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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书遇:“所以明明有交通工具,但还是坚持让我徒步上山。”
“对!”木小七一副“你真聪明”的表情,甚至竖起大拇指,“一切都是考验。”
反正只要跟考验这两字沾边,怎么折腾他们就怎么来。
“师父说了,你们在山上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下山。”
木小七转着手指画圈,脸带神秘:“如果你们不想再看到无辜生命消失,请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尽快建立起强大的内心,尽快超越自己,然后去承担起你们的责任。”
“到了。”木小七指着前面的建筑物。
他们从池水西南角向下,走了十来分钟,身后的雪地上全是脚印。
一栋锅盖形建筑物隐藏在山林里。
不知道什么动物经过,树上掉下来一大块雪,砸在范书遇脚边,可迎面吹来的风居然是热的。
“里面是温泉,为了留给你疗伤,我可是早早做了很多准备。”木小七扬起下巴,洋洋得意,本来还以为会等来范书遇的夸奖,结果范书遇只是平淡地说:“谢谢,辛苦了。”
“好吧。”木小七扶了扶额头,招手,“你跟我过来。”
他嘀嘀咕咕朝前走:“师父果然说的没错,书遇哥的心像石头。”
“人怎么可以活得这么冷淡呢?你又不爱钱,又不要权,也不好色!听上去是不错,可是好歹要有点波动吧?情绪一直这么稳定的话迟早是会发疯的。”
范书遇:.........
他听着木小七叽叽喳喳地念叨,只当耳旁风。
“你在这里泡上两个时辰就可以走。”木小七拉开帘子,站住脚步,伸手邀请。
面前一汪热气腾腾的池水上浮着墨绿色的粘稠物,范书遇眯起眼睛一看,发现木小七甚至还丢了好多枸杞进去,整个池面红花带柳。
“这里面有驱寒的附子,生姜,丁香,还有治疗内伤的藏红花,当归,赤芍。”
“退烧以后有没有觉得四肢酸痛?”木小七不知道从哪拉出来一个神秘的推车。
范书遇摇头。
“脑袋晕不晕?”
“有一点。”
于是木小七又从推车里抓出来一把东西,直接丢在水池里,池水包裹着细碎的药材,像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吞咽食物。
范书遇额角都疼了起来:“这样真的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木小七可是松塔山神医圣手。你质疑我的能力?!”
“没有。”范书遇唇抿成一条直线了,手上动作倒没停,他取下盖在自己身上的厚重羽绒服,挂在一旁衣架上。
“脱光,全部脱光啊。”木小七叮嘱。
他又呢喃地撒了几把药下去,才终于关好推车的柜门。
“那我就走了。更衣室在你右手侧,里面有毛巾。”
范书遇又应了一声。
等人离开,范书遇走到更衣室。
他把身上的衣服一层一层脱下来,随便抓了个白毛巾搭在肩膀上,换上沐浴用的浴袍。
汤泉处地热很足,和外面的寒风瑟瑟不一样,但脱完衣服后,范书遇还是觉得有点冷。
他肩膀一缩,弓着身子从更衣室出来,在池边蹲下,伸手试了试温度。
“嘶。”范书遇一激灵,猛地缩回手。
很烫。
这汤泉药浴的温度少说也有六十度往上,他怀疑自己要是真这么下去,能被烫下来一层皮。
范书遇回头:“小七?”
“小七!”
喊了两声,根本无人回应。
范书遇觉得对方或许还在附近,只是没搭理他。
不会又是考验吧......
范书遇蹲在池边,小小的一个,脊骨突出,浴袍在他身上宽大,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落。和一汤绿幽幽的水对视了半分钟,范书遇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无奈地下了池。
这种如同被放在油锅两面煎的感觉让范书遇寒毛竖起,全身的毛孔都被刺激得放大,他的痛感此刻十分敏锐,火辣辣的滋味像在灼烧肌肤。
整个池水上都弥漫着雾气,中间有巨大的屏风遮掩,看上去他所在的区域只是一半而已。
没有人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焦灼火热蒸得范书遇全身通红,额头上密密麻麻渗出汗,一路蜿蜒向下和汤药融为一体,空气里有扑鼻而来的药草味,直冲人天灵盖。
他深呼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干脆直接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池水里,只剩下一个脑袋。
这下汤药漫过了他的脖颈,喉结处传来挤压刺痛,范书遇大脑钝得不行,行动缓慢,他靠在汤泉边缘的石壁上,试图用一点冰凉还缓解一下冲撞四肢百骸的热气。
聊胜于无。
过程艰辛漫长,当范书遇觉得自己真要两眼一黑就晕过去的时候,他后脑上的皮筋松了,金发簌簌然落下,在池水里扩散开。
低头捋碎发的空隙里,范书遇忽然就在池水里看到了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他眉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痣。
在右眼眼角的上方,并不是眉心正中间,而落在如山水画的眉峰下。
他对自己的脸还是很熟悉的,怎么会凭空多出来一颗痣?
