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跟范景到家时,整好碰着巧儿打外头回来。
康和问小丫头打哪儿去顽了,巧儿一手拉着康和,一手拉着范景进了院子。
“范鑫哥哥打城里回来了咧,前些日子童试放榜,大伯和大伯娘清早上就收拾了去城里看榜,爷奶都巴不得换了衣裳跟着去看,哪晓得范鑫哥哥头一门就没考过。”
童试得考三回,先由县里的县公主持考县试,过了往府城考府试,两回考试皆过,便可为童生。
往上再考过院试,则可得秀才功名。
这几日康和跟范景上了山,自家里头又没有读书的,对科考的事情也便没上心,先前倒是听陈氏说过两句,但没如何记在心头,这厢还不晓得已经放榜了。
康和道:“科考不易,这也是寻常。若要是那样容易中,村上不晓得有多少童生秀才了。”
巧儿道:“是这个理咧。可湘秀姐姐也家来了,家里头吵了起来。”
康和疑惑问巧儿吵什麽,巧儿绘声绘色的同康和说大房那头的事儿。
范鑫呢,打七岁的时候开蒙,十岁的时候便开始下场考试,这转眼已经二十三了,读了十余年的书,也考了十余年的试。
这些年无非是过了县试和没过县试,来来回回的在两考中打转儿,就是过不得府试,连个童生都没谋上。
其实也多有那般三四十了才考中童生的学子,科考路上老少俱全,也并不是稀奇事。
只范家大房虽比二房好些,可到底也还是个不上不下的农户人家,寻着这般人户,能送家里的小郎读两三年的书,开蒙识字再要会点算数,那已是了不得了。
大房起初也是这般打算的,只后头又给改了主意。
“有一年呐,那会儿俺才嫁过来没多久,就跟你们大伯娘去庙里烧香,庙子上遇得了个老神仙,正巧是有个香客同他送鸡子,对老神仙那是千恩万谢的。”
陈三芳听得孩子们说的起劲儿,放下怀里的洗衣盆,也来蛐蛐:
“你大伯娘爱凑热闹,就上前去问香客,是甚么事这样谢。
那香客说科考他儿下了场,来求老神仙为儿算了一卦。老神仙开卦言险,不过说不得有转机。谁想放榜她儿刚巧在傍上最后一名,可不是险而有喜。你大伯娘听了,觉着准得厉害,也便去算。”
康和听得这些迷信玄学,觉着有些意思,便问:“老神仙说范鑫大哥能中?”
陈三芳道:“老神仙没直言范鑫能中,掐指道范氏有福,文曲星君已定,但需得时日,耐住磋磨。”
康和发笑:“大伯娘信了?”
“咋不信,家里头就范鑫一个读书的,文曲星不是他还能是谁。这些年范鑫考了多少回了都不见得中,你大伯娘更是深信不疑了咧。心头是打定了范鑫能考出个大名堂来,都这年纪了也不给人说门亲事,就怕给说早了,将来中了失了更好的。”
陈三芳道:“你说这人是不是糊涂,只也苦了湘绣。”
巧儿也道:“是咧,这回范鑫大哥哥没中,大伯娘想他继续把书读下去,接着考。
可家里的一个大男丁,不能给家里做活儿分担,反倒是流水一样要用钱,大伯和大伯娘的钱都拿给他用了,爷奶也拿私房钱贴补。
最苦的还是湘绣姐姐,多小就赁去了大户里头做事儿,那赁身的钱,全教大伯娘把了去,说是给她存着以后嫁人的时候用,实际都拿给大哥哥读书了。”
“这要是再读下去,又还得湘绣姐姐贴补,她这些年都没攒下傍身的钱,眼看大了要相看人家,只怕家里也没给预备下嫁妆。”
巧儿跟湘绣好,替她鸣不平。
“范鑫大哥哥倒是也还有些良心,他觉着自个儿不是读书的料子,已是不想读了,不想再拖累着家里头。这番跟湘绣姐姐一块儿回来,便与大伯大伯娘说了心头的打算,可大伯娘不许咧。”
巧儿瘪着小嘴儿道:“她还念着老神仙的话,劝大堂哥好生读书,磨过去这坎儿便有大福。爷奶多疼大堂哥啊,也帮着大伯娘说话,听大堂哥不读书了饭也不吃。”
“这些话湘绣姐姐耳朵都听起茧了,驳了大伯娘几句,教大伯娘好一顿骂。人都教她骂哭了关在屋子里绝计步出门来了。”
陈三芳本还是说着笑的,听巧儿说了这些,哎哟了一声:“这回闹得这样凶呐?”
