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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夫郎不语 岛里天下 5426 2025-07-26 07:44:17

康和是这般想的,如今许多行当,便包括于骆家的文作,已是满足于普罗大众最基本的需求。

寻常的粗纸毛笔许多人都买得起了,文具已不再似早些年那般弥足珍贵,如今不说城里人户,就是乡野上的农户,家中无人读书识字的,也能掏出几张纸和笔墨来,方便以应不时之需。

老百姓比以前富裕了,最基本的需求得到满足,那便能往高级些,娱乐心神这头发展。老百姓见着新花样喜欢,做生意的也有赚。

城中这些同行当相竞,打着价格仗,便是因没有多少新花样,这才全然扑在价格上做文章。

可长此依靠低廉的价格来取胜,不单自不得多少盈利,长此以往下去,如何能够抗得了。

时日一久,但凡是别家弄出不容易复制的路子,那这生意便也差不多经营到头了。

自然,这只是康和的想法,究竟如何,也不可贸然就定论下来。

他心中既起了主意,为保万全,又前去在市场上听、看、观察了些时日,确是与自己所想不差,这才着手去做。

这日,康和买进了些艾草、薄荷、九里香,月季,桂花等花草。

又采买了些做纸的工具,闭门在家中的后园里操起旧业,弄起他以前的手工活儿来。

康和此番想做的其实就是花香纸。

他把城里的文作书坊都转看了一通,铺面上偶也有些香纸的雏形,也是有那般存了气味的纸卖的,只不过样式少,纸也糙,香气留存时间短。

许多香纸取出来已失了气味,铺子的老板似乎也没太在意这些纸。

在他看来,这一块儿是有很大发展的空间的。

康和以前也做过两期手工纸,倒是记得步骤,只毕竟年久长了,有些手生。

他已在动手前回顾了一番,取了纸笔把制作法子一点点给记录了下来。

这制作花香纸的法子,他晓得四种。

其一,用花汁来浸染。顾名思义,取用花瓣捣碎榨取出汁水来,再将生纸浸泡在花汁中染香,增色。

其二,熏香。与衣物熏香是一个道理,点了香粉来熏染,时间长了,上头便能带着香气。

其三,用花瓣夹。在制纸时,提取出纤维的湿纸浆上铺撒花瓣压制贴合,再此基础上刷纸浆,把花瓣夹在中间固定。

其四,使香料涂刷。与当初制作药烛时有异曲同工之妙,取用蜂蜜、花汁、桃胶,再汇入香粉,制成香胶,涂抹在纸张上。

康和昔时就琢磨了一通,这几种法子各有特色长处,但又各有缺点。

就好比是熏香法,此番香气虽能染在纸张上,可离了熏笼,香气的留存时间并不长,那花瓣夹法,做出的纸有花瓣的纹理,很是好看,可未经提取的花瓣,气味并不明显,几乎难嗅着花香气。

如此一来,倒是不拘于单使用哪一种制法,反而各取所长来使,反还能制出教人心中满意些的香纸来。

康和便以艾草入手,起炉烧煮新鲜的艾草,提取出纤维打碎,置入水中,用取纸网取出纸浆,晾晒干以后,便能成纸。

但在取出纸浆时,他便使用花瓣夹法,选用形状好看的艾草叶压制在纸浆上,如此纸干以后,将成纸再使用第四种涂刷香胶法,把与之对应的艾草香胶复刷一遍。

完成这一步后的成纸,又使熏香法。如此一来,四种法子几乎都用到了,几番繁琐制作后,纸成。

范景守在一头,偶时按照康和的吩咐帮着打打下手,与他在石窝子里锤烂艾草纤维。

东一趟西一趟两人从早间折腾至日落西山,范景倒多是守看着康和侍弄,还不曾劳动多少,倒难为康和耐心又细致,捣鼓许久。

忙活了一整日,总算是完了工。

“你闻闻看,可有香气?”

康和捧着纸,顾不得身子上酸麻,连将成纸送在范景的鼻尖前,教他闻。

范景已经嗅了一日的艾草气了,从新鲜的艾草,艾草纸浆,艾草香粉……人好似都熏做了艾草气,不过虽是这般,艾草纸未至鼻尖时,便已能够嗅到一股成熟的香气。

“嗯,有。”

康和道:“有先时制作药烛,用烈酒泡艾草粉激发气味的经验,这艾草纸做来,留香定比外头的强。外在这样多的工序呢,一层层加香巩固,这味道,不至过于浓烈了呛人,却又雅香。”

范景点了点头,他瞧小小方方的艾草纸,呈一种灰黄的颜色,上头别于寻常的纸张清素寡淡,有着几片舒展开的艾草,倒是稀罕好瞧。

气味又还香,教人很容易就能辨出这是艾草纸。

只他手指摩挲了下成纸,康和做出的这般纸张有些粗糙,不比文作里的中等纸,与那般次等纸差不多。

康和也晓得纸的品质不大好,他道:“我到底不是那般文作里专门制纸的老师傅,只晓得这些做纸的法子,却不如他们常年做纸的精湛手艺,若是教他们做了,成纸会更细腻。”

“我这般不重纸的好坏,要紧是展示它的独特。”

晚间,康和跟范景拿了纸去给大福使,教他用这纸写几个字来,看看如何。

“是用艾草做的纸?好是香!”