范书遇伸手要去碰,池水却因为他的动作起了涟漪,水中的倒映模糊了,而他指腹触碰到的位置平平整整,什么都没有。
当他不动,再低头看的时候,黑痣已然不见。
是错觉吗?
身体上原本灼热的刺痛也逐渐变温和,他发现自己已经适应了高温。
范书遇思忖着,一声突兀的咳嗽却从周围传来!
“咳.....”
“噗——”
范书遇脑中警铃大作,他开口:“什么人?!”
又有依稀的水声响起,范书遇干脆直接伸手,他发现面前的屏风居然是可以推动的,于是顺势一用劲,屏风滑动时,另外一半池水在眼前徐徐铺开。
窦章和范书遇面面相觑。
“你...怎么也在这?”范书遇率先问。
他低头,看到窦章面前的水里有一片殷红。
“刚才你吐血了?”范书遇表情顷刻紧张,他也不管两人是不是赤/裸相见,跨步上前要查看。
窦章伸手拦:“先别过来。”
范书遇于是停住脚步。
窦章:“我没事。但你别轻举妄动。这下面有东西。”
“我刚看了,屏风下面有拦网,带电。”
这意味着两人不能靠近,只能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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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窦章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多清白,范书遇这才低头看到自己裸露在空气里的锁骨和大片白皙的肌肤。
他神色一变,马上又把自己缩回了池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像地里的半截圆白菜。
两人各自靠着身后的石壁,大眼瞪小眼。
气氛有点微妙。
“我...”窦章开口,“我应该比你早到。木小六带我来的。我今天跟他交手,受了伤,他叫我过来药浴。”
“一样。”范书遇简明扼要地介绍情况。只不过他是木小七带来的。
他都懒得多说了,满脑子只剩下窘迫。
“你耳朵红了。”窦章忽然道。
范书遇手指都蜷了下,冷脸:“热的。”
*
汤泉外。
“哐——”
“哐——”
几声锵锵后,火星子呈圆圈状一同迸发,溅落在地面,一下没了影。
莫岚叼着烟,上半身拉长到最大限度,手里举着铁锤,最后猛地砸了一下面前的兵器,震得四周树上的雪又落下来几踏,才迅猛地收回了手。
锤完,他又揉了揉自己腿:“真是老了。一年前,腿不行,手还得力。现在锻个铁都特么要大喘气。”
“小六!推我!”莫岚中气十足地使唤。
木小六从黑暗里走出来,把莫岚推到大屏下。
画面上,窦章和范书遇又隔了百八十千里远,两人都没说话,甚至都没太看对方。
只不过窦章会时不时扫一下范书遇。
“木小七,你也给我滚过来。”
“来了师父!”木小七从木屋里跑出来。
“怎么了?”他问。
莫岚指着画面:“你看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还有,你干什么给范书遇调那么高温度的汤泉?你个小兔崽子是真不怕他扛不住啊!”
木小七眨眨眼:“师父,是你说要严格一点的嘛。”
“呵呵!”莫岚一口气提不上来了。
“叫你平日里少看点小说,你不听。是你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你看看现在,他两看上去哪儿沾边了?”
“我叫你出主意,把窦章和范书遇的情绪都勾出来,你勾了什么!”
“师父。”木小七可怜巴巴,“那你干嘛不自己想啊?”
“我....”莫岚干咳了一下,“我不懂现在年轻人。少废话!”
“快点给我想办法!”
木小七“哦”了一声,不知道又从哪里搬出来一摞很厚的纸质书。
书页都又卷又黄,他还端了个笔记本电脑摆在旁边,开始搜索自己的浏览记录。
“这些可都是我下山蹭网的时候忙里偷闲下载的宝贝,没想到如今能派上大用场,师父,我是不是又让你刮目相看了?”
莫岚冷笑:“哦?是么?难道你真是天才?”
木小七对莫岚的暗讽充耳不闻,他思索着,摸着下巴,忽然一拍手:
“有了!”
“不就是占有欲嘛,简单。”
“小六,你去把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和最俊朗的汉子喊来,配合我演一出戏!”
木小六表情看上去恐怖极了。
木小七于是扭头找莫岚求救:“师父,你再信我一回,书中自有黄金屋啊!这次一定不会出错的!”
