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说什么?”
顾庆之恍然大悟道:“咳,皇上跟太上皇不大对付——完全不对付,都是宫中秘闻,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你们这些外头当官的,不了解也是正常。”
什么叫我们这些外头当官的?林如海清清嗓子,“不是以孝治国?”
顾庆之嘲笑道:“我知道有人信这个,但是……不能因为皇帝孝顺,那蛮夷就不入侵咱们边关了。更加不能因为皇帝不孝顺,大魏朝就不安定了,对吧?”
林如海当然明白这些,孝道是怎么回事儿,是用来干嘛的,他一个士大夫知道的比顾庆之多多了。
就是陡然间听见这些,加上太上皇窝里反的行为,有点没反应上来。
林如海又叹了口气,顾庆之道:“我还跟太上皇吵过架呢,就是个口才不太好的老头,你别怕。”
果然更怕了,总觉得哪天就要因为大不敬被打板子砍头了呢。
“太上皇才被气了两个大的。” 顾庆之跟林如海道:“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别说出宫了,出殿门都有点问题,而且我临出京的时候,还跟全公公和尹大人商量过的,要稍微宣扬一下太上皇跟皇位犯冲,也不知道他们进行的怎么样了。”
这事儿真的不难,比方太上皇当年还是皇帝的时候,六个皇子谋反,再加上病死的,生下来就是傻子的,还有病恹恹的,说一句太上皇八字不好,没人反对吧。
要不是生在皇家,锦衣玉食有钱有太医,也有人手,哪能有这么多皇子活到成年呢?
下来就是谋反之后,太上皇还受了挺重的伤,还被气得吐血,结果退位之后,一口气活到现在奔着七年去了。
尤其这两次,气得头晕眼花请太医吃药都没带停的,身体还好好的。一般人这么大年纪,被这么气,早就过去了。
总之这个流言是很有市场的。
听顾庆之说了这么多,林如海胆战心惊甚至想捂一捂耳朵,“我不适合知道这种事情吧。”
“那你千万别跟别人说。”顾庆之嘱咐一句,“你应该不会给别人说吧?”
林如海就没理他这茬,严肃正经的把话题拉回了正规,“前头说要查太上皇。”
“那自然是要一起发力的。”顾庆之道:“不过首先咱们得想想太上皇有没有实力谋反,我是觉得没有的。他都这把年纪了,晚睡两个时辰就得歇三天,一顿吃得不合适就得宣太医,他经不起这么激烈的活动了。”
七十岁谋反,真要说起来……
林如海熟读史书,立即就有了想法,“会不会是要扶持他人上位?”
“可他扶持谁呢?”顾庆之给林如海详细算了算皇帝的一众兄弟们。
“谋反过的肯定不行,唯一被诬赖的六王爷,除夕能把太上皇气成那样,他功劳不小。八王爷病恹恹的,前些日子我跟乔太医聊天,他们太医院的人也觉得八王爷身体还没太上皇好,肯定是死在太上皇前头的。”
这都没法装,林如海捋着长须点头。
“十王爷沉溺女色,是那种荒唐到没人敢弹劾他,生怕曝出个没法收拾的案子来。要是这种人当皇帝,朝臣也怕自己妻女受辱吧?”
林如海皱起眉头,一脸的不忍直视。
“最后就只有忠顺王了,他就更不可能了。皇帝还说小时候把忠顺王当爹的,况且忠顺王也说过,人要在年轻的时候多享受,不然老了就会有很多遗憾。前些日子他倒是开始注重身体了,不过是为了多吃些美食。”
“皇孙们呢?”林如海又问。
“皇孙不是不行。”顾庆之道:“但是你要考虑太上皇有没有这个能力再处理朝政了,他就算能把皇帝推下去,他扶持上来的这个人,第一得听话,这样太上皇能继续享福继续奢靡,第二得有能力压制群臣,还得有能力处理朝政,不然还得太上皇救场,他图什么?”
