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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坛。
常年不发博文的镇卫联盟居然诈尸般地连发了三条动态,镇卫联盟官方认证的公众号十分钟内涨了几十万粉丝,都是循声而来凑热闹的网友。
[诸位好,应世心塔要求,镇卫联盟将公布近期攻坚计划取得的成果。攻坚计划是以镇卫联盟为核心,立志通过剿灭异变体和丧尸,回收或净化废土来拓展庸城地界的活动准则。攻坚计划开展十年之久,在近期取得了重大成就,仅仅上个月一个月时间,镇卫联盟的骑士团们带队在边疆肃清异己,为庸城争取到了方圆百里的土地,经过世心塔批准,庸城防护罩将向东北方向拓展,不日即将实施,为了拓展人类生存的家园,我们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在获得如此成绩后,镇卫联盟特地在此向广大人民群众做出汇报。]
[其次,近期有关世心塔的言论层出不穷,镇卫联盟作为世心塔的军备力量,会依法捍卫世心塔的权利,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请诸位谨言慎行。]
[最后,前段时间,有关镇卫联盟招收新的储备军的消息不慎传出,因骑士团在外征战,收复废土,镇卫联盟无法在此期间内进行正规的选拔考核,如今骑士团已经凯旋归来,联盟上将海马特联合名下三十三个骑士团,将共同推出本次的招新计划。招新计划分为地区选拔和训练营选拔,各大区域的名单和经过官方授权的战力擂台赛名单将稍后公布。其中,根据对新中城的特殊行政规划的考量,镇卫联盟特批新中城免推名额,凡是在新中城战力大赛获得前三的人,将直接跳过训练营选拔,成为镇卫联盟的一份子。并且,由于扩大疆土刻不容缓;离城邦越远,放射尘的侵染越严重;广袤深处或许存在更多未被发现的变异体与丧尸类型等等因素,镇卫联盟综合考量后决定,本次招新的审核制度会放宽些许,只要是有勇有谋的公民就有资格参选本次招新,战斗型仿生人包括在公民范围内。]
三条动态,把地坛炸得硝烟四起。
【什么意思?镇卫联盟现在招收储备军已经不要政/审了吗?!?!我家祖上有进去过的所以我一直不能报名,但是这次可以了?!】
【卧槽,仿生人包括在公民范围内,谁允许的?到底是谁允许的?!@监察局,@监察局,@监察局,快来看啊,你们的兄弟组织背刺你们啦,仿生人也可以成为骑士啦!】
【镇卫联盟这一出到底是意欲何为啊,我怎么看不懂了?是不是还有隐情?别的都没问题,就是关于储备军能招收仿生人和有案底的公民.....那镇卫联盟这个职位的含金量大大降低啊。谁还愿意卖命?感觉从以后说自己是镇卫联盟的都不光彩了。还是说等会儿监察局也会发个公告,宣布从此以后查仿计划暂停。】
【乱套了乱套了,世界乱套了!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
监察局内。
陆二狗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跳踢踏舞,他主要是两只脚不停地蹬着,面色仿佛能吃人。
“海马特人呢?!”陆二狗咆哮。
“海马特上将说他现在不方便和您视频通话。”王梅鞠躬道。
陆二狗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在桌上的设备上疯狂摁动一通,很快,面前铺展开的电子大屏上就出现了通话界面。
对面的人可能也是给陆二狗给打烦了,居然在第十次拨号的时候接通。
“陆副官。”海马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王梅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两人对峙。
如果陆二狗足够细心就会发现,今天王梅手腕上带了个绳子,看上去像是皮筋,可实际上是欧包给她做的黑客手环。
这绳子在默默记录着面前发生的事情。
“海上将,别来无恙啊。”陆二狗皮笑肉不笑地说。
海马特是个小卷毛,名字听上去虎了吧唧的,可实际上却长得十分成熟优雅,他快四十岁,眼角有鱼尾纹,笑起来满面春风,皮肤很好,肉眼没见到什么痘印瑕疵。
而且他还是混血,有一双碧蓝的眼睛,在屏幕里笑意盈盈地看着陆二狗说:
“好久不见啊狗子。”
“滚你吗的。”陆二狗骂出声,“什么玩意儿!”
