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早饭有点离谱,特指林黛玉面前的。
先是一小碗醪糟浸梨,醪糟加了枸杞煮开,放凉之后加上切好的梨片浸泡。
“这菜最难拿捏的就是腌渍的时间,泡久了梨就软了,泡的时间不够,味道没融合在一起,梨是梨醪糟是醪糟的。”
下头还有两碟凉拌菜,一个是梨丝拌山楂,还一个梨丝拌白菜心。
之后是热菜,拔丝梨,最后是常规最常吃的炖梨。
好在都是小小一碟,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两只梨。
林黛玉没搭理一脸笑意等着她回应的顾庆之,而是跟林如海道:“爹爹,咱们家穷了吗?大早上竟然连米粥都吃不起了。”
林如海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但是对他们两个这腻来腻去的行为还真是——腻味,他挤了点假笑出来,道:“咱们家可没这条件,下了雪还能让你吃上新鲜的梨。”
难得吃瘪,不过林黛玉也不在意,她指了指炖梨,道:“一会儿回京城,这个留在车上吃吧,车里多热啊。”
顾庆之道:“都有都有,准备好了。”
当然这些菜就是端上来叫林黛玉看看他的确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正经的饭菜还是有的。
等吃过早饭,一行人上了马车,回京城了。
到了年底,有事儿的人都挺忙的,各种祭祀年终总结都不带停的,就是林黛玉也要去看看她手里几个铺子,还有这一年教人作诗,也得做个总结。
每次上课做的诗,包括后续留的作业,林黛玉这儿也都有底稿,她把这些东西分人装订成册,又一篇篇认真仔细看了看,计划着过两日就一对一的讲一讲这一年下来的进步。
“唉……”林黛玉笑了一声,“幸亏不用再教那个一窍不通的家伙作诗了。”
她下意识取了信笺来,只是又不知道写什么,半晌画了朵梅花送去了。
这个点顾庆之还在宫里,林黛玉收到信已经到了下午,回来的还是她早上那信笺。
梅花她是画在左上角的,右下角加了两个印,一个国师的印,一个国公的印。
林黛玉微笑了好半天,信笺也叫她夹在书里了。
前·荣国府的诸位也在忙。
王熙凤停灵时间到了,今儿由贾琏带着下仆送去家庙寄存,等着将来一并送去祖坟。
秦可卿的棺材也还在这儿停着,贾琏见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当初声势浩大的葬礼,她也一样停在这里没有入土为安。
贾琏又觉得荒诞,谁能想到贾家这么快就败了呢?那样热闹的葬礼,如今想起来还真的就跟梦一样。
梨香院里,薛姨妈跟薛宝钗一起做针线,状似无意道:“今儿出殡,大姐儿也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
薛宝钗故作伤感道:“真要算起来,原先凤丫头那样忙,整日不着家的,大姐儿也是丫鬟带着的。当初觉得母女感情许是要生疏,如今看倒是上天垂怜了,不亲近,自然也就不伤心。”
薛姨妈叹口气,“还得再找一个,别的不说,孩子还不到十岁呢,没有母亲教养可不行。”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都是自家人,对方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怕是……得找个官宦人家的女子吧?”薛宝钗道,“而且凤丫头才死,至少得守过年。”
“那也没两个月了。”薛姨妈的视线虽然在手里针线上,但是已经很久没动作了,“你记得原来二房有个门生叫傅试的,是个六品的通判,他妹妹傅秋芳都二十三了也不曾许人,那人是想把自己妹子嫁给宝玉做妻的。”
这人薛宝钗也知道,毕竟当初她的目标就是宝玉,从借住的林黛玉到史家的史湘云,再到这位傅秋芳,她都一一打听过的。
总之这人年纪太大,排在所有人里最后头。
“父亲是官可跟哥哥是官不太一样,她身份还不如你呢,咱们祖上可是天子近臣。现如今贾家落难,傅试也不来了。”薛姨妈叹道:“继妻,也不是国公府了,你这个门第就很可以。我倒不是不想给你找别家,可如今这情况,找谁呢?咱们是金陵来的,也不认识几个人。”
薛姨妈放下手里针线,“跟你哥哥,我是说咱们住进贾府这些年,外头怕是早就默认你要配给宝玉了,所以没人来提亲,可——”
“快别说了。”薛宝钗忙阻止了她,有些话点到为止,真说出来,大家都没面子。
“我听说大房将来是要回金陵的,正好咱们一起回去,总归比在京城好些。”薛姨妈数了一条优点,又道:“原先咱们贾史王薛四家互为姻亲,又在地方上有些名气。可如今一家比一家惨,你舅舅他们家也回金陵了,我想虽然没了官位,贾家也没爵位,可咱们跟王家也是亲戚,你嫁过去王家不会使绊子,而且人多总归是能互相帮衬的。”
薛宝钗也道:“若还是荣国府,那嫁个闲散的公子无妨,可若是没了国公府,家里人还是得能拿住事儿的。”
“是啊……那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是不是你哥哥前头说的立女户,你动心了?”