这么一算,的确是不可能,顾庆之道:“其实真要说起来,哪怕说太上皇是因为内库银子不够花,所以才把手伸向了盐税,又或者是下头太监贪得太多等等,都比他谋反可能性大。”
“六年前兴许是这样。”林如海道:“可如果像你所言,你们气得太上皇昏厥,从今年开始,他有可能就是想给皇帝一个教训。”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顾庆之道:“等回去京城,整理好了给陛下禀告,说得有条理些,最好针对每一条都有个解决措施,可以不太合适,但是必须得有。”
这话顾庆之是看着林如海说的,林如海问道:“你让我禀告?”
“师尊。”顾庆之郑重其事道:“你病了这许久,差点连家产带女儿都落到了岳家手里,难道就这么过去了?你吃了这么多苦,自然也是要有报偿的。”
“咱们事先商量好——”顾庆之一顿,觉得事后林如海肯定是要留在京城当官了,再一想他也没当过几年京官,便又多说了两句。
“陛下人挺好,也愿意广开言路纳谏,不过要是有什么争议性比较的事情,最好是先跟皇帝私下商量一下。”
林如海眉头微微一皱,顾庆之便道:“咱们有话直说啊,我都算你一服了,我肯定不能害你,你也别害我。”
不管听几次他这个论亲疏远近的方式,林如海都觉得扭曲,不过的确是叫人轻松了下来,他微笑道:“你知道我是御史出身的,御史嘛……”
适当的停顿,顾庆之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是正经科举进的官场,但是官场各个部门的刻板印象还是有的。
就比方御史的直言上奏,贴脸输出,贴的还是皇帝的脸。
“还是要跟皇帝先商量一下的。”顾庆之婉言相劝,“也节省功夫,真要在朝廷上吵起来,你们是给皇帝表演耍猴吗?也不利于升职,别说御史就不想升职。”
这么久下来,林如海早就习惯了顾庆之这种直击核心,完全不带掩饰的说话方式,虽然偶尔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么说起来,的确是畅快。
“我的确是想升职,不过前头我还在都察院的时候,的确是有同僚,一路耿直的升了上去。”
“哦~那他能力一定很强吧。”
林如海翻了个白眼,笑道:“总觉得你不是真心的。”说完他叹了一声,“后来外放了。”
“所以说,做巡盐御史我不如你,但是争宠十个你也比不上我。听我的——”顾庆之又拿出御前行走的牌子晃了晃,“先说服皇帝,也有利于政令实施啊。”
林如海笑了一声,道:“我回去写折子了,我觉得你前头说把两淮巡盐御史拆分很有道理,不如拆成五个。”
顾庆之忙把他拉住了,“三个,不能是五个,而且这事儿不能写折子,你这是拆同僚饭碗,只能私下汇报,不能留底子,而且也不能你先提,让我先给皇帝通个气儿。等皇帝来问你,你再说。”
林如海怀疑地看着他,“你才说做巡盐御史你不如我。”
“的确,但是怎么画饼,怎么让人好好干活,怎么尽量减少结党营私,我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两人一直说到天黑,直到林黛玉来敲门说:“父亲,该歇息了。”这才勉强算完事儿。
说话也是很耗费精力的,尤其是带脑子的说,林如海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就开始计划如何跟陛下上奏盐税有误了。
但是这事儿搞不好就要涉及到太上皇谋反,明显也不是能留底子的事儿,所以林如海拉了顾庆之来,“每日教你写二十张大字。”
这个年代的海船三大动力:洋流、风和人力,其中两项都没法控制,况且回去京城不着急,整个行程也不长,坐大船还挺有趣的,加上名义上还属于太上皇的那艘楼船重心不稳经不起风雨,拐弯着急都会沉,所以这一路上,顾庆之是一点金手指都没用。
