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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夫郎不语 岛里天下 5330 2025-07-26 07:44:15

范家正月十九一日做席,打十五上下就陆续的收着了事先定下的鸡鸭,与各家里头借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

又在院子里新砌了几个简易的泥灶。

十七一日,家里预备先将猪给宰了,到时候若放在吃席一日再宰的话,只怕忙活不过来。

清早上,天还不见大亮,康和刚把火升起来,准备烧一锅滚水,闭着的灶门忽然嘎吱一声响。

一道带着冷气的身影走了进来。

范景拿着一盒子宰猪工具从外头回来。

康和连忙挪去了里头的凳子,把最暖和的位置让了出来。

“借着了?”

范景应了一声,放下东西坐了过去。

灶膛里的火舔着锅炉,火光映照在他的身上,冰冷的身子有了些暖意。

他上村里的屠户家里借了宰猪工具来使,村上的费屠户正月里出去吃酒,醉了回来在路上摔断了胳膊,这阵儿在家里养着,猪都宰不了。

一时半会儿的不好上外村去请屠户来,便只能范景上了。

今儿杀猪,范爹只请了大房一家子过来,原本是还想喊一户常有走动的乡亲的。

范爷觉得自家杀猪做席热闹,也要帮忙按猪,多得意的说,便是不喊外人,他们范家的一屋子男人也能把猪给宰了。

范爹便依了他的意思,没再喊旁人。

若是按照以往家里宰猪,陈氏定然是要把她二弟一家子喊过来的,帮不帮忙的另说,只怕一家子不能过来吃上这顿肉。

不过前些日子才吵了架,她心境与先时已是不同。

早先胡氏过来的时候,她便与她说了今儿要杀猪,她跟二弟要是把事情放在心头上,用不得她三催四请,自晓得过来。

过了个把时辰,大伯范守山和范爷便来了。

两人身后还跟着个面白的年轻后生,这人便是大房家的独子,范鑫。

康和倒也不是头回见这位堂兄了,过年的时候两房人一同吃饭,他在桌子上见过一回。

范爷范奶是一口一个孙儿的爱得紧,筷子就没停过的往他碗里头夹菜夹肉吃,只差是将这根独苗苗给供起来了。

这范鑫生得个子并不矮小,面白,背微有些驮,并不多话,但他不多话跟范景的那般不多话不同。

范景是冷淡,范鑫则是有些羞赧的那般话少。

他性子不似大伯明朗,男人气概,倒是有些时候像范爹范守林的性子。

范鑫进了院子,倒是也喊人,唤了范爹二叔,喊陈氏二婶,喊珍儿巧儿。

也喊康和。

“堂哥。”

康和笑着回应了一句。

这当儿上范景拿着杀猪刀从灶屋里头出来,范鑫瞅见了人,下意识的捂了下裆,畏畏缩缩的喊了一声:“景哥儿。”

范景看了人一眼,没搭理他。

范鑫似乎也乐得他不搭理自己,夹着腿便溜去了一边上。

陈氏栓着围腰,见下力的都来了,锅里的水也沸了几圈,道:“爹,大哥,能开弄了咧。”

范爷放下热汤碗,精神气头多足的道:“成,开干!”

几个汉子便一同去猪圈要把猪给拉出来。

康和撸起袖子,跟在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身后,也准备进猪圈去搭把手。

方才到门口却被范景伸手拦住:“你小心点儿。”

康和把袖子撸得更高了些:“我有的是力气!”

范景眸子轻动,杀个猪也不是甚么难事,只他看着一把老骨头的范爷跟没甚么用处的范鑫都要去按猪,便觉有些不靠谱。

不过大家都高兴,他到底是没说什麽难听话,一会儿教一屋子人都下不来台。

“哥夫,当心猪踹你,咱家这头猪可烈性,先前爹差点被他拱倒。”

珍儿趴在门口瞧热闹,见康和要进去道了一句。

康和笑着嗳了一声,他拍了拍范景的手,也进了猪圈。

猪棚里一阵哐哐硁硁,旋即传来一声尖锐的猪叫,快两百斤重的猪被扯着耳朵尾巴,按着背脊和腿给拖了出来。

站在门口的几个人立马撤开。

那猪力气是真大,跟走在后头不晓得该如何下手的范鑫手忙脚乱的被踹了几脚,裤子上蹭了好些猪屎。

眼瞅着出了猪棚屋,猪张着嘴嗷叫着流些哈喇子出来,前蹄后脚一并发力,给大伙儿弄了一额头的汗。

范鑫见猪尾巴上没人上力,大力去拽住了猪尾巴。

猪吃了一痛,更为惊恐,后蹄一下受了控,将范爷一脚从屋檐下给踹了下去。

“哎哟!”

