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狂风摧残了半夜,小区里满是落叶,垃圾桶里的塑料袋飞的到处都是。清洁工已经工作了好几个小时,清扫的速度远远不及落叶。
一夜入秋。
这个夏天总算过去了。
郑休早早等在乔已楼下,即便乔已没有要求,他还是来了。
一楼的大门别人推开,郑休立刻看过去。出来的是个小女孩儿,背着书包,手里拿着瓶牛奶。她撑着门,看了郑休一眼:“你要进去吗?”
郑休摇摇头。
女孩儿松开手,大门在身后阖上。
温度骤降,路上已经几乎已经见不着穿短袖的人了。郑休换回黑色套装,不笑的时候很酷,让人不太敢靠近。
女孩儿却冲他笑了笑。
太阳破云而出,晨光洒在郑休肩头,他眉眼略松,一直紧绷的弦有了松动的痕迹。
小区里人来人往,不是早起上班就是早起上课,乔已和上午的课没缘分,这个点下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起了阵风,将地上没来得及清理的落叶吹得漫天飞舞。郑休站在树下,看着被风卷得打转的枯叶,恍惚意识到,夏天真的要结束了。
大门再次被人推开,郑休下意识看过去。出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眉眼间挟着遮不住的倦,步伐很快,透着些厌烦。
他抬手挡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还是不难看出那和乔已极相似的眉眼。
常年混迹商场,乔智山全身都充满了商人的圆滑和精明劲儿,即便眼眶乌黑,西服仍旧笔挺。他匆匆而行,在经过郑休身边时,忽然抬眼,看见少年冷漠的侧脸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乔智山皱了皱眉,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他眯了眯眼,再次看向郑休,少年低着头,神情柔和了几分。
乔智山看他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愣个神的工夫,郑休已经转身走了。等他再回来时,乔已正坐在台阶上发呆。
“来了。”乔已抬手挥了挥,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地上凉。”郑休居高临下地看他。
“没劲儿。”乔已顶着两个黑眼圈,把手伸出去:“拉我一把。”
乔已不算矮,在男生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那种,拉起来却轻飘飘的。郑休稍微使了点劲,乔已差点没直接起飞。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乔已。
太轻了。
“买了什么?”乔已盯着他手里的袋子。
“豆浆,三明治。”郑休把早餐递过去。
乔已笑了笑:“中西结合,挺好。”
秋天的落叶总也扫不尽,乔已在台阶上坐了会儿,身上沾了好几片落叶,起身时拂了几片,剩下一个黏在后腰。郑休看了好几次,最后没忍住替他摘了下来。
乔已条件反射地退开,看清他手里的树叶后,神色自然的咬了口三明治:“早餐钱我暂时还不了你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消气,剩下的钱得紧着用。”
他说的很平静,没有丝毫情绪,两个系统却气得够呛。
他们带过这么多宿主,见过一些脾气古怪偏心的父母,但像乔智山夫妻俩这种的却少之又少。
“嗯。”郑休没多问,却说:“我有钱。”
乔已嚼着三明治,腮帮子鼓得像仓鼠,丝毫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那就麻烦你了。”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眼睛弯了弯,额头的头发被风扬起来:“放心,我会还的。”
“没关……”郑休目光一紧,忽然伸手,在乔已没反应过来时,撩起他额头的碎发,露出一道两厘米的伤口,加上昨晚的伤痕,整张脸简直没一块好地儿:“怎么弄的?”
乔已愣了愣,漫不经心道:“让遥控器砸了一下。”他顿了顿,又说:“没事,已经结痂了。”
郑休的目光沉下来。乔已咬着吸管,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这届家长不好带。”
他有意调节气氛,却让气氛变得更沉默了。
乔已没再解释,郑休也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是两个系统,义愤填膺,好像挨了一个遥控器停了零花钱的是他们一样。
他们今天到的不算太晚,起码赶上了吃午饭。不巧的是,当他们跨进校门的瞬间,下课铃才响了起来。
教学楼里一窝蜂涌出了许多人,乔已短暂地顿了几秒,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说:“丧尸出笼。”
再没有比这个更形象的比喻了。
虽然省了和门卫大爷周旋,但迎着人潮,却让乔已脸上的伤更加受人瞩目了。
好在他早已经习惯了各种目光,即便被人盯出窟窿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只是身边的人就没那么自如了,因为这些注视使郑休本就不和蔼的脸更加雪上加霜。
因为和乔已的cp,校霸间接走下神坛,似乎不再像之前那么高不可攀,这也直接导致了以前那些会稍微避讳些的目光开始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两人的教室不在一个方向,走到岔道,乔已自然地抬手告别,却被郑休叫住。
“怎么了?”
