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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完结章

野犬 祁十二 4801 2024-12-20 22:52:58

穆博延没有重新到别墅去,他顺着弯弯绕绕的石板路走出铁门,直接将于楠抱回了车上。

屋外的雪和来时一样厚重,刚经力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乍到这种低温室外还挺舒适。于楠本能从包裹严实的羽绒服里探出胳膊,想呼吸冰凉的空气来冲刷里里外外的火热,可脑袋刚冒出半截,就被一只手重新按了回去。

“身体还没好利索,当心又发烧生病。”

穆博延拉低羽绒服蓬松的帽檐,把脖子处的拉链又扣得紧了几分。而他的外套正随意系在腰间,身上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领口上边还被攥得起了不少褶子,看上去与印象中一丝不苟的医生大相径庭,甚至能称得上不修边幅。

于楠乖乖点头,答应了不再乱动,弯曲的指尖却牢牢勾住了男人胸前一颗纽扣。穆博延便借着将他放去后座的姿势稍稍俯身,像是一朵遮光的乌云倾泻而下,在那柔软的唇畔亲了一口。

“我去抽根烟。”穆博延摸摸他的头。周围的车少两辆,那几个要先走的同学应当已经离开,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于楠不情不愿地松手,一双眼睛在眼眶里来来回回打转。他似乎徘徊在清醒与混沌的中界限上,最终还是不知看见了什么、联想了什么,毛遂自荐道:“这里不安全,我帮先生放哨。”

“为什么不安全?”

自动填补故事脚本的能力被挑断了线,于楠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哼唧半天,指着不远处的灯笼说诡异,又指着头顶的夜幕说不安全,连那边随着风摇曳的竹林也很是阴森,一看里面就藏着坏东西。

穆博延忍俊不禁,说了声好。

于楠的可塑性很强,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对方丰富得像是一本翻不完的书,神奇得让人经不住放轻做笔记的手,生怕有一滴墨水会惊扰到文字,又怕笔尖落上后沾不上痕迹。

或许就如他和庄瓯所说,一切不过顺其自然。可冥冥之中又是他在推波助澜,每一个转折、每一个结局,都是他亲手所写、希望导致。

顺其自然与刻意为之也许并不是对立的存在。

经历过一场失败的感情,他以为往后的人生只剩下空茫与无谓,便努力用另一种方式去压榨时间、寻求一份充实与安慰。然而当于楠闯入他的人生轨迹,以破了脑袋也要往他面前站的势头横冲直撞后,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不需要刻意去找有关生活的意义,是命运女神再一次眷顾了他。

穆博延靠着车门点燃火机,透过不规则的车窗,于楠正疲倦地缩在座位上,一眨不眨看过来的目光依旧泛着懵懂,清澈到像是一滩能把人溺死的湖水。

有那么一瞬间,穆博延明白了自己之前允诺的“爱”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和他所有描绘过的词一样,他的男孩身上存有某种独特的气息,是无数与他年纪相仿的Alpha会产生兴趣的存在。这种气质或许不是独一无二,它好比一片玫瑰丛中的一朵野百合,没有途径人工铸造打磨,那份原始与盎然随着岁月的变迁,终有一日会枯萎、老去。

他遇到过太多娇艳的花,不同品种、千姿百态。但哪怕属于他的这一朵不再盛开,他也无法挪开视线,就那么平平淡淡的一瞥,甚至男生面无表情的样子、沉睡时的安逸,都会令他始终投以注视,连余光都无法再匀与旁侧半分。

一根烟剩下一半,穆博延打出去一通电话。庄瓯接得很慢,等他以为只会听到一串忙音时,对面才响起敷衍的一声“喂”。

穆博延省去了不必要的追问与寒暄,单刀直入说了现在的诉求,“我在马路对面。你那里有阻隔剂吧?”

“……”一听关键词,庄瓯就隐隐明白这位半途失踪的人干嘛去了。他无语片刻,没惊扰还在摸黑抓人的同学,顺着楼梯下到了自己房间,从柜子里翻翻捡捡好不容易找到之前不懂什么时候用剩的阻隔剂,距离过期只剩下半个月。

这俩人家里是没有装床吗?!