莫岚好像还是有点犹豫,木小七说:“师父,那你快想个好点子。”
“.....那什么,小六,你且快去吧。”莫岚一伸手,甩了甩,悲壮地赶人。
木小六低头鞠躬:“....好的师父。”
他刚走两步,鼻子又给气成正的了。
*
范书遇的高反不算严重,他虽然天生体弱些,但胜在适应力比较强,高烧的时候血氧直接跌破濒危线,木小七给他猛灌了一瓶氧气后,他活过来了。
现在泡着汤泉,方才刺骨的滚烫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好像能钻到每一个毛孔,流淌进血液里的温暖。
这种温暖让他卸下来身上的戒备,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他和窦章看上去就像陌生人,两个人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地泡完了澡。
窦章很快被铁青着脸的米小六带走,他来的时候鼻子是正着的,范书遇看得出来他在气头上。
心里默默同情了一下窦章后,再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木小七出现。
“差不多了,感觉如何?”木小七站在门口,没走进来,他靠在墙上,摇头晃脑地问。
“还不错。”范书遇说。
“之后三天你都要来着泡,虽然你现在烧退了,但身体的毛病还是很多。”
木小七悠悠:“手臂上受过不少伤吧?”
“是。”
范书遇拉紧了更衣室的门,飞速换好衣服,搭着毛巾在擦自己的湿发。
他一边擦一边往外走,脚底撒下一圈水痕,都是头发上掉下来的。
“接下来呢?”范书遇问墙边的人。
木小七:“接下来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范书遇:?
他表情凝滞,“就这么简单?”
“那不然呢!你还想要怎么自行车!”木小七来气,“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多少旧伤还没完全愈合,你以为你把背挺得很直我就看不出来你身上的义体强度根本就不适配你的体格吗!”
“算了算了,跟你说也是白费口舌,师父说了,你现阶段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疗伤,就是泡澡。”
“好。”范书遇只能答应。
木小七眼珠子转了转,他上下打量范书遇一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追不上窦章的进度,有点担心啊?”
“...那倒也不至于。”
“只是在山上老睡觉,挺无聊的。”
无聊?
木小七摸摸下巴,若有所思:“也是。”
“那这样吧,你先看书吧。”
“看什么书?”范书遇抬眸问。
木小七带着人往外走,范书遇又盖上比五指山还重的羽绒服。
“一些能让你更全面地了解庸城的书。”木小七在关键时刻还是比较上链子的,“还有一些旁门左道,不怎么为人所知的小知识。”
范书遇:“你指的是什么。”
木小七回头看他,眼底带着意味深长:“你看了就知道。不过如果你借阅,那就也要算到考核里,我会随机抽背。”
抽背.....
范书遇开始觉得头疼。
他记忆力很好,不是担心自己完不成,只是觉得这有点像996社畜重返高三。
抽背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陌生得像在另外一个星球上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对了。”范书遇难得主动开口,“如果我想买点东西,能拜托你们吗?”
“你买什么东西?”木小七好奇,“不可以作弊哦。”
“不是作弊。”范书遇没那个心思,“只是有点用。”
“买东西的事情你找木小六,他经常下山。”
范书遇记下来。
他很少和木小六打交道,因为是木小六带他上的山,范书遇差点丢了条命,所以心底对木小六多少有点抵触。
.....
夜里木小七真的用小推车装来了厚厚的一大摞书。
“我们这没信号,也比较原始,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木小七把书放在桌上,“你寻常能见到的电子器械我们这都没有,所以你要尽快适应。”
“纸质书,没问题吧?”木小七问。
“没问题。”
范书遇走过来,他已经换上了木小七给他准备的家居服,室内暖气很足,范书遇趿着拖鞋,长发松散,看上去平和静好。
“谢谢。”范书遇接过一本,随手就翻起来。
这里面记载的居然是镇卫联盟的信息!
范书遇表情一下变了,“...这是莫老自己写的书吗?”
他“啪”一下合上书本,发现封面什么信息都没有,出版社,出版人,作者,书名都空空如也。
“是啊。”木小七一提到他师父就骄傲如同花孔雀,还抬起下巴笑,“我师父厉害吧?好好珍惜,下山以后这些东西你在黑市都未必买得到哦。”
范书遇瞬间get到了所谓“旁门左道”的含金量。他面色严肃,又正儿八经地说:“多谢。”
见范书遇认真的模样,木小七愣了一下,嘿嘿乐:“没事没事,慢慢看。”
“不过我的抽查可不会手软!你不要妄想讨好我!”
