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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急切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角落里，白少峥撑在沙发上的手背爆起青筋，正肉眼可见地颤抖着。他咬着牙，一点点凑向那张不知坐过多少人的沙发，上面的酒渍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绿油油的光，张牙舞爪。而头顶的笑声，则是一根根磨得发亮的银针，将他的耳膜扎穿，让他无比畏惧，无比痛恨。
体委向后退了一步，好像怕他碰脏到自己似的。
“卧槽！你们看他，像不像一只狗？”
“别说，还真有点。”
一个矮个子男生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将目光投向舞池，一阵颤栗，赶紧挪了回来：“我他妈怎么这么难受呢，别管他了，咱们走吧，这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待了！”
“你难受什么，矫情。”
体委头都不敢往那边转，看着几人欲言又止。
一人拿起酒瓶晃了晃，咧嘴一笑，学着刚刚舞池里的男人把瓶子递到白少峥嘴边：“来，给我们表演一个，做得好就让你走。”
白少峥脸色惨白，仿佛被人丢入滚烫的开水里，来回翻搅，最后捞出血淋淋的一副骨架出来。
“怎么，不愿意？”男生看了眼手里的啤酒瓶：“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不陌生吧应该。”
白少峥：“……别这样。”
“别磨蹭了，快点！舔了快走，别耽误事。”矮个子男生一脚踢在白少峥膝盖，使得他双腿脱力失去重心，整个人都朝着啤酒瓶磕了上去。
“操！你他妈怎么不张嘴？”男生扔了手上的瓶子，看着白少峥吐出的血里面竟然混杂着一颗牙，不禁有些慌了神：“有病吧！”
“有人看过来了，”体委说：“咱们走吧。”
“走什么走，合着花的不是你们的钱。”男生怒向白少峥：“真他妈扫兴！老子好心带你来玩，净他妈给我找晦气！”他娴熟地抓住白少峥的头发，强迫他看向圆台上热舞的男孩儿，恶狠狠道：“你不是同性恋吗，来玩不高兴？还是说跟我们玩不高兴？”
白少峥仰着头，目光下意识逃避：“对不起……不要这样。”
“对不起什么？”
白少峥双手紧握，那为数不多的高傲在进来的那刻也尽数碎了个干净。
“哦，你喜欢郑休那样的。”男生忽然笑起来，拍拍他的脸：“还真他妈敢想。”
白少峥的脸顷刻间白了个透彻，他咬着牙，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他仿佛被人剥了个干净，赤身裸体暴露在了这间gay吧。
窒息、怨怼、不甘，在此刻通通化成了白少峥不肯低头的原因。
一旦低头，就好像是承认了他们的话。
他为什么不能想！他们知道什么！
牙关传来的酸痛让白少峥瞬间清醒，他仰着头，看着舞池里依偎接吻的男人，从没有一刻这么憎恨。
要不是乔已，他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滚开！”他忽然爆起，用尽全身力量甩开头上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后腰就被人踹了一脚。
他再次倒下去，带着那点可怜的骄傲和对郑休数年不变的执着。
音乐声铺天盖地，根本没人留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正发生着什么。
“别这样，一会儿把保安引来就不好了。”体委看了眼地上的白少峥，眼底闪过一丝怜悯，但更多的还是厌烦和闪躲。
“你怕什么？”矮个子问：“你同情他？你不会跟他一样，也是同性恋吧。”
体委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哪种人？”一个声音传过来。
体委肩头一震，倏地回头。
乔已站在不远处，半张脸被阴影覆盖，唇角微微抿着，向下扯出了一道极浅的弧度。
看见他的那刻，体委的神色便显得慌张异常，有种被人抓包的窘迫感：“你，你怎么在这？”
乔已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体委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楚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他问：“他是哪种人？”
体委：“我……”
白少峥翻坐过来，望向乔已，双目赤红。
“你在这里干什么？”矮个子皱了皱眉，结合之前的传言，很容易便联想到了一些画面，接着道：“你不会……”
“不会什么？”乔已淡淡道：“你怎么不说完，不敢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矮个子冷笑一声，笃定乔已不会把他们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当下更无顾忌：“我敢说我是来玩的，你呢，你是来干什么的？”
乔已坦然道：“当然也是来玩的。”
“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乔已看着他：“既然都是来玩的，我需要承认什么？”
“当然是……”他突然不说话了。
这毕竟不是普通酒吧，他们逃课出来喝酒已经是违反校规了，要是让人知道他们来的是间gay吧……
受罚是小事，万一被人误会什么，后果他简直不敢想。
看他们的反应，乔已就知道他们此刻都在想些什么。对他们而言，比起检讨处分，更可怕的是同性恋这三个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又抬起来，勾出一抹极浅的笑，心中无比坦荡，又无比讥讽：“我敢说是，那你呢？你们呢？”
