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已仰着头，清晨的阳光将他的发丝照得温暖柔软，好像把一身的刺都给晒化了，他扬了扬手里的包子，说：“请你吃早饭。”
“这都几点了，我早……”刘周忽然一顿，又说：“等着，我这就下来！”他噔噔噔跑下楼，边跑边嘀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刘周三步一跃，生怕乔已等急了。
“哎——”剩下最后几节台阶，刘周想直接跳下去，大概是这几天久坐，缺少锻炼，小腿猛地一抽，直接给乔已磕了一个。
乔已：“……没多少钱，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去你的！”刘周伸出手：“拉我一把。”
“腾不出手。”
刘周看了他一会儿：“算了，靠人不如靠己。”他扶着楼梯扶手，艰难起身：“疼死我了！”
乔已默了默，把包子递过来：“给你。”
刘周：“……这么多，你喂猪呢？”
“不小心买多了。”乔已随口道：“你拿去给人分了吧。”
“哦，那行。”刘周捏了一个塞嘴里，含糊不清道：“我替他们谢谢你。”
“豆浆也买多了。”乔已说：“……给郑休吧。”
“郑休还没来。”刘周随口道：“他肯定吃了，给我吧，我喝得下，别浪费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接豆浆：“还热乎着呢，行，我朋友真够意思！”
乔已顿了顿，把豆浆递给他：“他不来上自习吗？”
“是啊，下节课应该就来了。”刘周喝了口豆浆，问乔已：“你还有事吗？我得回去做题了。”
“没事。”
“那行，我走了。”刘周手上提满了东西，上了一层又倒回来：“中午一块吃饭？叫上赵明君和张崇，我请客。”
乔已想了想：“好。”
刘周笑了笑：“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转性了？”
乔已勾动嘴角，回了个笑，给刘周吓得够呛：“你别这么冲我笑，怪吓人的。”
一班这节是英语课，教室里鸦雀无声，不仅没人捣乱，乱说话睡觉的人都没了。乔已打了声报告，察觉出几分古怪。
张棉棉没有抬头，一边翻教案一边示意乔已进来。
“怎么了？”他把包子放在赵明君桌子上，顺嘴问了一句，台上忽然射来一记眼刀，直接给乔已瞪懵了。
趁着张棉棉不注意，赵明君赶紧往嘴里塞了个包子，低声道：“她刚刚哭了。”
乔已愣了愣，他印象里的张棉棉不是那种会在学生面前抹眼泪的性格：“为什么？”
“骑得，月考成绩下乃了，窝们班盈余点底。”
张崇白了他一眼：“咽下去。”
他们班成绩虽然一向都不拔尖，但垫底这种情况还从没发生过，难怪她生气。
毕竟刚工作没多久，乔已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赵明君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成绩单你看了吗？”
乔已一愣，他连上次考试什么时候都不记得了。
“咱们班这次垫底，有一半都是你的功劳。”赵明君叹了口气，唏嘘不已：“能考零分也不失为一种本事，说不定一会儿河东狮就要找你谈话了。”
乔已：“……”
“包子不错，哪买的？”赵明君又往嘴里塞了一个，接着一顿，问张崇：“泥宗看踏干神沫！”
乔已也转过去，眉头一皱，似乎也再等一个回答。
张崇倒是十分镇定，看了看赵明君屉子里的包子，又看看乔已，问：“你怎么忽然想起给我们带早饭了？”
赵明君一愣，跟着看过来。
乔已：“买多了。”
“哦——”张崇也拿了个包子。
中午，刘周早早等在了楼下，乔已一下来就忙不迭跑过来：“他们呢？”
乔已淡定道：“他们不来。”
“请吃饭都不去？不像他们性格啊。”刘周说：“你等等，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不用了。”乔已阻止他：“他们包子吃饱了，现在不饿。”
“……”刘周放下手机：“那咱们走吧，你想吃什么？”
乔已朝刘周身后看了一眼：“就我们？”
“是啊！”
过了一会儿，乔已才开口：“……郑休不来吗？”
“我没叫他，你俩不是……”说着忽然一顿，有点琢磨出味来了，试探性地问了句：“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乔已未置可否。
刘周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打量乔已，心说昨天见面还像陌生人似的，今天忽然又冰释前嫌了？
哎——
果然年轻。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道冷冷的声线。刘周喂了一声，直奔主题。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刘周的脸色略有些尴尬，接着背过去，小声说了句：“乔已也在。”
“这样啊。”刘周转过来，眼睛快速从乔已脸上扫过，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捂着出音口，声音就跟蚊子哼似的：“那要给你，们带吗？不用啊……那好吧。”
