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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红尘长梦

渡魔成圣 慕沉歌 3128 2025-01-27 00:30:44

那是一副卷轴。质地特殊, 以白玉为轴,外表似绸缎,又似纸张, 极难辨认是何种材质。

卷轴被置于千年紫檀的架子上, 案台四面皆刻了最高等级的禁制, 架子四处甚至布满锁链,好似在防备某种危险。

谢衍负着手, 站在它的对面, 神色莫辨。

“你心中有结。”那卷轴空灵的声音响起。

世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声音,正如大道的灵念, 却唯有圣人境才能与之对话、交流。

“既然你已经遇到了难解的劫难, 为何不尝试着使用我?为什么不向我寻求答案?”那卷轴循循善诱, “你很清楚,我不同于天道, 它是一切规则的起点,而我,则是一切理念的终点。”

“儒门三劫, 道劫, 情劫,红尘劫。渡过三劫, 你将会摸到天门的边缘。”

“倘若你归于我,助我替代此间天道, 作为交换,我将会渡你成仙。”

“呵, 你当我是不懂事的小儿?”谢衍轻笑一声,说不出的嘲讽,“如你这般摆出诱人条件的, 多是邪道,吾封印你还来不及,何来顺从?”

“谢云霁,你可真不了解自己。”

红尘卷本是谢衍从上古遗迹带出,原本就是神器。而谢衍自从登圣之后,就能听到这个自称“红尘道”的声音,他本是天道代行者,却又并未向天道报告红尘道的引诱,反倒将其熔入红尘卷,就这样将它藏了下来。

而似红尘道也没有抵抗谢衍熔铸他的意念,反而坦然接受,并且栖息于此,甚至时不时出现,与寂寞的圣人唠一唠嗑。

“你若是对天道百依百顺,又何来藏下我,甚至将我熔铸入红尘卷的举动?”

“未雨绸缪罢了。”谢衍语焉不详。

他没有说明,他防备的到底是红尘道,还是天道。

谢衍向来喜欢一步三算,所以总是有后手。无论天道是何种东西,他都会尝试藏下第二个选择作为退路。

红尘卷是困不住的,祂本就是极致的灵物,融入了几乎与天道意念同等级的东西,不听谢衍操控时,祂自己也能玩的开心。

祂自动舒展开来,画卷内凌乱的墨迹如风云般变换,谢衍只是看了一眼那些复杂的纹路,灵台都仿佛像是起了风暴。

他只能微微错开眼,右手凌空一握,似乎想要再度制住祂。

“你是红尘道第一人,吾不会害你。”那虚无缥缈的意念之音又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但你没有发现吗,你的心乱了。”

谢衍忽的觉得不对,神色一厉,似乎要拔剑刺向红尘卷。

但是那陡然浮现的光芒,瞬间将他笼罩,让谢衍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红尘卷归于沉寂。

满屋子的刻印与铁链仍然沉寂着,唯有屋外的水波微微一动,似有涟漪。

*

“圣人。”有人在唤他。

谢衍把手从额头移开,才从主座上微微抬起头,长袖微微拂过,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

他看向座下的儒门七贤十二名士。他们的神色或是恭敬,或是仰慕,这让他有些恍惚。

好像,他本不应该在这里。

“听说有魔门的使者到了,他说,有重要的东西要转交给您,您见还是不见。”

漫长的沉默。

谢衍按了按太阳穴,他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抹去了。

“那就见吧。”谢衍平静地道。

魔门的人,又会有什么东西转交给他?

来者身形高大,披一袭轻甲,走入儒门的议事厅内。

哪怕见到圣人当面,他也并无太多畏惧,只是抬起头直视着,面容萧疏俊朗,看上去像个久经沙场的将领。

若非仙魔停战,两方都不欲再掀起争端,他恐怕连儒门的地界都进不来,更别说面见圣人了。

谢衍轻轻蹙了蹙眉,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仙魔大战中,殷无极曾经包庇过的魔修——萧珩。

这让谢衍有些本能的不喜。

“在下萧珩,曾与圣人有过一面之缘。”萧珩倒是很讲规矩,向着高高在上的圣人行了武者的拱手礼。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分外低沉,显然是一直处于悲郁之中:“在下此来仙门,是受故友所托,转交一样东西。”

谢衍忽的感觉有些异样,仿佛男人下一刻说出的话,会是极为刺耳,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于是,他直起了身体,双手落在扶手上,一双如霜如雪的眼眸冷厉地扫过男人疲倦的脸。

萧珩从袖里乾坤中摸索一番,最终取出了一个通体纯黑的盒子。

他仿佛哽咽了一下,用袖口擦拭着光洁的表面,然后看了一眼已经立在身侧的儒门弟子,似乎有些不愿交出。

但他叹息一声,道:“故友不想葬在魔洲,他的遗愿是落叶归根,我思来想去,他生前孑然一身,唯有儒门……”他看了看平静中带着压抑的微茫山,微微苦笑道,“算是他的家了。”

和萧珩有交情,家又是儒门的,还会有谁?

除了殷无极,他想不到第二个。

但,那怎么可能?

“你是受谁之托?”谢衍似乎笃定了这是个无稽的玩笑,脸色一时沉下来,声音比风雪还要冷。

“我的故友,是您的叛门弟子,殷无极。”

谢衍的第一反应是怒不可遏,连一向冷淡神情也维持不住,黑沉沉的眼里蕴着暴风骤雨。

“混账东西,竟是拿这种玩笑来欺瞒吾,让殷别崖自己滚来见我!”