范爷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直叫唤着起不来身了。

陈氏大叫了一声,跟俩丫头赶紧过去牵人。

范守山跟范守林见范爹挨了踢,一个慌神,猪便挣脱了俩人。

还死按着猪的康和一下子就教发了狂的猪拉着冲出去几米远。

院子里乱做了一锅粥,又是猪叫又是人喊的声音。

这当儿上,忽听簌得一声,癫狂着的猪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一身肥膘也颤了颤。

康和看着肥猪身子上忽然扎了根箭,惊魂未定,回头便见着范景紧夹着眉头,快步跑了过来。

“有没有事。”

“没事。”

康和摇了摇头,反手将猪给按着,不教它再跑了。

范景转头冲着人道:“把血盆端过来,在这儿杀宰。”

范爹闻言,这才回过神,赶紧把盆子端了过来,范守山则夹着两条长凳儿。

这厢几人费力把猪抬到长凳儿上,范景迅速抽出冷岑岑的刀子,那么个大家畜被按着,寻常人都有些怕。

几个男人默契的避开了目光,两个丫头和陈氏也都别开了头,范景手起刀落,目光冷的像是一瞬结了霜。

直到一股红艳艳的热流进了木盆里,猪扑腾了几下软了力,确定猪不会再跑了,大伙儿才慢慢松了手。

“动弹不得了!”

范爷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瞧,骨头没给摔痛,还给乐呵呵的。

“成事了。”

“这猪好,去年那头尿得四处都是,惹俺一身骚味儿。”

范家两兄弟也吐了口浊气,笑说起去年劁猪的场景来。

院子里紧张的气愤消弭,顿时又热闹了。

康和瞧着方才还劲儿大的猪就那么歇了气。

偏头见范景默默的擦了擦沾着血的刀,又恢复往常的神色。

他扬起眉毛:“还是你厉害。”

范景扫了他一眼,心想要再跟屋里人似的,今朝就教猪把院子给拱烂罢。

不过他没言,只低着目光继续擦刀:“如今手法好些了,有捅了刀还冲出院子的时候。”

那猪跟发了疯似的跑,费了大劲儿追回来,还把乡邻的菜给踩坏半块。

要不是闹了这事儿,他冬月里不上山还能接些劁猪的活儿。

村里村外的都晓得了这笑话,没人敢叫他去帮忙劁猪,也就自家省请屠户那十几二个钱才让他上手。

康和轻笑了一声。

陈三芳端了盐罐子往飘着沫子的猪血里撒了些盐搅散,范景提了一大壶沸水烫了猪毛,刀子把皮毛刮下来,一身污垢的猪顿时便露出了白花花的肉来。

几个男人忙活了按猪这茬便去洗了手,没守着看范景清理猪和解构猪肉,且不说冬月里村户人家间常能瞧见,他们看了半辈子早腻味了。

家里要做席有酒,几个男人心思都在陈三芳气急时骂的“马尿”上头。

也是难得几个兄弟侄儿的这么会在一处,不等兄弟提,范爹就邀着弟兄侄儿去了堂屋吃酒。

范鑫觉得身子上一股猪臊气,不吃酒回去换衣裳了。

晓得读书人爱干净,也没管他,范爹乐滋滋的打屋里提出两坛子酒出来,扫见站在院子里看范景刮猪毛看得津津有味的康和。

他想着侄婿理当陪叔伯吃酒听训才是。

范爹大着舌头便喊:“康和!”

然则进屋去给爷大伯倒酒的话还没吐出来,他便先遭握着刀的范景刮了一眼。

范爹咽了口唾沫:“你,你就在这儿给大景打打下手啊。”

康和点头:“好,爹。”

范景见他爹灰溜溜的进了屋,这才继续刮猪毛。

没多少时候,范奶和大伯娘张桂兰也来了,上了灶屋去。

范景将猪肉切做条块儿,教康和跟陈氏一块块儿的拿去放在屋中的大筲箕里。

“姐姐家的猪如何养的,咋恁壮实!”

陈三芳放下肉就见着弟弟和弟媳带着俩孩子来了。

这个时辰了,她还当是人不来了咧,要再迟些,晌午饭都上桌子了。

胡氏也便罢了,女子家也下不得力气按猪,她那弟弟一个精壮,猪都剖好了才想着来。

陈三芳不咸不淡的道了一声:“来了呀,屋头坐。”

虽还是还维持着亲戚的客气,却已是不似早先那样的亲热了。

不知晓事的俩娃子见了陈三芳便嚷着:“姑,俺要吃烧连铁,要吃烧肉!”