[这两人关系看上去不错?]窦章声音忽然响起。
王梅总算能和欧包感同身受了,她吓得一激灵,心脏都停止了两秒的跳动。
因为这是在办公室内,王梅和陆二狗的距离很近,周围又没人说话,安安静静的,王梅不敢开口。
她只能默默地听着耳朵里传来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见得。一个山大王和一个笑面虎罢了。]范书遇接了一嘴。
....王梅冷汗连连。
此刻范书遇坐在小百灵鸟的便利店内,便利店今天打烊,不接客,柜台就坐着他和窦章两人,小百灵鸟在客厅里打电玩。
窦章抱着平板,手指在触屏上滑动,一边看镇卫联盟最新发布的消息,一边窃听。
山大王陆二狗冷哼:“你镇卫联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里那点勾当!”
“怎么了,镇卫联盟如今所做的,不就是监察局当初做的吗?狗子,你是我前辈啊。我只不过是效仿而已。”
“你他吗的放屁!”陆二狗原地起跳,气得脸色通红,“镇卫联盟招收新锐储备军的根本原因你我心知肚明!”
“我今天不想跟你扯这个。”陆二狗说着说着却忽然换了个话题,“我只想问你,招收仿生人是什么意思?你这不是摆明了和我监察局对着干么?”
“监察局禁止仿生人随意活动已经很多年了,查仿行动也正进行到重要阶段,这些年无编号仿生人大大减少,公司在监察局的监督下也加强了旗下各大生产厂的防守,争取不让任何材料漏出。现在,你说镇卫联盟要招收仿生人,你知道这一政策的颁布会吸引多少仿生人背叛雇主么?!”
海马特此刻不笑了,他蔚蓝的眼睛平静地看着陆二狗:
“狗子啊。你活得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这跟我装不明白?”
“.....你说什么?”
“镇卫联盟如今效忠的是葛云央大人,如果没有他的允许,你以为镇卫联盟能在地坛上开口说话么?选择什么时候说话,说什么话,说完话后如何行动,都在大人的掌控之中。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哈。你这是拿他来压我?”
“狗子,我以为你应该很明白的,不论是你还是公司,都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滚你吗的!老子至少比江阵弦那个纨绔精明多了!”
“行了,你非得跟我通话不就是想确认这件事么?现在我明确给你答复了。”海马特侧头,似乎在和谁说话,他继续看向屏幕的时候,扬起一个笑脸,语气意味深长,“祝你度假愉快。”
海马特挂断电话。
桌面上,半小时前,陆二狗用来调控室内全息场景的遥控器还放在上头,而陆二狗和海马特通话过后,烦躁得坐在沙滩椅上,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他手指忽然碰了碰遥控器,那遥控器就掉在了地上。
“王梅啊,这几次的外派任务你都做得不错,现在11层的监察官服你了么?”陆二狗忽然道。
王梅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掀起风浪。
所以陆二狗其实都知道,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没搭理。
“不管他们服不服,我都是他们的上级。”王梅淡淡。
陆二狗点头:“这话说得不错,既然有阶级和身份的差距与悬殊,那就必须严格贯彻。”
“把地上的遥控器捡起来。”陆二狗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副懒得动弹的模样。
王梅于是走了过去。
她弯腰的瞬间,一股大力忽然从面前袭来!
“咳......”王梅的面色急速涨红,她瞪大眼睛,毛骨悚然地盯着面前被放大的脸!
陆二狗紧紧掐着王梅的脖子,居然硬生生把王梅从地上提了起来,而后,他伸手,把王梅耳垂处的耳钉给摘了下来。
“通讯器吧?”陆二狗的笑容十分瘆人,声音低沉,在耳边响起,“在和谁通话呢?”
王梅的心瞬间掉到肚底
黑暗里,机器人小优忽然滑动了过来,它从陆二狗手里接过耳钉。
“王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和那两个s级的赏金猎人有联系。”陆二狗眯着眼睛,眸光里带着危险和诡谲,像隐秘丛林里不知何时会跳出来撕咬的野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掐死你?”
“平日里我是不是太放纵你们了?还是说,我看起来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陆二狗的力道越来越大,就像要把一个已经蒸熟了的鸡蛋给硬生生捏爆般,“究竟是什么让你产生了错觉,觉得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和监察局外面的人通风报信了?”
