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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年里，乔已一直充当着傻白甜的角色，傻是真的，甜是假的。
他用了几年的时间，让自己完全成为了白少峥喜欢的模样，到头来却发现，白少峥真正喜欢的，竟然是一个跟从前的他有着七八分像的人。
这样的改变究竟是为了什么？
乔已趴在课桌上想了很久，就连被叫到名字都没有反应。
“乔已，乔已。”张崇用胳膊肘撞了撞乔已。
乔已回过神，触电般收回手臂。
张崇一愣：“叫你呢。”
班主任把卷子拿起来：“考这点分还好意思走神，你是真不想上大学了？”
前排的人伸长了脑袋想去看她手里的卷子，被班主任瞪了回去：“看什么看，你们半斤八两！”
乔已顿了顿，慢吞吞起身，走到讲台边上，看也没看，抓了卷子就走。
“几分啊，把河东狮气成这样？”赵明君好奇道：“给我看看。”
乔已把卷子团起来，顺手塞进了裤子口袋里。赵明君瘪了瘪嘴，悻悻收回了手。
老师一走，教室就成了菜市场，奔走打闹撞翻了前排的桌子。嬉戏和骂声共同充斥在耳边，闹得人心烦。
赵明君抱着漫画看的津津有味，忽然被前排疯闹的人撞了个人仰马翻，哎呦一声，连人带椅子一起摔了出去，又那么刚好的跪在了乔已脚边。
看起来就像给乔已磕了一个。
他倒下来的瞬间乔已便回了神，他几乎是在赵明君扑过来的刹那向后退开。
“哎呦我去！”赵明君揉揉屁股：“这他妈谁啊！”他撅着屁股，匍匐着去捡掉在地上的漫画：“乔已，你腿让让，挡着我了。”
横在面前的腿没动。
赵明君抬头：“卧槽！”
他连忙爬起来：“你怎么了？脸怎么白的跟刷了漆似的，不会是病了吧？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这也太突然了！”
赵明君是个话唠，叨叨起来没完，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引得众人通通看了过来。
“宿主。”911担忧道：“你的体温高出了正常水平，需要给你叫救护车吗？”
“叫什么救护车。”光球嫌弃911没见识：“物理降温懂不懂？”
911：“怎么降？”
两个系统在脑子里争论不休，教室里也炸开了锅。张崇凑过来：“没事吧？”
乔已被众人围在中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怎么了这是？”
“好像是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你们觉不觉得乔已这两天怪怪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议论声像蚂蚁一般钻进乔已耳朵里，周遭的空气有些稀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
乔已喘着粗气，好像坠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你看，就是他，四班那个同性恋。”
“我认识他，乔已吧，长得还挺好看。”
“好看什么，小白脸一个，你还拍，恶不恶心。”
………
四周扭曲的厉害，乔已扶着桌角，脸色惨白，在现实和回忆里的交叠间渗出了一身冷汗。
张崇看出了点什么：“散开，都散开！别围这么近！”
“怎么了这是？”
“别问了。”张崇挥着手：“都让开！赵明君，快，帮把手，把人扶起来。”
赵明君：“啊？哦。”
“宿主，你没事吧？”911紧张起来：“叫救护车吧还是。”
光球见怪不怪：“创伤后应激障碍，我带的宿主基本上都有这毛病。”
911：“……”
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吗？
人群慢慢散开，乔已的呼吸稍微顺畅了点。
他认为光球说的不对，他只是突然有些反胃，大概是因为教室里又热又吵的缘故，总之跟创伤后应激障碍没有关系。
“去医务室吧？”赵明君说。
医务室？乔已皱了皱眉，避开赵明君和张崇伸来的手：“我没事。”
张崇犹豫道：“真没事？要不还是去看看吧，你脸色挺差的。”
“不用。”乔已起身时顺手捡起了地上的漫画。
赵明君忙说：“我，我的。”
乔已把书递给他，忽视掉那些窥探的目光。
上午的课还剩最后一节，乔已准备直接睡过去，毕竟对他来说，听与不听都没有太大区别。
结果这一睡，竟然睡进了医务室。
乔已躺在床上，听见隔间里校医在叮嘱张崇中暑后的注意事项。
张崇不停点头应着。
唉……
乔已长这么大还没碰见过这么丢脸的事。
在梦里中暑的，他大概是第一个。
张崇探进个脑袋：“吃什么？我去买。”
乔已闭着眼睛装死。
