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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已忽然俯身:“有话要说?”
看着突然被放大几倍的脸,郑休下意识想要退后,但退无可退,只能和乔已保持这样的距离:“方便的话,我想借用一下卫生间。”
卫生间……那就是说,必须经过客厅。
乔已犹豫了。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郑休垂了垂眼,睫毛像扇子似的在眼下打下层阴影,让人觉得如果不答应他的请求,就是十恶不赦罪人。
这真的是传说中的校霸吗?怎么娇的跟个姑娘似的。
亏他还觉得郑休长了一张谁都欠他钱的臭脸,人前拽的二五八万,私底下原来是这样一副嘴脸吗?
乔已直起身,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有些凌乱。这就是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校霸。
乔已跺跺脚,驱散附在他腿上拼命吸血的蚊子,脸上一派平静:“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
人有两面,即便是拽上天的校霸也不例外,乔已这样说服自己。
那两口子但凡闹这么一通,没有一个礼拜的冷战期是回不来的,倒不存在有应付家长的困扰。乔已犹豫的是,该怎么解释客厅里的狼藉。
地震?那得五级往上走了吧。
要不就说遭贼了?
911没忍住:“什么样的贼能有这样的破坏力,大力水手?”
乔已认真想了想:“也不是没可能。”
911:“……你是宿主你说了算,你高兴就好。”
出电梯的时候,光球忽然献上一计:“老鼠怎么样?我听说你们这儿老鼠破坏力都挺强的。”
乔已磨磨蹭蹭地掏钥匙:“那得两米高的老鼠。”乔已想了想,又说:“两米高,那是怪兽。”
“怪兽是什么?”911好奇道。
光球哈了一声:“我知道我知道,奥特曼打小怪兽!”
“你懂得真多。”乔已把钥匙插进锁眼儿里,扫了眼身旁的郑休,认命般的拧动门锁。
光球:“那当然,我们系统无所不知!”
乔已在脑子里回了个干巴巴的呵。
他在出门前刻意留了玄关的灯,门一开,屋里就仿佛白昼那般明亮,同时也乱的好像经历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乔已别过脸,清了清嗓子:“那个,刚才有只老鼠。”
好在郑休没有太大反应,他淡定地点了点头,看着一旁的鞋柜,紧接着询问似的看向乔已。
“不用换鞋。”乔已反手把门带上。
屋里乱成这样,他有什么脸让人换鞋。
“你随便坐。”乔已顿了顿,这也没地儿坐,幸好911及时提醒他,校霸是来借卫生间的。乔已故作淡定,指了指左手边的门:“厕所在那边。”
“我知道。”郑休再次点头。
“你怎么……哦,我忘了,你来过。”乔已左右看了看:“那,你去吧。”
卫生间的门关上后,乔已仅仅犹豫了两秒,扭头去杂物间拎了把扫帚出来。
别的不说,之前沙发旁边得收拾出来吧。
地上的碎片好清理,难的是沙发上泼的水,现拆?乔已提着扫帚有点犯难:“有什么办法吗?”
两个系统同时沉默了。乔已叹了口气,弯腰把地上的碎片扫了。
911很想告诉他,系统的能耐有很多,但不包括给宿主打扫卫生。但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甚至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有点对不住乔已。
忽然有种跟他道个歉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乔已直起身,看着沙发上那滩类似茶渍的不明痕迹,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们除了能叨叨还有别的作用吗?”
不等两个系统作出反应,乔已就把扫帚一扔,自暴自弃道:“算了,就这样吧。”
911:“……”好没耐心的宿主。校霸是来借厕所又不是借客厅,沙发不需要那么干净。
乔已把碍眼的抱枕踢到旁边,提着扫帚正要跨过脚下的花瓶碎片,厕所里猛地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乔已怔了怔,提着扫帚大步跨过去。
“没事吧?”他伸手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短暂的沉默后,门里传来细微的响动:“没事,摔了一跤。”
隔着道门,声音听着瓮声瓮气的,不知道严不严重。要是在他们这儿给人摔出什么好歹,姜兰回来会找他兴师问罪吧。乔已靠在门边:“我能进来吗?”