于是到港口补给的时间,有时候也挺随心所欲的。
这天他们到港口,就还没到中午。
船已经下了锚,体力活不用顾庆之做,指挥也有专业人士,顾庆之招呼林如海还有林黛玉下去走了走,不然总在船上,上岸就得晕陆地。
“还有三天的路程就到京城了。”尽职尽责的卫公公道:“不过太上皇这船不太好走,得提前清道,转内河还得一天。”
“不着急。”顾庆之笑道:“我是钦差,我肯定得跟船一起走的,况且我帮太上皇把船运回来,他是不是得给我点奖励?林大人跟林姑娘一起回来,也算是帮太上皇运船了嘛。就算太上皇小气一点,皇帝总该提他奖赏下臣才是。”
瞧着话说的,林如海觉得太上皇“不喜欢”顾庆之也正常。
卫公公笑道:“陛下肯定会替太上皇奖励大人的,大人也能去面见太上皇,请个安。”
这下林如海是相信太上皇跟皇帝父子失和了。
船队补给要花不少功夫,这又是最后一个港口,还要安排回去报信,提前安排请河道,给皇帝报信,顾庆之这边也得有人回去准备马车,提前收拾好房子等等,加上这个点,很快就有人来请示。
“要起航得临近黄昏了,不如今日就歇在登州府?前头便是蓬莱,景色优美,海上有仙山,说得就是这儿。”
顾庆之便去问了问林如海,林如海不说归心似箭,但是游览景色也是没什么兴趣的,他道:“早上的时候还路过狼烟台,这是防倭寇的地方,你既然是钦差,劳师动众的,还是别去打搅当地官员了。”
顾庆之也不是很想去,不过一听倭寇进犯,他叹道:“太上皇啊……年初的时候京城干旱,皇帝想叫他放出皇庄的粮食,结果太上皇没答应,如今他这中看不中用的船,建造的如此奢华,一艘能顶两个船队了。”
他看了看林如海,顿时就又有了计划,“林大人,你既然是御史出身,遇见这种事情,自然是要上奏的。百姓还有饿死的,还有被倭寇侵害无以为家的,太上皇是怎么睡得着觉的?又是怎么毫无愧疚建造这艘船的!”
林如海这些日子听了不少太上皇当年是怎么逼皇子谋反,又怎么钓鱼执法最后差点翻车的,还有这些年是怎么给皇帝使坏的,当下便道:“弹劾太上皇,叫他交出手中权力,安静养老?”
虽然不信佛,但是这话出口,林如海也想罪过罪过了,总觉得自己纯洁的御史之心被染了。
顾庆之笑道:“天无二主,朝中也不能有二圣,况且那船光一个帘子就要花十万两,难道林大人看了不痛心疾首?”
林如海又问他:“你前头不是说这类事情最好不要留底?”
“这个不一样,林大人上书劝解太上皇,太上皇虚心接受,最后还安排您整理他的起居注,这难道不是君臣佳话?”
随着林如海身体一天比一天好,顾庆之说话也是一天天放肆了起来。
林如海也稍微总结了一下,叫林大人,说的就是面上的事儿。师尊表面上看着尊敬,实则略带调侃意味。只有正经叫老师,才是正经的。
如今听他叫自己林大人,林如海叹息道:“当乞丐的确是锻炼人。”
顾庆之笑了起来,“师尊,前头您跟我说翰林院的升迁路径,还说给先帝修实录是升迁最快的,甚至有写完就入阁的先例,难道不是在暗示我?”
实录就是编年体的史书,里头最重要的就是皇帝起居注,编写成实录之后,还会加上皇帝任期内的大事,比方六位皇子谋反,这肯定是要写进去的。当然不会写得过于直白,而是用暗示的法子来写。
不过实录是要等太上皇宾天才能开始的。
听见这师尊两字,林如海想认真也认真不起来,他无奈道:“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么多。”
“师尊,您好好想想,如果这事儿真的闹出来,势必要牵连不少人,咱们一衣带水的关系,我总得给您找个保险吧?现在修起居注,太上皇也活不了多久了,等他驾鹤归去,您顺理成章加入修实录的队伍,之后进可攻退可守,再说有这等资历,将来争首辅的时候,谁能比得过您呢?”
