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楠天黑离开学校的时候,穆博延也快下班了。
他想着可以先去超市买点晚饭要用的菜,但在那之前先收到了穆博延要去研究所做项目查验的消息,估计九点前回不来。彼时他正站在回程的地铁上,早上已经搭乘过一趟,可对具体的站名还是很陌生,他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半晌,慢吞吞回了句“先生辛苦了”,又觉得一个人吃饭没什么意思,思索后便打开地图搜索起柏古写下的烟店位置。
花了一分钟规划好路线后,于楠于两站后下了车,换乘线路找到了附近的文化街。他以为是个店铺就会有很显眼的LOGO或者标识,没想到一通好找,最后它竟然坐落在一条偏僻的胡同里,远离了人来人往的主干道,只有两串红彤彤的灯笼挂在左右。
这实在不像个卖东西的地方。
它非常不起眼,还透着股阴森劲儿。地图显示要找的目的地就在这里,于楠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顺着灯笼左瞧右瞅,总算在弱光下勉强看清了门牌上写的四个字——老徐烟馆。
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透过厚重的门板从里传来,凑近时还能嗅到一股复杂的烟熏气息。那像是好几种味道混在了一块起,不单单是草木与花,还夹杂着稻米或是泥土的气味,让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分辨清楚,但莫名就感到因赶路生出的纷乱情绪都得以沉淀了下来。
于楠这时觉得一个明显的地理位置不那么重要了,他轻轻叩了叩门上的铁环,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与只有几度高的室外截然不同,甫一迈入,周身就被暖融融的空气所围绕。狭长的木台后摆着一个与墙同高的架子,大大小小的瓶罐填充着每一个方格,一缕烟雾随着摇椅的“吱呀”声一同散去,穿着长褂的老人支起老花镜,仔仔细细朝他看了两眼,一边往回躺一边伸出一条胳膊,示意他去看旁侧贴的白纸。
于楠偏过头,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一竖黑字——本店概不接待未成年。
“老先生,我早就成年了。”他有些哑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像个毛孩子。他不乐意听见别人说他小,那仿佛就是在暗示他的不成熟,所以下一刻就掏出身份证,十分认真地指着出生年月给对方瞧,“您看,我二十二了。”
“你这哪儿像二十二?我算算……哎哟,是,正巧二十二……你是不是原先来过?不对,我没见过你……我想想,想想……这名字我好像听过。”
徐老板再看看他,又看看身份证,原地踱了两步,总算是将名字和某段不太深刻的记忆对上了。
他拿起拐杖弓着腰往外走,看起来老态龙钟的,咬字却清晰洪亮,“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小古说的那位同学。他前两天给我打了电话,你要给家里人买烟是不是?”
“……啊,是的。我想买雪茄,但我不太了解。”于楠替他将隔板放下,“您是柏古的爷爷吗?”
“什么爷爷,我是他师父。”徐老板路过商品架没停,只是往更靠里的方向去,絮絮叨叨地说着:“那小子初中就跑我这儿要买烟,被我撵走后还是一趟趟地来,估计以为破破烂烂的小店没那么多规矩。”
“我听说他初中就开始抽烟了。”
“对,小小年纪不学好。那会儿他哪有现在这精神头啊,好像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脸色难看得哟……我还真怕哪家黑心店为了赚钱把烟卖他了,就跟他说‘你来,来’,带着他到这个配烟台上搓了几管掺着木叶的橘子皮让他含,唬他这是刚出的最新款,那愣小子竟然也信了,接连吸了好几年的橘子皮,哈哈哈。”
“……原来他身上那么浓的味道是这么来的。”
“哎呀,不也是为了他好?现在他习惯了那味儿,一天也离不得,就随他了。他还自己瞎捣鼓出一套配方,几种草药堆在一块会产生薄荷的香味,但两种刺激性的味道合一起难免会过了头,只有他能喜欢这口。”徐老板拐杖往旁边一挂,利索地收拾起工作台,“不说他,说他怪没意思的。我这也算是百年老店,从我师父那会儿就一直开着,要说包装营销什么的是比不上外头,但论用材和味道那绝对不比其他家差。”
制烟厂的图片里总有各种看上去操作复杂的大型器械,但眼下这片空间却空旷得很,唯一运作的机器还是中央的那台除湿机。
于楠观察完四周环境,不由得问道:“烟都是您手工做的吗?”