“我没在讨好你。”范书遇淡淡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就抱着书坐到床上去了。
看他目移的速度,木小七不再打扰,给油灯又加了点燃料补充,就带上门离开。
夜里山间好像是下了雪,窗户“咔咔咔”地响。
不得不说,这间屋子隔音效果确实不错。
范书遇就着昏黄的灯光,沉浸在文字里,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床头上有他需要自己冲调的药粉,范书遇放下书站起身,去火炉烧水。
抽屉里有不少用来照明的蜡烛和小的一次性油灯,木小七大概是怕有什么万一,所以多准备了备用的。在夜晚的高山上,灯光是比较重要的资源。
范书遇摸了一盏一次性油灯,他琢磨了下,找到了开关。
可当灯火亮起的时候,范书遇又有点僵硬。
他顿住半分钟,最后叹了口气。
范书遇搓搓自己的手,走到窗边,用手指撬开窗户,拉出一条缝隙。
透过这缝隙,他往窗外看,外面果然在下雪,只是一瞬间他就被刀风刺了个痛痒,脸被吹得又硬又冷。
范书遇关上窗,从衣架上扯下来羽绒服,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瘦弱的身体居然也圆滚了起来,他走路还有点迟钝,迈一步要做很重的心理建设。
慢慢地移动到门边,范书遇头一次在夜里走到屋外。
雪地上厚厚一层脚印,范书遇绕到窗户边上,左看看,右看看。
这间屋子外表也和内里一样简陋不堪,不是金絮其外。范书遇琢磨了一下,直到这风雪撞得他后脑勺生痛,他才终于找到了个可以挂油灯的地方。
范书遇又捏了捏自己鼻子。他看着四处黑天里这一隅亮起的微弱的光,满意地点点头,终于又缩着身子,慢腾腾挪回了屋内。
范书遇坐回床上,把被子盖好。
但他这会儿看书明显没有方才那么认真,整个人漫不经心的,没多少专注。
又过了一会儿,范书遇听到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尽管察觉到,范书遇也没抬头。
窦章翻窗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范书遇坐在床上,低头抱着,平静的模样。
“日安。”窦章没想到一进来就和人对上个正着,笑着行了个礼。
范书遇这才抬头:“今天又受伤了?”
“嗯....”窦章想起自己一个扫堂腿把木小七摔在地上,对方龇牙咧嘴破口大骂的情景,毫不犹豫地点头,“今天也被打得很惨。”
“外头怎么有盏灯?”窦章问。
范书遇正好看到关于新中城的风水玄学之说,低头照着书上的念:“木小七说天寒霜重,为了驱赶阴气,我要多照光。”
窦章笑了:“他都给你灌输了些什么。”
“今天伤在哪?”范书遇问。
窦章想了想:“....你觉得伤在哪我才可以享受豪华大床待遇?”
范书遇抄起枕头要砸:“窦章,你玩我呢。”
早上泡汤泉他就发现了,窦章腹部哪有伤,全身上下都很完整,倒是身后肩胛骨处有些不对劲。
汤泉治疗内伤有奇效,像范书遇这种,身上哪里有问题,哪里就会发紫发黑,泡一个小时后内伤被疗愈,浑身又重新肤白胜雪。
窦章明显没什么内伤,当时他一直正对范书遇,只有在转身的瞬间才被范书遇捕捉到肩胛骨处一丝不同寻常的肤色。
而且他吐出来的那口血.....也很不对。
范书遇装作没在意,并没有主动开口问。
他知道木小七木小六应该也注意到,不然不会让窦章过来泡汤泉。
窦章笑着伸手挡,但范书遇也只是做了个假动作,没真的扔过来。
“没开玩笑。”窦章说,“我是真的没有暖气,也没有水喝。”
范书遇不说话了,他低头继续去翻自己的书。
因为每一上记载的都是一个大板块,他为了能涉猎各个方面,并不是一直接看到底,而是看了会儿就换一本接着看。
身边传来动静,窦章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了床。
室内的油灯暗了,倒是窗外的光漏进来一缕,不过聊胜于无。
范书遇无奈地合上书。
他很丝滑地一趟,把自己脖子以下的位置全溜进了被子里盖着,露出金灿灿的脑袋,然后侧躺,背对窦章。
他好像已经习惯能这么睡了,一躺下就有点困。
这种毫无戒备的感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能接受和人同床共枕才对。
贫民窟的回忆又涌上心头,范书遇眉头稍稍皱起,强行打断,逼迫自己去想刚才看的书。
窦章很老实,连动都没怎么动,只是安静地呼吸着。
范书遇侧身躺着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窦章大概又在看他。
可意识到这个想法以后,范书遇愣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很莫名其妙。
半夜范书遇手臂被压得有些充血,装置又牵扯着筋肉,他疼得轻哼了一声。
意识模糊间,范书遇好像听到很低的声音在喊他。
“书遇,你会好起来的。”
.....
一连三天,范书遇晚上看书时都会在窗外挂一盏油灯。
风雪在昨日就停了,夜里山间终于能看到月光。
像某种约定一样,窦章也每晚都来,每天早上都偷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