他挂了电话，挠挠头，冲着乔已露出不自然的笑：“他有事，让咱们去吃，”
乔已没说话。
“你别不高兴啊。”刘周小心翼翼道：“就咱俩，预算多出来不少，我请你吃大餐！”
“他为什么不来？”
刘周啊了一声，没想到乔已问得这么直接，支支吾吾道：“他写卷子呢。”
乔已看着他，不知道信了多少。
如果只是写卷子那么简单，刘周刚才就不会捂着听筒，生怕乔已听见什么似的。
乔已定定地看着他，把刘周看得一阵发毛，心说他们谈个恋爱，怎么净折腾其他人。楼上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老在这杵着也不是个事，刘周提着小心，说：“要不咱们……”
话音未落，乔已倏的转身，迈开步子朝着楼上去了。
“哎！不是吃饭吗？你上去干什么！你别……”刘周狠狠叹了口气，没敢耽误，拔腿追了上去。
乔已腿长，迈大步子能顶刘周两步，他在后面干着急，就是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推开他们班教室大门，只听“砰”的一声，就跟地震似的。
教室里零星坐着几个人，不是低头做题就是趴着睡觉，被这动静吓得一哆嗦，纷纷看了过来。
后排并肩坐着两个人，女生本来在写卷子，被这声巨响吓得不轻，身体不由而主朝着郑休倾靠过去，不管从前看还是从后看，两人都像依偎在一起了一样。
“哎——”刘周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说：“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他一抬头，同样看见了后排坐姿暧昧的两人，条件反射般开口：“她就过来问个题。”
教室里人通通看过来，目光围绕着乔已和郑休不住打量，就连郑休身边坐着的那个女生，看了眼乔已后，目光势必也要朝着郑休转一遍。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有种此地无银的意思。刘周给了郑休一个眼神，意思是快解释！后者无动于衷，不知道是没看懂还是觉得压根没有解释的必要。
刘周让他俩的事弄得心烦，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敢托大，怕说错话，又不能不说，简直一个头两个大：“那个，乔……”
刚一开口，还没说出个什么名堂来，乔已再次转身，和来时一样，每一步都走得刘周措手不及。
郑休身子微动，肌肉仿佛已经形成了某种记忆，在乔已转身那刻，猛地站起，接着顿住，又缓缓坐了回去。
乔已脚底生风，走的雄赳赳气昂昂，光从背影都可以看出他此刻有多不高兴。刘周不想上赶着去触霉头，也实在是没有力气追了，扶着门框大口喘气，不知道是气还是累的。
“没事吧？”女生问。
刘周看过去。只见郑休展平卷子，漠然开口：“还有哪题。”
每到饭点，每个班上的人就像饿虎扑食似的将校外那几个可怜的摊位给围得水泄不通。乔已一路冲出校门，险些被一辆疾驰的摩托车撞上。
四周全是宿阳的学生，走到哪躲不掉，看得人心烦。
咔擦咔擦的声音此刻在脑子里显得清晰刺耳，乔已猛地一停，冷声剥夺两个系统嗑瓜子的权利。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光球不服气，还要和他争辩，另一边的911已经销毁罪证，墙头草似的：“不嗑了不嗑了，我已经没嗑了！”
光球：“真无语！”
911呵呵一笑，问：“吃饭去吗？”
乔已定在原地，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看来气得不轻。
远处开来辆车，恰好是通向乔已家里的那班。他站在路边，占尽了逃课的天时地利人和。两个系统都以为他这么气急败坏，肯定不会回去上课，多半又像以前那样，窝在沙发上自己跟自己置气，气上两天也就没事了。
乔已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所以当公交在他面前停下，他毫不犹豫便迈了上去。
这站上车的多是学生，这个时间搭公车的人不多，乔已上来后，司机便按下关门键。汽车还没来得及起步，车门哗一下又开了。
乔已一脸不快的上车，又一腔不平的下来，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一分钟。
“干，干嘛去？”911问。
乔已不说话，黑着个脸在原地站了几秒，忽然扭头，朝着对面的便利商店去了。
五分钟后，他提着两袋五花八门的零食，以一种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的气势回到学校，直奔六班教室。
刘周跟乔已前后脚离开，这会儿应该已经吃上饭了。六班教室只剩为数不多的几人，除了后排做题的两人外，还有一个埋头睡觉的。
女生合上笔帽，冲着郑休感激的笑了笑：“今天谢谢你，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郑休低着头，注意力全在卷子上：“不用。”
