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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天下一局

渡魔成圣 慕沉歌 6021 2025-01-27 00:30:44

鬼门开后, 王都几乎化为荒城。

离乌国灭国之时只剩下一月有余,换算为红尘卷中时序,便只剩下三日。

妖祸横行, 城中唯有见微私塾被圣人阵法护佑,幸免于难, 除此之外,已无一片安全之地。

陆机自城郊回到私塾时,才夷平了一处妖窟。

外部的天穹已经被黑云完全笼罩, 白日也阴沉如子夜。由于妖气的影响,原本依傍山势而建的城池, 草木凋零, 一片荒芜,仿佛鬼蜮。

他刚刚踏入私塾时,才觉得豁然开朗,庭中景致优美错落, 有繁花嫣然怒放,绿竹修筠依据五行八卦排布, 构成大阵,拱卫各个院落。

陆机手执春秋判, 清傲又狷狂,一身长衫落拓。

陆辰明早已等在门口, 见陆机回来,便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他。

他伸手,抓住他的青色袖摆, 殷殷唤道:“兄长。”

“谁是你兄长?在下家人都死绝了,亲手杀的。”军师似是被他叫恼了,他转身, 用折扇抵住少年的肩膀,往后轻轻一推,继而扬起下颌,冷笑道:“不要乱叫,想死么。”

“平遥哥哥。”白衣少年却毫不惧怕,他歪了歪头,漆黑的眼眸像是雏鸟般清澈,流露出濡慕的光,他道:“你带我去除妖吧。”

“我杀人如麻,恶贯满盈,你想跟我除妖,当心我嫌麻烦,把你丢在乱葬岗。”陆机见他歪头,心里一动,便是继续强调道:“听清楚了没,我是坏人,别缠着我。”

“那又如何。”陆辰明轻轻道:“平遥哥哥不会杀我。”

“……”这孩子听不懂人话的。

魔门军师沉默半晌,还是一展折扇,点在他额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就算被这么缠着,他似乎也并没有那么不情愿,“行了行了,别撒娇。过来,我教你两招,想和我去除妖,就别死的那么快。”

陆辰明看着陆机的背影,眼神一时晦暗无比,好似暴风雨前的海面。在他察觉异常之前,却又恢复那天生的懒洋洋,像是单纯的少年了。

陆机的春秋判是书文法宝,他说要教两招,自然是压着陆辰明练字。

他亲手写了字帖,一撇一捺,皆是傲骨嶙峋。他边督促着他临,便教他些许保命的本事,很难说是因为红尘卷初时的恩情,还是他自己情愿。

少年学的很快,每学会一种,便抬起漆黑湿润的眼睛,仿佛蒙着一层薄雾,安静又乖巧。

陆机只觉得这目光极为熟悉,却想不到在哪里见过。本来打算敷衍一番的他,最终还是被这孩子缠着不放,半日消磨。

直到少年被他折腾到灵力耗尽,蜷起身子睡着,陆机才俯下身,拍了拍少年柔软的脸。见他不醒,又不得不把这小小雏鸟抱回儒宗弟子的住处。

这一番折腾下来,倒是真的像是多了个年幼的弟弟。

陆机这才得空更衣沐浴,洗去一身风尘。虽然他施过清洁术法,但他出身世家,染了一身读书人的臭毛病。等到他挂好环佩,焚好香,却听到上司的传讯。

劳碌命的魔门军师立即整理了一下白色内衫,披上青色外袍,匆匆走向别院。

陛下与圣人日日同进同出,他们的关系,在这红尘世界的儒道弟子中不是秘密。而他们也坦荡的很,不仅住在一块,还毫无避嫌之意。

他们表层身份一道一儒,同为仙门,道统不同,便阻力足够大了。

他心中顾虑,若是日后谢先生恢复圣位,或是陛下身份暴露,这一段天地不容的师徒恋情,旁人又会如何恶意揣测。

榕树上悬着古朴的辟邪铃铛,他一入院中,便无风自动,提醒别院主人有客到访。

陆机顺着石径走入院中,才知数日不踏足,已然别有洞天。

圣人手段神鬼莫测,除却私塾外部的大阵外,这一方院落,阵法更是层层叠加,比之前繁复数倍。无论外部如何风云变幻,黑云欲摧,由此方院落望向天空,竟是澄碧晴空。

陆机看向枝头盛开的绯红凤凰花,才蓦然惊觉,此地的时序,竟是被人为停在了春季。

这其中,仿佛蕴含着圣人超乎寻常的决心。

就算要逆天而为,他也要停住那如指间沙般不断流逝的生命,伸手挽住那一年中最好的春光。

陆机穿过凤凰花树林后,终于走进了繁花层层掩映后的院落。

圣人暂时不在,君王却坐在树下,玄色衣袍垂落地上,却是尘埃皆避。他收敛魔气的时候,极是端雅雍容,君王的威仪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殷无极抬起白皙的手,纤长的指骨上停了一只画眉。