里面回的很快:“可以。”
乔已推开门,手里还提着扫帚。郑休靠在洗手台上,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回事?”乔已把扫帚搁到一旁,看着地上的水和侧倒的脏衣篓和置物台旁的挂衣架,猜到刚才响声大概是出自这个东西。
“没事。”郑休摇摇头:“滑了一跤。”
乔已看了眼地上的水,心说姜兰和乔智山吵架的范围都扩大到这儿了。他扶起脏衣篓,说:“先出去吧,看有没有哪儿伤着了。”
郑休点点头,刚直起身,冷汗就从额头冒了出来。
“疼?”乔已问:“伤哪儿了?”
“可能是摔到腿了。”郑休扶着膝盖,眉头微微蹙起来。
“我看看。”乔已伸手要掀郑休的裤腿。
“别……”郑休还没来得及阻止,乔已就已经把他裤腿掀开了。
校霸的小腿不是一般的直。
“青了。”乔已的目光从他小腿移上去,最后定在膝盖上那一大块淤青上:“这得擦药,我先扶你出去。”
“嗯。”郑休垂眼看着乔已的发顶:“麻烦你了。”
“要说麻烦应该是我麻烦你更多,来吧。”乔已伸出手:“先出去。”
郑休顿了顿:“我很重。”
乔已笑起来:“我力气大。”
校霸虽然高,看着也挺架衣服,实际却没有多重,至少乔已觉得还挺游刃有余,别说扶,就是直接抱出去八成都没啥大问题。
这么高的个子,重量不知道都放在哪儿了。
乔已把人扶到客厅,偌大的屋子竟没有可下脚的地方,最后没法子,只能将人扶到自己房里去。
这感觉还挺怪的,乔已长这么大,头一回带人来自己房间,还是个性取向为男的大帅哥。
他和白少峥处那么长时间对象,都没想过把人带回来,虽然姜兰和乔智山在其中占了很大部分原因,但他的的确确也没想过把人弄家里来。
而且这位颜值给力性向为男的帅哥,在不久前还是被他单方面认证过的死对头,这辈子都不愿意有交集的那种。
乔已面无表情地按开房间的灯,心道生活简直处处是惊喜。
他扫视一周,发现屋里竟没有可以坐人的地方,唯一的那把椅子上还堆着他的篮球杂志和游戏手柄。
尽管乔已没有洁癖,仍旧不喜欢别人坐他床,但现在……总不能让校霸坐地板吧。
“去床上坐吧。”乔已踢开地上的篮球,把人扶到床边。
把人往床上扶说起来还挺怪,但好在校霸目前对他的性向还一无所知。
乔已尽可能表现的自然。
他不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就是有点不自在,毕竟除了他爸妈还有保姆之外,没人来过他房间,这就好像本来只属于他的地盘忽然被人入侵了一样。
乔已从来没觉得自己古怪,因为性取向被人嘲笑讥讽的时候也坦荡荡,他不认为那是什么错误的事情,同性恋没有罪,他不该因此感到可耻。
那时候他走在路上,后背被人盯出洞来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可现在……
乔已看了眼郑休,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别扭。
“我去给你拿药。”乔已飞快从房间出来,灯都没开,摸黑进了搁药箱的房间。
“宿主。”光球说:“你心率有点快啊,需要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吗?”
911:“逃避可耻。”
乔已找出药箱,自然接上话:“但有用。”
“你心跳这么快,不会看上校霸了吧?”光球恍然大悟。
乔已停在黑暗的房间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了脚下的影子,他思量片刻,如实道:“我应该只是被美色暂时冲昏了头脑。”
911:“……谢谢你这么坦诚。”
光球还挺能理解他,煞有其事道:“别说是你,我都快被那张脸晃瞎了。美色误国,这话原来真有事实依据啊!”
乔已说的半真半假,校霸好看是好看,但他也不是那种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的人。乔已沉默了须臾,提起药箱回到房间,关门的时候顿了一下,留了条缝。
“都是淤青,擦点药酒就行。”乔已把东西摆在桌上:“姜……我妈调的,虽然是三无产品,但我用过,绿色无毒,效果也不错。”
郑休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药怎么都笑不出来:“我自己来吧。”
“你够得着吗?”乔已拆了包棉棒。
郑休低头看了看:“够得着。”
乔已拧开药酒,没犹豫,直接连瓶子一起递给他:“那你来。”
郑休接过药酒,用棉棒蘸了擦拭伤口,校霸大概没有这方面经验,擦的很敷衍,就像为了完成任务一样。
“这。”乔已伸手在他膝盖上指了指:“还有这,都没擦到。”
郑休用棉棒在上头蘸了蘸,乔已又说:“你认真点,在这儿蜻蜓点水敷衍谁呢?”