张崇抿了抿嘴，没直接进来。
他同桌今时不同往日，脾气太古怪了，他还是离远些的好。
乔已的问题不大，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但张崇不愿意放弃这么大好的逃课机会，尽管校医说了不需要看护，他还是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外，悄默声打起了游戏。
“宿主。”光球在寂静中开口：“你都没事了还躺着干嘛？快放学了。”
“我知道。”乔已瓮声瓮气。
“校霸说放学等你。”光球接着说。
乔已闭着眼：“我知道。”
“知道你还睡。”光球看不懂了，好不容易勾搭上的，要是不趁热打铁，一会儿凉了怎么办。
乔已叹了口气，从病床上坐起来。正在游戏里大杀四方的张崇闻声看过来：“你怎么起来了？喝水？还是要别的什么？稍等，这局要结束了。”
打到关键的时候，张崇分身乏术。
空调的嗡鸣声像无数只蚊子共同在耳边拍打翅膀，安静的时候尤其明显。
乔已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望着那台老掉牙的柜式空调，心想，这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古董吧。
“咱们走吗？”光球问。
他在工作上展现出的积极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就连一向以敬业著称的和平系统都没有像他这么卷。
“不走。”乔已摸出手机，靠在床上刷了会儿。
张崇一局还没打完，校医先进来了。
“要是没什么事你们就能回去了，注意休息，避免过度紧张，记得补充水分，保持环境通风，可以喝点清凉解暑的饮料。”
“这么快。”张崇头也不抬：“不用再观察观察吗，他刚才可是直接晕过去了。”
校医瞥了他一眼：“不要乱说，他只是过度劳累，加上中暑，所以睡得沉了点而已。”
乔已别过脸，那还不如晕了呢。
“你要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再待会儿也行，反正快下课了。”校医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调：“一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门给我带上。”
乔已点点头，声音里透着股虚弱：“谢谢老师。”
911不禁感慨，这演技，没个十年都练不出来。光球直接说：“你其实是演员吧？”
乔已继续低头按手机。
别说光球，这下连911也看不懂了。
合着是跑这蹭空调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张崇终于艰难打完了一局，长长舒了口气，问乔已：“喝水吗？”
话音刚落，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饭点了。”张崇把手机揣进兜里：“一会儿食堂没饭了，你饿了吧？”
乔已抬起头：“不饿。”
“哦。”张崇拽了拽衣裳，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你去吧。”乔已说：“我过会儿自己走。”
“这……不好吧。”张崇看似犹豫，实则开心：“你是个病人，我怎么能把你扔这自己去享受。”
911：“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不怪啊。”光球很能理解他：“民以食为天嘛。”
乔已从窗口看出去：“你再不去就真没饭了。”
下课铃一响，楼上的人就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拼命地往外跑，场面完全可以用壮观二字形容。
乔已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画面，别说，还挺像。
两个系统跟着一起看过去，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还是被这一幕震惊了。
“他们跑什么？”911声音里难掩惊讶。
“你不懂。”光球强装镇定：“这是新生入学后的习俗。”
“是挺像。”乔已呢喃出声。
“什么？”张崇看过来。
“这个画面。”乔已面不改色：“跟我看过的一个电影一模一样。”
张崇好奇道：“什么电影，这么写实，纪录片？”
乔已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现在出去已然不占优势了，张崇干脆坐了下来：“青春校园剧？”