“哈……卷烟器可用不了纯天然的烟叶。别看我腿脚不方便了,手上功夫可一直都在。”徐老板说着,从柜橱里翻了几种配好的料子,倒入器皿熏着给他闻了闻,见他一窍不通地大眼瞪小眼,还特地把机制和手卷的区别细细与他讲了一遍。
于楠是个实打实的门外汉,进了这种专业与自己全然不搭的领域不由得束手束脚。他反复嗅来嗅去,挑了其中一个闻起来和穆博延之前抽的气味差不多的,就退后站在一旁看老先生准备工具。这个过程还挺漫长,他不敢离得太近,听着什么是卷纸烟叶、什么是捆扎烟叶,隔了小半天才不太好意思地问:“请问我可不可以自己试试?”
徐老板没什么意见,招招手让他过来,教他怎么把烟叶纵向撕开,又该怎么进行下一步烟心的制作。
“茄衣是雪茄卷制中一个最重要的环节,你去那挑一张无损的烟叶……这就是切刀,是不是没见过?哈哈哈,没有把,就这么握着。看好了啊,我教你怎么切。这叶子得裁成新月形,然后平铺在台上,把裹了茄套的雪茄放在上边儿……嘿!看清了吗,裹茄衣是一气呵成的,要是下手慢了有犹豫了,很容易就起褶子。”
早在知道穆博延抽烟时于楠就了解过一些知识,但连皮毛都算不上。
手边的工具对他而言都很陌生,等老先生教了他两遍自己上手时,他在做实验上稳重的优势并没有派上用场,拿着弹环无从下手,看似最简单的切削都做得歪歪扭扭,自愧不如到嘴都抿紧了,老先生也只是在一旁无所谓地笑,说要是学个一小时就能会,那还要他们这些手艺人做什么。
“行了,这么点时间都不够我做一根,等下周再来一趟吧。我这店不支持邮寄,那些乱七八糟的不会整,路上又容易出岔子,反正你们学校离我这儿不远,到时候就自己来拿。”
于楠原本还奇怪为什么雪茄的价格会高出香烟那么多,现在总算知道了其中缘由。他付了定金,在门口认认真真道:“今晚谢谢您,从您这里了解到了很多。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会再来请您教我的。”
徐老板嘴上嚷着别耽误他听戏,看起来却挺高兴。
他说现在都是自动化生产时代了,很少有年轻人愿意掌握一门手艺,而且这项目还挺冷门,多数人都嫌手作的雪茄太贵,更愿去买相对不太健康的机制品,要不是怕师父传给他的东西就此断掉,他当初才不爱多管柏古的闲事。
两人多说了几句,等出了店铺,外面的气温又降了两度。
于楠将大衣重新裹紧,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八点半了。在冷空气的侵扰下,路上的行人不知不觉少了一半,他顺着来时的路匆匆进了地铁站,在街边买了两个包子果腹,满血复活地骑着小电瓶车进了社区。
玄关的感应灯在有人开门时便自然而然亮起,驱散了在房子里沉淀了一整日的冷清。于楠解下围巾挂上挂钩,踩着穆博延给他买的毛绒拖鞋溜达一圈,确认书房里没人才开着暖气去洗了个热水澡,又披着浴巾扒在窗前眺望起远处黑漆漆的小路。
他等了几分钟,迟迟不见有车回来的迹象,只好先钻回自己房间看书。距离考试到来已经不足七天,也许是最近发生变故太多的原因,他对此没什么紧张感,跟着实操视频记了半页笔记,又整合重点背诵两遍,总算在挂钟转向九点半时,听见楼下响起了开门的动静。
是先生!
于楠满脑子的分子式和药剂名称全化了泡影,之后更加凌乱起来。
瞬间拉直的神经让他无暇思考,他好像很不擅长这种迎接别人回家的戏码,抓着笔在书桌前迟疑了一瞬,而后喘了口气,下楼时几步并作一步地往下迈,把扶手旁放着那几朵玫瑰的花瓶都撞得晃了一下。
他来不及揉揉自己吃痛的地方,因为穆博延已经顺着他制造出的噪音抬头望了过来,刚换下的皮鞋还没往鞋柜里放,就那么拧着眉带点不悦地展开双臂看向自己,似是哪怕他摔下去也能第一时间将他接住。他心跳快得厉害,顺势扑进对方怀中,然而不等喊出一声先生,穆博延已经扣牢他的腰,宽大的掌心“啪”地甩在他屁股上。
看着眼里横起几缕茫然、像是对不打招呼的挨揍而感到困惑的小男生,穆博延毫不客气地拧起他的耳朵,“乱跑什么?”
