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儿没你什么事了,愣着干什么?”江阵弦皱眉摆脸色,“出去出去。”
“是,是。”助理屁滚尿流地带上门。
公司法务部,江柔爻抱着一盒纸箱子,规规矩矩地几个同事们告别,带上所有私人物品,把工牌留在了桌上。
辞职手续有些复杂,要经过层层审批,还要把她从公司内网移除,不是一天能办好,江柔爻已经为了手续的事跑了好几趟公司。
她抱着纸箱打了飞车,回到便利店。
一推开门进去,她看到小百灵鸟正在给范书遇面。
“要是被窦章知道了,你会被骂的。”江柔爻淡定地抱着箱子从他们面前路过。
这家便利店的售货区只有二十来平,门帘后面是小百灵鸟的住处,二楼堆着很多杂物,从旋转楼梯上去后能看到上面昏暗一片,看上去是很久没人打扫,而底层最主要的另外一个空间,被百灵鸟拉了隔音帘隔开,做成了休息区。
休息区内有张沙发,正前方是观影屏,一串屏风把卧室和客厅分开,虽然便利店内卖的都是高科技,但小百灵鸟的住处却很温馨,有人气。
电子小猫这会儿就爬在沙发上打盹,它呼气的时候会喷出火星子。
“你不说我不说,窦章就不会知道。”小百灵鸟被开水烫了下,嘶嘶地嘬了嘬拇指,他戴上手套,把泡面桶端到柜台,“不好意思啊书遇哥,我这人平时就吃这个东西,你将就一下,明天我去超市买点菜备着,下次你来我肯定给你做好吃的。”
“不为我,你自己也注意补充营养,总吃泡面肯定不行的。”范书遇坐上高脚凳,捧着泡面桶,吹了口气。
“好的好的。”小百灵鸟嬉皮笑脸地应。
他皮肤小麦色,看上去不像是晒的,范书遇好奇:“你是黄种人吗?”
“不是啊。”小百灵鸟手撑着下巴,看范书遇吃,“我祖先好像是印度那块的,不过现在的庸城是城邦结合,早没人管那个了。”
他也是孤儿,被百灵鸟捡回来当徒弟养着,但不太忌讳他的过去,跟范书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书遇哥,我没想到有一天你能坐在我的店里吃饭。”小百灵鸟笑,“以前都是我去打听你的消息,现在你本人坐在我面前了,我有点不适应。就像书里的人,画里的景走出来了。”
范书遇抓到重点:“你打听我?”
“啊。”小百灵鸟摸摸后脑勺,“是窦章让我留意一下你。我会给他带点关于你的信息,不过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黑市都能买到。”
范书遇不吭声,只是埋头嗦面。
“书遇哥,你别误会!”小百灵鸟惊觉,“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窦章他老嚷嚷着,我觉得他是担心你,我给他办事也都很私密,没让别人发现,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范书遇捧着泡面桶问:“那他都叫你打听些什么?”
“这个。”小百灵鸟赔笑,不好意思道,“打听得最多的还是你又被哪个金主送礼示好了,又跟哪个漂亮小姐或者帅气小哥见面了。”
“........”范书遇面无表情地喝完了泡面汤。
一旁,江柔爻淡定地走过来,同样拆了桶泡面,“热水还有吗?”
“有,有有有。”小百灵鸟打了个响指,烧水壶就自己飞了起来,往泡面桶里咕噜咕噜倒热水,“江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再看吧,我还是想找一份工作。”江柔爻跟小百灵鸟这两天接触最多,两人迅速建立起革命友谊,“有正经工作方便我和人打交道,人多了,能打探的消息也就多了。”
她已经换下来平日的工作服,现在就穿着件宽松的卫衣,看上去比做律师的时候年轻有活力,身上也没了疲惫感。
范书遇闻言,若有所思。
“怎么了书遇哥?”小百灵鸟发现不对,问。
范书遇侧头看身边的人:“会调酒吗?”
江柔爻意外:“不太会。不过........我可以学?”
