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是林黛玉诗词小课堂第一次开课。
前头在御书房就商量好的,因为林家地方不太够,主要因为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仅仅是有个来听课的姑娘,跟着姑娘的人也不少。
比方丫鬟婆子每人至少两到四位,马车两辆,车夫两到三名,毕竟是姑娘出门,还得有男仆跟着等等,头一次来不放心,兴许还得有长辈,至少也得有个兄长。
所以说是二十位姑娘,来的人兴许不下两百。
车夫男仆这些,可能人送到了就走,等上完课再来接,但是丫鬟婆子是肯定要一直跟着的。
当初安国府刚建府的时候,下人不过一百出头,刚刚好维持安国府正常运行,如今一年多过去,人数也不过一百七,这么多人对安国府也 是个挑战,更别是林家。
毕竟林家可没有太监镇场子,更加没锦衣卫看门。
二月十九晚上,顾庆之把林黛玉跟向氏一起接了来,又带林黛玉去看了看明日讲课的屋子。
“先是花园里的台晶阁,三层,四面开窗,光线好,还有春风拂面,边上还有挺高一颗杨柳,若是风大一些,枝条还能吹进去。”
林黛玉便瞧他一眼,“那明儿风大不大呢?”
“可以大。”顾庆之认真的说。
林黛玉一笑,“难为你费心了。”
从台晶阁出来,两人又往湖边去,“兰江舫,虽然在水上,不过下头是砖石砌的平台,也不怕风浪,更加不会摇晃,水边景色更好。”
“不好。”林黛玉摇了摇头,“那么多人呢,况且也不知道性情,万一有调皮的,又或者不太稳重的,不小心掉水里,那你怎么办?”
“前头还有——”
林黛玉打断了他,“就在前院寻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正房我们拿来讲诗,厢房给丫鬟婆子歇息就成。开始讲的都是基础,真要到借景抒情或者寓情于景还早着呢,再说了,也不好叫那些人进你安国府的后花园。”
她说着说着,脸上就带了点恨铁不成钢,“你那么精明一个人,安国府又在西苑对面,你怎么就敢放那么多人进来?”
顾庆之欲言又止,他其实还是安排了不少锦衣卫的,还又从京营借了几个人的,只是……
他痛痛快快的点头,“多谢师姐教我,是我考虑不周。若是没有师姐,我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样郑重的态度,给林黛玉闹了个大红脸,她把头一偏,小声道:“后日我约了米姑娘放风筝,去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还说她是京城里风筝放的最好的一个,后日我们约了比试,得有风。”
顾庆之应了声,“肯定有风,师姐放心。”
说到自己喜欢的放风筝,林黛玉很是雀跃,“我这次准备了两百丈的线,我肯定能放过她。”
两百丈?这不都六百多米了?一里多地啊。
“还能看见吗?”顾庆之怀疑的问。
“这有什么看不见的?”林黛玉兴致勃勃道:“再说还有线拽着呢,就算看不见,手里线绷着,风筝总还在的。你又想什么呢?”
顾庆之神色木然,他能想什么?
当代人又有哪个没看过这种比喻的:我就是你手里的风筝,不管飞得多高多远,只要你一拉线,我总会回到你身边。
顾庆之都想扇自己两巴掌了,这都什么土味情话尬味文学?
话说师尊什么时候出来,这日子他快过不下去了。
“我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你最近……”林黛玉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我记得你们钦天监不是还跟着太医院合作出了一本黄历?上头不是按照二十四节气列了推荐食谱和药膳进补?我记得来的路上你还说晚上是猪肝菠菜粥,还有拿松子玉米炖的鹌鹑,另还有新鲜的木耳。你全忘了不成?”
“也不能说全忘了。”顾庆之扭捏了一下,甚至想要不要乔装打扮跟着锦衣卫去贡院轮各班。
他虽然觉得他喜欢林黛玉这事儿吧,肯定是要告诉林黛玉的。
但是他也得考虑时代背景,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父母之命才是正统,况且这还是他师尊,所以得先告诉林大人一声。
总不能趁人家父亲不在,而且这位父亲还对自己信任有加,把家都交给自己照看了,然后自己去跟人家闺女表白了。
这就不是个事儿啊!
