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拿手背冰了冰脸,拿了那小盒子收进斗柜最里头,又亲手磨墨取了信笺来,给顾庆之回了封信:这颜色跟你国师的身份不配,东西我烧了。
顾庆之收到信笺也回到:我不挑的,师姐送什么我带什么。
不多时林黛玉的回信过来:天气都要冷了,要什么扇坠儿呢?
下一封信里,顾庆之还画了个笑脸:师姐要送我荷包吗?
林黛玉回道:你带什么荷包?你一个国师,自己带东西有失体统。
顾庆之又回:师姐送了我就带。
林黛玉:你这人怪无赖的,送东西哪儿有自己要的。
虽然都是京城,但是叫人这么来往送信笺,三四个来回下来,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顾庆之最后一封信笺送来的时候,都差不多申时了,他也没再提手工艺品的事儿,而是写道:师姐晚上吃什么?
这信笺是跟林如海一起进家门的。
林如海挺高兴的,因为太上皇起居注修完了,皇帝正看呢,皇帝还给他们整个团队放了十天的假,之后就是高升了。
可进门只有女儿,没看见自己弟子,这就有点奇怪了。
“怎么不见庆之?你前头说他中了秀才要宴请同僚,这都几天了?”
林黛玉心里咚咚跳了两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不过经历的多了,脸上倒是没以前那么爱红了。
她镇定挥了挥手里的信,“说是还得两天。”
林如海倒是没觉得什么,反而吩咐下人,“去热些酒来,明儿不用进宫,喝些酒好生睡一觉。”
等吃过饭,林满这才寻着空回报,“国师今儿跟姑娘写了一天的信。您回来时候正好第五封。”
林如海失笑,“这俩真是——”
真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二天早上,林如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只是起来依旧不见自家弟子,便差人去叫了林黛玉来,问道:“你又跟他闹别扭了?”
林黛玉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怎么是我跟他闹别扭呢?怎么就不是他跟我闹别扭呢?”
林如海无奈地看她,“你自己听听你说得什么?”
林黛玉噗嗤一声笑出来,“明儿就是中秋了,他虽然性子别扭,不过给他个台阶,他肯定来的。”
“行吧……”林如海板着脸挥了挥手,“你去给他个台阶。”
林黛玉忍着笑出来,又给顾庆之写了封信:你师尊叫你来吃饭。
结果顾庆之人没来,又是一封信过来:师姐叫我吗?
这次林黛玉的信就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赶紧过来!
林如海都是日上三竿才起来,又这么来回折腾几次,午饭是赶不上了,顾庆之过来没说两句话,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中秋节螃蟹已经上市了,林家的晚饭也有两碗螃蟹,一个是螃蟹煲,还有个裹了面粉炸的小螃蟹。
这两个一个加了不少姜,一个是油炸的,也能稍稍去去寒性,不过吃螃蟹嘛,黄酒是少不了的。
林黛玉抿了两口黄酒,道:“一点都不好喝,怎么会有人喜欢喝酒?”
顾庆之道:“我也不爱喝这个,我陪师姐喝米酒如何?”
两人正说话,放松下来的林如海直接给自己喝上头了,“你媒人选好了没有?”
饭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林黛玉慌忙站起身来,又有点不服气,“爹爹,你就不能等吃完饭再问吗?”
她快步从饭厅走了出去,顾庆之笑道:“师尊别是喝醉了。”
林如海冲他呵呵一声,“媒人一共得请三位,顾家一个林家一个,还得一个中间牵线搭桥的,我这边打算请太傅李大人,他跟我一个座师,算是同门。”
这人顾庆之虽然不认识,不过听见太傅的头衔,也能知道这人是正一品的官职,而且太傅还是个专门用来加衔的头衔,一般都是任上做得非常不错的官员,等到退休后才能有的荣誉。
顾庆之点头道:“这样的话……我既然是钦天监出身,那就请钦天监的张监正做媒。”一般来说,为了表示对女方的尊敬,媒人也不好请过于高端的,否则总有逼迫的嫌疑。
“至于牵线搭桥的……还是忠顺王吧?”顾庆之笑道:“王爷怕麻烦,到时候肯定不会指手画脚的。”
林如海笑了两声,“你这主意不错。”
顾庆之又道:“只是大雁还没长成。”
林如海瞪他,“我问过了,说是天冷,大雁毛也会比夏天长些也厚实些,差不多能糊弄过去了。”
“成亲的一个是您亲闺女,一个是您亲弟子,怎么能用糊弄二字?”
林如海又呵呵两声,“你们这一天到晚的,挺有意思,真有话回去自己说,这来回送信的,还真是不怕人知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顾庆之笑了两声,“诗经里也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师姐非常上心,我求师姐垂怜,也求师尊把师姐嫁给我。”
林如海眉头一皱,“逑是这么解释的?”