“我这儿正好有一份工作,酬薪丰厚。”范书遇擦了擦手,长发让他看上去矜贵从容,他淡淡地笑了下,“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试一试。”
“调酒师吗?”江柔爻扬眉,看上去很感兴趣,“我听窦章说你有一个地下酒吧。”
“对,调酒师。”
“是缺人手还是什么?你的酒吧不是开了很多年吗?”江柔爻奇怪。
范书遇淡淡:“嗯,开了很多年。不过上一任调酒师辞职了,岗位正好空了出来。”
现在服务业一般都是仿生人在做,更不要说范书遇这种赏金猎人身边,如果不是信得过的人,不会轻易聘用,所以酒吧肯定也是用的仿生人。
但是,仿生人居然辞职了?!
江柔爻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她没有直接询问,点头:“好,我想试试。”
“但是我是个新手,可以吗?”
“我一开始也是新手,自己琢磨出来的。”范书遇笑,“等你收拾好后来找我,我教你。”
“谢谢。”江柔爻站起来要鞠躬。
范书遇赶紧拦着:“别了。”
“我当不起。”范书遇无奈,“江律师年薪五万,让你来我酒吧是低就。”
“不低就。你是好老板,能把我当人看,在公司,我只能做狗。”江柔爻一本正经道。
闻言,三人互相看看。便利店内有了笑声。
*
江柔爻曾经是做律师的人,做起调酒师算是彻底换了个行业,范书遇教人很有耐心,也很细致,把所有的配方都给江柔爻写了出来,盯着她,还教她要怎么操作吧台的点单系统。
“这样可以吗?”江柔爻问。
范书遇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笑:“挺厉害的。再熟悉两天就正式上岗吧。”
“真的?”江柔爻惊讶。
范书遇点头:“很棒。”
是他期待中的味道。
“我在公司工作的时候从来没有收到过夸奖,就算是任务完成得很出色也不过是能申请加奖金,但其实我很想从领导嘴里听到一句赞扬,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毕竟在公司工作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我需要情绪价值。”江柔爻用搅棍棒搅动酒杯里的液体,“这是我自我从福利院毕业以后,听到第一句夸奖。”
“我会好好工作的,老大。”
范书遇一愣。
“怎么了?他们不是都这么叫你吗?”江柔爻淡定道。
“好。”范书遇眉眼一弯,语调意味深长,“....欢迎你的加入。”
酒吧里三三两两地坐着人,维克托离职后范书遇停业了一段时间,今晚刚刚开张,江柔爻还不算熟练,范书遇也帮着在吧台调酒。
他端着一杯招牌莫吉纳,举杯机器人接收后,按照号码递送了过去。
过了会儿,范书遇接到了电话。
他捂了捂耳朵,低声:“喂?”
“日安。”对面的人声音带笑,“你在哪儿?”
范书遇看了看来电人,是窦章。
“酒吧。”范书遇说。
“小百灵鸟告诉我,你打算让江柔爻去你的酒吧做调酒师?”窦章那头不知道为什么,风声很大,呼呼作响。
“她挺适合的,我们已经签了合同,以后由我来给她发工资。”范书遇靠在墙边,抬头漫不经心扫视了一圈酒吧里的客人。
“行,你觉得她可信就行。”窦章顿了下,“我这两天比较忙,在陪着林为洵找房子。他好像被人盯上了。”
被人盯上了?
范书遇直起身:“谁?”
“大概是监察局的人吧。现在我们屁股后面还有尾巴在跟着,我先确保林为洵的安全再来和你们汇合,女子健康福利院的事情急不了,目前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冤有头债有主,真要让监察局和世心塔吃亏,我们目前还没找到口子。”
“嗯。”范书遇点头,他没什么意见,“那你注意安全。”
“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冷淡?”窦章笑,“怎么了,我又哪儿做得不好?”
