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水露重,康和一大早起身来上地里头摘了把小菜,春来的快,几场冷雨去了,太阳一个接一个,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回去院子,两个丫头刚把鸡鸭放出来。
家里头如今有八只鸭,六只鸡,围着刚添了糠米的食盆咕咕嘎嘎叫唤得热闹。
兔儿棚里的小兔也见大了,隔了奶,吃菜叶吃得欢。
毛茸茸一棚,教人瞧见了忍不得去摸一摸,只兔儿养得多了,拉屎拉尿的,便是两个丫头收拾得勤,也有些味道在身上,故此也没人爱抱着玩儿。
康和把菜叶子冲洗干净,拿进灶屋去切碎了下进粥里,今儿早食吃粥和炊饼。
另外,陈氏还开坛取了五只咸鸭子出来,煮熟切做了两半装进碟儿里。
康和瞧着新腌好的咸鸭子,一刀连壳儿切开,黄灿灿的油汁顺着刀刃便流了出来,怪是惹人馋的。
他取了半只试了试味道,这咸鸭子不仅含沙流油,咸淡也适口。
“三郎,这味道可还成?”
康和点头,这咸鸭子难得的是蛋黄沙沙的,一点在嘴中化开,有股绵香味,配寡粥滋味极好:“沈夫郎的手艺可真好!娘,你可真是识人善用。”
陈氏受康和这么说,喜滋滋的:“沈夫郎那手艺,不爱吃咸鸭子的吃了得说好,爱吃的吃了只有更爱的!”
翌日,康和跟陈三芳便收拾了二十斤蒻头豆腐,三十只咸鸭子,另外还有六罐子蜂蜜,共五斤的模样。
回来村上,康和去隔壁村的陶窑上买了些大大小小的罐子,刷洗晾干以后,将蜂蜜分装了进去。
大点的罐子能装一斤整,再有装半斤的,最小是二两。
珍儿巧儿俩丫头要给家里的牲口家禽打草料,春月地头上日日都有干不完的活儿,范景便跟着范爹下了地,独只康和跟陈氏上县里头去买卖。
“赵师傅,等一脚。”
两人到了村口的官道上,正巧是遇见一辆牛车停靠在路边。
陈氏欢喜的从身上摸出四个铜子来,她同身后背着重物的康和道:“俺们坐车进城去。”
康和应声说好。
“俺们姑婿俩人。”
陈氏将铜子拿与正在检查车轱辘的赵师傅,康和便将背篓给放到板车上。
那姓赵的师傅瞅了一眼背篓,道:“盘了恁多物,得加钱咧。”
“一点儿蒻头豆腐,外就是十几双咸鸭子,拿去城里看能不能换几个火烛钱。”
陈氏这般说着,又摸出一个铜子添给姓赵的师傅。
她心头忍不得嘀咕了下,还说看一个村子的能不能逃个铜子,因着坐牛车是两个钱一人,若带了重物,便得加收个铜子,不想这赵老四还真是不讲人情,不肯饶他们这个钱。
谁想人不止不肯饶一个铜子,还嫌少咧。
“你这背篓恁大,占得宽,又还重。俺一会儿在前头还要拉人,你俩要带着东西走,便与俺七个钱。”
“七个钱!”
陈氏瞪大了眼:“你这也忒黑心了些,人带物也只添一个钱,实是重了才添两个,你张嘴便要三个钱,遍地的牛车哪有你这个价的!”
“且不说你这东西多重多占位置,陈娘子家里头这样发财,置地又干买卖,咋手恁紧,与俺们这些穷乡亲多一个照顾钱都不肯?”
那姓赵的道:“要嫌贵,你坐旁人的去。”
“呸,显着你赵老四有辆牛板车了!”
陈三芳听他这席话,登时上了火,也再不客气:“你要穷得揭不开锅了,也甭干这活儿计,捡个破罐子上城门口与人要铜子去,不比在这处黑人钱教人高看一眼。俺们就是走路上城里,也不坐你这车!”
