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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夫郎不语 岛里天下 4201 2025-07-26 07:44:17

翌年正月,大福进了县学读书,二月里范鑫与十五同下了场童考。

好事成双,府试过后,四月上,两人双双上了榜。

十五名次不错,入了前十,徐家举家欢喜,前程可望。

而红榜最尾,范鑫的名字也落在了上头。

观榜当日,范鑫喜极,抬起袖子捂住脸,竟是哭了一场。

年近四十,总算也不枉半生读学,终有了微薄功名傍身,往后,他教书育人,腰板也总算打得更直了。

这一年里,小福终日在武馆骑射习箭,愈发的皮实。

武馆的第一批女学员和小哥儿教授出来,个个身手都不差,打出了活招牌,这年下半年,还未是往外张帖,便有不少人户预先定下了要送孩子来习武。

范景一头授课忙碌,一头也自行主理着新招了几个教习来,好的培养做主教习,次些的做辅教。

武馆学员增多,教学也随之一步一步的更为规范,更完善……

康和则跑着家里头的生意,该是办分铺的办分铺,置业的置业,赋税承大福的光,免去了不少,他侍弄起生意来倒是愈发得有了干劲儿。

这一家子,读书的读书,学习的学习,教课的教课,跑生意的跑生意,倒是各有事干,多是充实,没得个闲散人。

而身旁往来好的亲戚朋友,亦是各自都在奔着好日子经营。

珍儿家里头,骆川宜得了个补缺官职,在怀乡县的县学上做税课司大使,主要负责协助管理商税、市税的征收。

虽是未入流的官职,可到底也算个体面职务,自是中秀才后,他几回下场乡试皆未得甚么好成绩,虽还不曾灰心,可现有入职的机遇,却也颇为心动。

按照律令,多是举子方才有选官补缺的机会,但偶时也有一二机遇落在秀才身上。

骆川宜参与了考校,没曾想竟被选中了,一时间便有些犹豫作何抉择,毕竟一旦入了官,那便不能再行科考。

大福听得姑父有这番机遇,倒是劝说他可以入官,他时常从伍教谕那处得些最新的邸报来看,晓得不少朝廷动向。

如今天下太平,读书人渐多,按照这趋势下去,他时读书人定然不如往前些年金贵,到时童生、秀才,乃至于举人或许都不少。

如此读书人多居的各行各业,必然相竞厉害,想要得机会入仕,只怕难上加难,倒不如今有机遇拿下。

骆川宜思虑几番,又与家中人商量,最后还是应下了这般职务,携着珍儿和两个孩子前去怀乡赴任了。

这官职虽小,又是以小小秀才入的仕,他日也走不得多高,但于寻常人户来说,已是极其难得,无论如何,从今往后也都是官户了。

巧儿呢,不是个爱相夫教子囿于内宅的,孩子生产后没多久就学着家里茶铺上的生意,婆婆也乐得教,慢慢将生意脱手给了她管理,反是自己含饴弄孙了起来。

巧儿风风火火的,茶铺子经营起来不比婆婆差,预备着跟丈夫还要在外县开茶铺。

再说贺家,夫夫两人养着一对双胞胎,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贺小秋教姑娘学家里的卤味手艺,也想着在城北再支一间卤味铺子起来;张石力则教导着小子练武,预备再大一点儿就送去范景的武馆上学武。

听得这几年武考见了雏形,武人待遇提高了许多,倒是颇有些前程。

旁的那些亲友故交不一一细提,虽是各家皆有各家的忧愁烦恼,却也都在耐心热烈的把日子经营下去。

朝青暮雪,跳丸日月,转眼即是四年……

这年夏,日头炎炎。

康和带着一家子回了乡里奔了趟丧,范爷吃了午食,人躺在树下纳凉,睡下了便再没醒。

老太爷走得平和,没病没痛的,又是高龄了,算作喜丧一桩,家人们都没太接受不了。

大福于这一年前的秋天,蟾宫折桂,中了举子。

虽是名次算不得优异,可也很是天赋难得了。

他却停滞不得,求学心盛,未在家中享举子的各般殊荣,轻车简从前去了闻名于外的岳衡书院求学。

此番老太爷过世,他才回了家来奔丧。

恰是回来了,便预备在家中多待些日子,一来想给范景过了生辰,二则也陪陪小福。

谁曾想这小哥儿,与他写信时多般亲热思念,哄得人心头好是念家,这厢他家了来,终日却难见得他几面,这哥儿不是在武馆练武,便伙同了贺家小子出门去跑马。

浑然野得很。

“二十六一日,便是你们小爹的生辰,日子快得很,你俩长高长大了,小爹今年也过整寿了。”

夜里,康和把两个孩子叫到了身边,同他们嘱咐道:“小爹不是个爱热闹的,往年里都不如何肯过生辰,独也就吃我做的一碗长寿面,席面儿都不吃。”

小福咬着一只梨,坐在桌子边上叠着一双抽了条儿的长腿,道:“那今年小爹过整寿,是要大办一场吗?”