他看上去心情也不错,捻了瓜子仁喂它。鸟儿不知他有多危险,快乐地在他指尖唱着歌,婉转又动听。

“陛下。”陆机受他召唤而来,却不见他有何要事吩咐,心中拿捏不定,便振衣敛容,肃立于他的身侧。

“来了?”殷无极抬眼瞥他,语笑悠然,道:“随意坐吧,本座有些事要与圣人谈,唤尔前来,是做个见证。”

二位至尊已是天道之下,万万人之上,能让他们专门谈论的事情,定是极其重要,事关五洲十三岛的未来格局。

以他的史官职责,定是要将其事无巨细地记下。

而陛下自从上次被圣人开解后,也不再抗拒陆机修史,反倒一改常态,打算多给后人留下些许记载。

“诺。”陆机向他行礼,在一侧寻了座椅坐下,手中凝出狼毫笔,却看见陛下的面前摆着一张白玉棋盘,两篓棋子,上面仍是空空,显然是还未开始对局。

停在帝尊手指上的画眉,见他喂它吃食,便扑棱着翅膀,大着胆子跳上他的肩膀,啄他的长发。而殷无极用指尖挠了一下小鸟翅膀上的羽毛,它竟然也没飞走,而是任性地啄了他指腹两下,一副无知无畏的模样。

“啾,啾啾。”殷无极玩心大起,便模仿着鸟的叫声,逗了两下,倒是真的有些童趣了。

“别崖倒是好兴致。”远远地传来一个温雅的声音。

陆机循声望去,只见圣人白衣广袖,携着清风与酒,迟迟而来。

殷无极随手将画眉鸟放飞,然后略略偏头,那如三秋风月,十里红莲的灼灼姿容,在他绯眸瞥来时,越发生动鲜活。

这些时日过去,他像是真正重新活过,原本衰败的生命,却是春风吹又生。他不再是王座之上孤冷的君王,而是真正做回了自己,只是殷别崖。

“谢先生来迟了,该罚酒三杯。”他撑着下颌,语气里带着些嗔怪,在谈起罚酒时,又理直气壮的很。“您总不能次次都逃过去罢?”

“方才去了趟皇宫,想着与别崖的约,才紧赶慢赶地回来。”谢景行语气带笑,又转头,对执笔落座的陆机颔首,温和道:“陆先生也来了,真是久等。”

“圣人客气。”陆机起身一揖,笑道:“记录君王之言行,乃是史官职责所在。今日能旁听二位至尊的清谈,是在下之荣幸。”

说罢,青衣史官退到一侧,执笔沾墨,不再说话。

他的笔,将会忠实地记录下这对师徒真正的模样,为他们青史正名,最有力地回击修真界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

谢景行走到树下,看见殷无极摆好的棋盘与空置的座位,便是会意,坐在了那位子上,先是向他解释去向,道:“本来被我斩于通天台下的枯木道人的尸身,不见了。”

“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镇在那了吗?”殷无极随手抓出一把冰凉的棋子,又如星落,坠入棋篓中。

“不知道,许是连着封印被吞掉了。”谢景行将温过的酒摆在桌上,撩起袖子,先为帝尊倒了一盏,再为自己满上。“既然是我来迟,三杯便三杯。”

他一仰头,喉结滚动,便是将酒液尽数饮下。

殷无极的目光先是落在师尊的颈子上,又顺势轻轻扫过他执着杯盏的手,与他沾染酒液的唇。

白衣圣人眸中透出些许微醺的朦胧,唇却微扬着,儒袍不再那么严谨,反倒有些松散,露出修长的颈线与锁骨的小窝,气质颇有些山水放浪的恣狂,笑与怒皆是风流。

殷无极这才含着笑,举起酒盏,让这一盏春愁落于喉中。

行乐须及春啊。

“鬼门开后,那乌国国君便不见了。”谢景行摩挲着杯壁,与他闲话。“他的体内虽说只是虚丹,但吞噬那么多的人魂,就算未被劫雷劈死,也……”

“化为妖祸?”殷无极支着下颌,笑着撩他一眼。眉眼间的情意是藏不住的,只是浅浅说上几句话,就让这简短的交换情报,也显得像是你来我往的调情。

“还有三日有余,时间不多,暂且观察一下。”白衣圣端坐在石桌之后,指尖划过那通体剔透的白玉棋盘,兴致颇高,于是道:“先下棋?”

