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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夫郎不语 岛里天下 5006 2025-07-26 07:44:16

两人一觉睡了醒来,天已经黑了,家里晓得两人累,吃晚食也便没唤人起来吃。

康和见着饭菜温在锅里头,端出来跟范景一块儿用了些。

吃罢,没甚么睡意,便一块儿又弄了些时辰的药烛。

春月里头上山去采了回蜜,八箱蜂得了十斤蜂蜜,外还有两三斤蜂蜡,蜜给放在了铺子里头,隔三差五的能卖出去些。

散卖蜂蜜的价格比送去邹夫郎那处一斤要高个三五十文,但倒也不是为着多赚这几十个铜子才不送去那边,只铺子里头总要有些东西摆着,凑个样数才成。

客来买物,问这没有,问那也无,久了人就不爱来了。

这阵子里白日忙,遇着杀猪的时候弄到夜里才至家的日子也多得很,康和都没得多少空来做烛。

他弄了三对烛出来,外头的一轮圆月都爬得老高了。

范景去打了些水进屋来,绞了帕子教他洗脸。

康和接下温热的帕子,问:“锅里还有水麽?”

范景挽起裤脚将一双脚泡进了盆里,这人一张口他就晓得打了甚么歪主意。

他不答他的话。

康和笑着戳了他的腰一下:“先前才睡了个多时辰,这厢你睡得着?”

范景道:“明早还要去城里开铺子。”

“开铺子难不成就不过日子了?”

康和道:“要这般那倒是还不如以前了,往前三两日间都来,打做起生意,你瞅瞅七八日间有没有一回的。”

范景看了康和一眼,道:“洗脚。”

康和心领神会,顿时嘴角翘了起来,蹬了草鞋把一双脚泡进盆里,矮下身把范景的脚给搓洗了,自匆匆两脚互搓了一下,便是将人给横抱去了床上。

屋里灭了灯,外头的圆月都教一团黑云给挡住了,夏月夜里一下子便暗了下去。

不见光亮,范景自在些,便自脱了衣裳。

康和瞅人这样配合,凑上去想亲一亲人,忽得一只手却将他的嘴给蒙住了。

康和索性便亲了下范景的手,正是想问他想哪般,范景却蹙起眉头,轻虚了一声。

意识到不对,康和也静了下来。

两人默声坐在床榻上,听得外头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儿不似风吹动发出的声响,时有时无的。

康和轻轻拨下范景的手,低声道:“是不是野猫又来吓唬兔子了?”

先前摊子上开卖鸡兔,兔儿肉卖得还不差,家里头便多育了些,这兔子繁殖快,一侍弄就产了好几窝出来,如今大兔小兔都快三十只了。

“不肖担心,前些日子爹请了王木匠过来做了新的兔棚,又大又结实,小兔儿隔置在中间,野猫来也伤不着。”

范景却摇头:“听着声音不像。”

康和听此,眉头紧蹙:“你的意思是……”

范景轻轻嗯了一声。

康和顿时谨慎起来,他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去,迅速穿上了衣裤。

范景也跟着起身,他打墙上取了弓,又拿了一把长刀递给康和。

康和接下,但又另拿了根棍棒,两人未点灯,小心的开了门走出去。

月光灰朦朦的,只见后院儿的墙根处摸过去一道黑影,开了兔儿棚的门。

范景见此,脸上立凶了起来,人就要冲上去,康和一把将人逮住。

这黑灯瞎火的,胆敢翻墙来偷东西,身子上八成是带着利器,要是人受惊动刀子伤着了如何得了。

瞅着人将手伸进了笼子里头,康和大呵了一声:“甚么人在这处偷摸!”

听得呵斥,那蹲在兔儿棚前的黑影立马蹿了出去,不过须臾,人就徒手爬墙翻出了院子,活似个壁虎一般。

康和跟范景也是大吃了一惊,头回见着这样擅扒墙的人。

范景举起了弓,但犹豫了一瞬没放,再眨眼,贼人就跑出去了。

夜里看不清,他射不准人手脚,怕来偷盗的是自村人,要一箭过去给射死了,得惹上更大的麻烦。

“起贼了!起贼了!”

康和见此,大声嚷喊了几句,赶紧去扯了个铜盆,一边敲一边和范景开了门追了出去。

屋里一阵骚动,亮起了灯,范守林操着家伙跑了出来,陈三芳披了衣裳,先去了两个丫头的屋子。

“哪里有贼!”