“喊你爹跟你娘弄,姑这处没有咧。”

说罢,陈三芳就拿着肉进屋去了。

陈老二和胡氏自也瞧出来了陈三芳的冷淡,两人对视了一眼。

康和装没看见似的,道:“舅舅舅妈自个儿坐啊。”

却也十分忙似的,不与他们拿凳儿。

午间,康和下厨,用红菜香炒了一道鲜猪肝,蒜苗制回锅肉,烧了猪血酸菜汤。

小做了几样菜,每样弄得不多,不教剩了明儿吃席。

一大屋子人除却陈老二家四口外,也都不是头一回吃康和弄得菜了,自晓得他的本事,觉着再是好吃,也都吃得文静。

独是陈老二家的两个小子,也是上十岁的年纪了,上了桌子跟没见过肉似的。一个劲儿的往自己碗里夹菜肉吃,一张嘴上糊满了油水和饭粒儿,陶碗里堆得跟好似座山。

跪扑在凳儿上吃饭,坐也没个坐相。

便是喜好男丁的范爷范奶瞅见了,也不欢喜这俩孩子。

换做以前,陈氏还不觉甚么,指不得跟俩小子夹肉吃。

时下,也觉着有些丢人不像样。

吃罢了饭,陈老二一家子在院儿里坐着耍,今儿他姐夫不来同他们说两句就罢了,连他姐姐也不如何同他们说话。

反倒是瞅着人一家子老小多亲热的模样,自觉受了冷落。

陈老二见这情形,埋怨起媳妇来:“想姐姐还气着,今儿都待咱冷冷的。往日里头哪会这模样,不肖孩子说,自就引着孩子去烧肉吃了。少不得是糕饼果子教他们吃,不上桌子就给吃个饱。”

胡氏闻言,道:“这都过去多少时间了,俺哪晓得她心眼儿这样小,心头还气着。她一个做姐姐的,气性不晓得咋恁大。”

陈老二道:“一会儿俺还是去服个软。你瞅瞅,姐姐这个上门婿多能干,不仅会弄蒻头弄根子,还会灶上的功夫咧。这才来多少日子,姐姐家里都要买牲口了。”

“给俺们借钱买咧,亏她想得出。这般能干有甚么好得意的。”

陈老二道:“再是借,那手头上也得有些。”

说罢,陈老二就去寻陈氏了。

“姐姐,那天是梅娘不对,俺已经在家里头说过她了,今儿特地是来跟姐姐赔不是的。”

陈氏瞅着自个儿那弟弟多是愧悔委屈的模样,心头忽然怄得慌。

要不说是来赔礼的,她心头还舒坦些,时下假模假样的说这些话,教人恼!

要是真来赔礼,如何在明晓得是劁猪的日子里要男子下力气时,还来得那样的迟,又还一家子都空着手来。

大大方方儿的说是来吃杀猪菜的,这当儿道声谢还叫人觉着多敞亮,然自占便宜的事情,偏还说得不情不愿,好似不是来赔礼,他们就不会来吃这顿肉似的。

倒也不是她想要这弟弟的甚么东西,实是她没见过这般给人赔礼道歉的,便因着他年纪比自己小,是自己弟弟,那便能这样给人道歉?

陈氏觉得康和说得不差,光说不做赶个屁用,倒还不如大景咧,他不说未必不做,说了一定做。

本都不想跟二弟一家子多掰扯啥的,听得她弟弟这般话,实有些闷不住。

陈三芳本就不是个多软弱的妇人,许多时候也泼辣着,先时想仰仗着弟弟一家,一顾的盲眼纵着,如今透亮了,再是忍不得。

她当即便道:“来给姐姐赔不是?如何赔?一家子晌午了才来,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吃了顿饱肉这般赔?多欢喜的好事咧,赶明儿俺也去把人给得罪了,左右给人赔不是多安逸!”

听得陈氏这样的怪话,陈老二怔了怔,脸被臊得慌:“姐姐,俺们亲亲一家子,你咋说恁见外的话!”

陈氏冷哼了一声:“你们倒是不见外,俺过去给俺吃白水菜。”

陈老二被噎了一下,却又无从反驳,便道:“俺们好好来给姐姐赔不是,倒是惹得姐姐嫌,俺们不来了便是了!”

说罢,陈老二就气汹汹的喊着胡氏要走,俩孩子听说要走了,今儿却啥糕饼果子都没得吃又没得钱,嚷着不肯走,一人挨了陈老二一个耳刮子才被扯着出去了。

一家四口慢腾腾的到院儿外头,一只眼儿留心着屋里的动静,见也没个人来留,心头多寒心。

回去一路上,陈老二与胡氏大骂:“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当真是不假!”

“明儿她家这席,俺们也不来给她撑场面了。她这样对咱,往后她要是在范家里挨了欺,受了打,哭着回来求俺与她撑腰,俺也像今儿她待咱这般咧!”