郑休盯着乔已的脸,面无表情,但十分坚定:“医务室。”
“用不着。”乔已懒得折腾,摆了摆手走出几步,再回头时,发现校霸还在原地站着。
“真没事,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处理过了。”
郑休还是没动。
乔已看了他半晌,只能妥协:“好吧。”
乔已没说谎,这点程度的伤在他看来真的不值得专程跑一趟,虽然看着吓人,但其实也就只是破了点皮而已,血丝冒出来让人看起来触目惊心,用手一抹,啥事没有。但顶着一脸明显不是自己能摔出来的伤出现在医务室,必然要被拉着问东问西,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他们班主任耳朵里。
乔已是真不想去。他瞥了眼郑休,校霸无动于衷。
事实证明,乔已的担心不无道理。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女老师频频望向他身后的郑休,从他们进门开始,她就怀疑乔已是让后面跟着的那个看起来就不太好说话的男生给揍成这样的。
后在乔已再三解释下,才勉强信了他见义勇为的事实。
从医务室出来后,乔已精神明显萎了几分。额头上贴了个创可贴,头发遮不住,堪堪露出个角。顶着这么张脸,他的关注度再创新高,直接超过了身旁的人气top。
这年头,说见义勇为都没人信。
二人在楼下分开,乔已上了几节台阶,忽然转身:“下午放学不用等我。”
郑休目光暗了暗,正要说话,就听乔已说:“我打算上个晚自习。”
这倒是个稀罕事。
自重生以来,乔已一直是班里来的最晚走的最早的那个。别说晚自习,能把下午的课坚持上完就已经是奇迹了。
“那我自习结束过来。”郑休说。
乔已未置可否,抬了抬下巴,打了声招呼便转身走了。
“看见了吗?”
光球:“看见什么”
乔已踏上二楼阶梯,险些被从转角冲出来的男生撞上。
“不好意思。”男生瞥见乔已的脸,目光逐渐转为好奇。
乔已并不在意男生的目光,越过他后径直上了楼。
“校霸啊。”他从二楼走廊望下去,刚好看见郑休转身的背影:“他似乎没见过什么世面。”
911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乔已收回目光,继续上楼:“他好像迷上我了。”
911沉默了,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光球欲言又止,想了又想:“宿主,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当初你用来跟他套近乎的那个借口根本漏洞百出,只要稍微动一下脑子就会发现你在说谎骗他,但校霸却那么轻易就相信了你。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当然怀疑过。
乔已不止一次产生过疑虑,甚至怀疑过他和白少峥之间的牵扯到底有多深。可是……他看霸道总裁强制爱。
“其实……”光球正要把那天的所见所闻告诉乔已,楼上忽然下来个人。
“欸!”赵明君脚上像踩了风火轮似的,一窜好几米,从台阶上一跃而下直接蹦到了乔已面前:“卧槽!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紧跟着又跳下来个人,人影一晃,勒住了赵明君的脖子:“跑得挺快啊,兔子似的,你再跑啊。”
赵明君被勒得喘不上气,拍了拍张崇的胳膊,涨红了脸:“乔已,乔已。”
张崇这才发现台阶下的人,瞳孔微张,透着不可思议:“你怎么了?被人揍了?”
乔已没搭理他们,侧身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张崇当即便撒开赵明君追了上去:“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未免也太狼狈了吧,昨天晚上你到底去干嘛了?”
赵明君也跟了上来,和张崇一左一右的夹住乔已。
乔已看了他俩一眼,淡淡道:“见义勇为。”
“别闹。”张崇不信:“你要说撞树上我信的可能性更大。”
赵明君点头。
真,对牛弹琴。
午休时间,教室里没剩多少人,为数不多的几个也都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角落里。张崇嗓门大,一声乔已把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
“乔已,你跟人打架了?”前排的一个女生问。
乔已懒得解释,把椅子拉开,不冷不热道:“撞树上了。”
赵明君一巴掌拍乔已肩膀上:“你看吧。”
张崇斜了他一眼,拉开椅子坐在乔已对面:“说真的,这到底怎么回事?真跟人打架了?”他顿了顿:“不会是邵霖那孙子吧?”
