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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带着迁怒起了郑休。
真的很没道理。还显得他不讲道理,矫情做作。
不过,既然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总来招他干什么!
“是够矫情的。”光球中肯道。
“那白少峥呢,不管了?”911问。
乔已垂头丧气,不知道自己突然又哪根筋搭错了:“不必管了。”
对白少峥而言,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比目前的生活更让他痛苦崩溃。他的骄傲一朝崩塌,这远比杀了他更能让他痛苦。
两清了。
夜晚的风吹得人精神抖擞,乔已走出两步,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他都说了些什么玩意!
“后悔也晚了。”911道:“不如想想怎么补救吧。”
补救?乔已还真没想过。
按照目前这个趋势,白少峥死不忏悔,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再这样下去,乔已还能继续存在多久。
关键是,他似乎有点自暴自弃了。
从乔智山夫妇去世后,光球就已经发现了,尽管无奈,却也没办法指责什么。
每到周末,乔已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深居简出,比古代的公主还要公主。周一他在河东狮的电话轰炸中起了个早,十分难得的赶在早自习结束之前进了教室。
“来这么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上台念稿?”赵明君问。
乔已打了个哈欠,往桌上一趴,歪头睡了。
赵明君:“……”
旁边有人在小声背课文,那声音就跟催眠曲似的。乔已昨晚睡得不好,在家里远不如教室睡得踏实。
赵明君叫了他好几声,看他没有醒来的意思,就伸手推了推。
“嗯?”乔已睡眼惺忪,由内而外都透着一股不耐烦。
“升旗。”赵明君说:“你该去念检讨了。”
乔已定了片刻,慢慢缓过来,抬了抬僵硬的手臂,从屉子里摸出两张纸。
“这啥?”赵明君问。
“李强的。”
赵明君撇嘴:“你还真给他腾了一份。”
乔已扶着桌子起身,等走廊上的人没那么多了,才踩着铃声慢慢下楼。
他很久没参加升旗仪式,竟然没找到自己班上的队伍,茫然了一阵,被后面赶来的张崇带过去。
乔已在班上不属于最高的,但由于来得太晚,荣获队伍末尾。张崇则在他前面。
升旗结束,河东狮远远朝乔已招了下手,让他去前头等着做检讨。李强也在。
他低着头,听见动静知道乔已站了过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快轮到他们,乔已伸手掏出两张纸,一张留给自己,另外一张递给李强:“答应你的,一万字。”
李强没接,低着头,好像没听见一般。乔已叫了他一声,提醒道:“检讨。”
两人并肩站着,台下的人看不太清。熊霸刚好扭头看过来,乔已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正要把手收回来,李强忽然伸手,夺下了那份检讨。
乔已略微挑眉,却也没说什么。
前头熊霸朝着乔已一招手,意思是到你了。
他的检讨中规中矩,认识错误很深刻,就是没说要改。熊霸的脸从头黑到尾,脸上仿佛刻了三个字“不满意”,要不是怕耽误上课,他都想现场写一份让乔已重新照着念了。
乔已念完,轮到李强,他攥着检讨,一言不发地上台。和乔已擦肩而过时,被风吹起头发,露出半张略青略肿的脸。
乔已一愣,李强已经从身边走了过去。
挨打了?难怪不高兴。
乔已双手插兜,看着李强慢慢挪上去,垂着眼,一点点展开检讨,然后肉眼可见的愣住了。
他定了大约有两三秒,倏的回头,朝乔已看了过来。
乔已这才看清他的脸,左眼青了一块,脸上有擦伤,嘴角结痂,看起来像破了皮。他的目光从一开始的茫然逐渐变得愤怒,然后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了下去。
一旁的熊霸掩嘴咳嗽几声,提醒他不要浪费时间。台上台下有无数双眼睛望着他,李强攥着检讨,踌躇半晌,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检讨书。”
“李强。”
“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
沉默,无休止的沉默。
“气死我了!气死我算了!现在的学生,上课不好好听讲,念个检讨都不会!”熊霸有点不耐烦,噼里啪啦一阵嘀咕,冲上去一把夺过李强的检讨,刚一展开便愣住了。
“怎么回事?”他瞪向李强,说不气是假的。执教这么多年,带过的学生没有一万也有三千,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拿空白检讨唬弄他!这简直不把他这个教导主任放在眼里!
用学生的话来说,那就是踩着他的脸蹦迪!
胆大包天!嚣张至极!