薛宝钗摇头,“我的确是想过,可要说立女户招赘……哥哥就是招赘,招赘能招来什么好人家不成?不到走投无路,谁会入赘?无非就是些过不下去的混子。况且入赘之后,绝了科举的路子,生了孩子也不能跟自己姓,哪个男子能受得了这个?心里憋着气,那将来寻着机会肯定是要使坏的。”
说到这个,薛姨妈思绪又到了薛蟠身上,她道:“你哥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生生把个香菱当奶奶供起来了。这样可不行,将来他入赘,你大表姐看不下去怎么办?岂不是要搞得阖家不宁?”
虽然算计来算计去,评价这个又看不起哪个的,但说实话,她们的算计没一个成功的,所以话说得虽然挺有志气,但现实就是得哄好元春,继续住在贾府,这话题一下子就不那么悬浮了。
“要么给她吃些绝子的药吧?也叫你大表姐知道,咱们是一心向着她的。”
薛宝钗拦住了人,道:“先别急,等哥哥的身份办好了,那边下定了,您再带着香菱去二太太面前把事儿办了。别当着大表姐,也不好太直接。”
薛姨妈笑道:“正是这个理。我的儿,还是你有主意!”
虽然母女两个又有了堵贾琏的主意,不过贾琏跟贾宝玉不一样,贾宝玉整日就是在家里闲逛,都不怎么出二门,贾琏可是有正经差事,管着贾家一切的对外事务的。
尤其临近过年,他就更忙了。
贾家的铺子要巡查要算账,还有些亏损的铺子要盘出去,另外一些铺子算是爵位福利,贾家没了爵位,自然是保不住的。
就好比顾庆之在前门的杂货铺子,买的就是宫里流出来的绣品,还有太医院每年清出来的贵重药材,或者还有些小件装饰品,被宫里主子赏给下头人,然后他们送出来换银子的。
这样的铺子,如果顾庆之没宫里的关系,他是开不下去的。
贾家也有不少类似的铺子,现在没了关系,就只能盘出去。
除此之外,贾琏还得抽空去伍家看看,他们追讨逃奴都两三个月了,也该有点动静了。这可是锦衣卫。
这天下午,贾琏提前跟伍玉华约了饭,刚过申时,他就带着一坛老花雕去了伍家。
冬天天黑得快,今儿又阴沉沉的,才过申时天色就暗了下来。
贾琏也来过几次,不过今儿一进来,就在二门口看见个熟人——贾宝玉。
贾琏眉头一皱,快步上前,问道:“你来做什么?”
再一看他们这站位,贾琏就知道他前头劝的话,迎春是一句没听进去。
伍家是个三进五间的院子,前院稍微大一点,院子中庭里种了两棵树,还有个小假山造了个景儿,厨房在倒座,院子两边各有两间厢房用作客房。
后头两进倒是不大,都没有厢房,尤其最后那一进,其实就是正房的后罩房。
这样的房屋格局,就说明主人家平日里社交比较多。
现在是贾宝玉站在二门外,迎春站在二门里,两人面对面说话,中间就是二门的门槛。
搁这儿糊弄鬼呢。
贾琏快步走了过去,阴沉着脸,“伍家哪有那么些规矩?你们要说话就好好说话,大冷天站在外头,是盼着风给你吹病了不成?”
