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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莫老督促着,不得不顺坡下驴,但沿路的温室大棚分布在道路两侧,这小路铺满了沥青,白色幕布罩着温室内的花花草草,像一块大棉花糖躺在树林里,和雪景融为一体。
正好有一块大棚的正门就对着路,两人经过,莫老滚着轮椅跟在身后,开口:
“这是木小七的。”
“他还会种花?”窦章笑了声,“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
“可以是可以。”莫岚指着门,“但你们看一会儿就得走了,在日落之前回来。”
“山脚有人接应你们,他会带你们去乘坐地铁,上山不用自己走。”
听上去还挺轻松的。
范书遇和窦章钻进了温室大棚内,这高山海拔五千多,直逼人类极限,要不是跟着王顺他们练习,又泡了一段时间澡,光是刚才那个弯腰的动作都得让人喘不过气。
大棚内有很多在山顶看不到的植物,各色鲜花。村民们会填写表格,每个月免费从大棚内领取盆栽或者花卉摆放到自己小屋内。
这地方确实算得上一个世外桃源,在犯罪率极高的庸城里,这里像一片净土。
范书遇看到了不少自己没见过的植物,他来回转悠了两圈。窦章视线被角落里的一处人工土壤吸引,上面冒着点绿色,范书遇见他看得认真,走了过去。
“你在看什么?”
窦章半蹲着,躬身,眼睛里含着笑,瞧得很起劲:
“看这个。”他伸手指。
范书遇于是顺势望去,一珠上有五六片叶子,呈线条长圆形,旁边挂着品种名——含羞草。
“有什么好看的?”范书遇下意识觉得会引起窦章注意的东西都不简单。
毕竟这可是一双黑客的眼睛。
难不成含羞草长得像什么代码?
然后这就是他们巡山需要解的题目?
是莫老的考验??
范书遇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计划,结果窦章直起身的时候面不改色凑到他身边,在耳边落了一句轻语:
“像你。”
“.......”
范书遇:?
窦章见状,飞速转身,躲避了范书遇飞过去的一记眼刀子,而后噗一声,笑得双肩微耸。
范书遇皱着眉,很不解地低头又看了一眼含羞草。
像他?
哪像?
他长得很像这珠草?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不少差不多的大棚,等走了十来分钟后,后面没了滚轮的声音。
范书遇不用回头都知道,莫岚是止步了。
接下来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走。
他们来的时候似乎经过的是东侧的山,这儿是西侧,相当于背面,范书遇伸手挡了挡阳光,眯着眼睛在测试方位,在山上也不方便用义眼,虽然范书遇的义眼对火和冰都不敏感,但对光线很敏感。
周围的树木被大雪掩埋,窦章走在前面,留下一长串脚印,范书遇小心地抬脚,尽量不往旁边走,因为不确定雪有多深,底下藏着什么。
山很寂静,山顶除了风声就是落雪声。
海拔五千米,就算是平坦顺坡下山,也需要走上个一两天,莫岚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不少。
入目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这段时间在山上,范书遇不用考虑危险,也不用和犯罪分子打交道,这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感受周围的一切,甚至感受人和人之间交流的温度。
可能是他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这座山了,范书遇开口喊了一声:“窦章。”
前头的人马上回眸:“怎么了?”
“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情,我改主意了。”
窦章静静看他问:“什么事情?”
“你不是黑客吗,你不是能裁剪仿生人的记忆芯片吗。”范书遇说话轻飘飘的,比风中的雪水还轻,“我想让你试一试。”
他手指一曲,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处。
窦章瞳孔一缩,里面带上不可置信。
“你没在跟我开玩笑吧?”
范书遇道:“我这样子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吗?”