“它可以这么解释!”顾庆之理直气壮道。
林如海又挥挥手,“走吧。回去好好准备东西。”
第二日便是中秋节,四大节之一,顾庆之照例是在林如海家里过的,不过这次他还拿了不少东西,一来就叫人去请了林黛玉过来。
“这是我拟的单子,纳彩的三十二样礼,师姐来挑一挑?”
林黛玉把脸一捂,“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问我?”
顾庆之越发的理直气壮了,“你我成亲,自然是要你满意我也满意的,我都挑过一轮了。”
顾庆之把三张单子往那边推了推了,“布匹、首饰和食物,我还去礼部问了问郡主应有的规格。你看看?”
怎么说呢,有点胆怯又有点欣喜,尤其是那句“你满意我也满意”更叫人开心。
“那我就看了?”林黛玉又问了一句,等顾庆之点点头,这才拿食指抵在单子上,稍稍用力,往自己这边挪了过来。
布料都是各地名产,顾庆之先一轮选了十七样。当然纳彩是一共三十二样礼,布料还得往下裁几样。
林黛玉一边看,一边拿笔来划掉几样。
“罗、纱就不必了,天气凉了,这布料送来也得明年才能用。”
顾庆之笑了两声,“师姐也觉得早点定了的好吧?”
“正经说话呢。”林黛玉嗔道:“我才不是——”她眼神飘忽起来,“总归不能浪费。”
“郡主说的是,郡主雄才大略,非常人所能及。”
“你这人怪讨厌的。”
“你每次都说我讨厌,可有别的词儿?我总不能就这一个优点吧?”
林黛玉笑了几声,把头扭过去,“也别一样送十六匹,四匹就成。”
顾庆之道:“咱们两个一个国师,一个郡主,四匹是不是有点少了?”
“我……”林黛玉稍微犹豫了一下,有点说了心里话的别扭感,“布料放久了颜色就不新鲜了。纳彩的布料,我总不能赏给下人,我又不喜欢穿旧衣服。”
顾庆之稍微撑了撑脸,道:“我可不能再笑了,不然就要以二十岁稚龄长出褶子来了。”
林黛玉噗的笑出来,“你是稚龄?你有二十岁?”
顾庆之站起身来,得益于不间断的锻炼,他如今身形比一般人都要结实些,而且他脸上原本就没婴儿肥,如今更是长出了些许棱角,越发显得沉稳可靠了。
林黛玉莫名有些脸红,忙低下头,“知道了知道了,稚龄的国师,赶紧坐下来,这商量事儿呢。”
布料先挑了八样出来,林黛玉又去看首饰。
排第一样的就是只有有品级的人才能用的珍珠,不仅有平常的白珠,还有名贵的金珠,不过写在单子上,就是各色珍珠五匣。
后头还有个小型日常带的冠。
成亲肯定是要用凤冠的,不过那个冠基本都是女方自己准备,男方能私下给点帮助。
虽然林黛玉是郡主,也能用朝廷的制式凤冠,不过顾庆之打一开始就打算自己准备,就成这一次亲,按照大魏典制来办总觉得少点参与感,也过于样板了。
林黛玉一边看一边打钩,又道:“钗的话不许送虫草花样的,我不喜欢给头上别虫子。”
随着她一点点透露自己喜好,尤其是讨厌的东西,顾庆之觉得他家师姐是越发的鲜活了。
“耳坠不能太大,也不能太沉。”林黛玉已经很有代入感完全沉浸进去了,她微微扯着耳坠儿给顾庆之看,“我耳垂儿小,带大的不好看。”
才凑近了,一句话刚说完,林黛玉忽然就觉得是不是太过亲近了?
不等她补救,顾庆之就笑道:“轻点扯,都红了。”
“呸!”林黛玉轻轻一声,又把头扭过来,飞快道:“玉镯子我喜欢浅色的透明的。”
顾庆之便夸道:“师姐长得白,戴什么镯子都好看。”
被人夸奖总是开心的,林黛玉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又去拿了杂项的单子。
这里头就是些花瓶古董字画等装饰品。
排第一的是个桐木八宝灰梅花断的古琴,单看这名字,林黛玉脸上就有了微笑。
桐木说的是材质,八宝灰是漆,是用各种名贵宝石再加金银磨成粉,最后又掺了鹿角霜再和生漆搅在一起制成的漆。
梅花断则说的是漆面的裂纹,证明这古琴年代久远是有来历的。
“虽然爹爹说你琴弹的不怎么样,不过找琴的功力,你是数一数二的。”
顾庆之疑惑道:“当初不是师姐说我弹琴跟作诗似的,一窍不通吗?”