乔已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丧尸出笼。”
张崇沉默片刻：“你认真的？”
乔已没说话，低头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911问：“是电影吗？好看吗？”
光球想也不想：“好看。”
“是吗？”911开始搜索：“我去看看。”
几分钟后。
“我吐了。”911沉重道。
“没吃呢，吐啥。”光球指导乔已玩游戏的间隙还分神应了911一声。
911：“那叫好看？”
“还行吧。”乔已说：“挺真实。”
“真实……”911沉默了。他对这两个字是有什么误解吗？
乔已很少打游戏，技术还行，属于那种除了学习以外什么都愿意试试的。
他手指修长，玩游戏天生占优势。张崇扒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被秀到合不拢嘴。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打游戏这么厉害。”张崇简直快给跪下了：“牛逼啊！要不你带带我，我这几天倒了血霉，碰见的队友都是菜逼，给我坑死了。”
乔已抽空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我得照顾你啊！”张崇说得理所当然：“加个游戏好友。”
“不加。”乔已说：“你走吧，我没事了。”
“不行。”张崇看向窗外：“我不能抛弃同学。”
反正这会儿去食堂已经没饭了，还不如求个大腿抱抱。
乔已打完一局，不耐烦地看向走廊。
“你非要我走的话也不是不行。”张崇掏出手机：“加个好友吧，你就偶尔，偶尔的偶尔，带带我就行。”
乔已对他同桌其实没有太多印象，以前他一门心思扑在白少峥身上，跟白少峥班上的人打得火热，反倒跟自己班的同学没那么熟络。
张崇这人，说不上讨厌，欺负乔已的人里没有他，但他却在事情发生后，自己调换了座位。
“加一个吧。”张崇眼巴巴地望着他：“我保证，平时绝不骚扰你。”
乔已静了几秒，忽然说：“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崇愣了愣，话题怎么突然间升华了：“游戏高手？”
乔已沉默了须臾：“你赶紧走吧。”
“我说错了？”张崇不死心：“加一个吧，看在我今天反应迅速，第一个发现你晕过去的份上，就加一个吧。”
乔已避着张崇，走到窗户边看了看。
“要不我请你吃饭吧。”张崇说：“我知道有一家特好吃的面馆。”
乔已：“不吃。”
“那吃饺子？”
“不吃。”
“馅儿饼？过桥米线？”
“烤鸭！不能再贵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张崇这逼这么能缠人。
乔已绕不开，正想一脚把人蹬开，忽然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乔已愣个神的工夫，就让张崇抓住了空子，一把拽住了手臂。
“求你了，我跟人说好了，下周带妹子上分，急需一个靠谱的队友。”
乔已表情几变，最后只是张开嘴，轻轻呵了一声。
“乔……”张崇以为有戏，正要再接再厉，忽然觉得后背一紧：“谁？搞偷袭不是正人君子。哎，疼，别使劲，手断了。”
乔已越过张崇，看向拽住张崇另半边手臂的人，微微仰头：“你来了。”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张崇死的心都有了。
他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这可是校霸！
“疼疼疼……”
乔已坐回去，一脸虚弱：“别，他送我过来的。”
张崇点头：“我送他来的。”
郑休这才松开他。
“我懂了。”光球看见这一幕，总算明白了乔已的用心良苦：“宿主，高啊！”
“高吗？”911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有点婊里婊气的。”
“你没事吧？”郑休眉头微蹙，在张崇眼里就有那么点凶神恶煞的意思了。
他捂着手臂恨不得退出八丈远。
乔已跟校霸八字不合，跟他稍微熟点的人都知道。
不喜欢这三个字几乎快刻在脸上了，就连张崇都看得出来，可见乔已讨厌的有多明显。所以当他看见校霸出现在医务室并为乔已出头时，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白少峥。
“没事。”乔已摇摇头：“中暑而已。”
“那个……”张崇捂着手臂缓缓朝门边退去：“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乔已抬了抬眼：“刚才谢谢你。”