巧儿点头,便是瞅着闹得厉害,她才从那头家来的。
过了晌午,陈三芳便想着还是过去看看,虽是他们和大房有些小摩擦,可谁家没有些各自的小心眼儿的,对外来说,到底是一家子,起了事,也还是一家子得相互帮衬着。
先前家里办酒买地,大房那头也是都出了力的。
康和也认这些,便也要一块儿去。
本是想着范景不会凑这些热闹,也都没唤他,不想要出门时,他自就跟着了。
几人便一道过去,大房那头气氛很是沉,确是大吵了一架的模样。
陈氏同康和使了个眼色,先是假装不晓得咋了一般,他们先去看范爷范奶。
“哎哟哟,哎哟哟,孩儿大了,不听长辈的话咧……”
范爷坐在炕边上闷声不语,范奶则躺在炕头,捶着胸口,嘴里一直不停的嘀咕着,好一派教伤着了心的模样。
“这养来有啥用哟,光想气死人呐~”
康和喊了两个老辈,将带回来的蜂蜜拿了一小罐过来。
范奶听得有蜂蜜,从炕头上慢慢坐了起来:“蜂蜜?山里的野蜂蜜呀?”
捧过罐闻了闻,果真甜香是蜜,面上便又起了些慈笑:“你跟大景在山里头都不容易,还这样挂记着爷和奶,真是懂事的孩儿。”
她怀里抱着蜜罐子,眯着的眼儿抬高了些,看着一头的陈氏,道:“三芳,你也过来啦?自寻个凳儿跟大景坐嘛。”
陈三芳嗳了一声,去拿了凳子。
以前陈氏哪得这待遇,自打晓得她开始卖蒻头挣钱,前阵儿家里又买了地,范爷范奶见了她,可见的是亲热了不少。
范奶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快去劝劝大鑫,他这回没考好,心头伤心,说气话不肯读书了咧。湘绣丫头也不懂事跟着大鑫闹,把你大哥大嫂气了个厉害。”
张金桂闻着声儿便进来了,她一双眼红着,看到陈三芳,便道:“弟妹,别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嘛。你是亲眼儿瞧着那老神仙说的,说俺们家可是文曲星君定了的人户!大鑫要是不读书了,不就白断了咱家的前程了嘛。”
“是。大嫂说得不差。”
陈三芳道:“大鑫是咋得了嘛,先前不是还好好的,这也不是头回没中,咋这回伤心的这样厉害?”
“定是湘绣那丫头给闹的,她大了心头着急人家,怕家里没钱给她做嫁妆。
这糊涂孩子,亏得在大户人家里做事,眼界儿不晓得怎这样短浅,要是她哥哥中了榜,她想寻个好人家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陈三芳心里门儿清,大房这一屋子人爱湘绣,可更爱范鑫,重男丁轻女儿,湘绣贴补了家里这些年,心里头如何能没有恼骚的。
只她哪里好说这些,大伙儿心里头都有数的东西,摆在明面来便不好看了。
“孩子大了,总有些自己的主意,大嫂也别生气。”
“不是俺非要他一条路走到黑,他读了这些年的书,不考个功名出来,时下不读了,能干啥嘛。”
张金桂咋有不气的,说罢,瞅向一头一直没插话的康和,她晓得这是个能说的,道:“三郎,俺们说话大鑫听不进去,你跟大景和他年纪相差不多,你去替俺们劝劝他。”
康和没有拒绝的道理,便跟范景去屋里寻范鑫。
屋里的人听得声音是康和,前来开了门。
“咋还把你们给劳动了。”
范鑫瞧见康和,有些意外,转又瞅着了范景,缩了缩脖子,把两人喊进了屋里。
他给两人端了凳儿,问康和甚么时候下山的。
康和答他,两人闲说了几句。
“你们成亲的时候我本是说来吃酒的,那阵儿轻易不准告假,也没得回来热闹一场。”
范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匣来,他动作慢吞吞的,还是他一贯的模样,拿来了匣子给康和两人:“与你俩准备的婚礼,还没找着机会给你俩。”
匣子里头放得是一套吃水的茶盏子,是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图样,比家里头的粗陶碗碟儿要精致漂亮。
“如何好教堂兄破费,大伯和伯娘已经为我们准备了好些东西了。”
范鑫却道:“那是他们的意思,这是我的心意。我读书的时候与人抄书,也挣得几个钱,景哥儿成亲我高兴,你们便收着罢。”
康和见此,也只得收下。
罢了,他问:“听得伯娘说,大哥不想读书了?”
提起这事,范鑫面上有些烦恼,他摆了摆头:“我早是不想念了,家里劝了一回又一回,如今再是如何闹我也不去读了。”
“这是作何?”
范鑫道:“我就不是那块儿料,家里又不富裕,将我这闲人养着,白白增添负担。”
康和问范鑫:“那大哥此番要是不读书了,可有甚么打算?”