看在古琴的面子上,林黛玉跟他眨眨眼睛,又不好意思笑道:“这点小事儿,你怎么还记得呢?”
最后就是食品了,名贵一点的就是山珍海味,下来是人参天麻鹿茸等等中药材。
顾庆之还有个能从宫里出货的杂货铺子呢,再说他也不缺这些东西。
中秋节,除了吃饭,两人就商量三十二样礼了。
林如海虽然知道,不过也没打搅他们的,甚至还有点庆幸,毕竟这事儿挺麻烦的,他也不耐烦想这个。
中秋节惯例是要赏月的,等到天黑,顾庆之忽然道:“差点忘了,我还带了两个灯笼呢。”
他虽然忘了,不过卫公公没忘,顾庆之一说,他就拿了东西出来。
顾庆之先亲手点了个八角宫灯递给林如海,“师尊,这是你的。”
然后又是个彩琉璃的小圆灯,“师姐,这是你的。”
林如海失笑,“我也有吗?”
“那是自然,过节嘛。”
林黛玉却有点不高兴,她忘了!她竟然忘了准备灯笼了。她这几日都在干嘛呀。
也没见顾庆之忘了准备东西,她把小圆灯往顾庆之手里一塞,“你等着,我去给你做个孔明灯来!”
顾庆之提着孔明灯回去的时候,都快三更了。
那边林黛玉一边打哈欠,一边还没忘了她的古琴,“爹爹,你总说安国公对琴一窍不通,那么好的琴,万一他不会保养怎么办?”
林如海一边打哈欠,一边道:“我不知道,琴又不在我手里,又不是给我的,总不能让我要过来吧。”
林黛玉眼珠子转了转,心想下回去安国府,总得看看那琴才好。
这边中秋节过得其乐融融,中途皇帝还送了一叠子应景的月饼来,贾家可就没这么好了。
先说的是许久不曾露面的周瑞家的,她都在田庄上住了多久了?
中秋节前,她还叫人收拾了些果干菜干又一篓子螃蟹送去了贾家,只是等到中秋,也没见贾家还有自家主子有什么表示。
但是她中秋节过得也还行,不缺吃穿。
只是等到天黑,看着天上明月,她不免生出许多怨恨来,“要么……咱们跑了吧。”
周瑞眉头一皱,“咱们怎么跑?咱们家里唯一放籍的只有咱们女儿。咱们都是奴仆,还得要身契还得要路引,太太如何肯放咱们?”
周瑞家的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了?你前头就有私下办的路引,连名字都改了,你是不是早就想跑了?还是你打算自己跑没打算带我们?”
被人直接这么戳穿,周瑞讪笑两声,“贾家如今可不太好,我今年去收租子的时候,那边说以后贾家的地就得交田税了,而且定成了上田,以后这差事也就没那么好喽。”
“贾家怕是要散了。”周瑞家的也道:“树倒猢狲散,我听说府里的下人如今还不到以前的一半,咱们——说起来以前府里干的那些事儿,真要追究起来,就连主子们也不能善终,更何况咱们?”
周瑞喝了杯酒,“谁说不是,到时候咱们就得被发卖,你说咱们辛辛苦苦一辈子是为了什么?好容易攒下这点家底儿,难不成全便宜别人?”
“正是,我听说跑了的人也不少。”周瑞家的也找了个好借口,“与其傻呆呆的陪着贾家一起死,不如咱们先跑——咱们先出去另找出路,若是以后太太不好了,咱们也好报恩。”
这借口找得太好了,周瑞是彻底一点心理障碍也没有了。
“正好才收了租子还没交上去。而且咱们女婿那古董铺子,原先就是靠着荣国府才开起来,如今荣国府都没了……只是不好往金陵去,怕被人认出来。”
“那就再往南。”周瑞家的道:“两湖两广都是田,你又会干这个,咱们买了田当地主便是。再叫孩子好好读书,赖管家家里那个孙子,不就打着科举做官的主意?”