郑休顿了顿,把原本已经略过的地方又擦了一遍,似乎是觉得太慢了,他偏头看了眼药箱,问乔已:“有棉片吗?”
“没有。”乔已蹲在郑休跟前,盯着他的膝盖:“就这个,哎,这地方没擦,算了,还是我来吧。”
郑休低着头:“不用。”
“给我。”乔已实在看不下去。
郑休怔了怔,把药酒重新递回乔已手上。
校霸看起来讲究,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谁知道擦起药来这么不讲究,不知道是应付乔已还是应付自己。
乔已用棉棒蘸了药酒仔细擦拭着伤口,每一寸都没落下。
药酒味儿重,乔已蹲在地上,闻得头晕,就拿嘴吹了口气,本来是想散散味儿,谁知道差点没让郑休一脚给掀翻了。好在他眼疾手快,及时退了半步,人是没翻,结果怼上身后的篮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郑休从床上滑下来,蹲到乔已面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丝毫看不出是受了伤的人。
“没。”乔已看他一眼:“你踹我干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郑休伸手想扶乔已起来,被乔已摆手拒绝了。
“我没事。”乔已指了指身后的床,示意郑休坐回去:“没擦完。”
药酒是姜兰自己兑的,味道虽然难闻但效果不错,乔已实在受不住,就去开了窗户,冷气从屋里泄出去的同时,一股热气拍在了乔已脸上。
他喘了口气,干脆坐在了地板上。
“你打过架吗?”乔已蘸湿了棉棒,闲聊似的问郑休。
过了好一会儿,一直没人应声。
乔已抬起头:“这么难回答?”
“打过吧。”郑休说。
“打过,吧?”乔已继续给他上药。
“我不是很确定。”郑休的声音忽然低下来。
“这还能不确定?”
郑休沉默了一会儿:“我是奔着要他命去的,严格来说,是谋杀。”
乔已擦药的手没有停,继续跟他闲聊:“死了吗?”
郑休愣了愣,乔已把用完的棉棒丢进垃圾桶里,平静地说:“我开玩笑的,要是死了我就不能在这儿给你上药了。”
“得去牢里。”
“你不好奇吗?”郑休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
“好奇啊。”乔已说:“但好奇害死猫,你没听说过?”
他收起药酒,冲郑休笑了笑:“我看你不像跟人打过架的样子,连最基本的处理伤口都做不好,还是说最后受伤的都是别人?那你有点厉害。”
郑休:“我不常和人打架。”
乔已提起药箱:“那你这校霸当的,忒不到位。”
“……”911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乔已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觉得人和人之间还是得有点分寸感比较好,他没有刨人隐私的习惯。
他把药箱放回去,去冰箱拿了瓶冰水。
“宿主。”911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我觉得这人挺危险的,咱们要不要……”
乔已关上冰箱:“危险?”
“他刚才说的谋杀……反正我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人挺古怪的。”911说:“我之前带过的宿主吧,不能说穷凶极恶,但都是用了非常手段,做出了令人……反正就是一些不好的事,他们身上都有种特性,具体我说不上来,反正都挺豁得出去,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疯。”
“疯?”乔已想了想:“你觉得郑休疯?”
911:“所以我说奇怪嘛。”
光球:“得了吧,别杞人忧天了。”
乔已停在门外,看着坐在床上出神的郑休,实在不能把他和疯子联系在一起。
“你的第六感进水了吧。”乔已淡淡地说。
郑休再古怪还能怪的过他吗?乔已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按系统所说,要是他没有按照协议内容在不直接伤害白少峥人身安全的同时,让他感知恐惧和绝望,从而完全复仇,那么乔已将会回到那天,再次经历死亡。
911被光球和乔已怼到自闭,默默蹲去了墙角。
房间的窗户没关,风从外面涌进来,拂起了郑休的头发。他额头上有道隐秘的疤,平常看不出来,从乔已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将那道疤的全貌收入眼里。
乔已推开门:“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郑休把目光从窗外挪回来,眼里有些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湿润。
“你……怎么还哭了?”乔已有点懵。
“风大。”郑休从床上站起来,眼底的湿润尽数褪了:“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
他艰难地迈开腿,眉头微微拧着。
乔已看了看窗外的天,忽然说:“要不今晚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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