带,老祖宗看看喜不喜欢?”
贾母也有意缓和气氛,故意道:“腰带这样短,是嫌弃我吃太多腰粗不成?”
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史湘云又埋怨道:“婶婶整日叫我做针线,我手上都起茧子了。”
贾母拉着她的手吹了吹,“也给你两个银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