圣人的威压有如千钧,让在魔洲也能算得上是大魔的萧珩双膝一软,竟是被生生压制到跪倒在地。

萧珩一手支着身躯,竭力抬起自己的头,直视着谢衍,沉声道:“我没说谎,他已经……不能来见您了。”

荒唐,荒唐!

他才去魔洲还不到五十年,他也能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偶尔够听到他的消息,何况,他吞噬了魔尊的力量,魔洲又有什么样不知名的力量能够杀死他?

谢衍竟是一拂袖,走下高台。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圣人,面上竟是浮着一层清晰的愤怒,而这怒火之下,隐藏的是更深的不可置信。

“这是他的魔骨和遗物。”萧珩脊背承受的压力越来越重,这种让人几乎窒息的力量,让人几乎无法反抗。但是萧珩还是咬着牙,说道:“您若不信,只要看上一眼,便能分辨出我是否在说谎。”

谢衍凝住了,他停在萧珩的三步之外,却没有人敢看他的脸色。

而圣人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时,七贤十二名士几乎都喘不过气来,厅堂内落针可闻。

他一展五指,让地上漆黑的盒子落在掌心。

谢衍忽然觉得可笑极了,于是垂眸,盒子约莫三寸大小,他似乎是不相信他活生生的徒弟,回来的时候竟然只余下这么点东西。

只是解开一个简单的阵法,他就能打开它。可是谢衍的手腕颤了颤,手心覆在盒子上,竟是不敢去开启。

良久,谢衍拨开了锁扣,盒子咔哒一声开启。

盒子里面只有一块通体纯黑的魔骨,压在一封信上,正在散发着淡淡的魔气。

兴许是因为主人已经故去,余下的魔骨也没有主人的侵略性,更像是一块黑曜打磨成的圆润宝石。

谢衍忽然失声,理智几乎在这一刻被抽离,他将那颗润泽的魔骨纳入掌中,魔气灼着他的手心,却再也不复生前的力量,让他喉咙里都是破碎的血味。

“他是,怎么死的?”他心里如同针刺一样疼。

“为避免心魔侵体,变为残暴冷血、只知杀戮的怪物,他在彻底疯狂之前,自刎而死,然后余下的魔火将残躯烧尽。”

“……是吗。”

谢衍微微阖了眼,声音却轻下来。

萧珩身上的禁锢彻底消失了,因为圣人,已然顾不上迁怒于他了。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如仙神一般的男人。

圣人昔日总是如临江之仙,孤冷如清风霁月,仿佛随时都能乘风归去。可如今,他的表情几乎一片空白,就算是与他不相熟的萧珩,也能感觉出其中的空茫与恐慌。

一具毫无瑕疵的神像,难道也是会悲伤,会恐惧的么?

盒子还有夹层,四周刻上了防止魔气外溢的禁制,一看便是殷无极的手笔。他留下的东西很少,他翻到底部,却发现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两行字。

“师尊亲启。”

“不肖逆徒殷无极,绝笔。”

谢衍看到时眼瞳一颤,之前所有的失真感自此如洪水般反扑而来,让他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他本以为,圣人境早已弃绝凡俗牵挂。

就算殷无极离开,他失望一阵,离开久了,他也能渐渐地不再去听殷无极的消息。从此,两人分道扬镳,再无干系。

可当他死了,谢衍才终而发现,他竟是完全不能接受他的逝去的。

灯光如豆,正在盈盈摇晃,室内显得有些暗淡。

谢衍拆开信件。

“师尊亲启:”

“当您看到这封信时,代表着我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心魔,它即将扭曲我的性格,否定我的挣扎,杀死我的本心。而我也已然下了决断。只是,这恐怕辜负了您对我的期待。

“我确然是个失败的徒弟。您要我继承儒门,我背弃了您;您仅仅只要求我活着,我却不得不奔赴我的命运,走向死亡的结局。”

谢衍坐于孤灯之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这封长信。

殷无极这手嶙峋奇崛的好字,便是他当年握着他的手教出来的。

他摹写谢衍的字帖,继承了字里行间的风骨。可他从未想过,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却是在他的绝笔信。

“我不要活成没有理智的怪物,活成一台战争兵器,最后还要劳烦您来亲手杀我。我想要干干净净地走,这样手上不至于沾上无辜生灵的鲜血,我就算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但至少能决定,我可以怎样死去。”

谢衍长久地拿着薄薄的信纸,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忽的烛火噼啪一下,被漏入室内的风给扑灭,他才怔怔地抬起眸来,长睫笼下,忽的落下泪来。

圣人境是不会落泪的。

他们已经超越人与神的界限,离天穹之上只有一步之遥。

“我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死法。天生魔体会受人觊觎,是不能留的,大概我会一把火把自己烧个干净,倘若有遗物,我会托人给您带去,连同这封信一起。希望您能够稍稍明白我对您……”

“……世事无常,我写至这里,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再说与您听。我在此大逆不道地喊您师尊,实在不合天道。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您这样好,原谅我吧……”

殷无极当时写到这里,留下了一个墨点,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提笔删去,终而又写道:“不,没什么,祝您仙途平顺,得证千秋大道。”

“不肖弟子,殷无极。”

“拜别师尊。”

作者感言

慕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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