“种地也好,算账也罢,干什嚒都好,总之是不读了。”
康和听了大房这头的事,他心中其实是赞成范鑫的想法的。
年岁二十出头的壮年上,全身心的都在读书,若读出了点名堂,姑且还好。
问题便在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成效,说的难听了,便是一事无成,还不如个庄稼汉。种庄稼好歹是下力气靠自个儿活。
康和便同范鑫道:“大哥未曾做好打算,只怕难说服大伯和大伯母。”
“我也晓得我说不动他们,他们只一顾的依自己的理。早预料了这般,且等着,他们自会答应的。”
康和有些疑惑范鑫如何能这般自信可以教家里顺了他的意,没多会儿功夫,他就晓得了为何。
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范鑫倏的站了起来。
康和也听得了一道耳生的声音,好似是什嚒人来了。
三人打屋里出去,便见着一个续着胡须,面貌威严的老先生来了家里。
人穿着身藏蓝长衫,不说收拾得富贵,但可见的体面。
康和本是认不得此人,但见着跟在老先生旁侧的一张熟脸,正是上午他们在山脚下撞见的徐扬,他一下便猜出了这人是谁。
估摸便是那位开私塾的徐老秀才,徐扬的爷,也便是范鑫的老师。
“ 徐老如何过来了!快,快,进屋里坐!”
不说张氏和范守山热络,就连粘在了炕上的范爷范奶都下了炕,收拾着出了屋来迎人。
家里一阵骚动,随后将徐老秀才迎到了主位上坐,又伺候了家里收着的好茶。
“也是好久没回乡来了,老范头,你身子可还好啊?”
徐老秀才和范爷是一辈人,他倒是不端架子,很和气的与范爷范奶谈话,互相问候了身子,素日里又作何消遣这些话。
屋子里的长辈说话,康和这等孙辈都只立在屋里垂首听着。
关在屋里的湘绣为表尊敬,也都出了屋来见人,虽她一双眼还红着。
老辈说罢了客气话,徐老秀才抬眼望向了在屋里站着的范鑫跟徐扬:“日子过得快,转眼这俩小子都这样大了。我还记着那会儿守山领着大鑫到私塾来时,才多大点儿的娃娃啊,还只齐守山的腰高,如今长得都快赶过守山了。”
范守山闻言,连道:“是,这孩子幼时顽皮,亏得徐老悉心教导,这才性子乖顺了不少。这些年要没您,哪有他今日。”
徐老秀才却叹了口气:“我心头愧着,守山和老范头信我,将孩子送了来让我教导,只这些年去了,也没教他得过一星功名。”
“这哪里怨得范老!徐老学识渊博,见识深远,是这孩子脑子钝,领悟不得,您待他只再费心不过!”
徐老秀才摆摆手,道:
“县式放榜,这孩子来与我说不想再念了,我问他作何,他言想另谋营生闯闯。这事当是他自家来与你们谈妥,只他求来我这处,这些年他与大扬好,我也把他当自家儿孙教导着,故此为他来一趟。”
“他若另有志气,我也为他高兴,这天底下三百六十行,并非只读书科考才是出路。
孩子心坚,便是我家那不肖的大扬,他不肯读书,要自谋生计,家里也只有准他的。男子,终归还是要有自个儿的主意,将来才立得起来。”
康和在一头听着这老先生的话,他觉着倒是不失是个好夫子了,竟能为着范鑫亲自来家一趟。
不过他觉着老先生说话也十分的委婉,若范鑫当真是有读书的天分,夫子定是比家里人更希望他留下读书。
也是实在没甚么天分,如此读着蹉跎下去,科举没个前程,年纪又不小了,谋生立世的手段一样也没有,家中又不富裕,只怕到时候读出仇来。
他没言范鑫不好,只说自己教导无方,与家里留足了面子。
但康和不晓得徐老秀才是真的疼范鑫,是同村人有层交情是一则,范鑫打小就跟着他读书,读了都十几年了,没情谊都生出了情谊来。
再一则,范鑫虽是立不起事,怪是窝囊的模样,可在长辈眼里,他便是听话顺从的性子。不似徐扬那般,主意多,要干就一定要干,脾气执拗胡闹得很。
范家一屋子的人都默着没出声儿,他们心中自是不愿范鑫就此不读,断了一家子的前程梦和在村里的体面。
可徐老秀才是甚么人物,为着范鑫特地回一趟村,来家里亲自谈,又是何种关切照顾。
他们能驳斥范鑫的话,却不能拿来驳徐老秀才。
因他说得不差,人家里一脉单传的徐扬都没读书了,由着他去闯,并非是单不教他们家范鑫读了。
徐老秀才走时,一家子将他送去了外头。
徐扬与范鑫说了几句,言他总算是硬气一回,也学会动脑子这样的话。
罢了,又同康和范景招呼了一声,说改明儿把钱与他们拿来。
没多时,随着徐老秀才回村去了。
村上人听说徐老回了村,不少都拿了东西前去拜访,问他如何得空乡来,他也只说为着徐扬回来的,没言范家的事。
而徐扬得晓他实际是为着范鑫回来的,心头长落了口气。
谢罢了客,徐扬便同徐老秀才道:“爷的屋我都有收拾着,不见脏污,劳累了大半日,爷回屋歇歇罢。”
“站着。”
屋里只余了爷俩,徐老秀才敛起了对客的和善,板起了面孔。
见徐扬想溜,他放下手上的茶,将人给唤住。
徐老秀才将人看了一眼,道:“今儿是又上元家去了罢。”
徐扬闻言,也变了些脸色,他本不想说假话,可到底是怕再将人气出病来,道了声:“没有。”
他也说得不算假话,他不是上元家,只是去见了元哥儿。
徐老秀才冷哼了一声:“平日里脸都懒得洗的人,在村里反倒是收拾的整齐,还拿香膏洗了澡,还不认去了元家。敢做不敢认的。”
徐扬默着不说话。
徐老见状,道:“县府教村上卖荒地,我听说你也去置了五亩地?”