说罢,陈氏便将背篓给端了下来。
康和也听不来陈四的话,转将背篓重新背上,他瞧出这人分明了是不想拉他们,故此找些话来说。
那赵老四冷哼了一声:“爱坐不坐,不坐俺还轻巧。”
“我这也轻巧,不怕人占位置。陈娘子,康三兄弟,上车来。”
赵老四将才说罢,后头便传来车轱辘声,转头去,瞧着竟是徐扬驾着一辆牛车来了。
陈三芳见状,欢喜的走了过去。
“大扬,你也要上城里呐?”
“嗳。我去城里买几斤春种。”
说罢,徐扬停下牛车,跳下来要帮康和搬东西。
康和哪里好再教他帮忙,连自弄到了板车上。
随后陈氏上了牛车,康和坐在前头看着徐扬赶牛。
路过那赵老四跟前,陈氏狠狠剜了人一眼。
“这赵四叔以前拉人虽有些横,却也没乱要价,如今这是咋了,当真是家里头不好了?”
车子赶出去百米远后,徐扬笑说了一句。
陈三芳道:“你赵四叔这些年靠着赶车没少挣咧,家里头盖着八间屋子的青瓦房,家里头哪有不好的。
他是咱那乡长的亲戚,俺们家与他不对付,瞧着是要帮着乡长给俺们气受。”
徐扬晓得范家与陈雨顺起了过节,不说先前孙大生那事儿,他没在村子里头不晓得。
便是量地那日,康和说得一番话,旁人未必听得出来不对,但他一个在外头闯过的人,听得出有意思。
后头他去打听了一番,得晓了范家跟陈雨顺是怎么一回事,他那日里便觉着康和心里头是个有东西的人。
原先范家二房还穷薄得很,他打小跟范鑫走动,这范家二房是甚么个模样,他比对村里别家都清楚。
这康和上门来,没见多少日子,家里头是买起驴子置起了地,眼瞅着日子有了红火相,他可不信这中间没有康和在盘算。
这般人物,将来范家指不定有大前程。
徐扬定了心要在村里谋计,少不得要人脉,单打独斗在外头还是在乡上,都是难成事的。
他瞧中了康和,心里想拉拢他,可忙着都还没找得机会。
此番听陈氏说这话,趁着这般,他玩笑道:“那等换乡长的时候,我去竞一回,范二叔投我,我不教陈娘子吃气。陈娘子说成不成?”
陈三芳听得徐扬的话,没多想,只当是小辈哄她宽心,笑着道:“就属你嘴巴甜,打小便会说话。那要是你做乡长,俺可就烧高香了咧!”
徐扬没言,转看向康和:“康三兄弟呢?你投是不投我?”
康和眉心微动,他打徐扬眼里看出了些玩笑外的认真,意外于这人竟然这样瞧得起他。
他笑了笑,没明言,只道:“上门的也能投?”
“范二叔和陈娘子这样疼康三兄弟,说是范二叔投,实际不还是看你的意思麽。”
陈三芳不晓得两人在打哑谜,道:“大扬,你说得不差咧,俺们家可是要教三郎掌家的。”
康和笑了起来:“我都听我们家大景的。”
徐扬道:“那可妥了,大景与我可是打小的情谊。”
几人说笑了几句,至了县里。
陈三芳要拿坐车的钱给徐扬,他哪里肯收,本是身上还带了钱,当要给康和蜂蜜钱的,但他默了默,还是没拿出来,预备下回上范家去还。
“这大扬心可真好,自个儿家里那样的好,却从没瞧不起过咱家里穷。”
瞅见驾着去了的牛车,陈三芳把铜子重新揣回衣兜里,同康和嘀咕了两句。
说罢,想起那赵老四的嘴脸,又气道:“俺以后是走路进城回村也都不坐那赵老四的牛车了。”
康和道:“等咱们家里的驴儿长大了,也打一架板车出来,往后进出城就不必花钱求人。”
说起这般,陈三芳便又有盼头了,她道:“回去俺就跟你爹说,到时候打板车就教他去寻一块儿吃酒的王木匠打,也好教他攒着些钱。
这阵他卖肥可挣了钱咧,你们俩上了山不晓得,这人手头有了钱抖起来买酒大手大脚的,日里得意得很。”
康和笑着说好。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摊子给铺开。
陈氏已是驾轻就熟,扯着嗓子就给吆喝了起来。
康和也吆喝,俩人换着来,喉咙能好受些。
“又有些日子没瞧见了咧。”
有个熟客听得吆喝声,挎着个篮儿前来,同陈氏唠嗑。
“春月里头地里忙,不是日日都能得空来。肖娘子今儿可来方蒻头豆腐回去香炖?”
