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的力量有多大呢?
单看贾政眼色迷幻,嘴角上翘走出皇城就知道了,天知道他的一众前·同僚们都以为他疯了。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别说不敢从他眼前跑开,就是不小心对上眼神,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打招呼,态度不仅和蔼,还得寻两处地方夸他。
有夸他人品端方的,也有赞他是逸群之才的,甚至最后还有个实在没词儿的,说他不染世俗,还引了苏仙的《墨君堂记》说贾政“群居不倚,独立不惧”。
竹子在文人心中是个什么地位,知道的人都懂,贾政原本就处在大悲后的精神恍惚间,如今又这么一大喜——
贾宝玉疯疯傻傻呆呆又时不时犯点癔症的性子也不可能是无根之萍,总得有点遗传。
贾政身上的癔症如今就被引了点出来,当然绝对没有贾宝玉那样严重。
回到贾家,也许因为太高的缘故,也许是因为他也走不了正门,更加因为素日见管了的原因,他都没发现大门上荣国府的门匾不见了。
正院里,管家赖大正带人一顿忙乱收拾东西,看见贾政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进来,他忙迎了上去,“老爷——您这是?”
贾政的形象绝对算不上好,官服叫人扒了,匆匆换上的常服也不整齐,官帽也没了,头发还有点散乱。
听见有人跟他说话,贾政长舒一口气,嘴角不由得翘了上去,“无事,我罢官了。”
这样惊悚的语言加上他脸上的微笑——
赖大被吓得退后一步,下意识去看他身后那两小厮。
其中一人做了个口型:从皇城出来就这样了。
懂了……二老爷疯了。
???二老爷疯了!
赖大上前一步抓着贾政的胳膊,“王太医还没走,还在老太太院里。老爷赶紧去看看。”
“母亲又病了?唉……多事之秋啊。”贾政叹了一句,又起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完了,他没觉得自己有问题!
赖大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赶紧扶二老爷去老太太院子里!”
如今的贾家,是谁越清醒谁越难过,而且随着族长贾珍来阻止荣国公贾源这支要把他们家下人列进贾家宗族,贾家的下人也都慌了。
人多生变,更别说贾家这群早就被养出刁心的下人了。
但这就跟顾庆之没什么关系了。
贾家玩阴谋诡计前总得想好万一失败怎么办吧?总不能一点后路都不考虑,头一铁就直接莽吧?
赌徒上桌前也得先算好自己能输出去的筹码,不然最终结局就是倾家荡产。
带着皇帝赏的小粽子,顾庆之去了林府。
他家就他一个,就算是家里有冰窖,这粽子也得往十天半个月吃去,不如跟他师尊还有师姐分享一下。
“还知道自带干粮。”书房里,林如海小小的阴阳怪气了一下,然后道:“石涯居士送了明炉烤鸭来,晚上咱们试试这个。”
石涯居士?这人顾庆之也知道的,前一任潮州总兵,还两次大败入侵的南洋海盗,如今年纪大了,于去年年底被陛下召回京城养老。
他安顿下来就开了饭馆,如今算是试营业阶段,时不时给朝中同僚们送些菜品试一试。
“这爱好也算是归隐田园了。”顾庆之笑道,“他倒是知道我喜欢吃鸭子,还知道我喜欢在师尊家里吃饭。”
林如海呵呵两声,抽查了他背了一篇《孟子》又叫他详细讲了讲这篇说的是什么,才说去吃饭,路上还不忘跟他强调。
“四书里头,《大学》跟《中庸》都是节选自礼记,不过两三千字,科举从古至今也有一千年的历史,从《大学》《中庸》里出题,很难有新意,陛下又不叫截一段这么出题,县试院试也就罢了,有功名的考试里,很难出现这两篇相关的题目。”
“《论语》一万五千字,《孟子》三万五千字。只是《论语》语言简练,浅显易懂,就是不识字的人,听上两遍也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孟子》就不一样了,字数多,可用宏博二字来形容。虽然其中心思想可用德治来总结,不过能出题的地方很多,能考出新意的地方就更多了,所以院试前,你得把这个背熟了。”
这种考前小辅导,还是出自全国考试第三名的考试成功人士、翰林院资深官员、任过考官的岳父大人林如海,顾庆之认认真真听了,“多谢师尊教导。”
林家的晚饭,有绿豆百合羹,鱼头豆腐汤,下来几样时令鲜蔬,还有顾庆之带来的御赐的小粽子,巴掌大的肉饼,和前潮州总兵送来的明炉烤鸭。
至于用来沾的梅子酱,就是一人面前一碟了。
“这个闻起来倒是挺香的。”林黛玉拿起盘子,往鼻尖一凑,香甜不说,还有梅子特有的酸,闻着就开胃。
她又拿筷子尖儿点了一点尝了,“味儿也不错。”
顾庆之笑道:“师姐要喜欢这个,明儿我去寻点盐津梅子来给你开开胃?”