范守林大呵了声,跑去院子上,见着康和跟范景已经跑去了外头。

康和远回了他一声:“爹,有贼,往林子里去了!”

陈三芳打后头出屋来,又惊又怕的喊:“大景,三郎!回来,甭追,当心贼娃使歹力呐!”

静悄悄的村子,听得呼声,一家连着一家的亮了灯,男人都匆匆披了件衣裳出门来看。

不肖一炷香的时间,村子里头便炸开了锅,几户人家拍着大腿嚷着丢了东西。

有人家灶上熏着腊肉的没了,有丢了新扯来还没来得及做衣裳的细布,还有甚么米面粮油的。

这贼娃当真是甚么都拿,又还机警,不偷那般惊叫的鸡鸭,只拿不出声响的。

陈三芳惊惶了一场:“料是看咱家的兔儿肥,又不似鸡鸭受惊那般叫唤得厉害,想给咱偷了去。”

人听得康和跟范景见了贼,来问他瞅着了是几人,闻听就看着一个,都觉不止这一个。

能偷恁多户人家,估摸是组了个贼队伍,没三四个人,如何偷得过几户的。

大伙儿都惊怕了一场,城里城外都常有贼窃,只乡野间多是过年和秋后才起贼,这时候各家里都有东西,贼才惦记。

谁曾想今年竟是在这平寒时节里也来偷。

人都道贼机灵了,晓得过年秋后家家都把东西看得紧,警惕也高,不易得手,这厢便在人松懈的时候来偷,得些甚也就算甚。

“可惜了俺才打地里掏起来的一筐子嫩姜咧,白日里洗得干干净净,晾干了预备着明儿拿去城里头卖。”

“这没心的贼娃,竟是连筐都没给俺留下!”

“方婶子,你丢的是姜,俺装在葫芦里的一葫青椒子都跟俺顺走了咧。”

村里的人又骂又哭的。

闹腾了好半晌,陈雨顺才赶着打人多的位置来,宽慰了一阵村里丢了东西的人家。

“可瞧见人模样了?”

陈雨顺听得康和跟范景看着了贼人,前来问。

康和摇了摇头: “乌漆嘛黑的,人又蒙着脸,瞧不清。教咱发觉了,一溜烟儿就扒墙爬了出去,瞧那动作快得像是专练过。”

陈雨顺紧着眉头: “你俩体健,如何都没把人给追上,村里丢了这样多东西,又还没秋收,这如何过。”

“范景会箭,咋得没将那贼娃给定住。”

康和听陈雨顺这话,心头有些不大痛快。

话里话外的意思,贼跑了倒是还埋怨起他们俩了。

他一个做乡长的,村里头起了事这大半晌了才来,反还怪人没把贼给扣住,他怎不自个儿去捉,这放箭过去弄死了人算谁的,算他陈雨顺的嚒。

康和心头不愉这人,但自也不会在这当上说这些气话出来。

教村里丢了东西的人家听了,反怪起他们的不是,便将职责反推回陈雨顺身上,他道:

“里正说的是,出了这事,我跟大景也是受了吓,没头苍蝇似的把人瞎追着。和该先来寻里正的,要有里正号召着大家伙儿,说不得能把那贼给制住。”

陈雨顺听得这话,看了康和一眼,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村户先哭丧着问陈雨顺,东西丢了该咋办。

康和没再理会人,待了须臾喊着范景回了。

回去家时,范爹跟陈氏都有些后怕,俩丫头也想着心悸,康和嘱咐了人关好门窗便是,村里闹得如此大的阵仗,料那贼人也不敢再回来。

回去屋,康和看范景蹬了鞋躺去床上,他上前握住人的手:“有没有吓着?”

