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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去哪了?”乔已问。
“还能去哪,打工呗,他妈又不管他。”李强幸灾乐祸道:“上回我去吃饭,看见他在人家店里刷盘子。”他啐了一口,痛快道:“我最看不惯他装模作样,好像全天下就他是好人一样。我说碗没刷干净,有油点,那老板就把他拽出来跟我道歉,真他妈解气!”
乔已不动声色退开半步,避开了李强的唾沫星子,略微垂眼,配合地笑了笑。
“我差点忘了,你跟他也有过节。”李强搭了搭乔已的肩,已经把俩人打架的事忘的一干二净:“要不下次我也带你去玩玩。”
乔已余光扫过李强搭上来的那只手,忍下不适,刚要说话,肩上却猛地一松。李强已经将手收了回去,笑意褪去,抬着下巴朝乔已经身后努了努,音调略僵:“找你的?”
乔已回头,看见了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们的郑休。
“算了。”李强啧了一声,好心情荡然无存:“你好好抄,周一别忘了给我。”说罢,一摆手,绕去另一边下楼。
小人得势,就只会欺软怕硬。不管表面装得再怎么利害,仍旧改不了骨子里的懦弱。
乔已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旋即又消失不见。他转头看向对面的郑休,在他的注视下转身回到教室。
下午李强来找乔已,隔着窗户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还别有深意地朝他扬了扬眉。
乔已犹豫须臾,点头答应。
“稍等一会儿。”他把抄到一半的检讨收进屉子里,抓起桌上的手机,刚要起身,就看见赵明君正用一种复杂担忧地目光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斟酌着用词:“你真要……”
没等他说完,乔已就已经起身离开了。
赵明君看向张崇:“什么情况?”
张崇耸耸肩:“我哪知道。”
等到了校外,李强冲着左边一招手,路边蹲着的几个人立刻扔掉手里的烟,用脚碾灭了向他们走来。
一行四五个人,个个凶神恶煞,看衣着打扮不太像是学生。看来李强不仅仅是要去“吃饭”这么简单。
李强冲为首的人一扬下巴,叫了声:“牛哥。”
社会青年。
牛哥目光从李强脸上停留须臾,接着转向乔已。李强这才想起来介绍:“我同学,人还行,跟那孙子有过节,我特意把他带上,给出口气。”
牛哥未置可否,只是眯着眼睛将乔已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新搞的。”李强见状从兜里摸出包烟,笑着递过去:“来一根。”
“呦,华子。”牛哥轻轻睨了一眼,并不伸手去接,李强心领神会,讨好似的笑了两声,将一整包都递到牛哥手上。
“行啊,好东西。”牛哥点了一支,剩下的扔给身后的兄弟,让他们分了。
李强呵呵笑道:“咱们先去吃饭?”
“你说那小子打工的店是什么菜系来着?”牛哥喷出一口白雾,故意朝着乔已的方向,既挑衅又玩味。
“什么什么菜系,就卖烧烤。”李强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立刻道:“咱就去那?”
牛哥一抬下巴,却是问乔已:“烧烤怎么样?”
身后几个混混刚把烟点上,闻言露出看热闹的表情。
门口的保安一直盯着他们,来回溜达了好几圈。乔已垂着眼,看起来老实巴交,五官清秀,让人一看就觉得好欺负。
他看了眼李强,仿佛寻找主心骨似的,接着才说:“我都行。”
以牛哥为首的几人纷纷大笑,好像觉得格外有趣。
李强虽然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但也跟着笑起来。
“那行,带路吧。”牛哥一抬手,把剩下的半截烟按进树里。
从校门口经过时,保安特意晃到跟前,从里人里精准挑中了乔已,问了句:“朋友啊?”
乔已略一颔首,正要回答,肩头忽然搭上只手。劣质烟草混着槟榔的味道冲入鼻腔,乔已喉咙一热,险些吐出来。
“我弟弟。”牛哥揽着乔已,亲热道:“很难看出来吗?人都说我俩长得像。”
保安看向乔已,狐疑道:“是吗?”
乔已强忍不适,点头道:“是。”
牛哥笑了两声,宠溺一般揉了揉乔已的头发:“行,我带弟弟去吃饭,您把眼睛擦亮一点,别再逮着人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了。”
几人穿过马路,走出好几百米,牛哥的手始终没有从乔已肩上放下来的意思。李强在前面带路,剩下的人在身后说说笑笑,乔已和牛哥单独一排,一时找不到脱身的机会。
等红绿灯时,一个带小孩的家长因为接电话松开孩子的手,小孩踩着滑板车在边上玩。牛哥一边搭着乔已,一边不怀好意地去踩小孩的滑板车,又猛地一松,滑板车因为惯性冲向斑马线。
乔已不易察觉地皱起了眉,接着一弯腰,借势脱离牛哥的手,赶在滑板车冲出去之前拽住小孩衣服上的帽子,把人拎了回来。
小孩惊魂未定,嗷的一嗓子哭起来。
家长闻声回头,见自家孩子被乔已拎着,一把夺下孩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乔已一通指责,还不依不饶,让周围的人都来评评理。牛哥看够了热闹,把人往身后一挡,只用副流里流气的做派就把人吓得够呛。
“你也太好欺负了。”李强过来说:“以前跟我打架的那股劲哪去了?”
“打架?”牛哥饶有兴趣道:“他还跟你打过架?”
