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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成为家犬的第五天

野犬 祁十二 4073 2024-12-20 22:52:57

“手放下。”穆博延皱了皱眉,对他逃避的行为非常不满意。

但于楠似乎受到了惊吓,几乎全身都软了,喘息急切又混乱,紧绷的身躯饱含了惊慌和恐惧。他头脑麻木地消化对方的话,手臂在顺从的本能下稍有下落趋势,可又很快因难堪而重新遮回,来回几次,终于在被抓住手腕时露出了那张满是湿痕的脸。

穆博延注意到旗袍领口都晕开了一片水渍,于楠眼睛紧闭着,情绪明显还没冷静下来,哪怕现在忍住了不哭,气却像喘不上来了一样,身体颤抖得都无法令人忽视。他沉默了几秒,安抚般摩挲了两下对方的皮肤,“不是能做到吗?接下来把眼睛睁开,看着我。”

于楠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双眼睛,那种像是要被啃到连骨头都不剩下的危险感又让他抽了下腿。但他还是无法抗力地睁开了眼,用浸满雾气的双眸看向面前刚欺负过他的Alpha,用小到微乎其微的气音哀求,“好脏……我会看着您的,但您能不能别看我?”

“还嫌弃上了?”穆博延扫了眼两人相挨的地方,那儿的确一片狼藉,衣服变得又皱又黏,什么液体都沾了一通。

于楠仓促慌乱地想去捂他眼睛。太可怕了……想起刚才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依旧面上一阵滚烫。不管怎么说后果都足够羞耻,虽然他早就被穆博延看遍了丑态,但真当这一幕展现在对方面前,非但没有让他半点兴奋,还会让他产生自我怀疑。

如果只是主人的话,他还是会无动于衷地将一切都认做是理所当然。但穆博延不一样,这是他喜欢的人。他本能力所能及地取悦这个人,却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十分在意穆博延对他的看法,生怕会因为一点细小的瑕疵而遭到厌恶。

“……有点。”于楠好一会儿才回话。他看着那片乱七八糟的污渍,目光仿佛穿透布料看向了更深远的地方,嘴里重复着:“好脏。”

他妈妈过去这么说过他。

那时于弘盛已经将出轨与私生子搬上了明面,妈妈精神也越来越不正常,还产生了非常典型的自我病耻感。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却私下里偷偷停药,导致病情时好时坏,来回往复。

被标记过后的Omega如果没有Alpha的定期安抚,身心都会出现问题,像是一座大楼先腐烂一个角,随后在日益增多的裂隙下轰然倒塌。而作为一个十分传统的妻子,他的妈妈很在乎丈夫的想法,整个人的思想和行为都被绑架了。她知道“不正常”会令她被丈夫嫌弃,尤其是当时她遭到了来自很多人的歧视,便更容易从中受到影响。

她逐渐丧失自尊,长时间陷入恐慌,羞愧且认为自己有罪,因为畏惧别人的视线和逃避而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连饭也不愿意吃。她避免并拒绝和于楠见面,因为担心自己的疾病会给自己的孩子造成影响。但两人就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算一方有意拉开距离,也无法让百分之百的几率降为零。

在某天于楠刚沾着一身污渍回家后,碰巧与刚从花园回卧室的母亲碰上了。半个月没见她就瘦得不成人形,凹陷的脸颊早已没了往日的端庄与美丽,原本合身的睡裙松垮得像搭在竹竿似的衣架。

——楠楠?你这孩子,跑哪儿玩一趟折腾成这样……我让阿姨给你放热水,快点回房间洗个澡,再换身干净衣服。把鞋子脱了光脚进来,会有人拖地的……不,等等……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么脏……离我远点,别过来……别靠过来!他会怪我的,他一定会怪我的!地上都是你的脚印,他回来会看到的!好脏,滚,你给我滚!!