庄瓯骂骂咧咧出了别墅正门,刚看见路灯下直立的人影,又记起自己那多到数不清的风流史,险些脱口而出的吐槽随嘴巴的闭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为了不受信息素的干扰,他隔着几米远就停下,不情不愿把手中的喷雾抛了出去。见穆博延拧开盖子往身上喷,又兀地冒出一声嗤笑:“司机在客厅里喝茶呢,你现在走不走?走的话我把人叫过来。他半小时前就到了,按分钟收误时费,你一会儿自己结算,我可不当什么冤大头。”

“再过十分钟吧。”穆博延想在外面站一会,“你打算年前走还是年后走?”

“年后呗,不管怎么说总得留下来过个年。”庄瓯下一场要参加的春季时装秀就在两个月后,那之前的悠哉日子可没剩多少。他耸了耸肩,吐槽:“我妈前两天问我几号回家,八成又张罗着给我相亲。也是服了她的意志力,上次和她说就不能让我耳根清净地吃个年夜饭么,结果我妈回复我什么时候找对象,她就什么时候不念经。”

催婚是当代人的必经之路。他早期以先立业为由推开了许多麻烦,现在眼看朋友的孙子都开始上初高中,做长辈的哪能不着急。

穆博延颔首,都是过来人,黎女士也没在他耳边少叨叨过。

“前几年她给我介绍的人还挺正常,做影视的、搞自媒体的,说什么怕见了面没共同话题。现在她和我爸是完全不挑了,去年从大年初三开始到初八基本就没让我闲下来,最夸张的一天见了两位,连Alpha都安排到了我面前,没当场翻脸是拜我几年存下来的礼貌所赐。”

穆博延睨去一眼,似乎在问“你还有礼貌”?庄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关注到,只顾着和他说那些奇葩的相亲结果。他期间未发表任何意见,不知听进去多少,只在对方说得口干舌燥中场暂停时才问:“那你自己怎么想?”

“我能想啥……我现在挺好啊,具体没想过。”庄瓯冷冷地挑起唇,无所谓道:“现在圈子里随便勾勾手就有乐意和我领证的,只是搭伙过日子太麻烦,而且到底里面有几个真心?你知道我这性格不合适和人经营感情,也懒得去试。我妈要是真就想要抱个小孩,那我直接去福利院领一个回来说是我的私生子得了,省时又省力。”

“你自己有想法就行,但没必要专程气她。”

结婚生子是一个人的权利,而不是义务。同样人的观点会随时间流逝而转变,感情是个人私事,庄瓯一向有主见,如没毕业时就对未来方向有了清晰明了的规划。

穆博延不会在这上面以自己的角度劝说什么,做朋友的只需要做到一直陪伴,在必要时提供帮助。火星忽明忽灭,他用雪掐灭了烟,烟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落入街边的垃圾桶,“不过在你结婚之前,正适合来给我做伴郎。”

“……”庄瓯那一丢丢莫名冒出来的惆怅瞬间烟消云散,他十分利落地拂手送客:“穆所长,招待不佳,您还是请快滚吧。”

恋爱中的男人实在太碍眼,就该哪凉快哪呆着去。

不远处司机接到通知,从屋里走了出来。穆博延与他道了别,手刚放去后座的车门把上,就见原本密封的窗拉下了一道缝,里面偷听的男孩被抓了包,脸上还带着贴近窗沿而压出的一道红印。

其实刚才两人的对话声不大,于楠听得模模糊糊,也没刻意探究。夜晚的凉风拂过他的发迹,吹动了他细密的眼睫,他呆呆地和穆博延对视几秒,原本迷蒙的眼神中瞬间盛满了紧张与尴尬,搭在脚垫上的鞋也往里收了收,巴不得把整个身子藏起来一样朝里缩了缩。

“酒醒了?”穆博延坐去他腾出的位置上,似笑非笑。

“唔。”于楠底气不足,声音虚得一吹就能散开。分明是他自己要躲远的,可现在看着穆博延和自己中间隔着的那道座椅缝,又不由自主挪着屁股靠回去,人也有软骨头病似的贴了上前,“……先生,我的头好晕。”

“还去抓鬼吗?”