“惯例,我执黑,你执白。”殷无极坐在他的对面,手中执着一枚黑子,也不落,只是让棋子在指尖翻飞。

上一回对弈,是在罗浮世界中。

谢景行那时修为未复,病骨支离,却又要看顾儒道弟子,正是需要收敛锋芒之时,心气自然压着些许,棋风较为谨慎。

而他们的棋艺本就不分伯仲,输赢是常有的事,就算谢景行那时输给了他,也是做不得真。

“少年时,师尊教我下棋,总是让我三子,先给我一点甜头,让我以为要赢,结果却把我杀的片甲不留。”殷无极闲敲棋子,眸中似乎带着些怀念,笑道:“现在,你恐怕连一子都不能让了。”

说到这儿,他颇有些狡黠,弯起唇笑道:“若是您自负到敢让我一点儿,我一定会扑上去咬住您,届时,您一旦大意失仙门,就不得不和我回魔宫去了。”

“帝尊擅谋,我自然不能让。”谢景行见他将一枚棋子落在棋盘正中,发出清脆的玉石敲击之音,对他的野心不置可否,却是淡笑道:“你是我最好的弟子,我的教你的一切,你都融会贯通,甚至走出自己的道。我就算再倨傲,也不会小瞧另一个自己。”

殷无极本是揶揄他,却未想到,前世一沉默便是一辈子的圣人,会对他这样坦诚。

“别崖,我看着你,就如隔镜相照。你走了一条我永远不能走,却想要知道答案的路。”

转世的圣人笑而阖眸,轻声道:“你总说是我给了你一切,你可知道,当年的我,在仙门听着你的消息,看你做到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心中有多振奋?”

那时的圣人在仙门的改革迟迟推进不下去,哪怕再无情无欲,圣人亦然是人,也会有烦躁与愤怒,也会怀疑自己的道。

对曾经的圣人谢衍来说,殷别崖最是不同,并不仅因为他是他弟子,也不仅是因为他灌注的千年心血与那过往相伴,而是他们是一类人。

他的枷锁太多,背负太重,却永远不能显露出半分弱点。

当谢衍实在撑不住时,便去反复看魔洲的简报,翻来覆去地读着殷无极的近况,从他的思路中寻到些许灵感,为他的成功欣慰,分析与反思他的失败,写下了许多评点。后来,皆归入了那一本未曾署名的《帝王策》。

大道荆棘遍野,他们走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前不见故人,后不见来者。

每当谢衍走不下去时,回头看去,便能见到这迢迢长路上,唯有一位同路人。

千年已矣,殷无极从追逐,到与自己并肩而行,再到接过他手中的炬火,继续前行,已是用尽他的一生。

师与弟子,他们皆是迎风执炬者,早已说不清是谁照耀了谁。

殷无极久久没有说话,这是师尊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承认他是“镜中我”。

“您一直在看着我?”殷无极忽然意识到,当年初为帝君的他,于至尊之位上再遇谢衍,却不见任何陌生疏离的原因。

他忽然笑弯了眼眸,瞳孔里泛出蜜的甜,问道:“师尊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

谢景行闻言,执棋的手停顿了一下,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饮尽。

他清若深水的黑眸,泛起浅浅的波光,却似笑非笑道:“不告诉你。”

“您最喜欢我,觉得我最好?”帝尊微微阖眸,又掀起眼帘,似真似假地吃起飞醋来:“比儒门三相都好?”