体委口不择言：“我们是跟着白少峥来的。”
乔已看过去，目光淡的就仿佛从来不认识他：“我知道了，是他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威胁你们到这来的。”
“我们来之前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用解释。”乔已说：“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们喜欢男人女人亦或是人妖，都跟我没关系。”
体委松了口气，上前两步：“乔已，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你来过这种地方，咱们……”
“不需要。”乔已打断他，两手插进兜里，态度冷淡：“我不需要你替我保密。”
几人脸色皆变。
体委犹疑道：“那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矮个子推开体委，急道：“我们也没得罪你，你非要这么多管闲事吗？”
“乔已，”体委犹豫再三，还是说：“我们真没干别的，就是想……”
“我知道。”乔已看向白少峥：“你们只是想看他难堪。”
“你既然知道……”体委走过来，在乔已身旁低声说：“你们之前不是一直都不太对付，我这也是想替你出口气。”
乔已看过去，音调微扬，带了些许讽刺：“替我出气？”
“是，是啊，我……”
“用性向当做攻击的武器，把人带到这种地方羞辱，你说是在替我出气？”乔已感到厌烦，仍旧说：“省省吧。”
体委：“我……”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乔已扫过众人，一字一顿，字字扎心：“霸凌。”
“你非要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吗？”体委也有些恼了。当初跟乔已闹得满城风雨的人是白少峥，造谣陷害乔已的人也是白少峥。不管他今天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跟他们一起来到这里，但乔已说什么也不该给他扣下这么一顶帽子！他抹了把脸，暴躁起来：“你忘了是谁在网上造谣诬陷你？又是谁去办公室替你澄清作证？”体委指向白少峥，又急又怒：“你难道要为这么个恶心人的变态去学校告我的状？”
白少峥颓然坐地，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没有丝毫反应，就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毫不相关。
空气凝固了几秒，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乔已默了须臾，看向体委的目光那样陌生，片刻后，又觉得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他们一直是这样的人，过去是，现在是，只是攻击的目标从乔已换成了白少峥，但本质上而言，他们从未改变。
即便没有白少峥，也会有其他人。到底是嫉恶如仇，还是为了霸凌而霸凌，这一点谁也说不清楚。
乔已并不同情白少峥，他即便是死了乔已都不会动容半分，说不定还会买个鞭炮庆祝一下。
他只是……无法忍受。
乔已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将目光停在白少峥身上，他满身颓废，在阴影里低着头，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身体逐渐扭曲，慢慢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那是过去的乔已。
体委怒极反笑，指着乔已道：“说不出话了？也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怕得罪你，当初在贴吧跟他互泼脏水的难道不是你吗？你现在又跳出来装什么好人，他那么对你，你应该巴不得看他越惨越好才对吧？”
白少峥肩头微动，藏在衣服里的手猛地抽紧。
“你说的没错。”乔已终于开口，又缓又沉：“从始至终，我都很清楚是谁在背后做小动作。但有一点你说得不对。”他平静地望着众人，淡淡道：“我对他的惨状没有任何兴趣，比起霸凌他，我更想他直接去死。”
他这么坦率表达出对白少峥的厌恶，反倒让他们无话可说。
“我有一百种手段，但不会选择攻击性向和霸凌这种最低级的报复。”
“你在胡说些什么！谁霸凌他了？”矮个子看了一圈，问众人：“你，还是你？谁看见我们霸凌他了？”
“没有。”
“我们就是来玩，干嘛说得这么严重。来酒吧犯法吗？”
“来酒吧当然不犯法。”到此刻，乔已反而表现的出奇冷静。
矮个子笑说：“这不就对了，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们不问你来这干嘛，你也少管闲事，否则我把你到这的事说出去，你他妈说得清楚吗？”
乔已垂眸笑了笑，忽然问：“同性恋犯法吗？”
几人让他问的一愣，面面相窥，一时竟没人站出来回答。
“既然不犯法，我为什么一定要说得清楚。”
“是不犯法。”矮个子耸肩一笑，对其他人道：“那咱们也没必要怕他说出去，顶多记个过，怕什么！不用管他，咱们走。”
体委看了眼白少峥，低声问：“那他呢？”
矮个子看向乔已，不怀好意道：“既然是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走。有人扫兴，咱们就换个地方玩。”
他们捏住了彼此的把柄，谁都用不着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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