女生不死心，继续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让我好好谢谢你的话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那就用心听讲，别再麻烦我了。”郑休淡淡道。
“……什，什么？”女生杏眸微睁，仿佛不可置信一般。
郑休抬起头，目光冷淡疏离：“这个类型的题之前课上已经讲过了。”
女生成绩不差，年级前二十，自诩清高，搭讪也想找一个合适且不让自己掉面子的理由。郑休的话并不婉转，不过好在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女生咬着下唇，感到委屈。
她已经这么主动了，郑休不解风情也就罢了，还反过来指责她上课不用心，换作谁都不高兴。
女生杵在那，一声不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郑休皱了皱眉，稍稍放缓了声线，说：“实话都不好听，你但凡把心思用对地方，自然就不用求人了。”
“郑休！”女生忍无可忍，小小怒喝了一声，把前面睡觉的男生吓得一激灵，猛地从桌子上抬起头，茫然地望向四周。
郑休收起卷子，从凳子上起身，示意去走廊说话。
女生愣了一愣，喜上心头，赶紧跟上去。
没人不喜欢漂亮的皮囊，尤其像郑休这种色艺双全的。自从上次考试成绩出来后，他已经完全顶替白少峥，成了学校绝大多数女生心里的白月光。
这样的男生，不管喜不喜欢，带出去也是有面子的。
女生跟到走廊，还没来得及说话，郑休便先发制人道：“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说的话并不能代表你的想法，只是我个人的主观臆断，如果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先向你说声抱歉。”
“什，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所以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这种难度的题自己多翻翻书就够了。”郑休停顿须臾，接着又说：“如果不会独立思考，那你就……可以来问我，都是同学，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女生自尊心受挫，本来还挺难过，但又觉得话糙理不糙，正一边听一边反思自己，结果郑休话音一转，彻底把她说糊涂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那到底是能问还是不能问？
“不是说吃饭吗？”郑休双手垂放，忽然改口：“走吧，我刚好有点饿了。”
“啊？”
郑休冷冰冰道：“去吗？”
女生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去还是不去。进退两难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哗啦”的动静。
她回头一看，乔已竟然又回来了。
他停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两大包零食，望着二人，目光里满是审视。接着一笑，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来干嘛？”郑休皱眉道。
“怕你们学习太辛苦忘记吃饭，特意给送过来。”乔已越过他，将其中一袋递给女生，微微扬眉：“爱心午餐。”
女生愣了愣，接过来，有些受宠若惊：“谢谢。”
“不客气。”乔已皮笑肉不笑，看向郑休：“结束了？可以去吃饭了吗？”接着又转向女生，从容温和：“一起吧。”
女生敏锐地察觉出隐藏在这副和谐画面之下的波涛汹涌，连连摆手：“不用了。”
她看看乔已又看看郑休，忽然想到郑休刚才拒绝她时说有喜欢的人了，然后又联想到他们之前沸沸扬扬的闹过一阵cp，心头一动，看二人的眼神更加赤裸裸。
乔已眉眼微垂，似乎觉得有些可惜。他将询问地目光投向郑休。后者脸色微沉，看上去心情不佳，和乔已刚刚离开的时候竟有着说不上的神似。他冷声说了句：“不饿。”之后便抛下两人转身回到教室，还砰一下把门关上了。
“哎。”乔已摇摇头，略一抬眼，目光轻轻扫向女生：“狗脾气，你别介意。”
“……不，不介意。”女生攥着塑料袋，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谢谢你的零食。”
乔已笑道：“不客气。”
女生刚走，乔已的笑容便淡了，他垮了脸，在门外轻轻吸气，然后一股脑的吐出来，这样循环往复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这才重新恢复笑容，轻轻推门。
郑休的脊梁挺得笔直，后背像绑了个钢尺似的，教科书般的标准坐姿，流畅的下颌线绷出一道冰冷的弧度。他低着头，专心看着眼前的卷子。
前排的男生重新趴了下去，睡得昏天暗地。
乔已走进去，从袋子底部扒出来一瓶酸奶，拧开，插上吸管，递过去，就像以前郑休照顾他那样。
“我不喝这个。”郑休冷冰冰道。
酸奶被收回去，换了瓶可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