“没……啊!”于楠想说他只是走得快了点,刚一反驳就又挨了一巴掌。旧伤与新伤叠加出的痛让他缩了缩脖子,光裸的身体赶紧讨好地往男人西装上蹭,小声道:“对不起,就是想快点见到您。”
“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该是你不顾安全的理由。”穆博延把鞋柜上的塑料袋拎下,“给你捎的宵夜,自己去微波炉里热一下。”
于楠闻到了淡淡的桂花味,就和前阵子公寓小区里隐约飘荡的幽香一样。他眼睛发亮地双手接过,垫着脚在对方下巴上亲了亲,“谢谢先生。”
穆博延松开他,“没有下次了知道吗?再让我看见你在楼梯上乱蹦,以后就去笼子里睡。”
如果笼子放在卧室的话,于楠是愿意进去的。但一想到那个关了灯就伸手不见五指的调教室……于楠立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在心里了。
“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穆博延换了拖鞋,伸手触了触他的脸,“冷就去穿件衣服。去把东西吃了,我先收拾一下再来陪你。”
“知道了,先生。”于楠听话地往餐厅去,期间眼神还黏连着往穆博延在的方向瞧。但回头时只看见了男人上楼的背影,他不免有点失落,又想到快点吃完就可以回到对方身边了,于是手上动作加快了很多,掀开圆形的盖子后,看清了里面装着的是一份赤豆小圆子。
覆在手指上的余温告诉他其实就这么吃也可以,但他还是乖乖地打开了微波炉。他听着机器嗡嗡运转的声音,恍惚想起几个月前的夏天他也是这么一个人在家里等牛奶的。他还记得那盒牛奶是他从超市买来的折扣商品,原价要二十八,他用二十块买来了,还附赠了一个廉价的卡通碗。
他当时真的好想要那个小碗。
于楠出神地望着暖黄的光,却怎么也想不起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碗而去买牛奶了。慢慢的,他甚至想不起来穆博延第一次送他回家时与父亲产生了怎样的争吵,也想不起来后面于槿是如何咄咄逼人,好多好多的事都变得模糊,仿佛现在能一下想起的只剩下同学、实验室和有关穆博延的一切。
他将纸盒拿出来放上餐桌,用勺子往嘴里舀了一口。清甜的味道顺着味蕾扩散满整个口腔,他停顿了一会儿,突然放下勺子离开餐厅,再回来时嘴里多叼了个宠物食盆。
他将小圆子都倒进食盆,端着挪去了浴室外,边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边在地上用嘴将食物一点点吃进肚里。这是他之前从未做过的事,他虽然一直在努力成为一个Sub,但实际他本质上只想要得到另一人的关爱与照顾,对于狗会做什么样的事其实并未有人真正教过他。
他成为Sub的真正理由很普通——既然付出才有回报,那么他挨打挨骂,应该也能换来一次抚摸。在家里备受冷眼得不来的东西,在这个圈子里却仿佛是天经地义该被赠予的。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很缺爱,而似乎在过去,只有得到消费额外的赠品时,他才会收获细微到如同海市蜃楼的关怀。
现在从这种宠物才有的行为里,于楠出奇地感受到了一丝宁静。就像是他从烟店外闻到的那种味道一样,这样的举止似乎让他的身体分泌出了血清素,以至于他的情绪得到了很有效的稳定。
是穆博延让他有了作为Sub的真实感与快乐,让他相信了所有美好的他同样值得拥有。就算他只是看着穆博延什么都不做,也会得到一个、或是更多的拥抱和亲吻。
他没注意什么时候水声停了。穆博延开门的时候,他正努力地卷着舌头,去勾卡在碗沿的一颗红豆。
氤氲的雾气上升着飘去天花板,几滴水珠顺着男人还未全擦干的发梢与胸膛往下流淌,又被松垮着系在腰间的浴衣所吸收干净。于楠慢吞吞地抬头,看了逆光而站的Alpha一眼,又埋头继续舔碗里剩下的汤汁,不断发出吧嗒声响。
穆博延擦拭头发的动作缓了下来。
他像是对出现在眼前的景象有所惊讶,又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本来没打算让于楠这么早用上食盆,没想到这小家伙倒是比自己积极。对方明显很不熟练舔食的动作,吃得脸颊上都沾了几片粥水,抛开这点扣分项外,趴的姿势倒是很标准,双腿分着露出下垂的贞操锁,丝毫不会因此而感到羞耻一样,屁股也像摇尾巴微微晃着。