穆博延淡淡一句话,于楠瞬间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面容管理失败,他干脆板着一张脸,戴上过去能够抗衡一切的面具,似乎并未因为酒后的中二而感到羞耻,想闭着眼睛装耳聋眼瞎,没坚持太久还是破了功,闷闷道:“不抓了。”

昏暗当中,他依稀看到穆博延唇边荡起的笑意。不知是因为浑身酸软还是赧然,他忽然就很想动手动脚,恨不得扑过去狠狠抱一下,结果被轻轻地按住了脑袋。搭在他太阳穴附近的指节像温润的玉石,但肌肤与肌肤相摩擦的感觉明显带有粗粝,他不由自主跟着一颤。

“行了,不逗你。”知道他所想,那只手替他按了不足半分钟,便揽过他的身子让他靠上了肩头。穆博延在他的脸颊处落下浅吻,不断往他后颈上亲着,顺势揉捏起他使用过度的腰,“不舒服就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快到时我喊你起来。”

于楠眨了下眼皮,一下身心都觉得充实无比。他确实很累,但没什么睡意,听着司机上车后询问地址的声音,猛地又坐直了身体,慌慌张张地喊他:“先生!”

“嗯?”穆博延回应一声。

明明只是一个音节而已,却听得于楠脸一点点地红了起来,连垂下的睫毛,都像在害羞般微微打颤,“那个,之前您说的,就是,”他磕磕绊绊,思绪混乱地组织起语言,“……妈妈,啊!我是说,阿、阿姨她明天过来,见面?”

“明天去家里吃午饭。”穆博延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了他定好的行程。黎女士咯咯直笑、明显婆婆遇上了乖儿媳的语气犹在耳畔,末了不忘带上一句,“你不是上午已经和她见过面吗?”

信息量一下烧穿了CPU,于楠说不出半句话。他僵硬地笔直坐着,连车轱辘碾过减速带的颠簸都没将他晃回神,负载的处理器断断续续将上午发生的每一幕细节呈幻灯片在脑海回放,等穆博延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那张脸已经红得像刚从热水里被捞出来。

“我想先睡一会。”干巴巴对视半晌,于楠慢吞吞趴上了他的膝头,声若蚊蝇地强调道:“我好困了。”

他的心跳都快顺着大腿传到男人胸口,穆博延忍着没笑出声,一下下摸在他脑后,替他顺了顺炸起的毛,嘴里讲出的话却恶劣得要命:“睡吧。这里不安全,我替你放哨。”

于楠脚趾扒地,死机死了个彻彻底底。

也许是为了逃避现实的“残酷”,又可能与穆博延身上似有若无的安抚气味脱不开关系,他紧绷的身子渐渐软化,真维持着埋脑袋的姿势沉入了半醒间。他恍惚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刚上小学的时候,兴高采烈地拿到一枚小红花贴纸,回家后妈妈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笑。

路程短暂,不等穆博延将他叫醒,街角的灯由亮转灭,留下一块投射的光斑。有一道温热的触觉与之同时落在了他的耳侧,像是某个物体攀附住了他。如果还溺在梦中,这便是一个蓬松柔软的意象,但于楠的梦里从未有过这般温度,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彻底转醒,与现实接上轨迹。

穆博延一直护着他的腰,以防车辆增减速带来的惯性会将他惊扰。此刻见他迷迷瞪瞪睁开了眼,落在他耳旁遮挡杂音的手自然而然收了回去,无声无息,好似穿过了整片迷雾又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黑暗的不堪一击、以及那些梦境延伸物的虚张声势。