大福安静,也在旁侧认真听着。

康和道:“他哪里肯办,本就不是爱应酬的,生辰时大操大办还教他招待客人,不是平白受罪麽。”

小福点点头,倒也确是这般。

“那我去问问小爹,看他今年生辰想怎么过。难得哥哥也回来了,一家子齐齐整整的。”

康和道:“我已是安排了,只提前通知你俩一声,到时一家子出去一趟,就甭再另有事情冲突了。”

小福闻言眼睛一亮:“今年小爹生辰能出去过?”

大福眉心也动了动:“是去哪处?恰是夏月天气炎热,出去散散暑热却比家中还好。”

康和却神神秘秘道:“到了日子你俩自就晓得了。”

站在门外欲是开门进去的范景,听得父子三人在屋里偷偷商讨他生辰的事,又止住了步子。

他做似甚么也没听见一般,轻声出了院子去,心头想,这人又想折腾甚,亏是还伙着两个孩子一起。

想是这般,但范景心里竟也破天荒的有些挂记起自己生辰这件事来,需知往年若不是康和做了长寿面端到了跟前,他且都记不起是自己的生日。

好是很快就到了二十六一日,一家子在厅里吃了早食,康和便教胜寒牵了马出来。

一家子四口人,趁着天还未见热,一并骑了马出城。

清风做伴,策马走道,倒是舒坦。

小福自是巴不得骑马出来走,大福虽专攻于读书,可君子讲究六艺,他本是好学之人,自也会骑马。

兄弟两人在平坦的官道上纵马比试,很是快活。

康和跟范景夹着马腹慢悠悠的并驱而行。

看着前头两个发丝扬起的少年孩子,觉是欣慰又说不出的满足。

“要往哪处走?”

范景偏头去问康和。

“县下的官道每一条,每一段都教咱俩踏得熟得很,没甚么新鲜地是你不晓得的。既是这般,索性就带了你去个再熟悉不过得地儿。”

话罢,康和甩了缰绳,笑着冲去了前头。

范景见状,遂也追了上去。

马儿一路跑过官道,穿过羊肠小路,相继钻进了丛林之中。

随着渐高的山势,林木葱郁,炎热的气温隔绝甩在了山底。

小福还是头回来这般山林里头,只见着粗大过腰身的树木直冲天际,铺天盖地的,且林木生长的很相似,稍有不慎,还真容易迷路。

栖息在树林上头的鸟儿麻雀羽毛油亮,甚是漂亮,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皱着鼻子动嗅嗅,西闻闻,觉是山里的气味很是丰富,时而是清爽的林木气味,时而又有潮湿腐烂的树叶味……

此时,小爹说得那些深山野外经验,好似才具象了起来。

大福也嫌少来这等密林里头,他依稀记得好像很小的时候,似乎教家里人带着进过深山一回。

只记忆不深了,可今朝同游,倒是又能诗词几篇了。

比起孩子的稀罕,范景见着记忆中那再是熟悉不过的蜿蜒小路,便已晓得了康和要带他去哪处。

回忆纷繁而至,范景竟是觉得恍然。

仿佛他还能在这数年未曾变换的林间野路上,看到一道身上捆着兽皮,身形清瘦,目光冷淡而警惕的身影,手持长弓沉默的从此处行过。

那少年忽得抬头,看着骑在马上的范景,四目相对,两厢沉默。

二十岁时的范景,依旧孤僻冷淡,内心近乎于麻木,仅存的意识,全数也都在挣钱养活一家子上。

他从未曾去想过自己的将来会是何种模样,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有未来,他曾觉得,自己终有一日会葬送在这山林深处。

或许是因为受了野兽的攻击,又或许是不甚坠落于山崖………许年轻时,许中年时………

“可觉有变化?”

康和见范景默不作声,神色和往常不同,不由上前轻声问了一句。

范景从回忆中抽出身来,收回悠远的目光,道:“青山不老,人易老。”

康和笑说道:“倒是还文绉绉的了。”

“快看,那处竟有户人家!怪是敞大咧!”