“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了?”窦章走得慢了点,慢慢地就和范书遇并排在一起。
“如果你能有办法恢复我被截取走的记忆的话,或许我们会少受一点苦。”范书遇低头看着自己脚底,每一步路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你之前说老汉是被纵横俱乐部杀死的,可我不觉得我和纵横俱乐部有什么关系。”
“泪,我也不认识。”范书遇皱眉看着前方。
“好。”窦章应下来,“巡山结束,我会试一试。”
“但我不能保证能做到。”窦章摊手,耸肩,“你的记忆芯片恐怕比我见过的任何一种都要难搞。”
范书遇叹了口气,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他们以为巡山的路途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困难,可下山的过程异常顺畅,先前紧绷的神经仿佛成了笑话。
走了一天,范书遇这次没有气喘吁吁,他的体力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点。
“是不是因为木小七给你做的汤泉药浴。”
范书遇说:“大概是。”
一说到汤泉药浴,范书遇想起来一件事:“我上次.....”
“什么?”看他话说一半,窦章追问。
“我上次在汤泉里看到你后背肩胛骨处有些不对劲,你自己知道是什么么。”
窦章顿了顿。
“已经知道了。”
“是什么?”范书遇有些意外。
“木小七大概就是专门为了我才制作了另一半的汤泉,里面好像是放了可以烫晕体内蛊虫的药。”
蛊虫?!
范书遇一惊。
“我体内有一条蛊虫,莫老说在我体内扎根了快十年。”窦章声音低沉,带着磁性,缭绕在耳廓。
范书遇回忆起自己的所见所谓。
他道:“尤盼盼的笔记本?”
窦章扬眉:“脑子转得这么快?”
“下蛊能封存人的记忆。”范书遇眸光微敛,琢磨道,“你看上去体格健壮,武力超群,如果是蛊毒,对你应该有影响才对。所以不是蛊毒,这条蛊虫应该是为了封存你的记忆。它本身或许没什么毒素。”
“所以,莫老帮你把蛊虫取出来了?”
窦章一个字都还没说,范书遇全给抖了出来。
“是。”窦章笑了声,“取出来了。”
“那你忘记了什么?”范书遇问。
窦章却摇头。
“记忆恢复需要时间。”
短短一句话,让范书遇心里有了底。
他们需要在这段时间里不断地提升自己。
如果他们想在庸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们想走得更远,那就必须站在更高的位置。
而为此需要付出的代价,常人不能及。
*
两天时间,范书遇完完整整地跟着窦章下了一趟山。
他们路过了灌木丛,在半山腰的位置还看到了野鹿,范书遇看着脚边的每一朵花,默默地描摹着这片土地,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般,在这两天时间里,范书遇都有些恍惚,他身体没问题,可灵魂好像在发抖。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汹涌而来。
好像记忆里也有一个类似的地方,到处都种满了鲜花绿植,有温室大棚,还有很多野生动物。
山脚处,木小七等候多时。
他第一眼就看向范书遇。
“天哪书遇哥。”木小七惊奇地捂住自己的嘴,“你这次居然没有累倒耶!”
范书遇:..........
侮辱性有点强。
“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范书遇问。
“上山吧。”木小七笑眯眯,他新奇地凑到范书遇身边,伸手捏了捏范书遇的胳膊,“不错呀书遇哥,在山上养的这段时间你肌肉力量也增强了,还是我的药调得好。”
木小七在前面带路,“书遇哥,你知道为什么莫老要让你们巡山吗?”
“为什么?”
“人类活在这个世界上,从出生开始就有自己的居住环境,在这个环境里,不论是人文还是地理风貌,都会影响生命的成长,所以好好地感知脚下每一块土地是非常重要的,只有脚踏实地才不会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
“哎呀,我怎么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高深的话!”木小七露出一副自豪地表情,佯装自己有胡子,故作老成地虚虚一顺,“总之呢,书遇哥,还有窦章!你两在山上呆了这么久,是该好好领会,否则日后下山了,你们的心不定。只有能和养育你的泥土互相依偎,你才能走得更远!”
