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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有谁。”赵明君指了指前头组织纪律的教导主任:“熊霸呗。”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主持人总算舍得登台。乔已刷了会儿手机,实在无聊,听见旁边有人在笑,就抬头看了一眼。
台上灯光刺眼,中间站着一男一女,打扮的像福娃似的。乔已坐起来,看台上的人怎么那么眼熟。
“这不刘周吗?”张崇说。
还真是。他竟然是主持人。
虽然意外,乔已却没觉得多惊讶。
学霸嘛。
乔已忽然想到什么,侧头望向另一边。除去民乐社的演出,六班还出了两个节目,排的靠后,这时候八成还在演练彩排。
乔已收回目光,垂首盯着脚尖发呆。
台上正表演小品,周围的人笑得前俯后仰,乔已还在发呆,接连换了几个节目,前面有人招手,通知他们可以去后台准备了。
“走吧同桌。”张崇回头叫他。
他们班的人兴奋了一个上午,这会儿却忽然都蔫巴了,一个个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说,尤其是体委,拽着领带险些没把自己勒死。
事到如今,逃避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班长安抚众人,让他们平常心,把台下的人都当成大白菜。
赵明君愁眉苦脸:“谁家会种这么多白菜啊。”
“我这不是想让你们别紧张嘛。”班长从人群里找出乔已:“你还好吧,要不要补点妆?”
后头有人举手:“我要我要!”
班长瞪过去:“有你什么事。”
赵明君掀开一个角,往外看了看,腿都软了:“好多人。”
“废话。”张崇扭头问:“你们谁运气好,帮我抽点卡牌。”
班长扫了眼舞台,小声道:“别紧张,都别紧张。”
台下掌声雷动,反应越大,他们在后台等待的时间就越煎熬。
班长抿着唇来回走了两圈,转得乔已头都晕了。
“别晃了。”乔已皱眉。
班长看着他,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领唱的心理状态,就问:“你还好吗?”
“你别在我眼前晃,我能更好。”乔已低头看手机,顺便回了条消息。
“哦,行。”班长手足无措:“那你放轻松。”
乔已抬头看他:“这话你还是留着安慰自己吧。”他扫了眼众人:“早死早超生。”
上一个表演对于众人而言,漫长的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了。刘周独自登台,念出一班表演的节目。乔已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要唱的歌叫明天你好。
“加油!加油!加油!”
他们还在击掌相互鼓劲,乔已已经撩开帘子上去了。
文艺委员说的没错,乔已吃妆,让头顶的光一打,整个人白得都快曝光了。
他眯了眯眼,好不容易适应了强光,身后的人也排的七七八八了。
音乐声起。
乔已很快就在人群里发现了郑休。
难怪一直不见踪影,原来一早就来前排占位置了。
他看着乔已,眼底闪过百般情绪。像憧憬,像难过,像遗憾,像庆幸,以至于没有及时察觉到剧烈跳动的心脏。他攥着手指,险些热泪盈眶。
一班的节目反响平平,倒是乔已的正装,在结束后引起了一小波轰动。
乔已从后台出来时,郑休已经离开了。乔已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他的身影,发出的信息石沉大海。
他皱眉站在舞台左侧,不知道郑休又抽的什么风。
几个女生走过来。
“你唱的真好。”
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夸了他几句,总算进入了正题。
一个穿着碎花裙,外头裹着个羽绒服的女生被推到乔已面前,大方微笑朝他伸出手:“我叫邹菁,你认识我吧?跟刘周一个班的。”
“什么年代了,还握手。”耳边传来光球的笑声:“俗不俗。”
乔已没伸手,却问:“六班?”
几人点头。
“看见郑休了吗?”乔已又问。
几个女生相互看了看,神色各异。邹菁抿了抿唇,表情也有些不太好看。
她当初追郑休的时候可谓是轰轰烈烈,全校就没谁不知道的。乔已真这么问,分明是在故意给她难堪。
邹菁咬着下唇,觉得委屈,结伴而来的朋友想要替她解释,一个人影忽然从后台挤了出来。
“找你半天了,在这干嘛呢?”刘周搭着乔已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扭头发现邹菁她们也在,故作惊讶:“这么巧,你们也在。”他扫过几人,目光落在邹菁身上,笑眯眯道:“认识吗?我来介绍一下,我朋友,乔已,都知道吧?”
“也是郑休的朋友。”他眨了眨眼,语调暧昧。说罢,忽然又懊恼地锤了锤脑袋:“看我,你们不是爱冲浪吗,肯定都知道他吧。”
刘周胆大包天地扳过乔已的下巴,对着众人道:“也就我朋友这颜值,才能跟咱们校草组cp。”
“那不都是假的吗。”一个女生说。
“甭管真假。”刘周踮起脚,把胳膊架在乔已肩膀上:“好看就行!你就说,配不配吧。”
几人都没做声,乔已也难得配合他。
刺激完几人,刘周这才想起来问她们:“对了,你们找我朋友有事?”