就在食盆即将被舔干净时,穆博延才抬脚踩住了他的背。他身上肃清的气味被热水冲走,随着体温钻入于楠鼻腔的是一股与自己身上相似的沐浴液香,那种温度透过皮肤一路往下埋藏,惹得于楠下身几乎是立刻就勃起了,又疼得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是我想的不周到。”穆博延边用脚去压他的脖子,好让他更贴切地埋进盆里,边温柔笑着,“宠物怎么能上桌吃饭呢?我的小狗应该很喜欢趴在主人脚边,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都被主人踩在脚下才对。”
于楠呼吸一重,羞辱意味的话让他的血液都躁动起来。
他被迫将下半身翘得更高,整张脸很快涨得通红,除了颈间戴着深色的抑制圈外,一切都一览无余,就连身后被悉心调弄过的穴口也无法控制地收缩着,白天含过了主人的精液,现在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被进入侵占了。
“是,小狗喜欢。”
“这么好养活?怎么什么都喜欢。”穆博延脚掌顺着他的脊椎滑到臀缝,大拇指奖励般贴着湿软的穴口朝里剐蹭起来。
“唔!主人……”于楠哼哼着,他本以为插进来的是男人的手指,偏头看清后整个人脸都红高了一个度,像个煮熟的虾子一样猛地抖了抖。
感受到穴肉紧裹起自己的脚趾,穆博延低笑着屈腿往里深顶一下,又在媚肉包上来时往后退出,反复碾弄起外圈肉嘟嘟的皱褶,再逐渐增加力道细细研磨。没等玩出多少水,身下的少年就被阵阵酥麻搞出了呻吟,后穴也一缩一缩地翕张蠕动,自发抱住他的指尖吮吸。
“反应真可爱。”穆博延半垂着眼皮,当于楠不自觉捧高屁股乞求得到更多的踩弄,他却重新站回原处悠声道:“但很可惜,我说过接下来的一周你需要禁欲。”
于楠满腔的激动被浇了盆冷水,这才迷迷糊糊想起穆博延在视频结束后下了什么样的命令。明明是对方让自己禁欲,结果还恶劣地来撩拨他,但要是真追究是谁先勾的谁,恐怕他才是那个挑火的罪魁祸首。
他一时顾不上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抿着嘴唇抬头看了穆博延一眼,而后便被摸了摸头,一下下轻拍起后背。
这种安慰般的触碰让他冒出芽的小性子瞬间被哄好了,只觉得浑身都松懈下来。当穆博延蹲下来抱住他时,他又不大好意思地缩起脖子,额头虚贴在男人胸前,听着耳旁平稳的心跳,用手扒住了穆博延的肩。
穆博延享受了片刻的亲昵,指尖向下划过他臀上青红的鞭痕,“我有一部分资料还没看完,你先回房间复习,半小时后我会去带你睡觉。”
于楠差点被弄得又硬起来,他忍不住用膝盖抵了抵对方的腰,软软地答话:“知道了,主人。”
穆博延反复揉了揉他的发顶,给他擦完脸后拿了食盆去楼下洗干净。明天是周日,不出意外的话他和于楠都会在家里吃早餐,顺便还要约个时间去把耳洞给打了。
边拟着第二天的计划,他边从取出翻到一半的文件,过去都会处理完事情再回家,无论是医院还是研究所,现在多了个等他回来的小狗,那么在书房处理也没什么差别。
研发和临床试验的成本太高,单单是后期投入生产都要达到近九位数。SC-D6特效药至今没能成功问世,很大程度和它的研究难度有关,一管药剂里每个成分都要以特定的方式来处理,所以必须更加细心地对待。现在他没遇到资金问题,但始终无法减缓排异反应,他必须在一周内给出新的实验方向。
看了没两行,他就习惯性去摸口袋里的烟。
无论什么事情,投入的时间与收到的回馈不对等都会让人烦躁。他刚掏出火机点燃,书房的门就被从外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
于楠怀里抱着小毯子,抬头看他:“先生,我想认真看书的。但是只要知道您在这里,我就静不下心来。”
穆博延知道自己脸上的严肃还没有收起来,也称不上平和,甚至或许因为工作的事隐隐透着些冰冷。一扇门里外的距离很窄,他能够清楚看见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但说话倒是没有迟疑太久,有些紧张地小声添道:“……我可不可以来陪您?”
他迟迟没有开口,那根烟在手里静静燃烧。等于楠看向他的目光变得闪躲,脚跟也不自然地挪着,似是受不住地想转头跑了,他才掐灭了烟,把人从屋外拉进门内,低下头在对方额前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