大福捧着纸,他屋子里头不曾弄过艾草,纸一取出来,嗅着比康和跟范景在后园里制作时,纸的气味更为显著些。

他凑近了闻闻,又摩挲着上头的艾草纹理,觉是好看又好闻,喜欢的紧。

“爹爹小爹哪里得来这样精巧的纸?这般就让我试些字来,岂不糟蹋!”

康和见他眼睛亮晶晶的,显是喜欢这纸,笑道:“你别舍不得用,这纸不是从外头得来的,是我跟你小爹下午在后园里制的,教你写字就是瞧瞧好不好使。”

大福闻言,不由惊叹:“爹爹小爹手怎这样巧!”

罢了,他又道:“那我可得好生试一试。”

随之,他端正了身子,提笔在艾草纸上落了一行颂艾草的诗。

大福写罢,放下毛笔,看着艾纸点评道:“纸虽粗糙了些,可却也不见墨汁晕染,鼻间时不时涌入艾草的清香和醒神气味,不仅雅,且还教人心旷神怡呢。”

康和听了,笑道:“可别是吹捧爹爹和小爹的话。”

大福却摇头:“爹爹和小爹经营着生意,既耗费许多的心神做出这艾草纸来,想也不是打发时间怡情养性才做的,定是为着生意筹谋。”

“我若一应说违心赞颂的话,反还误了事,这确不是我虚夸,实打实的使用心得。”

康和见大崽说得头头是道,点了下他的脑袋:“这般爹爹倒也踏实了些。”

大福见艾草纸这样好,越看越喜欢,又听得是小爹和爹爹自做的,他忍不得央道:“明日学塾休沐,县学那头也没有雅集,我能不能与爹爹小爹学做这艾草纸。”

“你有兴趣,那与爹爹一道做便是,这等手工活儿,学做了也是与你无害,反还能歇一歇你的脑袋。”

大福欢喜的应了下来。

翌日,一家子四口,又在后园上捣鼓制香纸。

康和昨日里头造的艾草香纸已算是成功,今朝换制旁的香纸,改换了薄荷。

大福耐心,随着康和一道道工序下来,至午间便制出了薄荷香纸出来。

小福则与范景捶打制纸的纤维,倒也得些趣味,小崽话多,一会儿捧了桃胶去问是什麽,一会儿又问为什麽要刷在纸上。

叽叽咕咕的,好似只小雀似的,时间倒是好混。

掌握了法子,熟能生巧,一家子陆续便又制出了月季、桂花、九里香、 菊花等香纸出来。

厚厚的堆了一沓,各有各的香和形态,越是往后头的做得可见的更好。

大福捧着纸,心头的成就不比读书写下一篇精妙的文章低。

他同康和一样讨了两张去,晚间回院子里,复又加工了一遍,把香纸裁小,约莫成人手掌般大,细细的缝定成册,外用一张皮料做壳子。

一本精巧的手册便给做好了。

“做得这样好看,哥哥舍得使麽?”

大福闻得声音,蓦然回头去,见着小福竟然盘腿坐在一片的凉榻上,不知在那头坐了多久了。

他放下手册,嗔了小家伙一句:“甚么时候过来的,竟也都没出声儿。”

小福这才从凉榻上下去,跑到大福跟前,挨着他坐下:“我早是过来了,见着你今晚也没读书写字,还说要与你说话,可见哥哥弄这些香纸弄得认真,我才没出声儿的。”

大福笑道:“难得你有耐心等这样久。”

“我睡着了一会儿。”

小福道:“不然早就唤你了。”

他拾起手册翻了翻,几种香纸的气味汇在了一起,更是香了,却分不清甚么是甚么的香气,但翻到月季纸上,凑近了些便可以嗅着清晰的月季气味,翻到桂花纸,又是桂花的香气了。

“怎没有薄荷和艾草,全都是花香的纸?”

大福见他倒也细致,还记得有哪些气味的纸不曾装订进去。

“薄荷与艾草是草本,味道醒神,但与花香纸放在一处,味道难免霸道了些,索性就全制了花香的。”

小福偏过脑袋看向哥哥,道:“要送给你和光哥哥的?”