说是这般说,到了摆席那日,陈老二跟胡氏坐在家中,还指着陈氏唤了人来将他们请过去。

心头还傲着,人来请时定要说她几句怪话心头才痛快,然则坐了一日,到晚间天儿都黑尽了,却也没见着人来请。

不过也都是后话。

十九一日,天还没亮。

范家就人进人出的热闹起来了。

率先来得是村上各户人家前来相帮的人,这些人一人能得主家的一条新围裙儿。

这一日主家是只负责接待客人的,不干这些杂活路,相帮的人就得把烧火洗菜摆碗端饭的活儿都给包揽下来。

一条围裙儿自是不够人干这样多的活儿的,只其间要紧的是人情二字。

便是今日你家有事,俺来这样相帮,改明儿我就办席,你也来这样相帮。

早先请得寥灶人带着他的俩徒弟,早早儿的也过来了,将相帮的人分做了几个队伍。

洗菜切菜的一组,烧火煮饭的一组,摆饭洗碗的又是一组,打盆杂工一组,几组人分工把活儿做起来,不多时范家院儿便热气喷喷的了。

康和跟范景打早起来便换上了新做的衣裳,红衣做底,外头是松软暖和的素蓝棉衣。

梁慧做得用心,在两套衣裳的袖子和衣角上各绣了大雁的图案,衣裳做得有些赶,可她手艺好,大雁教她在那么些日子里便绣得栩栩如生。

两人身形本就高挑板正,如此换上合身的新衣,稍稍一拾掇,便多出挑。

巧儿过来喊俩人,进屋来见着人,忍不得说道:“大哥哥跟哥夫好生俊俏,当真是般配咧!”

范景听得小丫头这话,看了一眼眉目端挺的康和,腰身上系着一根两指宽的腰带,衬得人格外宽肩窄腰。

今日当真是俊俏。

一如那日他冒着山间的雾雨下山时,在村道上碰见他时一般。

只彼时的小郎一脸无措,见着他两眼冒光,恍若似抓着了救命稻草,也不嫌他一身山野兽禽味道,就那么躲去他身后紧挨着他。

屋里没铜镜,范景不晓得今儿自己是何尊荣,是否真能当得上巧儿说的那句般配。

范景并不是个在意自己相貌的人,他觉着一个终日在山中讨日子的哥儿,生得再是好,那也引不来更多的活物;生得再差,也不会在同凶物搏斗时,将凶物唬退。

为此,他一直觉得眉眼容貌,都不是要紧的东西。

但今朝,他忽得生出两分在意之心来。

康和看见范景在出神,他走上前去,替范景轻轻理了理衣领,小声问他:“怎么了?”

范景鬼使神差的问道:“我今日如何?”

康和闻言,微微一顿,旋即反应过来。

他在范景耳边道:“如何不知道如何,但幸好是我夫郎。若是别家的,我便要妒忌了。”

巧儿见着俩人这样的好,轻手轻脚的关上门,捂着一张快压不住的嘴巴自懂事的溜出去了。

康和顺势握住了范景有些冰凉的手,他微微低头,在范景的额头上十分珍惜的亲了一口。

“我此前时常也感慨命运的坎坷,怀疑过老天是否存心戏弄我。但直到我遇见你,范景,遇见你以后我便通透了。”

“若是一定要有舍才能有得,那我所失去的所有,换一个你,那我觉得很值当。”

范景有些听不明白康和的话,不过看着他眸子中从未在别的男子眼中看到的赤忱,也一样感触到了他的诚心。

他问康和:“倘若一开始你遇到的那个人不是我……”

“那便不会有今日。”

康和不等他说完,便给了他答案。

倘若一开始,他来到这里,遇到的人不是范景,那他便不会与那个人走到高朋满座,心甘情愿拜堂成亲的地步。

他活了那么多年,形形色色也遇见过太多的人,施以善意的,用心帮过他的,也都不曾让他有过像对范景一样的感情。

范景看着康和的眼睛,他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唇。

两人在屋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出去的,外头已然有秩序的忙开来了。

“瞧着你俩,怪是爱美咧,在屋子里收拾了这样久才肯出来。”

“哎哟,大景,你今儿还抹嘴了?!”

陈氏今儿也换了身压箱底儿的好衣裳,头上插了一根做得怪是精致的桃花簪子,给俩丫头也梳了城里的小丫儿才梳得发髻。

一家子都收拾得怪是精神。

她瞅见康和跟范景出来,眼儿亮了一亮。

等着人走近了,发觉范景那张嘴红得更抿了红纸似的,惊了一茬。

范景闻言却看了康和一下,眉头紧了紧,旋即抹了下唇。

“你甭擦啊,好瞧咧!”

康和有些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娘都说好看。”

范景没言,耳尖有些红,扭身便去了院儿里。

陈氏还在后头笑着说:“成亲便是好咧,连俺们大哥儿都晓得打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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