再一看迎春那脸色,他还真说对了。
贾琏重重叹气,不趁着你那千金小姐的名号还有用赶紧站稳了,还搁这儿伤心呢。如今伍玉华是对那大家规矩感兴趣,可他总有一天会不感兴趣的。
“伍家不讲究这些。”他一指前院西厢房,“你们去那里头说话,再叫你丫鬟给你备两个火盆来。”
贾琏声音挺大,贾宝玉叫他二哥哥他都没听见。
正说着话,伍玉华回来了,当着他的面,贾琏声音又大了些。
“你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碳,还加了香料窨制的,一点烟尘都没有的,他对你够好了,这东西可不好得,就是原先的荣国府,也不是各个主子都能用上的,如今更是只有老太太才有上等的碳用了。”
伍玉华挺骄傲的,客气道:“不足一提,夫人已经是低嫁了,又知书达理的,我虽然识得几个字,但跟夫人比,跟孩童也没什么差别了,我自然不能叫夫人跟原先差出去太多来。”
贾琏笑道:“我带了上好的花雕酒,也叫你南方的手艺。”
“正好我也有事儿跟你说。”伍玉华一伸手,虚揽贾琏手臂,跟人一起去了东厢房,又叫人去外头的饭馆叫两桌菜送来。
两人坐定,贾琏想了想,问道:“……我那堂弟,常来?”
伍玉华点头,“我家里也没个什么人,夫人一人在家也无趣得很,来便来吧。”
贾琏歉意道:“我那堂弟……被家里老人溺爱,生的天真又不谙世事,若是言语上有所得罪,你多担待些。”
“咳,哪儿能计较这些呢?”伍玉华不太在意。
两人闲聊几句,又抿两口仔细品了品酒,不多时,四道凉菜就送来了,还有一大盘子卤味拼盘,至少酒是能喝起来了。
伍玉华叹道:“这事儿不好办啊……姓周的那一家,带了这许多银子上路。”
贾琏还以为他要办事的银子,忙道:“可是要打点?临近过年,是该给兄弟们辛苦钱。”
“不是这个意思!”伍玉华眼睛一瞪,“我们锦衣卫私底下干活儿,也是有规矩的。我跟你实说了吧,现在查到他们往两广去了,还请了个镖局护送,问题是如今他们连人带镖局全都不见了。”
伍玉华一口闷了酒,道:“兴贤镖局就剩下三个人,一个是又老又聋的看门的,还有两个洗衣服做饭的婆子。也不知道是镖局把他们劫了,还是连带镖局一起叫山匪劫了。”
贾琏皱了眉头,可想起平日里周瑞家两口子在贾家嚣张的样子,就还……不算出乎意料。
“唉……他们那一家的脾气,又口无遮拦的,再说懂财不外露的道理,怕是也管不住自己。”
伍玉华又从衣服里抽出个信封来,“这是三万两,找到四家的,一共九万多银子,兄弟们路上花费打点等等出去三千多两,我做主分出去五万两,零头我拿了,剩下的你收好。”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贾琏收好银子,又给伍玉华倒酒,“满上,今日咱们一醉方休!”
对面西厢房里,贾宝玉正柔声安慰迎春,“我不好出来,不过一有空就去找姓顾的跟林妹妹,只是临近年底,不大好找。”
贾宝玉也来过几次的,每次都是“我一定找到他们,找到了他们一定会给你撑腰,你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迎春不疑有他,她本就不满意自己的婚姻生活到了极点,贾宝玉又总给她许诺,使得顾庆之跟林黛玉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虽然就算她依照贾赦跟贾琏的交代,好生奉承伍玉华,努力适应小门小户的生活,又抛头露面跟她以前完全接触不到的阶层相处,最后结果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是好的,但是因为有贾宝玉“拉”她一手,她是完全不往这边努力了。
“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吧,她过得好,何必去打搅她呢?虽然是自家姐妹,可如今云泥之别,我也不好说曾跟她当过姐妹的。叫人听见,竟是我高攀了。”
贾宝玉红了眼圈,表决心道:“我今儿一定找到他们!”