“没有。”范书遇矢口否认,“你忙吧,别受伤,也别太冲动,特别是不要轻易拔剑。”
“放心。”窦章低低地笑,应道。
两人挂断电话,范书遇长舒了一口气。
他夜里约了个客人。
范书遇没忘记王老在松塔山上和他说的事情,所以下山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对方。
只是,赏金猎人一向不会主动过问金主的隐私,范书遇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方会不会给面子。
他约了尤无限今晚在地下酒吧见面。
范书遇在酒吧里帮忙,从晚上八点忙到夜里两点,期间来来往往很多客人,但都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想尤无限大概是不会来了。
隔间。
范书遇拉出折叠沙发,手上抱着平板,他把挂在网上的招聘信息给撤了回来,网页刚刚跳转撤销成功,隔间外就响起动静。
举杯机器人滚了进来,开口用机械音汇报:
“老板,有客人说找您。”
“让他进来。”
一分钟后,尤无限顶着酷炫狂拽的彩虹头,探进来个脑袋:
“我日,范书遇,居然还真是你找我?!”
“不是我还能是谁?”范书遇看到这倒霉孩子的一头彩虹就难受,嘴角抽了抽,他把酒杯放在桌上,抬抬下巴,“先坐吧。”
“那我肯定会怀疑啊!”尤无限嘶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坐垫上,甚至很自来熟地启动了按摩功能,沙发后头两个机械按摩臂伸出来,开始给他揉肩膀,“你这个酒吧开得真不错。”
“话说,我收到你的信息以后真的一度怀疑是不是搞诈骗的,赏金猎人Y主动叫我来你的酒吧?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吧。”
“那你不还是来了。”范书遇抬眸看他,动作慢条斯理。
尤无限抓了抓自己头发,蹭了一手的发蜡:“对啊,咱俩交情不深,你叫我来我肯定怀疑,但我还是来了,为啥,那还不是因为是你!而且选的见面地点又是你的酒吧,我想就算是诈骗也不至于在酒吧里跟我动手,我就来了呗。上次你同意帮我去救素七,我还是很感谢你的。”
“我答应是答应了,但到底没帮到你。”
“哦。没事。监察局动手太快了,我也没想到素七会那么刚烈。”尤无限叹气。
范书遇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富二代。
尤无限大咧咧,很自然地从举杯机器人头顶抽出来一杯刚调好的酒,自顾自喝:“所以到底什么事啊?难道素七没死?!”
他眼睛立刻迸射出激动兴奋的光。
“....你脑洞很大,不过素七确实是死了。”范书遇叹口气,他双腿交叠,认真地看着尤无限问,“我这次找你过来聊,主要是想问问,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尤无限浑身一激灵。
他立刻放下酒杯,目光惊疑不定:“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我花钱找你办事,我们两不相欠,你要探究我底细是干什么?!你信不信我出去以后就大肆宣扬,说你违背赏金猎人的职业守则,我看以后还有谁敢找你接活!”
范书遇没搭理他的话,只是继续说:
“我调查了一下庸城的权贵信息,能供你在高等学府上学,说明很有钱,至少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之前说,你爸封了你的银行卡,说明家里能管你的是父亲,你要是跟你父亲姓,那这位权贵就姓尤。第二次见面你说了点真话,说你没有父母,父母双亡。那么封了你银行卡的人是谁?还是说根本没有这回事,只是你编的。看你二十岁左右,在上大学,父母按理来说在40-60岁之间。”
“尤,男,已故,有妻子,出生年份大概锁定在2975-2995年间,”
“不管是在世还是离世,庸城没有满足这些条件的姓尤的有钱人,黑市里买得到的资产排行榜里也没有带尤字的人。至少我查了两天,没查到。”范书遇眯眼,“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你!你好好地查我父母干什么?!”尤无限的反应很大,他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涨红,眼底有紧张和害怕的情绪。
范书遇不动声色:“其实这些疑点都不重要,你是谁的儿子我也不在乎。我今天最想知道的事情不是你的来历,而是你那天为什么会来找我,叫我帮你去抓偷内裤的男子。”
“那还有为什么!你是赏金猎人啊!我女朋友的内裤被人偷了,我想叫你去教训一下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尤无限咆哮起来。
“但是你并没有女朋友。”范书遇直勾勾地看着尤无限。
尤无限一愣。
他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松垮下来,错愕地盯着范书遇。
“你你你,你果然调查我.....说好了赏金猎人不查金主私事的呢!”尤无限气死了,他扑通一下重新坐回座位上,揉着自己的头发,看上去很苦恼。
范书遇还想张嘴说什么,可尤无限却打断。
他突然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却表面上十分平静祥和的眼神看着范书遇,道:
“Y,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家里的事情,你别查。一点也别查。不然,你会因此丧命的。”
“我晚上还要复习,明天考试,我就先走了。”
他绕开范书遇,范书遇却道:
“也许有一天你会再次向我求助。我会等着那一天到来,然后你开口说实话。”
“.......”尤无限懊恼,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
酒吧门口的电子木鱼又敲响了几声,尤无限渐行渐远。
这个富二代看上去是挺没心没肺,但刚才有一瞬间,范书遇居然觉得心悸。
不能查么?