范景摇了下头:“这有甚好怕的。”

“再者不是还有你在麽。”

康和轻笑了一声,幸是他们今儿入夜前睡了些时辰,要不然按着往日的习惯早也睡了,还不一定能听到贼动静。

虽是没把贼给捉着,但好是没丢东西,也没伤着。

他摸了摸范景的头发,教他早些睡了。

隔日,村里出贼的事情陈雨顺上报去了县府,一去才晓得,旁村也有人户丢了东西。

县府见事牵连的广,也起了重视,在城里头布告捉贼,教老百姓近来关好门窗,注意着防护。

过了两日,徐扬上了一回范家,同康和吃了回酒。

打康和忙着开铺子的事情,两人都没得空闲在一处吃酒闲耍了。

两人说了会儿贼人的事,都没甚么头绪。

徐扬心头有些忧愁,同康和道:“年底上便要新选了,我这番若不成事,可如何是好。”

康和晓得近来没办上甚么大事,徐扬心里头不踏实,他道:“你也甭愁,先前行得好事又不曾改,村里人都还念着。”

“你要真还想办些事,不妨就在村里的水利,秋收时晒谷舂米这些事情上使使力气,事虽小,可关系咱村里人的生活起居,做得好了,乡亲们都记着咧。”

徐扬听得康和与他说了一番,心头又好受了些:“许便是事情干得不够多,这才有心思胡乱想。”

康和道:“读书人临考也都会吃不下睡不稳,你会这番心境也是寻常,胡想忧虑确是不如多寻事干。”

徐扬点头,他同康和道:“前些日子里头遭了贼,那陈雨顺不知作甚去了半晌才来,又还说些不中听的话出来暗怪你跟大景,他这人不端正,我事下也听乡亲说他不好,只这些事可小可大的,只怕也撼动他不得。”

乡里遴选,择中了里正,五年期满,再一回选举时,若没有甚么大的变故,中选的通常也都还是上一任。

除非是这任乡长在任期间,以权谋私,干些伤风败俗的事情出来,惹得村里的人都不满,乡族耆老也不看过,这番才多半会易主。

要紧便是因这般习性,徐扬才觉焦愁。

若按出身和办事,他自也做得里正的位置,可陈雨顺到底已经干了五年的乡长,村子上难免有不少都是他的人,徐扬要输这头。

康和得晓这事情,心里也徒增了一抹烦忧。

现下范家虽在村子上也有了些体面,不似是往前几年一般教人随意轻视的人户了。在村子上越有位置,那便越说得上话,不必全然再受人摆布。

可徐扬要是落选,陈雨顺继续任职的话,他们家多少还是要受掣肘,谁又能乐意头顶的官儿是自己的对家呢?

这些姑且不提,徐扬与元哥儿这对小鸳鸯岂不是也得散。

两个烦恼的人,对吃了几碗酒,一时也得不出个对策。

天见擦黑时,徐扬才家去。

康和叹了口气,转头想去喊范景,却没在家里头寻见人。

“大景上哪儿去了?”

陈三芳道:“先前瞅着他出门了,问他去做甚也没说。”

康和紧了紧眉头,起身出去找人,正好是醒醒酒。

范景这头,论康和如何想也想不着人去了一趟徐扬那边。

他自不是去找徐扬的,而是去朱大夫那处。

这阵子里他觉自个儿有些怪,既是易累,又还能睡,精力也不如前了。

先觉是因生意忙碌才使得这般,可偶时不忙也如此,这不免教他也起了些谨慎之心。

他想同康和说一嘴,可又怕人担心,这些时月为着生意的事情他已是足够劳心,不当再添自己这一桩。

思来,先去寻朱大夫看看,若真有甚么不好,事定了,他再与康和说。

康和出去寻见人时,范景正在田坎边上慢慢走着。

“上哪处去了,教我好一通找。”

范景看到来接他的康和,有些木木的迎了过去。

他打朱大夫那处出来,人还有些没缓乎回神。

康和握住范景的手,摸着指尖冷冰冰的,道:“怎话也不说?”

“我去朱大夫那儿了。”

康和闻言眉心一动:“怎了,身子可是不舒坦?”

范景应了一声。

康和见此,面色骤变,身上那点儿酒劲儿顿时散去,人清醒十分。范景历来不抱病喊痛,自前去看了大夫,事情足可见大小。

他连忙抓紧了人的手:“哪里不舒坦?朱大夫怎么说?!”

说罢,他心里急,又很担心,转拉着范景要朝朱大夫那边走:“我亲自去问朱大夫。”

他怕范景说不明晰,私下瞒他病痛,大事说小误了病。

范景见此,反拉康和定下:“没病。”

“你觉不舒坦了,能是没病,我得亲………”

“朱大夫说我有孩子了。”

一句话,立教炸了毛似的康和静了下来,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迟疑着问:“你说,你有孕了?”