要么再去跟忠顺王说一声?
忠顺王毕竟主持了自己冠礼,名义上也是亲近的长辈了。
“就是想起来忠顺王了。”顾庆之又拉了个出来挡枪的,“前儿他托我办事——”
顾庆之脑子飞快转着,只说“托我办事”是不行的,得找个具体一点的理由,不然怎么听都是托辞。
“他府上的琪官儿,嗓子不是不太好吗?王爷想是直接放出去,还是再过两年。我是觉得不如问问琪官儿怎么想,是置办些田地呢,还是给他搞个戏班子当班主。”
“这我就不知道了。”林黛玉道:“我倒是听不出来他嗓子不行,上回他唱得可好了。”
“有些地方已经唱不上去了,戏本子上已经划掉了几出戏。”
“那你赶紧去吧。”林黛玉轻轻推他一下,“别叫王爷等你。”
“我真走了?”顾庆之内心慌张,脸上却都是留恋。当然这留恋肯定是真的。
是个人,但凡有的选,都会选跟林黛玉一起吃饭吧……
忠顺王都四十好几了,日子过得又不太克制,样貌也不太好看来着。
但是他究竟是说了什么,才走到了跟忠顺王一起吃饭的地步呢?
“赶紧去吧!”林黛玉跟他摆摆手,“我想要什么就吩咐了,不用担心我。”
顾庆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林黛玉叹了口气,也往里头吃饭的花厅去了。
原先安国府伺候她的丫鬟跟了上来,道:“您还住原先那屋,东西都是收拾好的。大人又置办了个鱼缸镶进去了,鱼还是他亲手钓的呢。”
林黛玉脚步一拐,就往原先那小院去了,“就说我有事儿,叫太太先吃吧。”
倒也不是要跟向氏一起吃饭,她们两个一起吃饭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主要就是问候一句,还有什么比“吃了吗”更平常的问候吗?
向氏被安排到了林如海原先住的院子里,连带林如海的两个妾。
原先林如海还是有几个妾的,不过有两个年纪大了,不想远离故土,林如海卸任巡盐御史之后,她们就回到了林家在苏州的老宅,年轻的这两个跟了过来,不过这俩年纪都比向氏还大上两岁。
听见林黛玉差人送过来的问候,向氏浅笑道:“我知道了,也叫姑娘别耽误太长时间,按时吃饭。”
传话的丫鬟出去。
向氏身边的梁妈妈不免叹了一句,“真不像荣国府养出来的姑娘。”
原先她还总担心冲突啊,压一头啊什么的,不服气啊什么的,哪知道来了大家都淡淡的,各过各的日子,还挺舒服的。
“是啊。”向氏也叹了一声,“先头打听消息,说这家姑娘被荣国府养了六七年,我还担心她拿她母亲压我。”
荣国府的名声不太好,这也挺正常的。
贾家是金陵一霸,位于护官符之首,来了京城就换了风格了?这肯定不可能。
无非就是京城有权有势的太多,贾家恶霸不起来罢了。
梁妈妈又道:“那……虽然没证据,但是也该跟国公爷说一声才是。贾家……万一呢?”
向氏皱了皱眉头,感慨道:“那一会儿请国公爷来一趟,我亲自告诉他。”
不过这会儿顾庆之已经到了忠顺王府了,忠顺王刚吃过晚饭,见了他来,不免惊讶一下。
“这点……饭点都过了,你总不能是来吃饭的吧?”
大家都很熟了,还一起合伙赚银子,顾庆之也没客气,他叹了口气,“唉,我想求娶林姑娘为妻,只是我师尊还在贡院,我这个愁啊。”
“我说上回陛下怎么——”忠顺王嘻嘻笑了两声,“你不好意思?不敢开口,我帮你说?”
“千万别。”顾庆之道:“万一我师尊误会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拿权势压人,我打算让我师尊高高兴兴的把女儿嫁给我。”
忠顺王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帮不上你了,我一个王爷,我看上谁没有不答应的。”
顾庆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这次来是有正事的,你府上琪官儿打算怎么办?”