他皱眉,手指摩挲着杯口,沉思。
既然尤无限都好心提醒了,范书遇也不着急。
对方今天这话,让范书遇更相信了莫岚口中所言的蹊跷。
一定有问题。那天夜里为什么窦良辉会去女寝偷女学生的内裤?尤无限为什么要编造一个莫须有的女朋友出来,要求范书遇去查这件事?
范书遇一个人在隔间里坐了很久。
夜里三点半,酒吧快要打烊。
范书遇走到吧台边上,询问:“会觉得累吗?”
“不累。”江柔爻摇头,“我平时工作都是这个点睡觉。”
“调好作息,这算夜班。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告诉我,给你批假。每三个月会安排体检,我出钱。”
“谢谢老大。”江柔爻笑。
范书遇摆摆手,他看没什么事,就先离开了。
夜里三点半,路上都不知道有没有鬼,反正是没什么人影。
范书遇踩着滑板回了飞行公寓。
学校那边,范书遇给苏三亭请了病假,这几天苏三亭就像焉了一样,成天窝在家里一动不动。
范书遇把滑板放在庭院里,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愣住。
台阶旁边放了一束鲜花,是蓝色妖姬。
范书遇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送的,毕竟能知道他飞行公寓现在漂流到什么地方的人,只有窦章了。
他抱起地上的花,发现已经不太新鲜,估计放在这好一会儿了,范书遇推开门进去,在客厅找了个花瓶插进去。
这个点,范书遇也不管窦章在不在,他发了信息过去。
【Y:?】
一个问号,简洁明了。
但是范书遇没想到,窦章居然秒回。
【干什么?】
【是刚到家吗?花收到了?】
范书遇挺震惊的。
【Y:你还没睡?】
窦章那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回复有点慢:
【林为洵受伤了,我正在手术室外等他。】
什么??
范书遇以为两人应该已经甩开了尾巴才对,可林为洵居然受了伤。
这说明这次对方是动真格的,派来的人实力不容小觑。
越是这样,越能证明他们查到了不该查的事情。
【Y:要我过来一起看看吗?】
窦章明明是打字,但是跟发了条语音过来似的:
【不用。你好好休息,把木小七让你带下山的药老老实实吃完就行。^_^】
范书遇看着末尾这个笑脸,嘴角抽了抽。
【Y:...行。】
他简单洗漱,看到月亮船上的人已经熟睡。
范书遇不太放心,猫着腰走到了隔壁。
苏三亭的月亮船是他自己嚷嚷着想要的,专门找了设计师设计,整个飞行公寓里最特殊的家具就是这张床。
床上的人紧闭双眼,额头上有汗,范书遇觉得苏三亭可能是做噩梦了,他蹲在床边,皱眉看着床上的人。
范书遇伸手,用手背贴着苏三亭的脑门,试探了一下温度。
还好,没发烧。
他帮苏三亭把被子盖好,确认了一下房间内空调的温度,余光瞥见,书桌上摆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书。
庸城高等学府的考试十分密集,有最好的教学资源,想摆烂很容易,不挂科就没事,但是想拔尖很难,越是往上走越有顶端优势,人人都挤破头想争个名列前茅。
特别是黑客专业,专业前几都是香饽饽,毕业后找工作不是公司就是科学研究所,或者世心塔。
这种人才大多数被上层垄断了,而范书遇不强求苏三亭成为什么人中龙凤,他一开始送苏三亭去读书,进这个大学,最主要是想借学校提供的保护,保证苏三亭的人身安全。
看着怀里人睡觉都不安稳,范书遇知道苏三亭是哭过,桌上的乱七八糟的书估计是他临时抱佛脚复习用的。
不敢打扰苏三亭,范书遇盖好被子就离开。
他躺在自己床上叹气。
次日范书遇醒来的时候,苏三亭已经在楼下忙开了。
“老大老大!”苏三亭抬头看着范书遇,“我给你做了早餐!”