“你还记得你的立场是什么么,王梅同志?”
王梅两眼一黑,额头青筋暴起,双手逐渐疲软,失去力气,她挣扎着,感觉马上要断气。
“之前是看在方明正那个老古板的份上,我才给了你这个光荣的身份,让你成为监察局里史无前例的女检察官。我对你早他吗仁至义尽了!可惜,你简直是一点一点耗尽了我的耐心啊.....”
然而,一旁的小优检测完耳钉后,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咔声:
“副官!这不是通讯器。”
“你说什么?”陆二狗一愣。
他手上力道陡然一松,王梅掉在地上站稳,捂着自己脖子大口大口喘气,她瞪大眼睛,感受着空气钻入咽喉里撕心裂肺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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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优手掌心里躺着那枚耳钉:“副官,这只是一枚装饰品。没有任何电子功能。”
陆二狗半天没说话,只是嘴巴动了动。
王梅原本已经站稳了,这时候好像承受不住般,跪坐在地上,“副官....”
“咳。”她猛地咳嗽,直接在地上咳出一口温热的血,“我没和别人通讯。您在说什么?!”
陆二狗神色复杂。
他弯腰把王梅拽了起来,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是吗,那我还真是冤枉你了。”
“别特么吐在我办公室里,这一块地砖上万庸币,你一年工资都买不起两块!”
王梅擦擦嘴角的血,又轻轻揉着自己的脖子。
陆二狗似乎是有点尴尬,他从抽屉里摸出来一个东西丢给王梅:
“拿去用,办公室里的事情一个字都别说,不管是我和海马特的电话,还是这枚耳钉。不然,我真让你人头落地。”
王梅手里接了个膏药,大概是涂抹在脖子上用来消痕止痛的。
她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朝着小优跨步而去:
“可以还我了吗?”
小优一愣,陆二狗也是皱眉不解。
“这枚耳钉我还挺喜欢的,监察局也没规定说女监察官上班出任务的时候不可以戴首饰吧。”
王梅平静地看着小优。
于是,她拿回了耳钉,步履平稳地走出了办公室。
陆二狗坐在座位上,目光深沉。
“那东西真是耳钉?”
“是的副官,真的只是一枚耳钉。”
“看来我还高估她了啊。我还以为她会有胆子借着这个机会里应外合呢。”陆二狗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抵在办公桌上,他眯眼,“看来也不过是个鼠目寸光的怯懦之辈。没什么好值得我在意的。”
“所以您故意让王梅上来汇报,就是想让她露出马脚?”小优问。
“不然呢?你以为王梅凭什么天天来我这顶层办公室?司令官里她算老几?”
小优笑了笑,“您说得对。”
*
便利店内。
范书遇和窦章面面相觑。
“....你猜到了?”窦章问。
范书遇淡淡:“陆二狗如果只是个脾气暴躁的草包,也不可能真的在副官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最近几天欧包说王梅总是上顶层,我觉得蹊跷。”
“既然要想知道陆二狗都说了些什么,又不能让王梅陷入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势而为。陆二狗对王梅肯定有所怀疑,我们无法彻底打消这种怀疑,干脆将计就计让陆二狗得逞。”
窦章笑了:“你让王梅把那通讯器藏在哪了?”
“我让快递电子猫送了个新的给她。”范书遇忽然伸手往脑后一抓,手心里躺了几搓柔顺的金发,“通讯器在王梅的脑袋上,形状是一撮头发。”
窦章闻言一怔。
“.....陆二狗就是死了都想不到这么一招吧。”窦章莫名就笑了,双肩抖了抖,“你们玩战术的心都脏。”
范书遇用眼尾瞥了窦章一眼:
“嫌我心脏,你别往这凑。”
窦章:“........”