那姓肖的娘子掀开篮子教陈氏看,里头装了一方黑豆腐。
“俺那儿媳想这一口,这不上何家豆腐铺给买了一方。”
“儿媳得有六个月了罢。”
陈三芳听得人不买,也不见气,只还多热络的与人搭着腔。
“你这记性怪好,俺那儿媳肚子愈发的大了,大夫说瞧着像是个儿咧!”
“谁人有你这样好的福气!便等着教孙儿孝敬你罢!”
那肖娘子乐呵呵的。
本是不预备再买什麽,瞧见除却用一张洁净的纱布半盖着的蒻头豆腐外,还有些罐子和鸭子,便问是什麽。
“家里头腌的咸鸭子,外在呢,俺家哥儿和婿打山里弄得蜂蜜。”
康和见状赶紧将蜂蜜收拾出来,启了盖子教妇人瞧。
“哎哟,当真是一股花香气,闻着都觉甜。”
康和取了一块指头长的竹片沾了蜂蜜教妇人尝:“娘子试试。”
“这样贵重的东西,俺哪里好尝。”
“若是旁人,自是轻易不与她尝吃,娘子是我娘的熟客,如何能不教尝的,便是不买也尝个新鲜。”
受康和这样说,那娘子才尝了尝。
吃罢,整张嘴力都觉着甜滋滋的。
她道:“味道果真是好,觉着比那铺子里的要香绵许多。”
陈氏道:“俺们这是不掺假的好货,如何能不好的。”
肖娘子点头,有些铺里头便是爱掺假来哄人,前儿她出门吃酒,听得邹夫郎说他买了几回蜜都没得个好的。
思绪未敛,她同陈氏道:“前头桥边上第三个大铺子,那间做灯油烛铺的,老板郎姓邹,很是爱蜜,你们要不嫌事,能拿去问问。蜜好,他指不准瞧得上。”
肖娘子觉着这姑婿俩好相与,虽她舍不得花钱买这价贵的蜜,却也乐得多费几句口舌与他们介绍生意。
康和跟陈氏笑谢了,转手送了两只咸鸭子与她尝吃,人欢喜的去了。
康和见着日头愈发的大了,晒在石板街上,怪是晃眼,他便道:“娘,我去问问罢,你在这处看着摊子。”
陈氏答应。
康和捧着一只蜜罐儿便朝着那姓肖的娘子说的位置去了。
那灯油烛火铺大,足两层小楼,康和还是头一回过来。
他到门口,瞧着里头伙计都有两三个,却是没见着肖娘子说的老板。
这般贸然进去不买东西反寻人老板郎卖物,只怕要教伙计给轰出门。
再一则,教人起疑他如何晓得老板郎喜爱这一口的,总不能把好心与他说生意的肖娘子给露了。
于是康和就在街上,离铺子老远便大声的吆喝着来,过铺子时,停了一会儿更大声的吆喝,罢了,就往前头去吆喝。
倒是管用,没走几步远,烛火铺打二楼开了窗:“那小货郎,把你的蜜拿来瞧瞧。”
康和见状,这厢才进了铺子去。
“这是甚么蜜?”
