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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峥怔了怔,过了这么久,似乎还是没有习惯这样的乔已。
“你为什么讨厌我?”
乔已偏头看向他:“是啊,为什么呢。”
白少峥默了片刻,忽然说:“因为郑休?”
“你觉得呢?”乔已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知道,白少峥在意的也从来不是他的答案。
这就够了,让他去猜吧。以他对郑休那种偏执的执着,迟早会被这种想不通猜不透的情绪折磨疯魔。
在夜深人静时,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只会是他和郑休在一起时的画面。光是想一想,乔已就已经开始觉得痛快了。
白少峥还想说什么,但林旭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们重新分了队伍,正催白少峥过去。
他大概永远想不通,原本对他言听计从的人怎么突然好想变了个人,更想不通,那个只存在于他内心深处极端渴望的人,怎么忽然下凡还和自己的小跟班搅和到了一起。
但这都不重要,白少峥这样一个极度自我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真相,只要事情最终按照他的想法进行,过程怎样,他完全不会在意。
即便是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邵霖还是会把球传给白少峥,只要两人在一个队里,邵霖就永远会照顾他。
乔已看了一会儿,说一点不服气是假的。
蛊惑人心也不失为一种本事。
看他们训练其实挺无聊的,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小时不到,但让乔已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两条未读信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
【我出来了。】
【外面等你。】
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大半节课的时间,校霸看着不像是能老实坐到下课的人,八成是憋不住了。
乔已看了看场馆中央正在抛洒热血的队员,扯了扯被邵霖拽出褶子的衣领,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月色朦胧,天上零星挂着几颗星星,路灯灭了一盏,不知道是坏了还是电压不稳。乔已把手机装回去,揣兜走了几步,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身后,从头顶罩下来,带着些许压迫感。
乔已以为是邵霖追出来找麻烦,正琢磨是还手还是干脆让自己伤上加伤,更好营造受害者的身份,不等他琢磨出结果,影子便开口说话了:“是我。”
“你不是在外面等吗?”乔已愣了愣,看见校霸那刻,心底涌出些怪异感。
“外面。”郑休指了指训练馆。
外面原来指得是训练馆,乔已还以为是校外。
郑休忽然垂头,在路灯投下的昏暗灯火下靠近乔已。
乔已怔了怔,被他突如其来地靠近惊得忘了语言。
“为难你了吗?”郑休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发现没有添什么新伤,这才抬眸望向乔已的眼睛。
乔已笑了笑:“没有。”
他还是不习惯跟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偏头避开了。
两人照例翻出去,郑休指着一家店说:“新开的,去尝尝吗?”
乔已并不太饿,但不太想回家:“走。”
虽然是新开的,生意却不错。因为昨天的事,郑休今天并没让乔已喝酒,自己更是寸步不离,连去趟卫生间都要拽着乔已一块。
回来时,服务员正站在他们的桌子旁东张西望,见他们回来,才笑着说:“我以为你们走了,差点就给收了。”
乔已坐下叹了口气。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自习结束,宿阳的下课铃跟其他学校不太一样,尤其是下课铃,格外庄重。郑休结了帐,跟乔已一起走到公交站,趁着刚刚下课人都还没出来,找了一辆空车坐上去。
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乔已上去就睡,再睁眼时就该下车了。郑休把人送到楼下,看了眼面前的高楼,忽然说:“去我家吧。”
乔已刚一转头,郑休又说:“我一个人住。”
“我知道。”乔已觉得好笑,他指了指漆黑的阳台:“他们不会回来,而且,我要是不在他们面前多晃一晃,他们会彻底忘了还有我这个人存在,欠你的钱就更还不上了。”
郑休顿了几秒,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就在乔已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叫住他,磨磨蹭蹭地掏出张卡。
“什么意思?”乔已挑了挑眉。
“副卡。”郑休打量着乔已的脸色:“没多少,给你应急用,不用着急还。”怕乔已不收,又大款范十足的加了句:“我有钱。”
他那么小心翼翼,递过来时甚至没敢直视乔已的眼睛,似乎在怕乔已生气。
见乔已久久没有反应,郑休不得不抬眸看过来,目光刚刚接触到乔已的侧脸,手上的卡倏的被抽了去。
乔已垂眸看了看:“谢了。”
郑休神情略有舒缓:“你上去吧。”
乔已点点头,冲郑休笑笑:“再见。”
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漆黑的阳台上亮起了一盏不显眼的灯,郑休才缓缓收回视线,自言自语般的说句:“晚安。”
乔已靠在墙后,两指夹着那张卡片,放在灯下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系统提醒他“校霸走了。”这才从遮挡后走出来。