“没事,我先走了。”邹菁看了他们一眼,推开同行的女生,头也不回的离开。
刘周满脸化妆品,像从脂粉堆里滚出来的,在台上时还不觉得,一下来才发现,他脸上的两坨腮红和赵明君的简直不分伯仲。
“离我远点。”乔已推开他:“蹭上粉了。”
“哪有粉?”刘周拍了拍乔已的衣裳:“这不挺干净嘛。对了,邹菁找你干嘛?”
乔已低头发短信:“不知道。”
“也没事,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邹菁,就刚才那女的……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你离她远点,最好别搭理她。”
乔已收起手机,问:“郑休去哪了?”
刘周摇头:“不知道啊。”
女主持在报下一个节目,台下乱哄哄的,根本没人认真听她说话。
手机震了震。
【等我。】
合着他刚才问的都是废话。
“谁的短信?”刘周凑过来。
“跟你没关系。”乔已收起手机,转身要走。刘周问:“你上哪去?他不是让你等他吗?”
乔已不答反问:“都是报幕的,怎么你这么闲?”
“什么报幕,我那叫主持!主持人你懂不懂!”刘周朝两边看了看,问:“那个事,你跟他说过没?没多长时间了,得提前准备,我这有几套题,改天你拿给他。”
“你怎么不自己给。”
“我倒是想。”刘周摆手:“在学校给他根本不要,我去他家里他竟然连小区大门都不让我进。”刘周越想越委屈:“真够没良心的!”
“哎,我话没说完呢,你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乔已脾气都快让他拽出来了:“回家,睡觉。”
“郑休不是让你等他吗,再说了,这么早你睡得着吗?”
“你家住海边?管这么宽。”
刘周摇摇头:“那倒没有。”
他拖着乔已死活不让走。乔已被拽得没脾气,晚会还没结束,他总不能把主持人揍的上不了台。深吸了口气,说:“我去那边等。”
“哦。”刘周撒开手,摸了摸鼻子,觍着脸跟他笑:“你早说嘛。”
乔已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有事?”
刘周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我没事。”
“郑休让你干什么?”
“郑休没让我干什么。”刘周一边说一边将脸扭向了别处,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被他蹭上去的口红让乔已吃了大半,剩下一点残留的颜色恰到其处装点了他的五官,在射灯的照耀下,使得他原本文气的脸上多了几分诡谲。就像猫着什么坏。
“给你两分钟。”乔已把手插进西裤兜里,半垂着眼睛睨他:“不说我就走了。”
刘周抿着唇,看样子是不肯说了。乔已点点头:“那行,你就替我跟他说一声,我困了,要回家睡觉。还有你说的那个,竞赛的事,我最近实在是腾不出空,等什么时候……”
“哎呀!烦死了!”刘周揪了揪脑袋:“他真没交代我什么,是我自己悟的。”
乔已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说。
“实话跟你说吧,郑休一会儿要上台,他让你等他,不就是让你留下来看节目吗。”
乔已愣了愣:“什么节目?”
“我哪知道啊,他神经病,想一出是一出。”
乔已皱了皱眉。
“节目都排好了,哪能说插就插,烦死了烦死了!”刘周薅着头发一阵抱怨,见乔已不说话,就问:“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乔已把他从眼前扒开:“我在想现在把你的嘴缝上,一会儿还来不来得及拆。”
刘周哈哈大笑:“你真幽默。”
一阵凉风刮过来。乔已阴恻恻道:“我言出必行。”
刘周立刻噤声。他朋友怎么还怪吓人的。
“那个……”刘周说:“你不走了吧?”
“他老人家破天荒上一次台,一会儿要是人都走了,多没面子。他是我同学,你是我朋友,你肯定会给我这个面子吧。不然多伤孩子自尊,万一他一闹别扭,又犯浑,指不定干出什么来。”
乔已嗯了一声,默默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问:“他演什么?”
“唱歌。”刘周尽量把话说的简洁。
“他会唱歌?”乔已问。
刘周摊手:“不知道,反正我没听过。”
乔已皱了皱眉,不知道郑休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后边还剩几个节目,很快轮到民乐社登台。乔已斜了眼身旁的刘周:“你怎么还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台上人来人往,到底都演了些什么乔已一个也没记住,只觉得热闹,眼花。
等到节目全部演完,下面的人早就没了刚开始的热情,个个冻的跟狗似的。一阵风刮过来,鼻涕泡都好像凝固住了。
乔已披着羽绒服,站着脚都麻了:“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这是刘周今晚第八次这么回答他。
女主持掀开帘子朝刘周招了招手。刘周看见后举了举手里的节目单,不知从哪掏出一台相机:“我过去了,这个给你。”
“拿它干嘛?”乔已更好奇他是从哪掏出来的。
“记录一下。”刘周说:“我有预感,这将会成为郑休人生中一段抹不去的黑历史,拍下来当证据,好威胁他。”
乔已想了想,用冻红的手指轻轻摩挲相机:“有道理。”
原本整场晚会到这里就该告一段落,但郑休走后门,硬是把自己塞了进去。台上女主持正念着最后的演讲稿,以及对新年的憧憬和对来年即将面临高考的高三考生的祝福,各班老师已经在组织人员有序退场。
当主持人念完手稿,话音一转,说还有一个小小的惊喜,是两个主持人对全体学生的祝福。接着灯光大暗,整个舞台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乔已拿起相机,好整以暇的对着舞台。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是不是还有返场表演?”