“嗯。”
徐扬这厢应了一声。
“倒还算是像些模样。”
徐扬没想到徐老秀才会夸他,他低了些声儿道:“我这地是置来以后娶夫郎使的。”
他到底是没嚷着说用来娶元果。
“我还不晓得你的。”
徐老秀才有些气又有些伤心道:“好不易是打外头回来了,也不在城里多待些日子,我这把老骨头还活得了几天。”
“我是不想在县里头惹爷跟爹的嫌,他拿我一顿好打,巴不得把我打死了去。”
这厢徐老默着没说话了。
须臾,他又道:“听得你娘的意思,说你预备着想竞乡长?”
“乡长五年一换,他陈雨顺又不似老乡长那样做得人人称道,我作何竞不得。”
“你要有这心气,我跟你爹这些年也不算白教导你了。”
徐老秀才道:“真要干得成事儿,家里也都依你的意思。”
徐扬本以为家里头并不支持他去竞乡长,也便没同他们说,只与他娘嘀咕了几句。
这番听他爷的意思,竟是赞同的。
且说成事儿,家里都依他?
他也不装一副端着的模样了,急道:“爷这话是什麽意思?可是说只要我竞上了乡长,便依我的意思娶元哥儿了?!”
徐老秀才有些不自然道:“你那般要死要活的,把家里人都气糊涂了也要跟元家哥儿一块儿,家里能拿你有甚么法子。”
“要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立得起人来办得好事儿,我便准了。”
徐扬听得这话,整个人都宛若炸开来了的烟花,他两眼放光:“爷,你可说话作数!”
“哼,我徐旺生是那般说话不作数之人,你这小子说的甚么话。”
徐老秀才道:“你甭先疑我说话作不作数,自个儿忧愁着能不能竞上罢。我丑话说在前头,今与了你一回机会,你自个儿没能耐办不成,到时候自老实听家里的安排。”
徐扬当即拍胸脯保证:“我自好生全力的去干这事儿,只家里头也不许暗里与人使绊子!”
“我堂堂正正一个教书先生,会做这事儿坑自家儿孙,怕是糊涂得厉害了!”
徐老秀才教徐扬的话气得发呛:“你这小子,竟是讨打。”
徐扬见他爷都这般说了,心里头便踏实下来,立便软和了态度,上前将徐老秀才搀着:“便晓得爷是最疼我的,我定好生做事儿,不丢您的脸面。”
“若不是为着你,我便不回来折腾这么一遭。”
范家这头,康和跟陈氏劝慰了大房一通,天见晚了,才打大房家回去。
“大鑫当真是下定了决心不读了,竟把徐老秀才给说动了回来劝家里。也是难得的机灵一回。”
回去的路上,陈氏忍不得嘀咕。
“这般也好,大房一屋子人都要松快些了,不必流水一样用钱出去供大鑫读书。这些年为着读书的事情,大鑫跟湘绣亲兄妹俩都给弄得感情淡淡的。”
康和笑了笑,道:“范鑫大哥性子虽是有些软,但好歹还算清醒,不是太糊涂的人。”
说了几句,康和暗暗去捏了一下范景的手,这人过来又不张口说话,却还是要跟着来。
跟怕他走丢了似的,一定要给看着,他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他问范景:“咱俩以后有了崽,可送去读书?”
范景闻言瞅了他一眼,没答他的话。
他转望向远处的河溪,心中想着若是孩子像康和一样,那送去读书,应当学东西也快。
“有了再说。”
康和本以为范景不会答他,不想又答了,好似是还认真想了一番一般。
他笑着道:“那我可得好生攒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