“再说了,去年我住林府的时候,您府上几位管家闲聊,也说您回京至少是个户部尚书。可别说您不想入阁。”
林如海还能说什么呢?顾庆之这计划完美无缺,正着反着都不会有人反对。
太上皇被弹劾,又是这等有理有据,还有记录的事情,一弹一个准儿,为了平息事件,让弹劾他的人去修起居注,表示自己大公无私,的确是个好选择。
皇帝呢?为了恶心太上皇,也得把他塞进修起居注的队伍里。
“一衣带水不是这么用的。”林如海严肃道:“前两日黛玉还说你管臭味叫绕梁三日,你既然拜我为师,真的要好好学学成语了,为师是翰林院出身,丢不起这个脸。”
顾庆之便叹道:“回去京城便是腥风血雨。我约了林姑娘海钓,还说等人都下船了,让她去掌掌舵。她还没转过船舵呢,我也没转过,正好如今船停了,去试试手。”
林如海冷笑两声,只是提起他亏欠良多的女儿,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拂袖而去,不过走了没两步又回转过来,“我这些年缉私盐,对行船也有些了解,我教你们怎么掌舵。”
第二天一早,船继续往北,同时,从京城出来的昭儿跟兴儿两个,一路慢悠悠的再次到了金陵。
“走了一个月。”兴儿有点担心,只是他知道昭儿这个人一向自大,便激他道:“会不会太慢了。”
“怕什么。”昭儿不太在乎,“你没听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咱们两个下人,一路搭船过来也挺不容易的。当初跟着琏二爷出来,也没快上几天。”
问题 是他们俩这船,搭的就不对,从京城一路到金陵或者扬州的船也不是没有,但他们是一段一段搭的,转找短途的船。
这一路上光船就换了七艘,不过兴儿可不会挑这个,这证明他们辛苦。
“也是,荣国府都不着急,咱们着什么急?”
“天塌下来还有主子呢。”昭儿道:“先歇两天再说。”
两人都避着贾家的人,各自去找地方快活。
江南最有名的,各色勾栏怎么排也要排在前三的。
不过最上等的勾栏,是只招待读书人的,这两人虽然识字,但是撑死会两句歪诗,也去不了多好的地方。
天色刚黑,兴儿就寻了个游船上去,只是才喝了两杯酒,搂着姐儿说去上头逛逛,就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琏二爷也在!还看见他了!
兴儿顾不得许多,忙松了姐儿,两步扑到贾琏身前跪下,“二爷,可总算找到你了。”
自打顾庆之跟林如海走,贾琏虽然轻松了许多,但是一想回去京城,贾母还不知道要怎么嫌弃他呢,他就一点都不想回去。
反正银子还够花,反正还没得回信呢,贾琏索性也找地方醉生梦死去了,这阵子别说过得多快活了。
只是兴儿这么一出现,把贾琏从美梦里拉了回来,贾琏一脚就踢了上去,不过正要骂,想起大家都不清白,不过好歹是主子,他道:“你们一路也辛苦了,有事明日再说吧。我如今住在富安客栈。”
贾琏说完,就又往画舫上层去了,兴儿松了一口气,又想琏二爷也不想回去,当下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第二日快到中午,昭儿跟兴儿两个去客栈找了贾琏,把京里消息一说,贾琏也道:“那姓顾的已经回京城了。老太太什么都没说?”
两人对视一眼,昭儿道:“奶奶的确是这么说的,老太太叫二爷尽心办事就成。”
“你奶奶私下就没什么话?”贾琏不可置信的又问。
兴儿应道:“奶奶什么都没说,只叫我们两个伺候好二爷。”
贾琏这下是彻底不好了,只要他尽心办事就成?老太太就不是这种人!