范书遇本来也就是和窦章开玩笑的,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柜面,低声正色:
“我们继续,从头来捋一下。”他做了个环绕的手势,手指修长白皙,看得窦章眼神晃了晃。
窦章点头,沉声道:“...好。”
范书遇:“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截取了我记忆芯片的人一定是不想让我知道肺城的事情,对方专门截取了你父亲和我说的话,想必是知道你父亲的身份。”
“对。”窦章皱眉,“而我目睹了老汉的死亡现场,知道杀老汉的人是纵横俱乐部的,当天那个黑影一定是冲着‘肺城’而来。并且根据目前我们得知的线索推算,这个截取你记忆的人黑客水平高超。我说过,要想截取记忆芯片,得会三维空间技术。而纵横俱乐部内究竟有多少名实力高超的黑客我们不得而知,唯二可以确定的两位,一是草木,即代号蜜糖的顾衫蕊,黑客排行榜第二名。而其二,是泪。”
范书遇:“你说水仙因为我受伤,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那当天截取我芯片的人是泪的可能性很大。”
“我不太确定,那时候我没有你的授权,无法查看你的记忆芯片,所以也无法追踪对方在你芯片上留下的手术痕迹。泪的代码风格强烈,如果是他,原本我能认出来的。可惜了。”
范书遇想了想,又问:“那么目的呢?”
“什么?”
“目的。对方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肺城的事情?”
窦章眯眼思索:“两种可能。第一,对方是曾经参与或者谋划了肺城灭城计划的人员之一,费尽心机不想让当年的丑事曝光。第二,对方是当年肺城逃亡出来,至今仍苟活于世的幸存者,ta不想让你再面对仇恨。”
范书遇忽然勾唇。
他的目光闪烁起来,琉璃般的义眼像藏了万千星辰,摄人心魄: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别的先不提,一个最致命的疑点:为什么只是截取我的记忆,而不是直接杀了我?”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逻辑漏洞太多了,只有情感上说得过去,理论却行不通。首先,我是亡城后主,我的父母是肺城的中心指挥官,你的父亲是副指挥官,他们是上下级的关系,而我是继承人。我的父母车祸双亡,你的父亲死于非命,所有能够代替我承担这份仇恨的人都已经离开了,高个子先撑天,可是他们一一倒下,在剩下的人里,我成了最高的那位。ta不想让我面对仇恨?按理来说,如果对方是肺城幸存者,ta又从那个鬼地方逃了出来,在这个情况下,ta最应该想要找到的人就是我。ta会想方设法带着我去复仇。”
“从我的身份出发,这个说法行不通。因为我是最应该承担这份仇恨的人,灭城之仇与我而言,是一城之主应该承担的责任。”
窦章打断:“但你别忘记,我的父亲这么多年也从未打扰过你。”
“我说过了。他是代替我撑着天的人。”范书遇提醒,“他或许认为自己是长辈,或许又顾念他和我父母的旧情,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总之在他功业未竞时,他不愿意让你我卷入其中。”
窦章皱眉陷入沉思。
这时候,范书遇忽然动了动,他面对着窦章。
“我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范书遇目光冷凝,里面带着某种让人兴奋的色彩,搅动着乱世风云。
“好。”窦章扬起嘴唇,“洗耳恭听。”
范书遇道:
“如果以上两种都不成立,那我提出第三种情况。”
“第三种,对方是曾经间接或直接导致了肺城计划成功实施的关键人物,ta或许是肺城的居民,但也可以不是,最终ta不过是葛云央计划里需要利用的一环而已。而计划完成之后,对方使用了某种手段或者和葛云央达成了某种协议,让ta得以活到了现在,没有被葛云央杀人灭口。但是ta愧疚,甚至在时间的蹉跎里产生了后悔之意。因此,对方不想让我这个亡城后主直面仇恨,也不想让往事卷土重来。”
“如果第三种成立,前提条件是对方彻底沦陷为葛云央的棋子。因为这是一盘巨大的棋局,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影响结果,而葛云央是个能坐上世心塔交椅的权谋者,他必须要保证自己能百分百地拿捏住这枚棋子。”
窦章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打量着范书遇的脸,两人的身体在此刻都有些发烫,他们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会不会一语成谶,也不知道这种胡乱大胆的想法是否冒犯了历史,他们只知道,在某一瞬间,两个同频的灵魂共振了。
而窦章开口道:
“在山上,莫老说过,葛云央这个人使用的手段层出不穷,钱,权,地位,只要对方想要的他都能给,甚至包括爱。”
“对!”范书遇郑重其事地点头。
“你不觉得这句话意味深长么?”范书遇语速都快了些,“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而莫老也无法确定,只猜测出了一点门道。”
两人在便利店内低声地交谈着,说的话却足够让整个庸城都掉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