小福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引得范景不由也望过去,他自晓得他曾经打猎住的那间木屋就在前头些的位置。

只这孩子,一贯会哄说,城里乡下的宅屋哪处不大,见着山里的小木屋竟还夸得出敞大来。

然则范景驱马往前走了几步,见着小福说的人家时,不由得也是微微一怔。

当初独是一栋的小小木屋子,如今已经建宽了几倍,又还圈出了个坚固的大院儿来。

若不是自己独自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昔年的那间木屋也未曾拆走,他险些都要认不出来。

且周遭伐了不少树木,阳光也能透进来了,可敞亮了好多。

眼见便是日日有人打理的,还专门置了水井引水吃。

听得说话声音,木屋很快开了大门走出了人来,见着来者,几人连忙迎上前。

一一唤人:“主君,夫郎,两位小郎君。”

“路途怕是劳累,屋里早已经备好了茶汤,快是进屋中歇歇脚。”

两个福,乃至于范景都很是诧异的看向康和。

康和却笑道:“还愣着做甚,不觉口渴吗?进屋去吃茶啊。”

大福听罢,凭着零星的躲流寇记忆,道:“这处好似是小爹和爹爹以前打猎住的地方。”

小福闻言眼睛亮起来:“我早央小爹带我来,他却总不肯。”

话罢,他便脚底抹油似的欢喜窜了进去。

范景属实没想到康和会弄出这样大的改变来,看着两个孩子进了屋去,转头问康和: “你几时安排的?”

康和见范景意外的模样,跳下马去,伸手牵他。

“早是安排了,就想着今年生辰能给你个惊喜。”

范景下了马来,他许久没来这片山了,看着如今这模样,倒也是喜欢,只这几年大福前程好,范家成了读书人家,难免事事谨慎起来,见此不免有些担忧。

“早准备了?这山林修了屋,又还安排了这样些人,若是教人晓得了,只怕是有不好。”

康和闻言轻声一笑,转从身上取出了一张地契,拉起范景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若是私产,那便不肖忧心了。”

范景看着手里的地契,惊然道:“私产?”

“是,往后这处山林就是你的私产。我走了些门路,同县府将这山头给买了下来,选了人前来置了屋宅,便是想今日,送与你做生辰礼。”

范景摩挲着地契,一时间胸中不知是何滋味,既是惊讶意外,又有些说不出的悸动。

他看向康和:“怎想起要置下这处?”

“这几年生意稳,手头上攒得了些钱,见着宽裕,又近了你的整寿生辰,索性就给置下了。”

“昔年在此处的日子过得清苦,可离开后的许多年,我却也总还想起这片山、这间木屋,与你一起打猎转山的时光……”

康和看向范景,徐徐道:“这里……是我们开始的地方。”

初生的悸动,心疼,敬佩;第一次相拥而眠,温存,爱慕。

他们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虽然算不得长,可实在有着太多太好的回忆……

“你别觉着我独是为讨你欢心就贸然的花许多钱买下这里,我都想好了,这处做个山林小庄,使人栽种些果树,也能养蜂、育林木。外在武馆里的学员还能引来实地打猎……山林不比田地差,一样能产出不少的利润。”

“待着每年夏月里,天气暑热,咱们一家子还来小住避暑气,其乐融融……”

范景抿了抿唇,这些年有着许多的热闹风光,尊荣体面,足以占据心中所有的最难忘。

然则,他没想到康和竟然会对曾经山里的这段生活久念不忘。

范景心绪起伏。

他们都一样不曾改变初心,如同这山林间茂盛生长而长青的树木。

世间又如何常得这般情意。

范景倾身上前,在康和的额前落下了一个吻。

他无比认真道:“我很喜欢。”

康和怔了怔,他看着面前的范景,心中飘然。

这当上,小福从大门处探出了半个脑袋:“你们在干嘛?怎还不进来,屋里可舒服啦,凉爽得很!”

大福脑袋叠在小福脑袋上:“有小爹爱吃的甜糕,小福要等着小爹才开动。”

“这就来了。”

康和笑应了一声。

他同大福小福道:“你们俩可别在屋里躲闲,一会儿就在林子里打猎,我在家里头烧饭,你们猎得甚么,今朝小爹生辰就吃什麽。”

小福闻言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好啊!我早想去猎了!”

大福也起了兴致:“今朝体会一回小爹以前的日子,倒是有意思。”

康和看向范景:“我与你和面先做一碗长寿面,你带着他俩去打猎罢。”

范景却一改往昔进了林子就坐不住的性子,道:“让这头的人引着他俩去罢,我跟你一起做长寿面。”

康和眉眼见笑,颇有些受宠了的得意:“到底是我的好哥哥~那你是想吃宽面条还是细面条?”

范景没答他的话,兀自走去了前头,却又不经意的携起了康和的手,拉着他往木屋里走。

宽大的手掌心温热微润。

亦如那年二十岁的年纪,在雨夜中抓住了险些跌落涯洞的手掌一般。

彼时,他忍着皮肉撕裂的疼痛,也咬牙将康和给拉了上去。

殊不知拉起来的竟是自己的余生,他原本那条荒草丛生的人生小道,至此也做了改写……

初心似磐,岁月悠悠。

他们将携手走去下一个二十年。

——正文完。

作者感言

岛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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