那姓邹的夫郎收拾得富贵,身上穿着绸子,圆润的手指上戴了三个不同花样的戒子。
嗅了嗅蜜罐,闻着味道似有些满意,问康和。
“夫郎手里的是百花蜜,我那处还有槐花蜜,只没取来。”
“教我尝上一尝你这蜜可正宗。”
康和取出竹片来,那老板郎却不肯使,似嫌寒碜,教伙计去拿了一支小汤匙来。
那汤匙柄长,勺也不过指头大小,银制,十分精细。
一小勺进嘴,甜尽微酸,咽时有呛吼的感觉。
老行家一品便知真假:“你这蜜倒是好,甚么价?”
康和没叫价,同这般生意人是难耍滑头的,他便道:“三百个钱一罐,这是一斤重的。”
邹夫郎听得价格,已觉价贱,不过谁人又会嫌花小钱买好物的。
他便问:“就只这罐子?听得还有槐花蜜,你那处还有多少蜜?”
康和道:“摊子上拢共五斤的蜜,家里头倒是还有些。”
“你那摊子上的一并都与了我。”
邹夫郎出手大气,想着五斤自吃,还能做些点心,这蜜好,回去换个响亮些的瓷罐封起来送人也体面。
他就又问康和:“你家里头的可也是这般好的?”
“合滤的蜜分装的罐,保管夫郎尝的这罐子是甚么滋味,旁的也是甚么滋味。”
康和道:“我见夫郎也是个爽快人,这般,你要是瞧得上我的蜜,家里的送来全开罐与夫郎尝如何?”
邹夫郎见此,道:“如此,倒是踏实。”
罢了,便先取了三百个钱拿给康和,留下这罐子蜜,康和去把剩下的四斤拿来,结了剩的一贯两百个钱。
两厢说定,康和明日再与他送剩下的八斤蜜到铺子上,届时算剩下的钱。
揣着银子回摊子上,陈三芳晓得不光是这五斤蜜一个客就给买完了,连家里头的也一兑儿要了去,一张嘴欢喜得简直合不拢:
“果真是一张嘴连着一张嘴,往后俺可得待上咱摊子前的人都更客气些,指不得就给俺们引大客了。”
康和笑道:“娘只管做好自个儿便是,该硬则硬,该和气则和气。过分和气了容易教人欺,太强硬了又教人不想搭理了。”
“也是这个理!那俺还是照着以前的来。”
说谈间,有人上来问咸鸭子,陈氏连说三个钱一枚,有沙流油,好得很。
人却也只问了一声便去了。
也是一个多时辰了,太阳越爬越高,蒻头豆腐就卖了四方,咸鸭子卖了三双。
这天气越热,好似蒻头豆腐便愈发的不好卖了,反倒是冬月里头要好卖些。
康和琢磨着,人买了蒻头豆腐去,多是炖肉炖鸭,这蒻头豆腐热热的烫心口,冬里吃着暖和,人爱。
天热了,多是喜好清爽些的菜样,炖菜上桌子的次数也就比冷冬的少了。
不如冷天好卖也是寻常。
可若是按时节这般来看的话,咸鸭子当好卖才是。
不过他打桥头那边回来,瞧着一路上的摊子卖咸鸭子的不少,比卖蒻头的人可密得多。
这般下来,便是想买咸鸭子的人多,可分到他们摊子上的,也就更少了。
康和默了默,捡了四只咸鸭子拿去一头的面摊子上,与了人两个钱,托摊主儿把咸鸭子帮煮熟。
陈氏还以为康和是吆喝的饿了,想吃咸鸭子先垫垫肚皮。
待着人端着咸鸭子回来时,她道:“怎这样简省,拿几个铜子去吃两个炊饼,包面,不比吃这咸鸭子好,天儿热,咸的吃多了口渴咧。”
康和却把四个咸鸭子都给切开,尽可能的切小,摆装在了碟子里。
陈氏见状,瞧出他不是要自吃,当是要弄来给人试吃的,不由心疼道:“哎哟,这样教人吃,俺们还能卖几枚呐。”
家里头自吃她都没舍得按人头一人给煮一枚的,这厢直接切几个出来白白给人吃,她觉着肉疼。
先前康和送与肖娘子的还好说,人家毕竟与他们介绍了一单子大生意。
康和耐心道:“咱东西好,好过旁人,那便该教人都晓得,不晓得如何肯来买。一条街上多少卖咸鸭子的,咱先前又没卖过,不舍这点儿,往后也难起这桩生意。”
陈氏心里舍不得,但咸鸭子任凭她如何吆喝,也没见得好卖,便依着康和的。
切罢了咸鸭子,两人便端着碟儿吆喝着人来尝吃。
白吃的东西,都用不着人说甚么好听话,自就围着上来了。
三五几下,碟子里的咸蛋便没剩下两块儿。
康和坚持着介绍:“自家做的流油咸鸭子,吃得惯口的认着咱家!”