她在复古典雅的楼梯上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温柔又忧虑,可话到一半便不能控制情绪的爆发,近乎疯癫地抓扯起头发。夹杂着怒意的刺耳尖叫让于楠恍惚觉得耳膜被掀破了开来,只能愣怔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佣人一边哎呦一边半拖半拽着母亲往卧室里走,连想说什么话都忘了。

直到“嘭”的关门声从楼上响起,他才在震荡声中清醒,想解释又无能为力,因为他知道无论说什么也不会被听进。

遭受疾病缠身的母亲在无边的恐慌中寻找自己被遗弃的答案,会毫无由来地责怪身边的任何人或物品,就连两根筷子没有摆放整齐的小事都能成为她发火的理由。难以沟通和不可理喻成了她的代名词,只有于弘盛有让她看病吃药的能耐,哪怕只是不费口舌、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有可能改写她的命运,偏偏她的丈夫不屑于救她。

“你脏还是我脏?”穆博延拉着他的手腕,逗弄般引他去摸自己腿上的湿渍,“我现在可是跟你一样。有会嫌自己主人的小狗吗?”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于楠赶紧摇头,抖得更厉害了。他胡乱用掌心去擦拭眼底那条被自己染脏的西裤,手边没有纸巾,他便将糊作一团的液体往自己身上涂,颤着嗓子道:“是我、我没有好好听话,没有做到您的要求……您罚我吧,能不能别不要我?”

“停。”穆博延终于察觉到于楠不大对劲,刚放松下的眉头再次蹙起,“我不记得我说过不要你的话,你怎么了?在生气?”

“……没有,我不会生您的气。”

于楠盯着地板,看上去罕见的消沉。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将昨天说过的话今天就忘了干净?”穆博延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犯了不少错误。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继续向我隐瞒你的想法,当然,我不会逼迫你说不愿说的事,并且我保证不会因此将你丢弃,但我会改变对待你的方式。”

他之所以对于楠保留了温柔与体贴,带出门也好,准备礼物也罢,无非是想回应对方的期待,他认为于楠值得他花心思。但如果出现任何让他感到“不值”的情况,那么他也会果断地收回付出,他的时间很宝贵,他不愿浪费在没必要的人身上。

“我……”于楠愣怔地听他说着,瞬间为后半段话而慌了神。他下意识回握住穆博延扣着他的那只手,穆博延并未抽离,却也不再用不容抗拒的力道抓紧他,似是将去留随意的态度摆上了明面。

三分钟能做什么事呢?怕是连思绪都理不顺。明明才接了吻,两人间的气氛却前所未有地僵硬。穆博延稍稍敛起了双眼中暗藏的淡漠,向后拉开了与于楠之间的距离,便看见那双眼睛湿漉漉的,眼眶也憋得通红。他被这副不敢怒又不敢言的小模样弄得有些心疼,但并不会因此就生出放过对方的想法,问题得不到解决就会凝成一个疙瘩,终而恶化成瘤,酿成谁都不想看到的后果。

所以必须及时处理。

他不再言语,只等待着对方的答复。直到口袋里的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于楠总算松懈了肩上的力道,小声地和他说了对不起。

“我的妈妈……她很介意我这幅样子。”于楠深吸一口气,将接下来的话补充完整,“有一回我掉进了下水沟,身上脏兮兮的,不知道都沾了什么,闻起来又臭又馊。那段时间她的情绪很不好,所以看见我后就说了我几句,让我离她远一些。”

穆博延隔了两秒,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小学毕业的那年夏天。”于楠记得很清楚,“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妹妹那时候还在上四年级,她的老师要求准备一个摘抄本写暑假作业,就来找我让我带她去商店,但是回来的路上她突然伸手推了我。我不想说我妈妈的不好,因为她只是生病了而已,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嗯,你接着说。”

“当时被她推下去后……”于楠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带着点犯了错的紧张,声若蚊蝇,“我把她也拉下来了。”

穆博延挑了下眉,看不出意外与否,“你是说你把你妹妹拉进了水沟?”

“是的。”于楠舔了舔嘴唇,“后来她哭着和我回了家,反正买的本子也脏了,我也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穆博延想起于楠之前提起“父亲”时的冷淡和排斥,又想到他住豪宅却省钱买最便宜的车票,心中稍微有了点猜测,“她为什么那么做?”

“应该是因为我考上了比较好的初中?”于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于槿记事以后,他们之间的梁子也就慢慢积多了,小打小闹早就是常事,不过那么严重动手还是第一回 。他见穆博延并不为他欺负小孩而感到不妥,松口气后偏了偏头,向对方露出右侧的耳朵,“您可能没注意到过,我这里有一道疤,所以我两边的头发留得比较长。”

那道疤就在耳垂上方,一半埋没进耳廓里,随着岁月的消磨轻易难以发现。于楠若是不提,穆博延也不会发现。他仔细看了才发现疤痕不长,口子却很深,被割开时必定出了很多血。他只伸手一碰,于楠便温顺地贴上了他的手心。

“怎么弄的?”