“我……”李强看了一眼乔已,那目光简直能用怨恨来形容了:“拿错了。”
“检讨都能拿错!你还能干什么!滚去办公室等我!”熊霸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通,要不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乔已捏了捏虎口,目光从台下的人里一扫而过。
回到教室,赵明君第一个冲上来:“什么情况刚刚?他怎么还卡壳了?不认字?”
乔已越过他回到座位上。
“你跟我说说呗。”赵明君凑上来:“到底怎么了?”
人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喧闹无比。除了赵明君,其他人也好奇的紧,不敢过来打听,就竖着耳朵想看看能不能偷听点内情。
“别说你不知道,这两天你天天跟李强混在一起,刚才到底怎么了?还有他那脸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吧,我真想知道!”赵明君缠着乔已非要问个所以然来,乔已觉得吵,随手掏出张纸团扔在赵明君脸上。
“啥玩意?”赵明君捡起来,以为是垃圾,就随手往后一丢,恰好被后面进来的张崇接住。
“谁的检讨?”张崇展开看了看:“这不是你之前给李强抄的那份吗?”
“嗯?”赵明君一扭头:“我看看!”
经过一番传阅,赵明君总算弄清了原委,抱着乔已的大腿嚎得那叫一个痛彻心扉。
“我就知道!乔已这么记仇怎么可能跟李强那种人搞到一起去,是我误会你了。”
乔已一脚把他蹬开:“滚蛋!”
别说赵明君,这段时间就连张崇都有点含糊,怕乔已因为那场意外从此性情大变,就此堕落。
虽说他们成绩不好,但跟李强那种人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之前有人开玩笑说过,就李强那样的,高中毕业就得为祸人间,保不齐还得进局子。
朋友一场,他们真不想看见乔已跟那种人混在一起。
“我说呢,前段时间还打得不可开交,怎么突然要帮他写检讨,合着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张崇停了停,又说:“不过,你这么整他,他之后肯定会找你麻烦。”张崇啧了一声,摸摸头发,说:“你也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干嘛非要招他。”
乔已像没听着似的,只顾低头玩游戏。
张崇叹了口气,知道乔已心里有主意,也明白自己劝不动他,干脆也不作声了。
“那个……”张崇抬眼道:“之前有个事没跟你说清楚,虽然过去了,但我认为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
乔已随口应了一声,显然没放在心上。
“唐心芮不是郑休女朋友。”
点击屏幕的手微微顿了顿。
“郑休没女朋友。”
卡槽里的羊叠满,这局过不去了。乔已切出去,胡乱点了几下:“知道了。”
张崇不再多说什么,扭头开游戏去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炸得他脑仁疼。乔已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
“你去哪?”赵明君问。
乔已居高临下道:“抽烟。”
“我去!你小点声!”赵明君吓得一激灵,差点上来捂他嘴。左右看过之后,确定邱语不在教室里,这才说:“我跟你一块去。”
张崇抬眼:“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赵明君:“我不会啊!我去给尿尿,顺便给乔已望个风。”
“觉悟挺高。”张崇皮笑肉不笑。
“那可不。”赵明君摆摆手:“我走了啊。”
两人并肩下楼,一路上赵明君都在给乔已灌输李强的不好,甚至列出了十大罪状。最后总结:“你千万别跟他们玩。”
经过小卖部,赵明君让乔已等等,他要进去买包纸巾:“来都来了,顺便拉个屎。”
乔已:“……”
他闲得没事,低头看路边的蚂蚁搬家。赵明君就跟住下了似的,半天不出来,乔已等得不耐烦,正要催他,就见前面过来个人。
那天分开后,乔已就一直没再见过他,今早在台上念检讨时,乔已下意识寻找六班的位置,人群里却始终没有发现郑休的身影。
起风了。乔已站在风口,双手插兜,头发给吹得纷乱。
这样一看,郑休还真像个好学生。不管什么时候都整洁的衣物,挺直的背,永远干净整齐的头发,再冷都不会缩进袖子里的手。
相比起来,乔已就显得懒散许多,起码在气质上就差了人家好大一截。尤其知道他其实是个隐藏学霸后,那种强烈的落差感,让乔已无端端生出许多不安,尽管不想承认,两人在无形之中拉开的差距已经足够让乔已自惭形愧了。
乔已藏在兜里的手微微握紧,想为那天晚上的事向郑休解释,但又觉得生气。
今早的事想必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他不可能没听说,如果听说了,他此刻必然已经知道乔已并没有跟李强搅和在一起。那他难道就不应该过来道个歉吗?