乔已看着他:“没,就是撞树上了。”
“我刚跟你开玩笑呢。”张崇啧了一声:“你认真点。”
乔已拨了拨头发,盖住创可贴:“我很认真。”
“你这人……”对着乔已,张崇有劲儿都不知道往哪使。乔已要么不说,说了他们又不信,就这么僵持住了。
直到快上课,体委从外面进来,经过乔已时打了声招呼,都快走到自己位子上了,忽然转身,又退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
乔已累了,懒得多说一句,就用脚踢了踢赵明君的椅子,赵明君立刻转身,替乔已回答:“撞树上了。”
“你蒙鬼呢!”体委自然不信:“这哪是撞树上了,撞□□头上了吧。”
张崇斜眼看过来:“我拷问半天了,他死活不说。”
体委弯腰打量他的脸,狐疑道:“是不是邵霖来找你麻烦了?”
乔已推开那张快要贴自己脑门上的大脸:“真不是。”
“那是怎么搞的?”体委想了想,又说:“你昨天晚上提前走是不是就为这个,你不想连累我们,所以自个儿扛了是不是?”
赵明君把身子拧的像麻花似的:“乔已……”
他感动的快要哭了。
乔已默了几秒,听见张崇说:“得了吧,他像是那种无私奉献的人吗?你们都疯了吧。”
“张崇说的没错。”乔已把书盖在赵明君脸上,挡住他泛着泪花的眼睛:“我不会那样做。”
但不管他怎么解释,体委就是一口咬定,乔已的伤跟他们有脱不开的关系,并扬言会保护他。
张崇很无语,乔已很无奈。
好在下午几节课里没有河东狮的,否则真就说不清了。
因为这段闹剧,直接导致乔已没了奋发向上的心情,放学之前给郑休发了条信息,说去校队,晚点电话联系。
正要走,忽然被一堵人墙拦住去路。
乔已按住性子:“干什么?”
体委晒得只剩一口大白牙,说话时格外瞩目:“你要去哪儿?”
乔已的注意力都在他的牙上,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体委又重复了一遍,乔已这才回过神,强行把目光从那口牙上挪开:“校队。”
“你还去做什么?”体委拧着眉,非常不理解以及不认同。
“训练。”乔已把手揣进兜里,平静道:“联赛要开始了,我去报个到。”
赵明君把漫画书塞进屉子里,站到体委身边:“上次比赛邵霖气得都要吃人了,你这时候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体委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羊入虎口,你俩古惑仔看多了吧。”张崇坐在椅子上听了半天,见他们越说越离谱,这才插进来:“邵霖再横能横得过郑休?再说了,乔已是去打球,又不是打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们不会怎么着的。顶多趁着晚自习下课,夜深人静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儿给他套上麻袋揍一顿。”
“那也不成啊!”体委看着乔已,有点担心:“这瘦胳膊瘦腿儿的,套上麻袋连救命都喊不出来,再给打折了怎么办。”
“我同桌横着呢。”张崇翘着二郎腿,笑着说:“两个你加一块都不是他的对手。都说了是夜深人静,这会儿天还没黑,你瞎担心什么,有那个闲工夫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应付期中考试吧。”
一提考试体委就不吱声了,连带着赵明君也消停了,比乔已说多少句都管用,专治各种哔哔赖赖,屡试不爽,简直比灵丹妙药还灵。
张崇给使了个眼色,乔已便趁着二人愣神的工夫从后门溜了。
已经临近期中考,联赛就往后推了推。但时间紧任务重。这次的友谊赛他们班最后能赢,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把重心都放在了校队的训练从而忽视了班里配合上。
但这些都不是乔已该关心的问题。他需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这就够了。
因为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让他们训练时间一再缩水,不得不利用平时休息和早晚自习的时间,争分夺秒地训练配合。
当初借场地时和民乐社说好一周用几次,但由于时间上始终不能统一,导致两方经常撞在一起。
刘周体谅他们快比赛了压力大,便让了几次,对方却蹬鼻子上脸,连民乐社每周固定死的排练时间都占了。
乔已到的时候,两方正就场地问题僵持不下。门一推开,就仿佛踏入了一个没有硝烟地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