那知道这三字儿一说出口,忠顺王脸色就变了,“哼,他如今是攀上高枝儿了,他那裤腰带是北静王送的,还是茜香国的贡品。”
“这不能算高枝儿吧,北静王不过一个郡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等尹大人寻着错儿,他可就不是世袭罔替的郡王了。”
忠顺王哼哼两声,“怎么不是高枝儿?我养戏子就是荒唐是不学好,他养戏子就是风雅之举。我不如他。我府上戏子那个不是到了年纪就好好的给置办了产业送走了?就这么一个琪官儿,眼皮子浅!”
“不对——”顾庆之忽然反应过来,“北静王把贡品给了一个戏子?这不合适吧?我忽然有了个计划。”
北静王不安分,尹恩立也的确是查到了他某些违法行为,可问题是他是世袭罔替的郡王,是有免罪资格的,寻常人要流放十年的罪,搁北静王身上,充其量就是罚俸三个月到半年。
这样的罪名也不是不能发,皇帝就打算等这次科举过后开始处理北静王,也给宗室提个醒,手别伸到不该伸的地方。
这么一说,忠顺王也来了兴致,北静王处处压他一头,踩着他刷了不少声望,包括前头所谓的他在上一任北静王灵堂上不敬的传闻,忠顺王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你只管说,要我做什么,我都给你办得好好的。”
“这计划的终极目标,就是要造成北静王羞辱大魏同僚,羞辱茜香国的事实。这不能算是污蔑,他把茜香国的贡品送给戏子,茜香国上供的都是什么?咱们大魏朝得了贡品的都有谁?不是后宫的娘娘,就是高官的家眷。再说什么人能用贡品,他一个世袭罔替的北静王能不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忠顺王皱着眉头,“你说得不错,找御史弹劾他?”
“这是后头的事儿了。”顾庆之道:“一开始要先把事情炒热,比方北静王拿那贡品当聘礼,想从王爷手里要走琪官儿。咱们要炒的热度,是忠顺王跟北静王争琪官儿,那贡品是定情信物。”
忠顺王皱着眉摇头,两下就笑了起来,“这算计他躲不过去!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顾庆之摊手,这可都是当年稍微关注点娱乐圈积累下来的素材啊。
“三十六计啊,王爷,您也该读点兵书了,声东击西。”
两人很快商量了细节,约定下一次或者下下一次大早朝的时候,顾庆之拖住北静王,忠顺王送琪官儿去北静王府。
忠顺王笑眯眯的搓手,“我原本还觉得琪官儿这人不安分,我又不是不肯放他,可若是这事儿能成,我不仅给他置办田地,还给他置办个戏班子。”
“那北静王可真的要被气死了。”
“这又不关我的事儿。”忠顺王很是坦诚,“自打他诬陷我在他爹的灵堂上失仪,我就恨不得跟他不死不休了,我名声这么坏,就是打他起的。可惜……我爹死的晚,不然——”
对上顾庆之“我觉得你有问题”的眼神,忠顺王小声道:“这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
这边商量完事情,又吃了顿“便饭”,顾庆之回到了安国府,一回去,就见书房伺候的小厮道:“大人,向夫人说有要事相商。”
“先去说一声,我稍稍洗漱过后就去。”
怎么都是名义上的长辈,打扮整齐才好见的。
不多时顾庆之到了向氏院子外头的正厅里,“夫人。”顾庆之行礼道。
“国公爷请。”向氏也很是客气,而且一句废话都没有。她都没招呼梁妈妈上茶,直接就开口。
“昨天我家里来了人,说是荣国府给我家里递了消息,荣国府想收我做干女儿。”
顾庆之都被惊到了,荣国府怎么还有精力瞎折腾?
花朝节那一天,锦衣卫扮成盗贼,送贾母出城转了一圈,今儿这才二月十九,满打满算也就七天。
向氏家里距离京城大概两天左右的路程,昨天来的消息……贾宝玉这就好了?贾母怎么不担心贾宝玉了?
可见锦衣卫办事儿也不牢靠。
事后锦衣卫也来详细回报过的,三车的人,总不能去吓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吧,况且她还是国公夫人。
后头车上的丫鬟婆子,吓了也没什么意思,况且贾家一千多下人,贾母能把谁放在心里?