没错,跟薛家堵不到贾琏一样,贾宝玉一样堵不到人。
原先他能去安国府拜访,是因为顾庆之专门吩咐了街两头的侍卫,叫贾家人进来。
可如今顾庆之的吩咐是:“别叫贾家人进来。”这又是西苑墙外一条街,住得也都是根红苗正的宗亲或者心腹,贾家距离这个阶层太远了。
贾宝玉去了两次,若不是看他衣着华丽,又年轻懵懂,怕是要被打一顿的。
至于去堵林家。
贾宝玉现在是白身,他爹的官职还是被罢免的,简言之就是犯官之子。
林黛玉呢?
长明郡主、内阁大学士的女儿,还是国师的未婚妻,真要被贾宝玉堵住了,那大魏朝的等级制度也该崩了。
贾宝玉想起这几次的经历,暗暗骂了句先敬罗衣后敬人。
迎春道:“别的不说,下回你来,能不能求婶子给我一尊她平日上香的菩萨?我……”
她眼圈一红,抽泣道:“前两日夜里他回来,身上有血,我实在是害怕,也不知道他在外头做了什么事,我想着吃斋念佛总归是能抵消些罪孽的。”
若是贾琏在这儿,怕是要开骂了,“他是锦衣卫!你以为他平日里出去干什么?游园赏花还是下棋作画?”
可她这话是跟贾宝玉说的,所以得到的回应是这样的:“女子秉性至弱,就连我都受不了血气冲身,何况是你?他也该净身沐浴再进来的。他怎得这样不懂规矩?还要连累你担忧。”
姐弟两个一边吃一边说,有贾宝玉这么柔声细语的安慰着,迎春的确是找回了几分当日在家里的悠闲,只是天很快就黑了。
迎春神情又落寞下来,“你回去吧,仔细老爷说你。”
贾宝玉笑道:“无妨,老爷如今读书呢。明年二月他要科举,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月了。我跟你说——”他压低了声音,“老爷关了院子门,除了送饭的,谁都不叫进。他也没空管我了,我跟老太太说效仿老爷关门读书,出来一下午很容易的。”
迎春也笑了起来,“全家就你最淘气了。那就再多待一会儿吧,琏二哥每次来,他们都要喝醉的。”
“你原先最喜欢下棋的,我陪你下棋吧。”贾宝玉笑道。
迎春捧了棋盘出来,一时间忘却了诸多烦恼。
林家。
“你爹爹在不在?”顾庆之问道,他今儿来的晚,而且也在宫里吃过了,进门直冲饭厅,只看见林黛玉,没瞧见林如海。
“在的。”顾庆之背后传来幽幽的声响,正是林如海。
林黛玉抿嘴一笑,道:“爹爹怪会吓唬人的。”说完她又飞快补充道:“我这是把他说的话说了,叫他无话可说。”
谁知道顾庆之清了清嗓子,道:“岳父大人惯会吓唬人的。”不能说毫无差别,只能说一模一样。
“不过您站在门背后做什么?”顾庆之又问。
林如海看看林黛玉,林黛玉便又道:“也不算是门背后,墙上那画许是被风吹歪了。吃过饭了没有?”她问顾庆之,“今儿外头风大,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回头生病了怎么办。”
她言语里带着三分羞涩,脸上因为顾庆之当着她面叫岳父大人带来的红晕还没消下去。
林如海顿时就生出些无奈来,“我叫他来的。”他如今说话也比较直白了,虽然在朝堂上还有所收敛,不过跟自己家里人,那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你们两个的庚帖供在太庙里,那就是纳吉。我估摸着得供过过年,朝廷一般放假放到正月十三,今年估计也差不多。可正月十三把庚帖取来,是不是太着急了?”
林如海若无其事的说完这一番话,林黛玉的脸上又烧了起来,“怎么好当我面说这个的?”
“你问他来干嘛的。”林如海表情管理比屋里其余两人好太多了,他这脸一板正,语气里再加点无奈跟无辜,带来的羞涩感那是妥妥的要翻倍了。
“我先回去了。”林黛玉头一扭,急匆匆就往外头走,“先别说,等我走了你们再说。”
“这孩子。”林如海故意道:“怎么就害羞起来了?前儿还说成亲也得她满意才行。”
顾庆之自己“欺负”林黛玉好说,可别人就算是亲爹也觉得不太是味,“师尊,师姐脸皮薄,您也少说两句吧,回头师姐生气怎么办?冬天本来就是燥得很,回头该上火了。吃不好睡不好的,师尊难道不担心?”