林如海一个当爹的,这时候肯定是要轻咳两声示意的。
“也不见你想在前头。”林黛玉一个转音,半真半假的埋怨道。
“他不能再想到前头了,你也不用再开胃了。”林如海一人打了五十大板,见两人都偃旗息鼓不再眉来眼去了,心中舒坦许多,“吃饭。”
但是吃饭嘛,食不言寝不语是不可能的,没吃两句,林黛玉忽然笑出声来。
林如海瞪了顾庆之一眼。
顾庆之大感冤枉,“天地良心!师尊,我没说话,我都没出声。总不能因为我出气了吧?”
林黛玉道:“前我去荣国府吃饭,薛姑娘还劝我食不言寝不语。”
“师尊好好听听,这真跟我没关系。”
林如海又瞪他一眼。
顾庆之小声道:“都瞪我两次了,我若不干点什么,岂不叫师尊蒙冤。”
之后他又跟林黛玉道:“她说食不言寝不语倒也正常,她进京不是选女官来着?进了宫的确要食不言寝不语,听说睡觉都得朝一边睡,而且不能吃有味的,鱼更是一点不能碰。”
林黛玉叹了口气,“好端端的,荣国府的大小姐不当,非得进宫当宫女。”
“倒是……如今也没荣国府了,下午他们家的匾给摘了。”
桌上安静了片刻,林如海叹道:“其实先前善公亡故之后,他们家里就算不得国公府了。虽然还有个国公夫人,可这名号是发给国公的,其余不过陪衬。”
顾庆之很想再说:可师尊如今不是国公的女婿了,失不失望,但气氛稍显沉闷,就不太合适。
“爹爹换一个。”
林如海正要去拿小粽子,就被林黛玉阻止了,“白米的留给我沾梅子酱吃,爹爹吃个别的味道的。”
怎么说呢,所以方才那沉闷,在林黛玉这儿也是程序性沉闷。不然也不会盯着白米粽子不放。
顾庆之嘻嘻笑了两声,笑得林黛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爱吃鸭子,全京城人都知道,怎么我吃两口梅子酱,你就要笑话我不成?”
“旁边还有桂花呢,师姐拌一点?”
“桂花年年都有的。”林黛玉却有点嫌弃,“什么点心里都有,粥里也有,早就吃腻了的。”
“你少吃两块,糯米吃多了要积食的。”林如海不免担心两句。
“哪里那么容易积食?两个粽子加起来还没巴掌大,还是我的巴掌。一会儿院子里多走两圈就好了。”林黛玉笑眯眯的把白米粽子分成小块,沾了梅子酱放在嘴里。
“又甜又咸还特别酸,但凑在一起就特别好吃。”
顾庆之不免想起他下午在御书房吃的云腿粽子来,仔细一看碟子里没有,他便又吩咐下人:“再去蒸两个云腿的来,这个你八成也爱吃。”
顾庆之下午就吃了四个粽子,如今也不算很饿,不过吃了两个粽子,又喝了碗绿豆汤,吃些菜就饱了。
林黛玉还在吃小粽子。
林如海也放下筷子,笑道:“你们两个倒好,喜欢吃的东西差不多,以后倒也少些争吵。”
林如海本是玩笑,但话一说出来,顾庆之很是呛了口汤,林黛玉脸也红了,她左顾右盼小声道:“爹爹说什么呢?”