大福微微怔了下:“怎这样说?”

“上回我听见你俩说话,和光哥哥说先前帮了你的忙,你都没好生谢谢他,他不依呢。哥哥不是说要备一份礼物谢谢他的麽,可觉和光哥哥家里好,甚么都有也都见过,不晓得送他甚么才能教他喜欢。”

小福道:“先前说要抄录一本和光哥哥喜欢的书与他,抄好了却又嫌字写得不好,现在花了这样多的时间做了香喷喷的册子,不正好送给和光哥哥?”

大福教小福说中了心里的计划,不由面上赧然,他捏了捏小福的鼻子:“就你聪颖机灵。”

小福翘起嘴哼了一声。

“只不晓得他喜不喜欢,我头回做,手脚不灵敏,纸也有些粗糙。”

小福却道:“和光哥哥跟你一样爱读书,也喜欢写字,我见他屋里好多字好多画儿呢,有这样一本香香的册子,怎会不喜欢?”

“他见着纸粗糙,就晓得是你做的了,比外头买的不是更好么?”

大福听了小福的话,不由轻笑起来,受弟弟鼓舞安了他送礼的心是一则。

另一则却是欣慰,小酉年纪虽小,却晓得礼物重在于心意,而不是价格贵贱。

“好,就听你的。等我过去求教伍伯父时,就把礼物送给他。”

隔日,伍和光的屋里便多了一只朴素的匣子。

他含了期待打开,才启了盖便嗅着了一股香气,只见里头放着一本书,翻开两页,上头赫然是大福的字迹。

伍和光凑近了些,总觉书上有一股花香气,心中想莫不是这人心思这样细巧,竟还特地将鲜花置入匣中把书本也熏想一番?

他遂取了匣子来看,却见手录的书下头竟还有一个牛皮册子。

光是把册子取出,就嗅着比书本更是浓的香气了,而匣子中也再无他物,想是发出香气的便是这本册子了。

它与书一并密封在匣子里,使得香味染在了书间。

伍和光慢慢翻开,只越翻越有趣味,面上不由扬起了笑容。

“范童生送得册子这样合公子的心意?”

伺候伍和光的谷哥儿见他面上的笑容,不由笑着一问。

伍和光唤了谷哥儿到跟前来:“你瞧这手册,内有乾坤。不同纸页上竟是不同的花,且香气也与花相同,气味清幽。”

“果真呢。闻着当真是好闻,可是奇巧,外头都不曾见着。”

谷哥儿又道:“只这纸张略显粗糙,倒像是新手手工制的纸,不似外头铺子上卖的纯熟。”

伍和光哪里没瞧出纸粗,估摸出是新手制的,又听谷哥儿也这般说,印证他心头的想法,大抵晓得了手册的来历,不由得更是喜欢。

“只当他心里头只有读书,不想弄这些手工活儿也能耐,我再见着他时,定要问问他是如何有这般妙思的。”

伍和光稀罕了一日,比他得了一套贵重的珠玉还要珍惜爱重这礼物。

赏看罢了,给锁进了一只精巧的红匣子里,再舍不得取出来用了。

且说这头,香纸制了出来,康和便前去寻了骆大郎,与他将香纸给过了目。

不同人看这花香纸心思感悟各不相同,好比是大福与伍和光这般读书多的孩子,便觉花香纸难得雅致,这骆大郎是生意人,不愧是经营多年文作,都用不得康和多推销,立即看出了门道来。

他两眼放光,连问康和:“这是哪处得来的好物?”

康和道:“且不急问出处,骆兄弟觉得这花香纸可能经营一番?”

“你我皆在生意场上走过,只怕我就是说不能,你且也不信我。”

骆大郎神色激动,道:“这样的花香纸,市面间尚且未有如此纯熟的,便是我这般不曾在书文上用功的人且爱不释手,何况于那些文人雅客。”

康和点头,将自己先前胸中的想法说与了骆大郎听:“寻常的纸大抵上的百姓都买得起了,既这般,就得冲奇巧雅致上走,说不得开出一条道儿来。

我那铺子上卖得杂货,早几年间价贵而卖得冷的香油,如今反是卖得热了起来,可见老百姓在饱足后求好了。”

“这香纸可不就是在普通纸张的基础上做了个新花样,教人精神上赏心悦目,多一重享受麽。”

骆大郎道:“康三兄弟见地非凡,我心中其实也隐隐有这些想法,只苦于没有新的花样,方才求稳买制了印刷工具。”

“这厢得见康三兄弟拿来的这等好物,当真是茅塞顿开。”

康和笑道:“我既带了纸来,一则是想骆兄弟的慧眼与我看看这香纸可值得经营;二来,若是入了骆兄弟的眼,咱且商量着将这桩生意一起干。”