但是也不能不回去……
贾琏扫了扫面前这两人,道:“赶路不容易,我也不是多苛刻的人,歇两日再回吧。”
顾庆之到京城这天是个大晴天,天气热得受不了。好在他们昨天在京郊修整了一天,专门赶在早上最凉爽的时候进了码头。
船到了就不用他管了,交接完毕后,顾庆之招呼林如海和林黛玉上了马车,一路往他的国公府去了。
林如海当年也是在翰林院待过三年的,加上科举的时间,他在京城住了五年有余,如今回来,他一路上兴致勃勃的跟车上两人分享了京城的变化。
“这家卤肉作坊味道很是不错。”
“前头原来是家客栈的。”
“这家酒楼原先我常来的。”
顾庆之比较关注林黛玉,尤其是林如海这么说,那更是要叫人想起来她在京里住了六年多,完全没出过门的。
所以林如海说一句,他也跟林黛玉说一句。
“一会儿就叫人买些来,不过肯定没宫里的味道好,我今儿回来,陛下肯定是要送些饭菜来的。”
“这家客栈没什么意思,听说西山的温泉不错,回头我也在那边置个庄子,看能不能挖出温泉来。”
“这酒楼倒是不错,看着很是气派,等歇两天咱们来尝尝味道。”
林黛玉原本还有点愁绪呢,不过被顾庆之这么唠叨着,只剩下好笑了。
“看着路吧,别一会儿走过了。”
“那肯定不能。”顾庆之认真地说,“我虽然没来过几次,也的确是不太认得路,不过我家就在西苑边上,只要找到皇宫,就肯定能找到我家。肯定丢不了。”
林黛玉偏过头去笑了好几声。
马车一路往里,很快就到了安国府,门口有人竖了炮仗,这边马车一进来,就是噼里啪啦的响。
顾庆之正跟林黛玉说话呢,被吓了一跳,掀开帘子就跟卫公公笑骂道:“你这是要吓死你家主子,回头惊了马怎么办?”
卫公公骑着马就在一边跟着,笑道:“这是上好的马,不会受惊的。”
顾庆之便把帘子都掀了开来,“怪喜庆的,都赏!赏个大的。”
早先他也跟卫公公商量过的,参考京里的物价,还有熟识的几家人怎么打赏下人,顾庆之也定了安国府的下人月钱和打赏的幅度。
月钱基本跟荣国府持平,也就是丫鬟最多一两,这点荣国府倒是没通货膨胀。
至于赏钱,基本上是保持在十五薪的水平。如果碰见大喜事,那就再多发一个月的。
比方新家入住,就是多发一个月的月钱。毕竟如果不出意外,新家入住这辈子就这么一次了。
总之肯定不能像荣国府那种,赏钱能飙到月钱十几倍。
安国府正门打开,顾庆之坐着马车进去,等人都下来,他跟林如海笑道:“我知道老师的岳家,赏钱发的多,老师也不缺银子,不过我府上人还算质朴,别老给赏钱,别学他们啊。”
林如海被调侃了几个月,从一开始还会不好意思,但现在泰然处之,还能回两句。
“不赏,去年我送你去就没给你带银子,今年更是一钱都不会有。”
这话说得很是中气十足,可见他基本是全好了。
顾庆之前头引路,把林家父女两个往西边引。
林如海走了两步就有点迟疑,做老师的由学生款待也算正常,但是一般都是住书房,也就是东路,住西边就有点太过了。西边住的一般都是内眷或者长辈。
“这……住书房就可以了。”林如海停下脚步道。
“您住书房没问题,可林姑娘总不好跟着一起住书房吧?西边的屋子更精致些,你受点委屈?”
这么说林如海就不好拒绝了,“等屋子收拾好再搬出去。”
那就有得等了,这一路上两人聊天,顾庆之也知道林家当年在京城置办的屋子是个什么情况。
当年林如海还是个翰林,京官还是很讲究的,什么品级什么排场,大概都有个范围。
林家虽然有钱,不过又不是京城本地人,置办房子也得考虑官位大小。
总之林家当年那个房子,就是个三进的院子,给林如海当书房都嫌小。
顾庆之道:“先住下再说。您那屋子收拾起来,怎么也得个把月,书房也不好长住的,毕竟我也是个国公,又是钦天监监正,同僚不少,友人更多,您住书房也不太方便的。”
林如海知道他客气,真要算起来,这么大的宅子,东边书房一块,院子怎么也有三四个,不过是想叫他住得舒心罢了。
顾庆之带着两人,一路往西边院子走,要说熟悉吧,他对这院子的熟悉程度跟林家父女两个是一模一样的,所以顾庆之也不多话,全由留下看家的两个太监介绍。
等两人选了心仪的院子,顾庆之道:“前头那个臭鱼坛子,赶紧给贾家送去。别出点什么事儿,裂在我家里了。”
林如海全当没听见,林黛玉嘴角一翘,道:“你真要送去不成?”
“准备了两个多月的好东西。这可是安国公的心意,他们一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