失策!他就没那个意思,但如今解释也不行,没意思都能给解释出来意思。
林如海踢了顾庆之一脚。
顾庆之正色道:“其实喜欢吃的东西不一样才好,这样不至于抢不到梅子酱打起来,毕竟我打不过师姐,到时候还得求师尊撑腰。”
这话也有道理,不过这次就是林黛玉瞪他了。
“我才不会跟连梅子酱都要抢的人一起——吃饭呢。”
顾庆之嘻嘻两声,林黛玉把头一偏,筷子狠狠又扎了个云腿粽子,“吃饱了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吃饭。”
“你吃你的,我给你讲两个笑话解解闷?”顾庆之提议道:“不好不好,万一呛到就不好了。”
他说完环顾四周,又见林黛玉往角落一指,道:“你去弹琴,就像上回请的教坊司的乐师一样。”
林家这饭厅,靠窗的角落里也是放了古琴的,君子六艺嘛,是个人都挺感兴趣的,顾庆之也学了个皮毛。
他站起身来,走到古琴背后坐下,正经道:“我给师尊和师姐弹琴助胃口。”
只是才拨弄两下,林黛玉还没说什么,林如海先捂了耳朵,“人家是对牛弹琴,你这是对琴弹牛了。”
“牛可弹不出这么清脆的声音。”顾庆之笑道,“师尊可真是会挑剔,这京城还能找出第二家来,叫安国公奏乐的?再说方才是定弦,如今才是正经弹呢。”
……
只能说强的程度有限,距离雅这个程度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林如海听不下去走了,顾庆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琴弦,还要请林黛玉点评。
“你这琴弹得,跟你作诗不相上下。”
“师姐是说我进步空间巨大?前景广阔吗?”
林黛玉又笑了起来。
吃的时候不觉得,梅子酱又咸又甜,云腿粽子也是又咸又甜,她还喝了两碗绿豆百合羹,可这一站起来,林黛玉就觉得自己吃多了,胃都往下坠。
她下意识看了顾庆之一眼,“以后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顾庆之一边道:“师尊方才还说了,糯米容易积食呢,师姐还说出去走走就好。”
一边从饭厅的小柜子里寻了山楂跟焦麦芽来,“山楂消肉食,焦麦芽消谷物,我估计师姐如今也喝不下什么了,干货直 接吃吧。”
林黛玉抓了两片山楂放嘴里,狠狠咬了下去。
别说一边的顾庆之还能看见点寒光,什么叫尖利的小银牙?这就是了。
如今已到了夏天,要酉时末天才黑,吃过晚饭也不过申时三刻,距离天黑还早呢。
顾庆之陪着林黛玉出来,去了林家的花园子,沿着青石板铺的路慢悠悠走着。
“真要撑得慌,咱们请乔太医来看看,扎两针,兴许还得热敷,或者熏个艾,哪怕喝两口药,很快就好了。”
林黛玉拿扇子挡住了脸,“怪丢人的,倒也没那么撑。”
顾庆之笑出声来,“我记得上回乔太医还正经说——”他清了清嗓子,“姑娘身子没大毛病,就是好好吃饭,多吃些东西,养上三两个月就好了。”
“这次就不一样了。”顾庆之又清了清嗓子,学着乔太医的声音,“姑娘身子没大毛病,就是别吃这么多了,少吃些——”
“你讨厌。”林黛玉拿扇子扑他,“我不理你了。”
顾庆之拿住她扇子,笑道:“你头上都有汗了,我帮你扇扇吧。”
扇子就这么大点,真扇扇子总归是要走进一些的,那偏头多看两眼就很正常了。
别说,他师姐侧面看着是厚了些。
林黛玉生性敏锐,这眼神哪里觉查不出来呢?
“你——”她把顾庆之一推,“扇子还我,你走我前头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这还是林黛玉头一次正正经经仔仔细细的看顾庆之的背影。
夏天衣服穿得本就不多,加上官员又能穿上好的丝绸。
——他肩膀倒是挺宽,也怪不得能拉开两石的弓,自己用的还是两力的小弓。
林黛玉捏了捏自己肩膀,伸手又想去捏捏顾庆之的肩膀,只是手指都快碰着他背了,林黛玉又缩了回来。
她上红了起来,原先拉他倒也平常,怎么如今连手都伸不出去了呢?