“你倒是心疼她。”林如海哼笑一声,手一背,“咱们去书房。”
两人对面坐在林如海书房,下人上了些消食理气的茶。
林如海道:“方才我也说了,庚帖从太庙请出来,就该下定了,你送聘礼来,我得回你嫁妆的礼单。聘礼是留在娘家的,这次送东西得我满意。”
他稍稍一顿,感慨道:“之后就是请日子成亲了……”
顾庆之见他有些伤感,大概猜到他今儿话这么多,也是因为成亲这条路要走到下半段了。
顾庆之斗志昂扬道:“师尊放心,请期成亲都是小问题,您觉得哪天好,哪天就是吉日,想要日头露几分出来,咱们都能办到!”
林如海一下子笑出声来,道:“后头的事儿先不说,下聘礼无非也就是那些东西。茶叶得要好的。”
“岳父大人这话说的。”这会儿顾庆之又叫了岳父了,“茶叶年年都有的东西,咱们喝新的不好吗?年年都有,年年都下聘。”
“我可没那么多女儿许给你。”林如海没好气道:“还有,嫁妆里的小样东西,得年后才能送来,所以下聘得二月。”
“等过了师姐生日?我不着急的——”瞧见林如海怀疑的看着他,顾庆之顿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我着急的,我恨不得师姐今儿就出嫁。”
“那你还是早点睡吧,兴许能梦到呢。”林如海吐槽一句,又吩咐,“我还想要几块上好的徽墨。”
“没问题。”顾庆之承诺道:“正好年底了,宫里又要清一波库存,回头我找全公公折旧几块就行。”
“其实我那杂货铺子里就有几块徽墨,不过不是上好的,回头先给师尊送来试试手。”
林如海点点头,道:“我打算六十岁就乞骸骨,歇下来也写写游记。”
顾庆之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就是没看出来什么。
“我当了巡盐御史,也是两淮看了个遍了,自然是能写游记的。”林如海严肃正经道。
当然这是次要问题,主要是女诗人的爹名号越发响亮。现在还好,他还是内阁大学士,没什么要紧。
可几百年过去呢?
林如海也是个正经读书人,史书野史上怎么写他都能猜到七七八八。
内阁学士可不是什么稀缺的人物,女诗人才是。
那会儿他就真要成女诗人的爹了,兴许还得加上没用二字。
毕竟他没有作品流传下来啊!
所以徽墨就是必需品了,毕竟这玩意写字千年不褪色的。
顾庆之虽然不知道他师尊究竟在想什么,但他还是依照自己的眼界提了个意见,“写游记倒也罢了,师尊想没想过写些话本?”
林如海“哦?”了一声。
顾庆之道:“我听师姐说过,也听林满说过,师尊当年是在缉私船上待了好久的,深夜缉凶啊师尊,不写个浪子侠客可惜了。主人公被盐商害得家破人亡,长大后练就一身武艺,暗中帮助官府缉私盐。”
林如海觉得这事儿能干,游记哪里有话本传播得广呢?到时候就不是女诗人的爹,而是家学渊源,自小耳濡墨染了。
不过这个套路的确有点耳熟,林如海下意识反问道:“七侠五义?”
“对对对!还能套在神仙妖怪里写呢。”
“西游记?”
“对对对!”顾庆之惊喜道:“明儿我就去给您寻上等的徽墨。不过……”顾庆之犹豫道:“要是六十岁就乞骸骨,怕是没资格葬在皇陵了啊。”
说实话,他觉得他师尊对生孩子这事儿,不能说完全不想,但有点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坦然感,完全不着急的。
但是绝嗣只是表象,本质其实是香火祭祀。
林如海很显然明白他的未尽之言是什么意思。
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肯定是死在你前头的,你又是我的关门弟子,到时候你跟皇帝说要扶灵回苏州,又说要守孝三年,皇帝哪里离得开你,我这不照旧葬在皇陵了?”
顾庆之肃然起敬,并作了一揖。
林如海拍拍他肩膀,笑道:“好好当你的国师,我们一家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