“他们各有才能,足以守儒宗道统,继先圣之绝学,继承我教化天下之大宏愿。”谢景行指尖把玩着一颗白子,却见殷无极凝望着他,绯眸似乎蕴着动人的情致,要他一望便轻易深陷。

他无奈笑了:“而帝尊为万世开太平,为魔道苍生辟出一条大道,不说三相,做的都比我好了,你怎么还乱吃飞醋。”

“醋还是要吃的,毕竟能长留你身边的,早已不是我。”殷无极从他口中听到了对自己与三相的评价,自觉比过了三个师弟,心情好上几分。

“这五百年你不在,我替你看着他们,风师弟困于魔障,沈师弟性子激烈,各自继承发展的是儒之分支,唯有白相卿,目前修为最高,还可教上一教,只要破了心境,再进一步,并非没有可能。”

“相卿的确不错,是最有望冲击圣位的。”谢景行笑了,“看上去,你与他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糟啊。”

“谈不上,我回微茫山时,各自当对方不存在罢了。”殷无极整日在圣人面前给儒门三相上眼药,茶来茶去,哪里肯承认自己暗中照顾师弟。

在三相之中,白相卿对魔君的态度最温和,也能对魔君的存在睁只眼闭只眼。但殷无极的心魔状态,竟然能把好脾气如白相卿激怒,可见他当时有多混账。

“许多年前,圣人批命,说尽天下英雄,何等狂傲不羁。”

殷无极支着侧脸,略略摇晃杯盏中残余的酒,唇角扬起恣狂的笑,道:“今日对弈,不如评说一番,当今五洲十三岛,自你我之后,有何人可担当重任?”

整个五洲十三岛只有三圣一尊,修真界以实力论英雄,殷无极作为如今的第一人,没人比他更有评判当世大能的资格。

“别崖,你当真……”谢景行失笑。

“圣人以为,叶轻舟如何?”帝尊慢悠悠地落子。

“叶轻舟?”圣人抬眼瞥他,“我记得,你与他并无太多交集。”

“你曾指点过他的剑法,还传为美谈。”殷无极似嗔似笑,对他道:“我恼了,你教三相就罢了,自家师弟,我多少能忍忍,怎么你还总是指点旁人?”

“天生剑骨,为剑而生,却又不似你我这般,身负重重枷锁。”谢景行执着白子,沉稳落下:“你与我,根本算不得纯粹的剑修,剑之道,还得靠叶轻舟这般的剑痴。”

“道门对你儒道如此苛刻,你也无成见?”殷无极又走了一步,问道:“你不记仇?”

“道统之别,门户之见,本就不该有。”谢景行亦落棋,截断他的包围。“仇自然是要记,但祸首是宋东明,这一点还是要分的。”

殷无极久居帝位,看人极准,就算横吃飞醋,却意外地对叶轻舟没什么过分的恶评,而是大笑一声,道:“叶轻舟任侠,不过小道,且去修剑罢。”

算是肯定了他的剑道天赋。

“他总是求个情义两全,日后还得受磋磨。”谢景行心中一动,想起了沈游之与叶轻舟的交游,不禁道:“年轻一辈……”

白衣圣人开口后,又怔然片刻,笑道:“我竟是老了,也开始以小辈称呼他们了。”

“您这具躯体,骨龄才二十余岁,老什么老。至于心态,您能将暮秋视作春朝,又何曾向这天道认输过,何谈老去?”

他似乎很是听不惯,大抵是因为亲眼见过那放逐于孤舟的圣人,才格外敏感。

殷无极突然站起,然后倾身,撩起他一缕青丝,确认他的墨发中并未掺杂霜白,才微微笑道:“现在看来,我反正是比您走的早的。”

“不会。”君王提到寿数,谢景行见沉默寡言的史官忽然攥紧了笔,他眸光一阖,又睁开,平淡而坚决道:“别崖,我会渡你。”

“您呀……”他叹而笑,却是不置可否。

如今能救他的命的,唯有圣人。

而合道之事,他们虽说已然有约,但殷无极没有抱太大希望,是因为当年谢衍登天门不成,以他如今六成修为,又有几成把握能将这九天之道改换?

而他的状态,又当真能撑到合道契机到来的那一日吗?

就算师尊在他去后,再叩天门,试图救他,也是枉然。那时的他怕是已经神魂碎成齑粉,拼都拼不起来了。

师尊好不容易才从轮回中归来,又何必再耗费师尊的心血与时光,与他这将死之人纠缠不清。

两千五百年,太长,又太短。

到后来,他们离别的岁月,已经超过了初时相伴的时光。

过往离合悲欢,今朝相知相爱,已是他最好的结局。

帝尊站在这赤红的凤凰花树下,黑袍逶迤,岩岩孤松的背影,又似一片孤鸿的影。

可哪怕已经能够听到死亡的回音,殷无极却依旧笑的恣意,那绝世的姿容宛如荼蘼盛放,又是暗夜里的优昙,越是艳烈绝望,越是让人目眩神迷。

“若是让我来评说这天下,我只道——这世上修至大能者多,可称英雄者少!笑傲天下者多,与我匹敌者,少!”