等到……若是成亲……
这念头流转间,林黛玉脸上又烧了起来。
不过平日里他扶自己下马车,倒也挺有力气的,可见骑射没白练。
顾庆之前头走着,见后头许久不带说话的,转头过来一看,就见林黛玉满脸通红,眼中似有波光粼粼,他吓了一跳,“师姐难受了?还是请太医来吧。”
“你赶紧转过去!”林黛玉掩饰一般,声音越发的严厉了,“谁叫你回头的。”
这声音听着就还好,顾庆之忙转了过去,听见身后林黛玉道:“背诗来听,你诗做得不好,许是诗都没背过,我今儿要考考你。”
顾庆之想了想,道:“半卷湘帘半掩门……”
听着他把自己诗集上的诗一首首都背了下来,背完这个又去背王维全集,杜甫全集,接着又是李太白全集,林黛玉心中是又害羞又感动,可是——
她伸了扇子在他背上一敲,无奈到了极点,“你在作诗上是真的一窍不通啊……”
顾庆之笑了两声,“所以才叫师姐多花些功夫在我身上。”
林黛玉眉头一皱,生平头一次生出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师姐,口渴,想喝水。”顾庆之又道。
“你呀。”林黛玉左右一看,他俩正在花园中间偏后的位置,往前去书房倒是不如去她屋里方便。
“去我院里吧。”
到了林黛玉院子里,顾庆之依旧是只站在院门,眼神也不多瞄一眼的,不免又叫林黛玉生出点感动来。
她拿大茶缸子给顾庆之备了温水,又亲自端来给他,道:“赶紧喝了就回去吧,天都要黑了。”
“师姐也不送送我?”
“你不认路是怎的?”林黛玉反问道,说完又笑,“可别了,上回我送你出去,你又要送我回来,两趟就把我爹爹招出来了。难不成你还想叫我爹爹送你?”
那倒也不必。
顾庆之喝了水,把杯子还回来,不是很坚定的走了。
林黛玉回到屋里,揉了揉肚子,“的确不撑了。”
贾家那边各种忙乱,又要寻医问药,又要找人做新的门匾,等不像无头苍蝇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做什么之后,殿试都结束了。
顾庆之理所应当拐了他师姐出来。
“师尊家里整日都有新科进士来拜见,人来人往的,难不成叫师姐一人待在院子里不出门?那也太憋屈了。”
这么说倒也挺有道理,所以如今林黛玉白天又往安国府去了,顾庆之还带她去了两回西苑,试了试那据说三丈高的秋千。
好玩是真好玩,刺激也是真刺激,晚上回来林黛玉嗓子都有点哑。
过了端午节,天气是越发的热了,新科进士们也都一一入了衙门,拜见座师房师的活动也告一段落。
林黛玉也不爱出门了,还没精打采的劝顾庆之,“俗话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也该好好读书了,距离院试也不过就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读书的不止顾庆之一个,还有刚换了贾府牌子的贾家二房老爷,贾政。
罢官之后喝了几天的药,他倒是没那云里雾里的感觉了,但是科举这事儿还是深深扎根在他心里。
不过贾家这地界儿,好好读书,奋斗上进似乎是件丢脸的事儿,所以贾政是背地里读的。
问题是贾家这地界儿,闲人比正经干活的人多,所以这消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但是贾政是很有信心的,当了这许多年的官儿,如今再返回来去看科举,的确是有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不说进士,贾政觉得他至少能考个举人出来。
这天下午,李纨又往王熙凤屋里去了。
贾家这情况,算来算去,竟是李纨当家了。
只是李纨没多少嫁妆,也没银子往贾家这个大窟窿里填,况且她跟贾兰过得什么日子?
她真心实意的盼着贾家坏。
所以李纨只当自己是个跑腿的,一问三不知,当下头人哭,当贾母哭,跟王夫人哭,有事儿全来问凤姐儿,完全不做主。
“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不然不会来找你,又耽误你养病。”
问完凤姐儿主意,李纨客客气气的道谢,然后告辞了。
凤姐儿把头往后一靠,跟平儿抱怨道:“这位珠大奶奶,听说也是国子监祭酒家里的女儿,我估摸着怎么也不能太穷吧?家里至少也是有家产的,怎么就无能到这个地步了?难不成她在家里除了女红,别的竟什么都不学?”