在这一刻,窦章的耳边响起的却是那句话。
[不要忘记肺城。]
[不要忘记肺城]...
[不要忘记肺城]...
[不要忘记肺城]...
窦良辉临死前都在呐喊的话,凭空出现,如雷贯耳,让窦章深深地皱起眉。
年过半百的为众人抱薪者,在阴暗无人,潮湿静谧的深夜小巷内,被职业杀手摁在地上动弹不得,明明如下水道内的垃圾一样见不得天日,数十年躲躲藏藏,把自己儿子都抛下,只为了复仇大业,可在绝对主导的力量面前不得不低头,关键时刻却看到故人,不得已喊出藏在心里很久的话。
不要忘记肺城......
...不要忘记历史!!
他想象着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不知不觉就走了神,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窦章。”
“窦章!”
范书遇的话打断了窦章的回忆,他错愕地抬头看来:“什么?”
“看路。”范书遇抬了抬下巴。
金发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他确实不像上山时候一样羸弱,此刻琉璃眼中还带着光辉。
窦章脚底一个趔趄,稳了稳身形,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很低:“...好。”
以前都是听村民们说到地铁,等木小七真正带他们去的时候,两人才发现,面前的地下轻轨有多震撼,就像庸城各大区域连接天空之城的鱼龙列车!
“这都是你们自己做的?”窦章站在阀门处,盯着前方的黄色警戒线,巨大的气流从轨道里喷涌而出,磁场波动着,列车行驶而过居然没有声音。
“对,上山下山都只有这么一辆。”木小七在登记处刷了自己的脸,全自动阀门便就此打开。
三人挤进车内,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重新到达山顶。
窦章迅速被莫岚叫走,而木小七留下,负责给范书遇调配今天要用的汤泉药浴。
夜里。
凌晨一点,整个村庄都安静得像没人居住一样。
范书遇摸黑出了门,他头发上都是淡淡的草药味,甚至自己都能闻到,呼吸间缠绵着古怪的苦涩气味。
他拢了拢自己的羽绒服,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断崖台。
窦章负剑,立在原地,一只手握成拳。
那剑的剑柄处忽然就冒出一团火,从剑柄一直缭绕到剑身,不断往上盘旋,攀岩!
可到剑身一半的位置,拳火怦然断开,如一阵烟般慢慢消散。
不是风大,而是他还没练好。
窦章皱起眉,看上去有点烦躁。
小树林里有阵阵风吹落叶的声音,窦章侧头看去,漆黑一片。
当他再次握拳的时候,一道震彻云霄的吉他扫弦音响起!
“开始吧。”清冷又平淡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点困倦和懒散。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树林里的人影甚至道。
窦章笑了起来,他五指并拢,剑忽然就飞到了脚下!
黑剑锋利,在月光下斩出一道寒霜般的剑风,接着拳的火舌又勾上剑身,这次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才遗憾地散去。
“继续。”树林里传出声。
窦章于是都来不及气馁,他转身又打了个漂亮的背身花,手腕快得让人看不清究竟是如何转的。
半小时后。
“卧槽!”木小七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他愣怔地看着窗外,望向断崖台的方向,“卧槽!”
他爬下床,要掀开窗户放出去,一只手摁在他肩膀上,硬生生把他摁了回来。
木小七回头一看,赶紧鞠躬:“师父!”
“一惊一乍地干什么?”莫岚坐在轮椅上,居然比木小七醒得还快。
“师父!您是不是也听到了!刚才那是!!!”木小七眼睛里激动的情绪都快跳出来。
“是,是。是!”莫岚一脸无奈,可是眼底也带着骄傲,他一拍胸脯,“我果然还是宝刀未老啊!”
“我又带出来两个能做镇卫联盟骑士团团长的人才!”莫岚感叹,“不!不止!他们还能爬得更高!”