于楠好久没做噩梦了。

他本人没在意这点,只撑着手臂半坐起来,透过窗子一瞧,社区已经落入眼帘。或许有过穆博延的交代,车速并未很快,甚至比庄瓯带他去别墅时耗时更久,但市中心依旧车来车往,哪怕已经到了平常睡觉的点,也有许多年轻人在等斑马线前的绿灯亮起。

司机不认路,带他们从偏门进去。有了层层叠叠的树木遮挡,喧闹声被隔开大半,人工湖附近不止一两个人围坐观雪,远处还有奔跑在平地上滚雪球的小孩,一个窜天猴歪歪扭扭冲上头顶,闪瞬而过的星火附加啪的一声响。

于楠小的时候不喜欢放鞭炮,那时这种供孩子玩乐的烟火很少,三无产品到处都有安全隐患。邻居家里上高中的哥哥点火时鞭炮瞬间炸开,将拇指上的一块肉都炸飞了,留了一个浅浅的疤口,他因在旁边目睹全程被吓惨了,从那开始便对这种东西犯怵。

“想玩?”见他一直盯着蹲在地上的小孩瞧,哪怕过了拐弯口也没收回目光,穆博延问道。

于楠摇摇头,表示自己搁远处观赏就好,而且浑身都黏糊糊的,目前只想赶紧回家冲一个热水澡。等司机将车停进了车库,穆博延停留在车里等对方将账目算清的功夫里,他注意到排屋前那片小树林被挂上了串串相连的彩灯,路边融化的雪水成了平静的临时湖面,将倒映其中的霓虹色彩揉成了星光点点。

词句重叠,于楠突然想起那天留在公寓里的那本倒扣着的、还未翻完的书。

外国书籍装帧得华丽又古典,烫金的字在阳光下会反射出耀眼的光。这是他买的第一本英文原著,与穆博延书柜里那些晦涩难懂、涉及各个方面的专业领域的不同,讲述的是一位神父与成长中少年的故事。

而他阅读到的地方,他特地停下的地方,以主人翁的角度写下了一首美丽的诗——

万万千千中我唯一追随的人,

您或许无法感同身受。

但它代表万物生长的冬季,和铺满烈火的风雪之国;

它代表悲喜交替的新生,和缀满朝阳的灰暗;

它代表我身体的碎裂,与盼来神谕的愈合。

思绪之间,东边有人点燃了一场盛大的烟火,几束一起绽放的烟花燃烧在天际,照亮了大半边夜空。五颜六色的穗子在漆黑中生长炸裂,重复上演着诞生与落幕的过程,引起一小片穿风过墙的惊呼。

世界变得五彩斑斓,于楠抬头专注看着,几秒短暂的沉寂过后,他听到了咚的一声巨响,宛如悠远山间传来的钟声。一道与众不同的光线自下而上投入高空,炸出一片异常明艳的光群瀑布,点点拖拽的尾巴为周围天幕都赋予了白昼般的光晕,又落入他的眼中,化成粼粼的雨。

穆博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温暖的掌心捂住了他的耳廓。他偏过脑袋,刚对上那双沉黑的眼,轮廓尚未散尽,又一颗粉色的心怦然跃入余光。

那种醉醺醺的悠然感再次成型,他不自觉将距离拉近,几乎贴在了男人身上,恍如在璀璨的光华间进行一个安静的拥抱。几米开外是随时容纳他的温暖屋子,上方的高空盛满了宝石,而最亮的、触手可及的那颗已经低下头来,轻轻吻住了他。

他闭上眼睛,视网膜上残存的光像被明月笼罩。

于楠印象中的冬季,是幼年踏进去便难以抽身的厚重雪层,是敲响后被拒之在外的门,是十年前化不开的那场郁结。但所处的这场冬,是一个崭新接纳他、并等他走入的家庭,是天空中绽放的、经久不衰的烟火,是眼前敞开的、全然包裹他的怀抱。

雪又下了起来,穆博延牵着他的手,踩下一枚脚印。他说着将于楠从小公寓里接出来后相同的话,在这漫开的纯白中,温柔逢着春——

“好了小狗,我们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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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就到这里吧!

各位番外见啦。

作者感言

祁十二

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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