“可惜赖家如今是做不了官了,他们还没法跑。”周瑞很是笑了两声,“原先他们倒是威风,听说他们家里的宅子也有花园呢。可惜了。”
两人嘲笑了一番赖家,有个比他们惨了许多的对照组,似乎他们也没有很难过了。
接着便是畅享未来,两人都是踌躇满志的,打算带着全家悄无声息往南方去奔前程了。
只是原先这两人背靠荣国府,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养尊处优,也养成了狐假虎威有恃无恐的性子。如今带着大笔钱财往陌生地方去,纵然他们也知道要拉关系,可没了靠山,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就会被地头蛇吞了。
贾府里的中秋更是愁云惨淡。
贾赦倒是挺开心,他女婿虽然只是个百户,不过光聘礼就送了两千两银子,他也难得跟迎春多说了两句话。
“你也少看看那《太上感应篇》,给我那女婿多做点针线。伍家上头没有公婆的,伍玉华是一人打拼出来的家业,这样的人家不好找了。”
“你看看你太太是怎么过的,你可见我骂过她?你只管学她便是。你相公想做什么只管依着他,他自己打拼的家业,他必定是不喜欢有人管着他,你只做小儿女姿态,不管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有事儿只管问他。他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应该也有两个人,你只当没看见,你过你的日子。”
迎春微微皱了眉头,这话跟二太太教她的不一样,也跟她从小看到的不一样。
太太过得尴尬,府里上下都说她管不住父亲,也只知道奉承父亲,又贪财吝啬,全无主见,还不得人心。
二太太教她要把管家权拿在手里,又说没娶正妻前先有了妾是不合规矩的,叫她进门先要给那几个妾看看脸色。
当然给人脸色,迎春也是做不出来的。
但她觉得二太太说的相敬如宾很是有道理,她是去做正妻的,自然不能像妾室一样一味地讨好奉承又陪笑阿谀。
“我知道了。”迎春道。
贾赦平日里跟这个女儿也不亲,自然也察觉不出她面色有异,听她应了声便丢在一边,又跟桌上人笑道:“难得他中秋还送了节礼来,虽然出身不好,但也知道礼数,过完中秋就出嫁。”
贾家桌上就贾赦这么一个高兴的。
邢夫人都不高兴,因为嫁女儿就得出嫁妆,这都是他们大房的银子。
从高兴排,贾赦排第一,从生气排,贾元春就是第一了。
她原本满肚子雄心壮志,想要掌握荣国府的,哪知道事情急转直下,荣国府直接没了。
她坐在桌上,一个个看过去,觉得这家里是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老太太当年管家的气势去哪里了?当年把她母亲压得一句话不敢多说的手段又去哪里了?
大伯——大伯从小就没出息,不然贾家这么好的背景,国公的嫡长子,他竟然只能闲散在家。
还有亲爹,太上皇赏的官位都能给折腾没了,那可是祖父临死前求的官啊。他如今还想科举?他都多大了?他也不嫌丢人,早干嘛去了。
科举从来都是最好的一条路,她就不信她父亲说要科举辞官,皇帝会不高兴?
下来还有琏二哥,府里人人都夸他善于钻营还精明能干?呸!人家国师那才叫善于钻营呢。这一位,不过是自家人奉承罢了。
还有这亲弟弟,贾元春狠狠瞪了他一眼。
最没出息的就是他了,整日听他林姑娘长林姑娘短的,哪知道叫他去挑拨竟然一点结果都没有。
她还以为两人关系有多好,这摆明就是一头热,林姑娘知道你是谁?
还有自家亲娘,还有那个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没了圣宠的亲舅舅,当年他可是靠着从龙之功升上去的,这么大的功劳都能给他作没了。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在宫里奋斗了十多年,被人尊称一声“元姑娘”的贾元春快气哭了。
一桌上人都没什么精力说笑,尤其是王熙凤,她身子还没养好,人虽然来了,不过坐了不到一刻钟就又开始病恹恹的了。
贾母皱着眉头叫她先走了。
至于桌上的人,大家都愁,那怎么办呢?喝酒呗。
所以等元春回到自己屋里之后,她差不多已经迷迷糊糊的了。
贾家如今的下人不到原来的一半,尤其是那些号称副小姐的丫鬟们,原先不过端茶倒水的活儿,现在也得正经当差了。
原先每天一两个时辰就完事儿的婆子们,工作时长更是直接拉到了四五个时辰。
这谁能高兴?加上贾家独有的宽厚对待下人,年长的婆子比主子们更有体面,下人们是越发的群魔乱舞了。
所以薛蟠一路从东北角的梨香院,穿过不知道多少道门,甚至还去跟小厮门赌了两把,然后安全抵达了西南角最靠近二门的贾元春的院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薛宝钗打听过的,然后通过同情的闲聊告诉了薛蟠。
“大表姐从不叫人值夜,听说是因为宫里待久了,如今只能侧身睡,怕人看见失了体面。”
薛蟠摸去了贾元春屋里,屋里没有下人,元春就像他妹妹说得那样,侧身躺在床上,发出微微的鼾声,很明显她喝多了。
薛蟠是没打算生米煮成熟饭,这么搞动静太大了。
他脱了外衣,随意扔在贾元春床上,又把贾元春的衣裳搂在自己怀里,然后躺在卧房里的软榻上,被子一拉,舒舒服服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