“师父......”木小七热泪盈眶。
当天夜里木小七为了庆祝自己的学生出师,当即躲在床底拆了一包薯片大啃特啃。
虽然木头人也不需要进食,但总归可以意思意思。
*
范书遇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他泡澡泡得久,容易发困,给窦章弹完吉他以后,看到滔天的火在自己面前盛放,他迷迷糊糊地放下吉他想打盹,而后不知道怎么就睡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次日一醒,他发现木小七站在门外等着自己。
范书遇立刻简单洗漱,扎了头发,出门。
“书遇哥!”木小七冲他招手,“今天是窦章让我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范书遇奇怪。
“我师父同意了,窦章说想让他找一件没人的屋子,里面必须干干净净,然后让他给你做手术。”
木小七这么一说,范书遇就想起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范书遇站在原地,紧张地呼吸了一下,抬脚跟着木小七走。
莫岚找的小屋在村子之外的一个山巅上,背面是耸立的群山和雪峰,云层挂在屋檐上,上午的阳光令地上的雪水消融,露出枯黄的草。
“就是这儿。”木小七指了指门。
范书遇到的时候,发现阿元和小柳居然也在,两人手里还攥着手帕,泪汪汪。
一见到范书遇来,两人凑近,哭道:
“呜呜呜!书遇哥!”
阿元说:“我们听说做记忆恢复手术是有风险的,所以特地来看你!”
小柳:“书遇哥!你保重!”
本来他还真有点紧张,见两人这么说,他反而放松下来了。
甚至有点想笑。
可当范书遇细想这种想笑的底气来源后,他心里一紧。
他发现,自己之所以会这么泰然,是因为他潜意识地觉得,窦章不会让他难受。
而且他很信任窦章的黑客技术。
在认识到这个意识层面后,范书遇抿着唇,抬脚朝着屋子走去。
他还没碰到门,门就被人从屋内拉开。
窦章靠在门框边上,黑瞳又一次静静地盯着范书遇。
每次他这么看范书遇的时候,范书遇心里就会打鼓。
“怎么了。”范书遇抬头和窦章对视,“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刚刚跟莫老在房间里谈了一下。”窦章回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屋内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莫老有话要先和你说。”
“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我的手术吧。”窦章声音有些发紧。
他高,可此刻却微微弯腰,和范书遇说悄悄话。
“听上去很神秘。”范书遇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那我进去了。”
“好。”窦章让开位置。
可范书遇刚要和他擦肩而过,手腕却忽然又被窦章攥住!
气氛陡然奇怪起来。
屋内,莫岚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当自己真是空气。
“....什么。”范书遇侧目,眼眸一抬,琉璃色眼底倒映着窦章的面容。
“...没什么。”窦章还是没撒手,他顿了顿,语气轻缓,“我......”
千言万语堵在喉口啊。
窦章这么傲的坏种,对庸城顶尖的精神体颐指气使,对不喜欢的事不屑一顾,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还是头一次在人面前不敢开口。
....不敢开口啊。
他松了手,“你进去吧。”
“窦章。”范书遇却在窦章要带上门的一瞬间,喊了他。
窦章一愣,回头看。
“今天天气不错。”范书遇眼带平和。
你或许可以站在阳光下,大胆地说点什么。
*
门吱呀一声带上。
范书遇在里面坐了多久,窦章就在外面来回徘徊了多久。
他手时不时摁着后脖颈,摁得阿元看不下去了:
“窦哥,不就是让莫老跟书遇哥坦白他的身世嘛。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谁说我紧张了?”窦章猛地朝阿元看去。
阿元:..........
“他这不是紧张是什么?尿频吗?”阿元小声地和小柳嘀咕。
小柳拽了拽阿元的耳朵,低声:“笨,你怎么能当面拆穿呢!人家不要面子呀!”
“我看他在书遇哥面前一向是挺不要脸的啊。”阿元纳闷,说完他觉得用词不对,改口,“挺....挺没架子的!”