那就只能往贾宝玉身上招呼了,据说当时吓得挺惨,原以为能养上个把月的,这才几天啊。
向氏又道:“没有字据,就是来人传了个消息,又说叫我等着,很快就能有机会了。来的是个婆子,还许了些金银珠宝田地等物。我想着……老爷是三月底的生日,怕是他们要动些手脚。我只跟国公爷说了。”
顾庆之道:“夫人不用担心,贾家再折腾都不可能如愿,她们就是丑角,演戏来给您解闷的。回头我叫锦衣卫帮忙看着您家里。至于林大人那里,也有我看着,况且京城……真要对着干,我会怕谁呢?荣国府更加不足为惧。”
向氏轻松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国公爷了。”
顾庆之起身告辞,向氏也转身回了内室。
出了院子,顾庆之一笑,觉得这向氏也是个好人,能看出来林家谁当家做主啊。
这么忙忙叨叨,一天就过去了,第二天一早,顾庆之先去找了尹恩立,从他这边传消息去向氏娘家附近的卫所,等回来,来学诗的人也到了两位了。
顾庆之在外书房等着,若是有家长来的,他也得稍微迎一迎。兄长之类的就不用他这个安国公出面了。
也不知道他师姐给别人上课是什么模样。
等到中午吃过饭,来学诗的人三三两两的告辞了。
顾庆之去了书房,见林黛玉手里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说了一早上话,嗓子都有点哑了。”抱怨中带着炫耀,很明显她还挺开心的。
“去拿蜂蜜水来,还有胖大海罗汉果。”顾庆之一边吩咐,一边道:“我竟然没提前想到这个。”
林黛玉没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而是道:“有三个是来凑数的,下次应该就不来了,再上一次课,看看她们都是什么水平,我想给她们分成两个班。作诗也不是日日都能做的,人多了我也教不过来。一个月上一次就行。”
顾庆之顿时松了口气,“一次就很好了,别累着。”
“哪有那么容易累着?你这人,最近奇怪得很。以前还跟我说累点好,累点睡得好,人也充实,不会每天无所事事,还觉得我骑马练习的不够。如今干点什么你就担心。”
顾庆之心里又咚咚咚跳了起来,他反差竟然如此之大吗?他也不想的啊,他控制不住啊。
“那咱们去骑马?”顾庆之故意道。
“明天要跟米姑娘放风筝去呢。”林黛玉眼底又升起了怀疑,“我若是胳膊酸了,我还怎么放风筝?”
完蛋,又矫枉过正了。
不过林黛玉倒也没在意,而是道:“你也歇了好几日了,我今儿也知道正常人作诗是个什么水平,等明儿我放风筝回来,你就该好好读书了。四月还有殿试呢,府试也得提前,父亲临走的时候还专门嘱咐我,要盯着你别叫你生事儿。”
“也不知道师尊什么时候回来?”