帝尊又旋身瞥来,双臂微微舒展,让广袖上金色的麒麟暗绣,在阳光下宛如流动,熠熠生辉。

“宋澜此子,鹰视狼顾之相,看似淡漠无情,实则虚伪阴狠,性偏狭,好勇斗狠,格局却及不上野心,不配与我为敌。”他扬声笑道:“正如你之批命,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而已!”

“道门叶轻舟,年轻桀骜,为人信义当先,笃行任侠之道,快意恩仇,却性情优柔,终是不可担当重任。再给他千年,也不足以与我一战!”

“了空和尚,虽为苦海寺主持,修得金刚不坏,却囿于仙魔正邪两分,看似嫉恶如仇,实则党同伐异,仙佛为上,妖魔为下,将众生分为三六九等,他修的,又是什么佛?”

“南疆巫族!藏于幕后,玩弄傀儡戏码,蝇营狗苟,不敢见人——那些个巫族豺狼走狗,皆是狂信之徒,为人奴者,不值一提。”

“妖族,更是内斗频繁,无暇他顾,哪怕有生而为大妖,却是兽性未褪,能护一族之平安者,有。可复一道之辉煌者,无!”

“海外世家更是无人可用,蜗居海外,儒道有你的布局,区区虫豸,想要逐鹿中洲,不过痴人说梦!”

白衣圣人听他如此傲慢的评价,却是半点也不觉奇怪,反倒微笑。他以杯盏沾唇,目光追逐着帝君傲视天下的背影。

沉默的史官,落笔如行云流水,将这一番君王说英雄的高论,尽数载入纸上,留后人观之。

殷无极徐徐走到他身边,负手而立,倨傲笑道:“道祖远游、佛宗避世,早已不问仙门多年。他们才是真正老了,畏惧激流,不谋革新,明哲保身,只求出世——虽居圣位,却不配为当世英杰!”

“比起浩劫之前,圣贤行于大地,天下英杰辈出,志士仁人,皆于史册留光辉一笔——当今的五洲十三岛,天路断绝,大道沦丧,英雄绝迹,今不如昔!”

“别崖这般狂傲,莫不是觉得自己横绝天下,当世已无人堪与你匹敌?”谢景行的面前是天下一局,棋至一半,那不见血的厮杀,竟是显露峥嵘之相。

“不。”殷无极评价完众道大能,又拂衣敛袖,坐回谢景行的对面,重新执起黑子。“这天下不是没有英雄。”

帝尊将这黑子一落,敲击棋盘时,竟是有踏破山河之势。

他笑道:“天下英雄,唯有我与君。”

看着这黑子连成一片的攻势,圣人的手中执着白子不落,于棋局背后,睁开宛如星辰的眼睛。

天地颠覆,山川倒悬,棋局如星罗。

而对弈者,唯有二人而已。

帝尊支着下颌,看向圣人平静而淡漠的侧脸。

哪怕只是不闻硝烟的棋盘对弈,也仿佛当年在两军阵前,一圣一尊,各为其道,互相厮杀,至死方休。

这一瞬间,殷无极仿佛听到亘古至今的回响。

明月悬空,天水一色,唯有圣贤君子曲水临江。

他见仙人青眼高歌。又是高歌。

他见白衣圣踏天路,剑斩山河。

他见谢云霁除弊病,清四海,丈量山河,教化天下……

这天下不过一局棋,他们皆是弈者,各自执掌一道,排兵布阵化作珍珑局。可他们斗至如今,谁又知,这漫长的道统战争中,他们是英雄惜英雄,还是英雄杀英雄?

谢景行瞥来一眼,却洞穿千秋万古,终而,眸底只印着他一人的倒影。

他再度落子,只是一步,百步皆活。

圣人微笑:“还未分出胜负。”

棋盘之上,黑白纵横,龙争虎斗,竟是势均力敌。

殷无极终而扬声大笑,极是恣狂不羁。

“圣人呐,你且看,这天下,尽在一局中啊。”

作者感言

慕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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