范景嗯了一声,他道:“朱大夫是这嚒说的。”

康和自是信得过朱大夫的医术,但他还是不信邪的要亲自摸摸范景的脉。

范景也好性儿的由他折腾,瞧人按着手腕摸了会儿,眼睛愈发光亮起来:“滑脉,我的哥儿,你当真是有孕了!”

康和觉着好似有股气血直冲了脑门儿,自不是气的,而是欢喜得过了头了。

事情有些突然,他既是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气,气范景:“你怎也不早些也我说,我到底是会看一点儿的,还背着我与人吃酒说话不得空时来瞧,打着怎么个心思。”

范景道: “困乏觉多,只当是身子不痛快,没往这上头想。看了大夫,也是要同你说的。”

康和闻言却忍不得说他:“谁先前与我说懂来着,看看这究竟是懂不懂,病了和有孩子了都浑然分不清。好在是聪明了一回,没干扛着不看大夫。”

说罢,又自省起来:“也怪我,没将你看好,早该发觉你不对的。夏月里头觉比先前多了不少,爱甜还吃酸!”

范景倒没觉康和有甚么不对:“夏月本就比平素睡得多,前阵子忙着,你也困累,谁往那上头想。”

康和絮叨了半晌,他是给高兴的不行了,这厢倒也不论谁对谁错,央着范景又要去朱大夫那里,得在他眼皮子底下再让朱大夫看一遍。

范景拗不过他,便只好同人又去了一回。

康和得了要当爹的消息,面上的笑容就如何都下不去,先前同徐扬说话那点儿郁闷全然给抛却了脑后。

他好言好语的把范景哄着,只巴不得将人给供起来。

范景乍得有孕的消息,脑子本还是浑的,他从没想过如何去做一个小爹,孩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一时间教他不知如何应对。

这番康和到了跟前,在身侧窜来走去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恼,问了这来又问那,活似个唱戏的般,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欢喜。

一路上同他说了许多话,他心里定了些下来,受其熏染,眸间也可见着些柔和。

两人喜悦着到朱大夫门口,正是要喊人,屋里头却先传出了些不大和睦的声音出来。

“我要甚么药朱大夫尽管开与我便是了,又不是不与你钱银。”

“这不是钱银的事,这一剂药下去伤身子呐,尤夫郎身体本是弱,若不要了这孩子,往后怕难再有。”

康和跟范景听得这话,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皆是下意识的止住了步子。

“我如今一小寡夫自都不好养活,再是肚里怀一个,日子还如何过。我晓大夫好心肠,只我也有我的难处。”

朱大夫没法子,微微叹了口气,依人意给配了药。

尤山溪打屋里出来时,整好碰见康和跟范景,两头没招呼,人拿着药自就去了。

这尤山溪先前勾范守林不成,后倒真再没缠过他,但前些时候康和跟范景还是怕他只嘴上说说,转头又去痴缠范爹。

要这般,他们自要出手寻人说明白,范爹已明态度,他再不识趣就不怪人寻他麻烦了,只不想他到说话作数。

可他们留意人间,发觉这小寡夫也没就此安分下来,依然行着勾人的事,且还两回看着和陈雨顺说谈。

但不是自家的事,两人也便没太关切,且看着人和陈雨顺,也没拉拉扯扯的,说不得是村里的妇人夫郎前去陈雨顺那处埋怨尤山溪不正经,教陈雨顺规训也说不准。

后头见尤山溪没缠他们家范老二,两人生意又忙,也便没关心这事情了。

说来也奇,村子上有一阵没人再说这小寡夫的不是,人只当他还安分了,哪想今儿竟撞了个大的。

程民生得肠痨都死了几个月了,都不肖人多猜,这孩子八成不是他的,只是谁人的,那便不晓得了。

康和这当下没心思去管旁人的事,急带着范景又去复诊了回脉。

朱大夫笑说:“景哥儿独一人来看脉,我且还怪,料想是你还会再来一回。”

康和道:“只得麻烦朱大夫将大景的情况再与我说一回,他自个儿不是个注意身子的,时下有了孩子,又还是头回,只怕我有甚么没关切到的,”

朱大夫耐心道:“孩子两个月了,一切都好。景哥儿身子健朗,没甚么不对之处,只有了身子后,还是要注意着,不可受累,切记大开大合的行动。”

康和听此,松了心,谢了一串钱给朱大夫。

本是想去徐扬那头说一声喜事,想想那小子今朝不快,吃了酒只怕睡下了,便没急与他说,先将这欢天喜地的好消息回去同家里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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