李强:“可不,我以为他多厉害,没想到也是窝里横。”
“没关系。”牛哥打量着乔已:“以后跟我混,想怎么横就怎么横。”
“那敢情好!”李强推了乔已一把:“还傻愣着干嘛,快谢谢牛哥啊!”
乔已被他推得一趔趄,后知后觉地说:“谢谢牛哥。”
牛哥满意的笑了。
虽然已经入春,昼夜温差还是很大,乔已裹着衣服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牛哥掐着支烟,闻声看了过来:“你这身子骨,不经折腾。”
乔已定了定,将脸微微埋下些许。
他表现的越是温顺怯懦,牛哥越是高兴,就像有什么大病。
几人来到白少峥打工的烧烤店,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各自点了些东西。李强拿着菜单叫老板,却被牛哥一个眼神阻止。
“给他看看。”牛哥叼着烟,冲着乔已一抬下巴,在烟雾缭绕中说道:“想吃什么点什么。”
李强看了乔已一眼,“啪”一声把菜单扔了过去。
气氛稍稍有些凝固,牛哥挑眉看向李强,后者勉强说道:“不好意思,劲使大了。”
牛哥轻叩桌面,对乔已说:“点。”
乔已快速扫了一眼,把菜单递还给李强:“够了。”
李强询问地望向牛哥,等他点了头,这才起身去柜台,转身时瞥了眼乔已,低声咕哝了什么。
趁李强去点单的工夫,牛哥忽然冲着乔已勾了勾手,问:“你跟姓白的什么过节?”
乔已摇头:“只是一些误会。”
牛哥笑了一声,直入主题:“和同性恋有关的误会?”
乔已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有些愣住了。一旁的几人纷纷望过来,目光在牛哥和乔已身上颠倒着打量,仿佛在等着乔已回答。
“我看过那两篇贴子。”牛哥挑眉笑道:“没想到男的之间撕起来也这么有意思。”
另外几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乔已垂着眼,面色微红,好像受到了冒犯。这一幕落在牛哥眼里,便显得格外有意思。
“你是吗?”他近乎尖锐地问。
乔已半晌不语,牛哥又问了一遍。
“是什么?”李强点完单,恰到好处的打断了这个问句。
“没什么,随便聊聊。”牛哥靠回去:“那小子来了吗?”
李强啧了一声,气恼道:“那孙子跟人换班了,十点之后才来。”
牛哥也不急,狠狠抽了一口烟,看着乔已,说:“旁边有网吧,吃完去打游戏,晚点再来。”
李强高兴应道:“行!”
李强要了两箱啤酒,挨个敬了一轮,喝得面红耳赤说话都不太利落。店里生意刚刚热起来,说笑叫骂不绝于耳。牛哥跟着几人划拳,扭头见乔已杯子空了,就给倒了一杯,问:“会玩吗?”
乔已摇头:“没玩过。”
“没玩过不要紧,让牛哥教你啊!”一个寸头混混笑着说。
其余几人也跟了应和几句,言语暧昧,像是喝高了,把乔已当成了女生。
“怎么样,来一局?”牛哥问。
乔已垂着眼,始终不敢直视他。
“你怕什么!”李强看得着急,一巴掌拍乔已背上:“还能吃了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还娘了吧唧的!”
乔已被拍得直咳嗽,好像呛着了一样。
“有你什么事。”牛哥目光略沉,不高兴似的从李强脸上睨过去。后者敢怒不敢言,觉得乔已不仅娘了吧唧,怎么还有点茶里茶气。
“算了,也没什么意思。”牛哥败了兴致,不再搭理乔已,扭头跟其他人比划起来。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小时,李强买完单,几人又转道去了网吧。
前台认识他们,也没要身份证,一人给了张卡,轮到乔已时,却忽然变脸,非让他出示身份证件。
牛哥已经走到机子前,听见动静又拐了回来:“一起的。”
前台看了乔已一眼,摸出张卡递过来。
“你过来。”牛哥隔着几排机子叫他:“跟我坐。”
乔已乖顺地点头,正要往里走,忽然察觉到什么,朝着对面的巷子看过去。
路灯昏黄,将巷口停着的几辆车的影子拖得颀长,道路两侧树影幢幢。这条路少有行人经过,喧嚣声从路口的烧烤店截断,里面这排不是黑网吧就是卖成人用品的商店,门口罗雀,即便是散步都散不到这里来。
大概是错觉。
往里走一片乌烟瘴气,敲键盘逐渐演变成砸键盘,还有人直接骂了起来。
牛哥一只胳膊搭在乔已椅背上,倾过半身来问:“吃鸡会玩吗?”
乔已摇头。
牛哥:“那你玩什么?”
乔已想了想:“消消乐。”
“……还有呢?”
乔已:“羊了个羊。”
乔已可以看见牛哥微微凸起的太阳穴和不经意下扯的嘴角,虽然知道他在心里已经将自己归于了无趣宅男那一类,还是一副天生慢半拍的迟钝样。
“……也行。”牛哥弯腰替他开了主机:“你自己玩,那边有喝的,渴了自己拿,报我名字,不用付钱。”
乔已温顺点头,像个无害的羔羊。
牛哥面色一缓,手下意识地伸过来,被乔已不经意避开,紧接着打开网页版2399小游戏。
“你怎么……”牛哥没忍住笑:“这么有趣。”
乔已扯动唇角,腼腆一笑。接着一扭头,整张脸以一种极其冷漠的姿态垮了下来。
两个系统在他脑子里不住扇风。光球说:“不是哪个男的都像咱们校霸似的吧。”
911接过来:“油腻乃男之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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