平儿正要说话,外头小丫鬟就道:“奶奶,张嬷嬷来了。”
平儿眉头一皱,正要起来,就见王熙凤拉住她,又扬声道:“叫进来吧。”又小声道平儿说,“听听她说什么。”
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奶奶,您这……身子还没好呢。”
王熙凤忌讳别人说她生病,更加忌讳别人说她不行。
张嬷嬷进来行了礼,手里提着个小包裹放在床头,这才坐在王熙凤床边的小凳子上,哭诉道:“二奶奶,您这什么时候来当家啊。您是不知道,那珠大嫂子,竟是个耳根子软的。昨儿答应了我,今儿李嬷嬷一开口,她又把差事派给李嬷嬷了。”
“咱们家里这情况,您也知道,如今没差事的,都怕被撵出去。我们家里虽然奶过主子,我也被人尊称一句嬷嬷,可我也怕珠大嫂子那不知道事儿的,先把我撵出去,我这张老脸没什么,可若是丢了主子的体面,将来可怎么办啊。”
张嬷嬷哭诉一通走了,王熙凤揉揉额头,头疼却又爽快,笑道:“她们倒也知道该求谁。”
话音刚落,外头小丫鬟又道:“赵嬷嬷来了,说要给奶奶请安。”
平儿又是眉头一皱,不等说话,王熙凤就又把人拉住了,“毕竟是二爷的奶嬷嬷。”
等到贾琏晚上回来,就见王熙凤有气无力靠在床边,脸色蜡黄半闭着眼睛,竟像是快死了一样。
“我说你这都多久了,怎么也不见好的?”
王熙凤不过抬了抬手,平儿端着药碗从外头出来,没好气道:“怎么好得了?一天早晚十几个人来请安,全都是求奶奶给她们些体面的。”
平儿放下药碗,又来伺候贾琏换常服,贾琏没好气道:“你就非得贪恋那点权势不成?你真想管家,你也得养好身子才是。”
“你知道什么?”王熙凤睁开眼睛,没好气道。
“无非就是送你点银子,还能有什么?”贾琏道:“如今都要树倒猢狲散了,连这国公府都不知道还能住多久,我劝你也想想将来吧。你不趁这机会好好养病,将来留下病根,难不成还能有人替你?”
这边正说话,屋子外头又来了人,“二爷,老太太叫您去一趟。”
贾琏没好气道:“催命的又来了。”说完便出了屋子。
平儿不免又要劝,“二爷说得有道理——”
王熙凤没好气道:“你还不知道我为了什么?我不提前摸清这些人都有多少家底儿,将来分家我怎么要人?”
“那也不至于拿命去填啊,再说按照管家、四大奶妈,老太太的人这样往下要,总归是差不了的。”
贾琏这会儿已经到了贾母屋里,一进去他就竖起一身汗毛。
贾母屋里一个人没有,连鸳鸯都出去了。烛火昏暗,越发显得贾母那张布满沟壑的脸阴沉可怕。
尤其是她脸上那对已经有点突出的眼球,已经能止小儿夜啼了。
“琏儿,我有事要交代你。”贾母定睛凝视贾琏,沉声吩咐道。
“请老祖宗吩咐。”贾琏低着头,恭恭敬敬的道。
“你去检举宁国府孝期聚赌饮酒银乱,还私藏弓弩刀枪甲等兵器,图谋不轨!”
贾琏吓得都结巴了,“老、老祖宗,大魏朝不限私人拥有兵器。”
“那也不能太多!王府才能有五十府兵,他家里私藏的兵器都够两三百人用了!”
贾母咬牙切齿道:“若不是没证据,我恨不能检举他逼剑儿媳!”
“叫他嘲笑我,叫他在我面前摆谱,我要他那块牌子也摔成三块!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大家一起死!”
老太太疯了!
贾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贾母院子,若真要按照贾母说的去检举宁府……
孝期干的那些事儿,就足够他们夺爵了,至于两三百人的武器……若是真查实了,少不得一个流放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