“模拟考的时候没考好。”于楠坦言,“我有一段时间成绩下滑得厉害,数学最低考过四十多。我不想为自己开脱,无法集中注意力学习是我的问题。我的班主任并没有放弃我,她很认真地联系了我的家长,希望他们能起督促作用。我的父亲说了几句就回公司去忙别的事了,但我妈妈却因此发病了。”

他期间抽了一口气,手指也不禁多用了点力。当年发生的事仿佛历历在目,就算他再佯装坚强,也无法面对一个完全失控的母亲。

穆博延声音放柔了些,他包裹住于楠发冷的那只手,“慢慢说。”

“嗯……谢谢您,不过我不碍事的。”于楠还惦记着他在生自己气的事,不敢做出其他亲近的行为,“那天晚上家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在。吃饭到一半,她忽然摔了碗,指着我骂我没用,说要是生下来是个Alpha就好了,至少Alpha还能辅佐父亲的工作,而Omega却什么都做不了。我第一次看她发那么大的脾气,说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被父亲责怪。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一会儿又反复地和我道歉,说不是我的错,都是她的问题,她没有用,没办法为我把‘爸爸’抢回来。”

他原本还以为只要按照医生叮嘱,妈妈一定会好起来。但他不知道人在精神失常下究竟会想什么事,也不知道牛角尖究竟能钻到多么深的程度。

“这道疤就是那天晚上留下的。”于楠离开了他的手心,“我因为被她说了一通,所以回房间后一直在写题。等凌晨下楼去倒水喝时,发现厨房里蹲了一个人。”

穆博延眉头拧得更深。他像是猜到了什么,在短暂的停顿后,他听到于楠说:“我妈妈在掏被佣人扫进垃圾桶的碗碎片。她用那些碎片割自己的手腕,地上流得全是血。我以为她有在好转了……但实际上她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

对父亲冷血的失望,对失去妈妈的悔恨,这些都是他为发泄压力而寻找出口的理由。如果没有选择入圈,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变成一个丧气且充满戾气的人,有可能自暴自弃、变本加厉,成为类似于他父亲一样令人憎恶的存在。但是他又时刻记得他妈妈清醒时和他说过的话——楠楠,不要对我感到抱歉。

——你没有伤害我,不要对妈妈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妈妈。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也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你,妈妈会保佑你遇到最好的那个人,不会成为妈妈的样子。

哪怕他被无力感和紧逼的绝望助燃着心中的火苗,他也强迫自己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他并没有感受到太多来自家庭的温暖,所以他渴望有个人可以接纳他、疼爱他。直到遇到穆博延,他发现他能够更好地克制住自己的行为举止,那些压力都会被暂时忘却,穆博延对他来说是太过特殊的存在,他喜欢并享受和对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先生,我……”说了这么一通,于楠又开始后怕了。他只顾着讲自己的事情,却没有考虑穆博延愿不愿意听这些糟心事,没人会喜欢接收负面情绪。他磕巴着解释:“我不是让您同情我,我只是想说,就是,我刚才失态了。我并不是在生您的气,只是怕我变得这么脏,您会觉得很难看。”

就像他妈妈生病时说的那些话一样,让他也离远一点。

“正如您刚才所说,我可能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他看着穆博延的眼睛,“如果让您感到不满意了,您千万不要放着我不管。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和我讲道理,教导我,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听的……可以吗,先生?”

“我难道没这么做?”穆博延似笑非笑,“不逼你一下都不愿和我说清楚。”

于楠自知理亏,垂头道歉,“对不起。”

“失禁让你觉得难堪吗?”穆博延问:“或者是羞耻?”

于楠点头承认,“都有……以后不会了,我向您保证。”

“知道羞耻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你没有问过我,怎么就确定我不会觉得很漂亮?”穆博延扣住他的腰,将他转向旁边的试衣镜。镜中映照出两人紧靠在一起的模样,其中高大的Alpha向前贴到了Omega的耳旁,沿着伤疤走过的声音像是一道冗长的叹息,“小狗,有句话我必须告诉你。你能坚持成为现在的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作者感言

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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