郑休的身影愈行愈远,每隔几米就会被树木遮挡。原来站得高也不是什么都可以看清楚的。
小区外是医院,过了马路是万家灯火。
直到郑休的身影被灯火吞没,彻底消失不见,乔已才转身靠在围栏上,抬手将卡片举到头顶,静静地看了半晌。
自尊心哪有吃饭重要。
这晚乔智山和姜兰都没有回来,事实上,之后的一个星期,乔已都没有再见过他们。
光球很含蓄的表达,从来没见过这么凉薄的家庭关系。
911却说:“那你是没见识。”
的确,他带的宿主虽然不是穷凶极恶,但都是那种心理偏激且极其偏激的人,这些人里有些是因为原生家庭导致性格上产生了缺陷,当然也有许多外在因素。
911就曾见过一个虐待孩子的母亲,一百个家庭里可能很难出现这么一个,但一千一万个家庭里却可以出现许多。
很多东西,没有见过却不代表不存在。
乔已不知道卡里有多少钱,也从没想过去查,他手里还剩了点,撑到月底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收校霸的卡?”光球问。
乔已没有回答,却在心里回忆起了那天晚上的情景。
当时那个情况,他要是不收,郑休会哭吧。虽然这极其不符合校霸的人设,但乔已总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还是算了,送上门的卡,不收白不收。
到了十一月天就彻底凉了下来,也因即将到来的考试让宿阳短暂地陷入了紧张之中。
教导主任一天能绕着走廊转八百次,见谁逮谁,乔已被张崇戳醒了两次,终于打消了睡觉的念头。
911又迷上了一部电视剧,经常趁乔已上课睡觉的时候偷着看。光球最近有些自闭,除了给911找剧的时候已经很少能听见他的声音了。
英语老师在黑板上写单词,下面一个二个虽然都抬头盯着黑板,好像在认真听讲,目光却有些迷离。
黑板上的字母就像能催眠似的,看得人犯困,乔已发了会呆,忽然听见脑子里传来抽泣地声音。
“哭什么。”
911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不起宿主,我不是故意的,实在太感人。”
乔已:“……”
911抽了抽鼻子,问乔已:“你要看吗?媳妇儿捐了一颗肾给婆婆,她们终于冰释前嫌了。”
“不看。”
911:“真的很感人。”
911还想继续安利,幸好下课铃及时响起。
“你去哪儿?”见乔已站起来,张崇便问了句:“晚自习上吗?体委说让你先别走,他要送你回家。”
乔已看过来。张崇顿时明白了:“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拦住他的。”
乔已点点头,用一种“你很上道,我很欣慰”的眼神回应他。
临近期中,每个班的课程都排得很紧。用学校的话来说,就是“高三要抓,作为预备役的高二年级同样不能放过,高一的同学更要打起精神,为即将到的高二做好充分准备”。
每年都这样,老一套。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见宿阳的升学率高到哪去。
由于课程太紧,校队和民乐社的训练都挤在了晚自习,一次两次还好,但时间久了矛盾难免激化。
好在场馆最后大,经乔已提议,刘周愿意再退一步,把场馆一分为二,两方各占一边,谁也不打扰谁。
校队那边自然没意见。
乔已伤好得差不多了,邵霖没有理由阻止他参与训练,只是小动作不断,时常给乔已添些伤口。其他人都像没看着似的,就连林旭都只是在训练结束后拍拍乔已的肩。
因为乔已的不计较,使得邵霖的行为越来越过分,后来甚至不再避讳旁人的目光,伸腿绊人是常有的事。
乔已踉跄几步,后肩重重撞上篮球架上,后脑勺磕上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只听动静,就知道撞得不轻。
另一边的刘周听见动静,朝这边看过来。
几个人围着乔已,弯腰不知道在干什么。刘周看了几眼,提着唢呐走了过去。
他推了推挡路的人,从缝隙里看过去:“干什么呢?”
乔已坐在地板上,面前蹲着林旭和白少峥,两人正低头说着什么。乔已则坐在地板上,右手捂着后脑,皱着眉,表情有些痛苦。
刘周推开挡路的人,从边上挤进去:“怎么了怎么了?”
“操!”邵霖被他推的踉跄,险些撞上旁边的人:“你他妈……”
正欲发火,却被白少峥忽然看向他的目光制止。
“血!”刘周眼尖,一眼就看见乔已掌心的血迹,惊呼一声,跑到乔已跟前蹲下。
“你没事吧?怎么流血了?”刘周手足无措:“去医务室吧,我背你。”
乔已垂头不语,眉头紧紧蹙着。
“怎么了这是?”民乐社的人听见刘周的声音,纷纷围了上来,见乔已坐在地上,手上还沾着鲜血,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先去医务室。”白少峥伸手去扶乔已,半道却被刘周拍了下去。他皱着眉,声音略高:“你干什么。”
“你,你,你,你们是不是又欺负他!”他瞪着眼睛,像只气鼓鼓的仓鼠,从邵霖指向林旭:“过分!太过分了!上回我就看你们不对劲,你当我瞎吗?”他瞪向邵霖,声音虽然大,但少了几分气势,干跳脚,却吓不着人:“我看见好几次,你一直撞他来着!肯定是你,不然乔已好端端地怎么会流血!”
“你看见个屁!”邵霖阴阳怪气道:“自己不长眼怪得了谁。”
“你怎么不讲理!”刘周挡在乔已面前,气得脸都红了。身后的乔已一直没出声,看见有人掏出手机,便将脸偏了偏。
邵霖冷笑一声,积压了好几天的怒气总算找到了一个疏散口。
看着乔已狼狈,他别提有多痛快了。
“够了。”白少峥沉声打断他们,越过刘周去看乔已:“先去医务室。”
“走开走开走开!”刘周一通输出,让白少峥半步都没办法靠近,他招手叫来社里的一个男生,一人一边把乔已搀起来:“用不着你在这猫哭耗子,起开!”
白少峥目光沉了沉,侧身让他们过去。
刘周白了他们一眼,报复似的把白少峥撞到一边。
“你!”邵霖追出两步,被人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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