“是什么?”范书遇拉开隔音帘。
“粥!”苏三亭一副自豪的模样,“我觉得超级好喝,老大你快下来试试!”
范书遇于是乘着悬浮梯下楼,他果然看到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粥。
“你今天是不是该回去上学了?”范书遇问。
他原本以为一提到上学,厌学大王苏三亭肯定会闹腾,可对方却郑重其事地点头:“对,我吃完早饭就走啦老大,你记得想我呀。”
见对方这个反应,范书遇很吃惊。
“老大你干什么这样看我?”苏三亭冲上去抱住他,眼睛像星星一样眨了眨,“我知道老大你希望我能顺利毕业嘛,我也不讨厌学黑客技术,我肯定是会好好上学的呀!”
“老大你放心。”苏三亭脑袋钻进范书遇怀里,用耳朵听着范书遇的心跳,“我才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老大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到的,我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离开你。你要相信我!”
他明显是话里有话地在骂颜伊白。
范书遇无奈地拉开苏三亭:“你还在跟小白赌气?”
“赌气?”苏三亭瞪大眼睛,“我跟他赌气?!我才不赌气。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他了!我们是绝交!绝交!!”
他说的话有些孩子气,范书遇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苏三亭摁在了座位上:
“别嚷嚷,吃饭吧。”
“老大,我马上要月考咯,这次我会进前五十的。”苏三亭拍拍胸脯。
“我昨晚找师父狠狠地恶补了一下,临时抱佛脚,我觉得会有用。师父还给我押题呢!”
“你说窦章?”范书遇愣道。
“对啊。”苏三亭晃着脑袋,“师父还挺聪明的,我觉得他押题应该很准。”
昨晚窦章和林为洵忙着甩尾巴,居然还能抽出时间给苏三亭辅导作业。这人到底是对他的底牌多有自信啊。
范书遇默默地吃饭。
*
苏三亭兴冲冲地回学校考试去,范书遇去了地下酒吧。
地下酒吧换了新的调酒师,似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范书遇一进去就看到吧台前面围了好多人。
“什么事?”范书遇皱着眉,以为有人找事,走过去问。
然而,江柔爻手一挥:“让开。”
围在摆台前面的几个壮汉就纷纷让开一条路,给范书遇腾出位置。
范书遇一脸懵。
“....什么情况?”他问。
江柔爻小声:“老大,这几个人听说我是公司的律师,都说想跟着我混,做我小弟。”
“我觉得他们看上去就不正经,没搭理,现在他们说要喝酒,帮我照顾生意,正打算点单呢。”
范书遇:...........
公司的律师啊。
他想了想,确实。
一般人平时哪有机会接触公司的人。
“给他们调吧。不闹事就行。”范书遇知道江柔爻是有分寸的人,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让别人套近乎。
“好的。”江柔爻挺直背脊,黑发垂在耳侧,看上去严肃不已,不仅调酒,她还顺手在一杯咖啡上方拉了花,简直像对待艺术品一般。
江柔爻做事严谨,大概是律师的职业病,连杯口的盖子都要对准了杯子的图案,她才能让举杯机器人去端给顾客。
范书遇看到这情景,憋着笑。
他没接触过江柔爻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认认真真,板着脸,说话有种一本正经的搞笑。
“对了。”范书遇靠在吧台边上,接了杯酒,问,“联系江总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忙起来都忘记了这回事。
而江柔爻一愣,随即放下手里的所有东西,一板一眼地朝着范书遇鞠躬道歉:
“抱歉老大,我忘记了。”
范书遇眼睛一张。
“我调完这杯酒就打。”江柔爻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她比范书遇更忙,忙着忙着还真不记得回事。
她说什么时候给江阵弦打电话来着?!