身旁传来各种各样的猜测。乔已充耳不闻,只专心盯着镜头。
一束光打下来,紧接着,全场沸腾。
“那是郑休吗?”
“好像是。”
“他要表演节目?怎么事先没听说?”
“卧槽!我手机怎么这个时候没电了!”
刘周隔着帘子看了一眼,从观众反应就能看出来,舞台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他比了个手势,钢琴声起,接着扭头对灯光师说:“就这样,给一束光就行。”
“没问题。”灯光师笑笑:“你这操心音乐操心舞台的,你们关系肯定很好吧?”
刘周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挺一般的。”
郑休并没特意打扮自己,穿的平常再平常不过的黑色羽绒服,头发长了不少,被风吹得凌乱。他拿着麦克风,看起来庄严又郑重,不像要唱歌,倒像是准备说婚礼誓词。
聚光灯追着他,好像从天堂投下的一束光,将郑休的五官照得明亮无比。
台下议论纷纷,不少人都举起了手机。
“有生之年,愿你没有遗憾。”
人声出来后,全场从沸腾转为安静,连乔已都不由有些吃惊。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勇敢,愿你平安。”
“愿你没有困难,活的简单。”
………
愿你长路漫漫
得偿所愿
愿这世间烦恼
从此都与你无关
遇到的事全部都得你心欢
愿你情一半爱一半
刘周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看了眼乔已的相机,疑惑道:“你怎么没录?”
乔已把相机还给他:“忘了。”
刘周接过来,煞有介事的点评:“唱的还行,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你说什么?”乔已侧头看过来。
刘周把相机对准台上的人:“他音准都不对,你没听出来?”
乔已顿了顿。刘周以为他听不懂,就换了一个更直白的说法:“跑调了。”
“还好他长得帅,否则就该扔臭鸡蛋了。”
乔已皱了皱眉,一脚揣在刘周屁股上,把人直接蹬了出去。
除了刘周,好像根本没人在意郑休有没有跑调,用赵明君的话来说,帅就完了。
唱到最后一句,郑休忽然抬眸,和人群里的乔已短暂对视了片刻。
郑休的眼睛红了。
全场由安静再次转向沸腾。乔已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他们的衣服第二天统一归还,怕他们弄脏,班长就让他们回去前换下来,统一保管,结束后,却怎么都找不到乔已。
问赵明君,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张崇若有所思地望着后台,过会儿才说:“可能回去了吧。”
“那就没办法了。”班长摇摇头:“但愿他别把西服弄脏。”
班长前脚刚走,赵明君后脚就拽住张崇,问:“你干嘛不让我说实话,我刚明明看见乔已去……”
“吃宵夜吗?”张崇打断他。
赵明君:“吃!”
月亮被乌云挡住了,一颗星星都没有。乔已蹲在墙头,心说,还真是月黑风高,适合杀人放火。
他低头看向郑休:“能跳了吗,我腿蹲麻了。”
郑休退后两步,伸出手:“可以。”
“那你可接准了。”乔已拍了拍手心的灰:“这衣服要是脏了,他们得念叨死我。”说罢一跃而下,正好扑进郑休展开的双臂里。
“接的好。”他扯了扯衣服,故作随意道:“怎么样?”
郑休愣了愣:“什么怎么样?”
“我。”乔已直起身:“我今天怎么样。”
“很好。”郑休说:“你一直很好。”
“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乔已把手伸进兜里,摸到了手机的金属壳:“你好像特别想看我穿正装,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小故事?还是说你有这方面的小癖好。”乔已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说:“制服paly?”
郑休的脸顿时就红了:“你别胡说。”
乔已站定:“大家都这么熟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乔已盯着他:“我为了你把衣服偷偷穿出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郑休的脸绯红一片,眼睛无处安放,只能盯着地上的枯草,半晌才说:“谢谢。”
“怎么不情不愿的。”
郑休没做声。
从认识开始,他总要找个时间间接性抽风,别别扭扭一阵子。乔已已经习惯了,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忽然想到唱歌?”
郑休还是不说话。
算了,就当他男朋友是个哑巴吧。
两人一路溜达,也没说去哪,走到哪算哪。
学校不远处有一个湖,四周光秃秃的,风景不好,也不热闹,很少有人愿意往这跑。乔已走累了,往地上一坐:“歇会儿。”
郑休担心他弄脏衣服,伸手想把他拉起来,反被拽了下去。
“其实我没打算上台。”乔已说:“也没想当领唱。”
郑休点点头,好像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你知道是我为什么吧。”湖面荡起涟漪,一阵阵,一圈圈。乔已双手撑地,看头顶的阴云,轻声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回报我。”沉默须臾,他又说:“我已经替你想好了。”
郑休看向他。
“别担心。”乔已回望过来:“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郑休:“……我没想。”
“你又是为什么呢?”乔已说:“我就想知道这个。”
“什么为什么?”
乔已说:“为什么上台唱歌,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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