“今儿都二十了,也考完了,上回你还说以往改卷子差不多十天出头的样子,送父亲进贡院的时候,你叹息说下次见面都要三月了,父亲气得想打你来着。”
林黛玉声音越来越小,“你是不是病了?叫乔太医来看看?”林黛玉扬声叫道:“卫公公,卫公公,请乔太医来。”
顾庆之没拦住,他也没想拦,请太医来看看也好,免得他编出更加离奇古怪的谎话来。
就是北静王这突来横祸,虽然跟他不做人有很大关系,但是要没他师姐,好日子兴许还能过几年。
林黛玉嗓子略有点哑,顾庆之索性也不说话了,很快卫公公就请了乔太医过来。
林黛玉刚叫了一声“乔太医”,乔太医就麻利坐在了林黛玉对面,笑道:“姑娘嗓子略有嘶哑。”他又一扫杯中之物,加上太医对药材敏锐的嗅觉,“如今这个就很好,稍稍喝两天就行。”
林黛玉看着已经摆在自己面前的脉枕,斜着眼睛瞟了顾庆之一眼,站起身来道:“不是给我看,是安国公。”
顾庆之老老实实在林黛玉让出的位置上坐下,手一伸,便回想着这几日林黛玉是怎么说他的,“有点记不住事儿。”
才说了一条,就被林黛玉打断了,她轻轻在顾庆之背上一推,“你别说话,太医号脉呢。他……除了记不住事儿,口味也有点改变,性子比以前古怪了,像是受惊了一样,有的时候看起来忐忑不安的。”
总结的真好。
不多时,乔太医诊好了脉,道:“大体上没什么问题。”
一瞬间,顾庆之觉得林黛玉轻轻搭在他背上那手似乎是攥紧了拳头。
“我也觉得我没什么事儿。”顾庆之连忙道。
乔太医道:“脉象略有些快,可能是太累了,春天的祭祀也不少。也有稍稍上火的迹象,不过春夏交际,上火很是正常,不是坏事儿。”
林黛玉松了口气,“还请太医开个方子。”
乔太医斟酌片刻,很快开了方子出来。
林黛玉拿来一看,见都是些金银花、决明子或者大青叶这种平日里代茶饮的东西,心放下一半,“我叫他们熬药去。”
顾庆之送乔太医出来,解释了一句,“其实我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乔太医号脉的,如何看不出来,他道:“若是那汤药不好喝,加些陈皮冰糖调调味道也是可以的。不想喝也行,粥里加点绿豆都是一样的。”
顾庆之的眼神顿时就有点哀怨了,“那您应该写在方子上啊。”
乔太医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走了。
等药熬好,林黛玉亲自带人端了药碗过来,又拿了一匣子蜜饯。
“喝药吧,一会儿凉了就更苦了。”
那能怎么办呢?凭本事生的病。
顾庆之端起药碗,一口就干了。刚放下碗,嘴里就被塞了个蜜饯,“良药苦口利于病,别嫌苦,吃个蜜饯就不苦了。”
很难说是药苦难受,还是猝不及防被人往嘴里塞东西那一下更难受。
顾庆之下意识就吐了个槽,“你至少让我漱个口再吃蜜饯吧?很难不怀疑你是来折腾我的。”
林黛玉忽得轻松起来,笑道:“真不愧是太医,一碗药下去,你就好了许多了。”
与此同时,顺天府尹谢大人跟锦衣卫指挥使尹大人也到了宫里,跟皇帝回报上次有人状告安国公县试作弊的案子。
这两人神情都不太自然,互相对视一眼,由皇帝心腹尹大人先开口了。
“陛下,这案子——”尹恩立把心一横,道:“是荣国府诬告安国公。”
皇帝啊了一声。别的不说,这事儿闹得挺大,差点三法司会审了,最后竟然是荣国府下的手。
尹恩立也无奈极了,原以为能查出点什么来,如今……有种杀鸡用了牛刀的憋屈感。
“荣国府二房下人郑华,给分安赌坊五百两银子,叫赌坊给宛平县捕快石大治下套,石大治在县试时是负责维持考场秩序的。石大治输了五十两银子,又被威胁去揭发安国公科举舞弊。”
“据石大治说,他当时就是想把事情闹大一点,不然他一家子怕都要遭了赌坊的黑手。”
没等皇帝说话,尹恩立自己先吐槽起来,“就这么点事儿,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三天就查完了。后来臣等几个都不太相信,怕是里头疏忽了什么线索,就又查了一遍,结果的的确确就是荣国府下人诬告。荣国府二房太太给的银子,一共给了三千两。据那郑华说,是因为二房太太想叫安国公安生一点,别总找她儿子麻烦。”
皇帝都不知道该叹息什么了,他甚至想说,如果这三千两不是被贪了两千五百两,而是全都用来下套,兴许就没这么容易查出来了。
尹恩立没精打采的,顺天府尹谢大人见他不说话了,便又解释一句,“后头这几天其实是在查分安赌坊。赌坊屡禁不止,背后总有人撑腰,怕走漏消息,这才等查完了才上报。”
不管怎么说,虽然安国公这事儿没什么功劳可分,可赌坊有啊。
尹大人看不上这等功劳,他看得上。
皇帝强打起精神,“宣安国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