不多会儿,咸鸭子便教吃罢了,卖出去了五双。
康和又去煮了一回,前后教试吃就用去了十枚咸鸭子,拢共就三十枚,外在送人的两枚,也便是今日就卖了十八枚,挣也只挣那么五十四个钱。
蒻头豆腐还没卖完,剩下了得有十斤左右。
陈三芳打心眼儿里心疼那十个咸鸭子,农户人家,每一个子儿都想物尽其用。
今朝生意虽算不得多顺遂,好在是蜂蜜卖得好,心中稍稍得了些安慰。
她也便没捏着咸鸭子的事儿一直念叨,教人听了心头生厌。
到家时,走着回去的两人都淌了汗。
范景正在院子里头冲泥脚,他也干了大半日的活儿,热得裤管卷得高高的。
巧儿见着人可算回来了,高兴道:“娘跟哥夫去城里这样久,大哥哥都回来看了几趟了,午间饭都没吃两口。”
康和放下背篓,笑道:“真的假的。”
“哥夫不信问大哥哥,他就只吃了一碗饭,往日里都吃两碗三碗的,二姐要给他添,他都不吃。”
陈氏闻言也跟着笑:“你这丫头,揭你大哥哥的短,他不揪你的辫儿才怪。”
康和朝着范景过去,捧了一捧水浇在脸上,顿时凉爽了几分下来。
他看着受了打趣全当没听见一样的范景,仍然在认真的冲洗着脚上的泥,手指贱嗖嗖的弹了些水珠过去。
范景眉心微动,抬手擦了下嘴上的水珠,还有丝咸味儿,遂给了康和一脚。
康和又泼了些水过去,范景这厢一把拽住了人,摁住了他的手指。
“疼疼疼!”
康和告饶:“我再不弄水了。”
范景这才松了手。
康和揉了揉手指,见着人一脸淡淡的,他道:“看来巧儿说得是假话,要是午间才吃了一碗,哪里来这样大的力气。”
范景闻言瞅了一眼康和的手指,见着压根儿没甚么事,他就没使力气,亏人叫唤的大声。
康和笑着去拿了双干净的草鞋来给范景穿。
范景将湿脚塞进去,问:“东西不好卖?”
“还成,将你的蜂蜜都给卖了,半卖半送完了咸鸭子,蒻头豆腐没卖完。”
范景听着也没觉差,嗯了一声。
两人一并进了屋去。
蒻头豆腐没卖完,又不敢久放,陈氏便跟大房那头送了两方去,外送了两方给沈夫郎。
她过去大房那头,张金桂还在榻上给躺着,素日里最是爱出去闲侃的人,如今三日里都不爱出去两回的。
人焉儿着好似失了气一般,她心里还过不去范鑫不走科考路了这坎儿呢。
以前那样爱显摆的人,时下是没得能显摆的了,怕旁人问家里的事,索性是不出门了。
陈三芳到床跟前去宽慰了她几句,唤她别这般消沉着。
张金桂拉着她的手抹起了泪儿,言她是这样的好,还肯来瞧她,与她说话云云。
晚间,康和下厨,自家里头也弄蒻头豆腐吃。
油水煎得旺,一家子今儿累了都吃得香,独是范景没吃多少。
康和与他夹菜他吃了,吃尽一碗就下了桌子去。
家里人都有些怪,不晓得他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