骆大郎胸中不免重重的起伏了一下,康和带着好点子来,要与他合伙干,他怎能不高兴的。

若非是自家亲戚,想也是不得此这好机会,他便更是珍之重之。

两厢仔细商量了一通,康和这头出手艺方子,骆大郎那头则出人出力制作,外还负责售卖,抛开成本的纯利润,两方五五开。

虽是亲戚合伙做,可也立下了文书,将各项约定清清楚楚的录在纸上,签字画押了,一人一份留存。

这般做看似生分了些,却是最好的保护两方的权益。

好比是亲友间借银子使,好时自是千好万好,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也便连借条都省下了,只待不好时,动了利益时,方才晓得空口无凭的苦楚。

康和与骆大郎都是冷静理智经营生意的人,且知晓亲戚间一道儿生意,反是更要谨慎妥当对待的,比外头的人还要慎重些。

因是亲戚,比外人更亲近,可也正是因为亲戚,到时出了甚么事,也不似外人一般好断。

费了五六日光景,这才将条条框框的理明了,又使得上十日的时间教老师傅接触香纸制作,弄出了些成品来看。

康和与骆大郎一同东奔西跑去选采好的原料,谈定价格,前前后后又跑了一个月的时间。

范景见着康和天见亮便出门去,家来时已是时辰不早,日日早出晚归的,夜里沾床就睡了去。

这般忙碌的情形,倒也不是头回见了,手头上但凡是起一桩新生意,几乎都是这个流程。

只是以前家里的生意都是他俩再跑,只这回与骆家生意,骆大郎在文作行经验老道,他俩两个人精去便够了,范景便没如何跟着跑,照看着些家里的生意。

夜里,康和躺在床榻上,同范景道:“咱这香纸生意,得亏是有骆大郎一道儿做,可省下了好多的麻烦事。若因咱有这项生意而起文作,实在是为了一叠醋而包一碗饺子。”

“这寻可靠的造纸师傅,手艺人,又竹木各项进货,租赁铺子铺开……当真事多如牛毛,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想都别想把生意弄起来。”

眼瞅着夏过,秋至,天气也不知觉的凉快了些,总算是不如夏月里的闷热毒辣了。

范景听康和说了些今朝与骆大郎出去跑生意的事情,从床尾上摸出了一把蒲扇,与他轻轻打着。

听得这番总结,他方才道:“毕竟是分了一半利出去,自是要省心省下些力才是,否则也便都自做了。”

康和笑应道:“便是这般。好在是先前与贺家一直在合干着买卖,这些年了,也得了些经验,这朝与骆大郎做生意,倒不至那般生疏。”

说起贺家,范景也与他道:“今朝张石力跟小秋把俩孩子都带来铺子上耍了些时辰,小福过去,三个孩子倒高兴。”

“那俩小家伙也是可爱得紧,先前见着的时候在学走路,把家里头养得大鹅看得多了,竟是学着鹅一塞一圆的走路,有趣得很。”

范景闻言,也轻笑了下。

康和见此,忍不得便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你说你怎么笑起来这样好看?”

范景见康和灼灼的盯着自己,将蒲扇盖在了他的脸上:“什麽年纪了还说这些话。”

康和揭了蒲扇,转手丢去了床尾上:“我说得是实话,谁教你总笑的那样少,不让我一回看个够的。”

说话间,手就摸去了范景穿着的齐膝短裤的裤脚上。

范景捉住了康和的手:“且不是说明日还要跑两处远地商谈订货的事?天不亮就得赶起,又嚷说今朝累了。”

康和好笑,心说不这般说如何又哄得人与他搓背打扇的。

他翻身压住范景,道:“男子再累也不累这事儿。你要真心疼我明朝还要奔走,不妨事主动些,若拦着不让,反还教我一晚上不得好睡了。”

范景不晓得他哪里能找出那么些歪理来,虚推了他一下:“那东西没了。”

康和眉心微动:“用了我不是洗了么,晾干了你没收?”

范景踹了他一脚:“破了还收着做什麽。”

康和恍才想起确实给弄毁了,不免也是老脸一红,先前总还想着去补些回来,瞧这月上忙着香纸的生意,把要紧事都给误了。

想想都觉不应当,他歉意的摸了摸范景的腰:“怪我,这阵子可真是亏待你了。”

范景斜了人一眼:“少说些污言秽语。”

康和贴上去,且缠着问范景,哪里污言秽语了。

两人在床上笑闹了一阵儿,挺是晚才睡了去。

九月十二,骆家文作敲锣打鼓的,宣扬着铺子上新出了一种香纸,做着惠顾请读书人们前去瞧看。

清早上,铺子前便热闹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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