张崇愣了愣，淡定道：“举手之劳，同学之间说什么谢，多见外。”
乔已垂了垂眼，没再继续说什么。
张崇这辈子的眼力见都用在这短短几分钟了，他冲着两人呵呵一笑，扭头就跑没影了。
“他怕你。”乔已说。
郑休头发有些乱，额头上渗出了汗，比平时多了几分凌乱的野性。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们都这么怕你？”乔已是真有点好奇。
郑休这人，虽然长了张不好亲近的脸，但脾气出人意料的好，好到乔已觉得自己以前那种无缘无故的讨厌不讲道理。
郑休：“不知道。”
够冷酷。
乔已想，大家怕他或许不是没有理由的。
“走吧。”乔已从床上跳下来。
郑休看过来：“去哪儿？”
乔已理所当然道：“吃饭啊。”
“我……”
“你有事？”乔已穿好鞋子，回头看向郑休。
郑休点头：“有。”
够无情。
乔已拍拍手，对两个系统说：“得，白演了。”
911：“我怎么觉得你还挺高兴的。”
乔已：“有吗？你看不出来我现在很惋惜吗？”
“没看出来。”911是个诚实的系统。
一直沉默的光球忽然说：“要不把他敲晕，生米做成熟饭，这样也能气死渣男。”
“生米……”911惊愕于光球的大胆：“你们以前都是这样办事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任何违反道德的行为都不被允许，宿主，你千万不能听他胡说。”
敲晕好说，生米做成熟饭……
乔已皱了皱眉：“你这么无耻你老板知道吗？”
“我……”光球一咯噔：“你该不会又想投诉我吧？”
这倒是给乔已提了个醒。
光球懊悔不已：“我就开个玩笑。”
乔已低头看着脚上的鞋，没搭理他们，片刻后抬起脸，目光已经变得澄澈，望向郑休时就仿佛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没关系，你有事就去忙，我自己也可以。”
郑休有些犹豫。
乔已笑了笑：“大白天的，我想那些人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茬，你去吧。”
911：“……戏精。”
郑休：“晚上我送你。”
乔已眨了眨眼：“好。”
这一波操作让两个系统直呼人间险恶。
“宿主，你要不考虑考虑表演专业？”911觉得乔已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去当演员实在可惜了。
距离下课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食堂差不多已经没人了，乔已离开医务室后，一直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唉～”这已经是光球第三十八次叹息了。
“你能不能歇会儿？”911耳朵都快被他叹出茧子来了。
光球：“哼。”
911：“……”
乔已揣着手，假装听不见脑子里的声音。
“要我说，咱们就该跟着他，缠着他，好不容易把人骗来，结果说走就走了。”光球接着叹息：“白折腾。”
911：“缠着他好把生米煮成熟饭？”
光球：“我就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呵呵，你看我信吗？”911干笑两声，想让乔已别搭理光球，却见乔已正抬头盯着天台出神，便问：“宿主，你看什么呢？”
乔已笼在阳光下，直视日光，苍白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911忽然想到了人鱼。
他带的上一任宿主，是重度偏执幻想症加童话爱好者，整天把自己幻想成童话故事里的悲剧主人翁，可他偏偏又是一个荷尔蒙爆棚的男歌手，还是唱美声的，声音浑厚到可以穿透屋顶，活在幻想里分不清虚幻和现实，最终悲剧结尾。
和他比起来，乔已的外形其实要更生动一点，让911联想到了故事里的小美人鱼即将变成泡沫的情景。
还挺伤感。
“太阳有什么好看的。”光球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系统：“怪晒的。
911正要埋怨他不懂浪漫，就听乔已说：“是挺晒的。”
他眯起眼睛，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
走读生陆陆续续回来了，乔已避开人流，从另一边上楼。
“小乔。”这声音是……
乔已装没听见。
“小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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