乔已还没纠结出结论,郑休已经走到了近前。
他缠了自己这么久,这次也应该会来低头的吧。乔已这么想着,精神不由松了下来,正想说句什么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郑休便一阵风似的从他身侧刮了过去。全程没看过他一眼,就像陌生人似的。
乔已愣了愣,身心俱震,不可置信。
他……就这么过去了?
郑休径直走近小卖部,恰好撞上刚从里面出来的赵明君,甚至朝着赵明君点头打了个招呼,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乔已一眼!
他什么意思!
赵明君频频回头,见鬼似的说:“这又怎么了?还在闹别扭?”
乔已眼睛睁得浑圆,看看赵明君又看看赵明君,最后一转身,丢下句:“鬼知道!”
预备铃响了好一会儿,赵明君催了几次,乔已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干脆蹲了个大号,出来时哪还有乔已的影子。
“卧!槽!太不讲义气了吧!”
赵明君一边叹气一边拧开水龙头,简单冲了几下,一甩手,瞥见一地的烟头,手一边往裤子上蹭,一边自言自语:“这哪是抽烟,他是在吃烟吧!”
为了避开老师,他们特意选了一个较远平时没什么人来的厕所,进来的时候只三三两两丢了一些,这会儿竟然多出这些。这一地烟屁股,要不是刚从地底长出来的,就是乔已刚刚给造的。
赵明君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想着反正都已经迟到了,干脆蹲下来数了数。
这得有半包了吧?
赵明君一边咋舌,一边编辑好了给张崇发过去。
那边很快回过来。
【放心,死不了。】
接着又是一条【我看过他抽烟,装得人五人六,压根就是在糟蹋东西,吸一口就吐了,根本没往肺里走。】
赵明君啊了一声,回【看不出来他这么爱惜身体。】
【张崇:我觉得,他应该是不会。】
赵明君愣了一会儿,觉得这跟乔已的人设不搭。
接着又摇头,觉得张崇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正常人谁这么会儿工夫能抽半包啊。
上课铃响后,整个学校仿佛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中。不知道哪个班在上体育课,跑得气喘吁吁,号子声虽然没有特别响亮却也回荡了半个校园。乔已犹觉得安静。
两边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高一班上偶尔穿出几声厉喝,树叶发了新芽,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唯独乔已。
他阴着脸,耳朵嗡嗡直响。不管还是风声喧闹声,全被屏蔽外在,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郑休擦肩而过时的冷漠神情。
他生气?他还生气了!他凭什么生气!
乔已一路疾行,轻车驾熟地翻上围墙。坐在墙头上,让冷风一吹,这才回神。
他怎么到这来了……
他本来没打算翘课的。
乔已吹了会儿风,将垂荡在墙下的腿收上去,想着来了都来,干脆走吧。反正翘课于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再说,就凭郑休现在对他这个态度,他来不来学校,想必对人家也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
真他妈操蛋!亏他还担心郑休因为他不来上课,一周五天,天天不落来学校报道。现在想想,好像乔已自作多情似的。
也罢,善变乃人之常情。
不就是个男人嘛。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跑得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双臂一撑,正要往下跳,身后却传来“咔擦”一声。乔已循声回头,看见不远处站着的李强,他右手自然下垂,脚下的干树枝被碾得四分五裂。
“你想去哪?”李强抬头望着他,右手的袖子鼓囊囊的,仿佛藏着什么东西。他向前两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知道这伤怎么来的吗?”
乔已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李强又说:“你小子心机够深的,我说你怎么突然要给我写检讨,原来搁这等着我。”
“你早就跟姓郑的串通好了吧。”他低头啐了一口:“怪不得那天你走了就没回来,怕我反应过来报复你?那你胆子也忒小了。不过,你这种只会背地使阴招的孙子,胆子大概还不如芝麻那么大。”
“检讨的事是我故意的没错。”乔已手臂一松,坐在墙头,淡淡道:“但你要搞清楚,这是我跟你的事,跟姓郑的没关系。”
“我去你妈的!”李强怒喝一声,指着脸上的伤:“我说的不是检讨的事!”
“哦,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乔已懒得跟他纠缠,随口敷衍一句,就想往下跳。李强猛地抬起胳膊,露出袖子里的半截木棍,指着乔已,高声道:“老子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就你一个人?”乔已问。
李强:“就我一个人!”
乔已劝他:“算了吧,多找几个人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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