好像是大前天的事情了。
江柔爻面不改色地把最后一杯订单提交,这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去隔间打吧,这里让它看着就好。”范书遇指了指机器人。
隔间内。
江柔爻站在墙边,电话响了三声。
对面的人没说话,江柔爻只能率先开口:
“江总,您好。我是江柔爻。公司的律师。不过我前几天辞职了,您还记得我么?”
好像江柔爻每次开口都会先介绍一下她自己,生怕江阵弦贵人多忘事,记不起来这么个人。
“靠。”江阵弦粗着嗓子暴跳如雷,“你!你!你!!”
“谁说我不记得你?!你就是化成灰了我都能把你从炉子里一粒一粒捡出来!”江阵弦气得要死,“你说次日打电话给我,这都第几天了?江柔爻,你耍我玩是不是?”
江柔爻立刻道:“抱歉江总,我忘记了。”
“.....你说什么?”江阵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忘记打电话给您了。”
“.........”江阵弦骂骂咧咧,“有事说事。”
“我这边有两位朋友想和您见一面,您方便吗?时间您订。”江柔爻直截了当。
江阵弦沉默了一会儿。
对面传来冷笑:“有时间。”
“真的?”江柔爻淡定问。
“真的。你让他们五十年后来公司大堂见我。滚!”江阵弦咆哮着挂断。
江柔爻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淡定道:
“老大,抱歉,江总果然不同意。”
范书遇:..........
他看着江柔爻,一时间居然也分不清江柔爻是故意的还是天然呆了。
“你这么说他肯定不会同意的。”范书遇无奈道。
江柔爻点头:“是吧。江总最近可能忙着相亲,心情不好,那我过段时间再打给他吧。”
范书遇奇怪:“他相亲为什么心情不好?”
江柔爻:“因为没人喜欢他吧,他相不到。我们公司的女员工都对他退避三舍,更不要说外头有钱又有权的漂亮姐姐了。”
范书遇:........
范书遇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有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吗?”
“有啊。”江柔爻淡定道,“我辞职那天在江总办公室说,没人会喜欢他这么死板的。我已经仁至义尽地提醒他了,能不能相到亲,要看他的悟性。”
范书遇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复杂地看着江柔爻回到岗位上继续调酒。
.......所以这是传说中的整顿职场实录吗??
*
范书遇在酒吧忙着做生意,期间他接到了个电话。
窦章甚至没有给范书遇反应的时间,只是说了句:“为洵醒了,今晚我去飞行公寓找你。”后就挂断。
听得出来,窦章是百忙之中抽空打了过来。
范书遇觉得有点耳熟。
这说法,很像江柔爻的“明天再打给你”。
只不过,窦章没忘记,他夜里是真的来了。
范书遇正在飞行公寓内吹头发,他的金发湿漉漉,身上有洗发水的清香。
吹到大半干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按理来说如果是苏三亭回来,他不会敲门也不会摁门铃。
范书遇放下吹风机要去开门,结果窦章直接刷脸进来了。
“日安。”窦章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灰,范书遇仔细一看,发现他又受了伤,在手掌的位置。
“日安。”
范书遇应了声,下意识地走到角落里要去拿医药箱。
“不用。”窦章很了解范书遇家东西都放在哪,他看出来范书遇的意图,“我没事儿,这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血?”范书遇愣怔回头。
“对,我刚在路上碰到个被飞车贼抢了包的奶奶,她拽着不放结果摔倒,膝盖出血,我给人抱上车去了附近医院,不小心蹭到的。”
范书遇看着窦章。
窦章的另外一只手藏在身后,明显是有什么东西。
于是,范书遇只是静静地瞧他。
“好吧。”窦章无奈地摊开手,笑,“然后我在路上顺便还买了东西给你。”
他捧出来一大束蓝色妖姬,和范书遇在自己家门口发现的差不多,只不过这一捧更大。
“你最近不是在找和林为洵一起住的房子吗,手头应该有点紧。庸城买鲜花挺贵的,别折腾了。”范书遇叹气,没等窦章行动,自己走上前接过了花。
居然还有点重,超出预料,所以范书遇接的时候踉跄了下。
窦章看着范书遇把花放进花瓶,摆了两个在茶几上,他眯着眼睛琢磨:
“.....找和林为洵一起住的房子?”