“你懂什么。”小柳嘀咕,“他们关系好。”
半小时后。
里面终于传来脚步声,脚步声靠近了门边,窦章一下便听了个清楚。
他站在原地,看着木门再次吱呀一声被拉开,范书遇站在门边上,就站在刚刚窦章站的位置,两人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四目相对。
“帮我做手术吧。”范书遇说。
窦章紧绷的肩膀一下耸落,看上去轻松了许多,可紧接着他又有些紧绷。
“.....我真的没办法保证。”
范书遇问:“那能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吗?”
“能。”
“那就行。你试一试吧,总要试一下的。”范书遇直起身,他给窦章让开个位置。
窦章抬脚上去,他从门边的架子上扯下来手套,低头匆忙地戴着,范书遇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看。
窦章后背发凉,但没抬头,只是垂眸看着地面问:“你看上去好像很平静。”
“也没那么平静。不过不至于来回徘徊半小时。”
“.......”
范书遇走了出去,“是不是需要准备?我在外面等你,好了叫我。”
窦章应了声。
等范书遇出去,窦章看向屋内的人。
“我也要出去是吧,知道知道。”莫岚咳嗽了一声,用水润了润嗓子,“黑客做记忆手术的时候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绝对不允许被旁人打扰,而且记忆承载着当事人最幽深的秘密,你们黑客要做保密工作,这是你们的职业素养........”
这些套话莫岚张口就来。
窦章戴了快一分钟手套,还没戴好,他反复地调整着位置,才开口:
“.....他说了什么?”
莫岚坐在轮椅上,看过来。
“呵呵。”老头忽然冷笑了一声,“我刚还想说,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呢。结果,这就挺不住了。”
“你这急性子果然是改不好。”
“行了不逗你了。”莫岚自己推着轮椅,也离开小屋,离开前告诉了窦章他想知道的答案。
*
几分钟前,莫岚刚刚结束和范书遇的对话。
他把和窦章说过的,重新复述了一遍。
因为莫岚确实不知道其中的关键,大部分都是听窦良辉醉酒后发泄说的。
而范书遇从头到尾都静静地听着,面上看去确实没什么反应。
从始至终,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
莫岚一怔,然后重重点头。
这话和窦章当初知道此事时,说得一模一样。
他又想起自己看到魔术公馆那个新闻后,自己提笔誊写过的话了。
不愧是同一片土地上孕育出来的天之骄子。
麦子和麦子会长在一起,河流与河流会归于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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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书遇在十分钟后被窦章叫了进去。
屋内,入目所及的是一张巨大的手术床,旁边摆满了机械器材,有很多小型芯片和集成片,还有各种光管与输送管,看上去杂乱繁复。
范书遇躺上去以后,没多想,窦章在接触专业领域时,黑瞳格外沉亮,举手投足都带着严肃认真,有种学术专业性的冰冷和性感。
不久后范书遇就失去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门大开着,门外的阳光打入室内,阿元和小柳探出脑袋,在门外悄悄打量他。
范书遇坐起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
“醒了?”窦章沙哑着声音,站在一旁。
范书遇朝他看去。
“成功了吗?”他问。
窦章摇摇头:
“我没法修复你的记忆芯片。之前被截取的记忆,完全找不到复原的途径。这种记忆芯片前所未有,而且它比我想象得还要复杂。”
这个结果其实没让范书遇太意外,他本来就对这件事情抱着一半一半的期待。
“那?”范书遇发现窦章脸色不太对。
窦章盯着范书遇,看了两秒,移开视线,嗓音低沉:
“是红灯笼。”
“.....你脑子里的记忆芯片是红灯笼。”
闻言,范书遇心跳骤停,瞳孔微张!
“而且,是一号。”窦章竖起手指说。
鼓生的“红灯笼”记忆芯片,是二号。
两人的脸色都相当复杂,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