“谁跟你说的?”
“小百灵鸟。”
窦章嘶:“所以你那天说话刺我是因为这个事?”
“我什么时候刺你了?”范书遇瞪他。
“我只是陪林为洵去买房子,为什么到小百灵鸟嘴里变成了我买我们两住的房子?”窦章靠在墙边,慢慢地擦着手上的血迹,“这小子现在连老本行都干不好,传个消息还能传错。”
范书遇没说话。
他微微拧着眉,绕开窦章要上来,可刚经过窦章身边,他的手腕就被人攥住!
一道大力把范书遇拉了过去,两人的脸忽然逼近,范书遇瞳孔一缩,他觉得自己甚至能看清窦章的睫毛。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窦章温热的呼吸缓慢地轻扫着范书遇的脸颊,他黑瞳里敛着光,里面情绪翻涌,意味复杂,深邃五官透露出一股英气,他语调低缓,念名字像在念诗:
“书遇。”
“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非得这么跟我说话吗?”范书遇感受到自己腰间紧致有力的手臂,力量有着不容抗拒。
“我不这么做,你就不跟我说话了。”窦章委屈道。
“林为洵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至少这段时间得避避风头,防御级别高的房子大多数在城中心,他想住在偏远一点的地方,所以我们找合适的房子找了挺久,加上身后总是跟着尾巴,甩都甩不掉,我不太放心,只能跟着他,确保把这件事情办好。”
“我没找房子。”窦章说。
范书遇点头:“我现在知道了。”
“那我能住这么?”窦章问。
“........”
“......你故意的吧?”范书遇眯眼。
窦章低低地笑了:“啊。看出来了?”
见范书遇又不说话,窦章手臂紧了紧。
“...你这几天担心我吗?”他问。
范书遇被锢得难受,他眉毛一拧。
他大概察觉出来了。
窦章说喜欢他的那个晚上,不问“你呢”,也不说然后,一点都不提范书遇的反应,也没向他索求什么。
但是现在窦章在试探。
或者说这几天窦章都在试探。
范书遇盯着窦章的眼睛,四目相对,万籁俱寂。
他们的呼吸都渐渐收紧,两人一句话都不说,可是暗自在较劲。
“我...”范书遇其实想说他真的没做好准备,但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再加上如今时代又如此盛行快餐,碧春园里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碧春园之外只不过是更大的碧春园,世界就是无数个碧春园的组合。
再说了,他们能走到哪里?
那天在小洋楼里范书遇听着颜伊白和苏三亭的争吵,他清楚地认识到没什么关系能永远牢不可破。
“你什么?”窦章声音发抖,乍一听已经带了哑意。
“为什么听到我要和林为洵一块住,听到我在外面找房子,你不开心?”窦章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眼底是灼人的热,“范书遇,你能正视一回你的内心吗?”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抵扣在范书遇心口处,甚至用指腹描摹着。
“你能别让我心里总是这么七上八下的吗?”窦章无奈叹息,又露出委屈可怜的样子,“或者你给我个提示,我要怎么做,才能走到这里。”
他两指比作走路小人模样,从自己的心口处出发,在空中缓慢地走到范书遇心口处。
这个动作让范书遇脑子里冷静的弦忽然就断了,他眉毛皱起,忽然伸手攥住了窦章的衣领:
“所以你就故意让小百灵鸟告诉我你要在外面找房子,来试探我的心意?”
“....”窦章眼神划过一丝慌乱,面带歉意地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
可下一秒,他突然被一股大力拉扯,猛地低头——
范书遇的脸在面前无限放大,窦章瞳孔皱缩!
唇上落了温热的触感,柔然缠绵,范书遇身上的清香扑鼻而来。
他长发还落在窦章的手臂处,水汽打湿了袖口。
突如其来的吻把窦章打得不知所措,心跳到嗓子眼,血液急速流淌。
而范书遇甚至在窦章唇角咬了一口,撒手的时候气得耳朵红了一圈: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