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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人不如旧

渡魔成圣 慕沉歌 4484 2025-01-27 00:30:45

暗夜中的启明城, 一切都归于寂静。

历任城主都不敢住在当今陛下发迹之处,殷无极当年居住的别院一直封锁着,又时不时有人打理, 今日再开启时,依旧井井有条,只要稍加打扫就能入住。

在任城主名为柳苍穹, 听闻陛下到了, 连忙率人迎接。

殷无极自仙门回北渊,本该有一场洗尘宴。但是因为陛下不喜奢靡,在城主府安排了住处后, 也就各自散去了, 唯有启明城主柳苍穹,被他留下说了两句话。

其父柳云天,母白蕊, 皆在数百年前的启明城战中牺牲。姑姑柳云云把他送到了位于后方的风雨楼,也死于战场。当时的他只有五岁。

凤流霜与已故的白蕊是好姐妹,也把他养在了楼中。后来, 柳苍穹吃百家饭长大, 是启明城土生土长的儿子, 根骨又极好, 从了军后,又立了不少战功,修为进步神速。待到北渊的统一战争彻底结束,他又从中层开始做起,颇有声望,修为达到分神时,凤流霜心中仍然念着白蕊, 于是报请了魔君殷无极,希望给他谋一个不错的前程。

殷无极听闻是柳家遗孤,于是专程召他去魔宫,听他策对。而后,殷无极十分满意,直接将他破格提为启明城主。

一百多岁的年轻城主,这还是史无前例的。若是在那个群雄割据的时代,这样的决定简直荒唐,因为城主除却要治理城池外,还要抵御外敌。

但启明城卧虎藏龙,当年投奔殷无极的许多大魔疲于征战,最后扎根于启明城,成为这座城池天然的屏障,战力绝不成问题,而熟悉启明城、一心为它好的人,一定要是生长于斯,且对殷无极别无二心的。

殷无极坐于城主府的会客厅,却是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

他在黄昏时,已经走过了一圈启明城,只见许多地方都有修缮,城中热闹,一脉欣欣向荣。

看着颇有些紧张局促,站在阶下向他汇报工作的俊朗年轻人,殷无极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淡笑一声道:“不必拘礼,坐下说话。”他又停顿了一下,用追思的神色,轻叹道,“你爹当年,可比你要大胆得多,哪像你这小子,拘谨了些。”

“陛下。”柳苍穹一想到当初还在启明城埋头做文书工作,转眼就被凤姑姑提溜去了九重天,听闻马上面见陛下,他走在魔宫的漆黑砖石上,差点没吓得昏过去。

他被凤流霜带着,走过长长的路,本以为稳住了心态,却在金殿之上看见绝代风华的君王时,还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又呆住了?”殷无极对孩子一向宽容,此时的坐姿也颇为放松,敛起了绝大多数魔气。他一手支颐,赤眸中含着笑意,“本座方才也逛过了一遍启明城,见了你的政绩,着实不错。”

柳苍穹这才从君王极具压迫感气魄中缓过神来,连忙俯身下拜,心中唯有敬畏:“启禀陛下,臣自小时起,便在启明城长大,自然是最了解此地。”

说到擅长处,见陛下耐心地听着,他的心神也定了,笑道,“城中有三个问题最为首要。一是城防、二为经济、三为炼器。”

“启明城的机关是陛下当年所建,可惜在数百年前的动乱中,外城的机关破坏殆尽,虽然当年留下了图纸,这些年断断续续地修着,但是没有炼器大师指导,防守还算足够,始终无法恢复原样。”

“启明城位处北渊最南端,龙隐山环绕,敌人来源于仙门方向与北方魔修。”他说的越发流畅了。

“仙魔大战结束后,仙门无意穿越结界攻打魔洲。而陛下平定北方后,来自北方的敌人也不能直接攻击启明城,虽然当年……有不少人不理解您的北征,甚至以为……您是穷兵黩武,但后来,大家过上了快百年的和平日子,也就明白了您的苦心了。”

“并非你想的那样高尚。”殷无极沉默了半晌,温和而平静地道,“那之后,你从未见过我,为何你不觉得,我是去争权夺利?”

“我相信,能够让爹、娘、姑姑,还有凤姑姑,让他们献出一切来效忠的人,一定是个很好的君王。”柳苍穹向他深深下拜,神色坚毅。

“……继续说吧,经济与炼器。”殷无极没有正面回答,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好似身处于许多年前的城主府中,身边有许多熟悉的影子。

当年的他,是那样的年轻而激烈,爱恨是非皆分明。但他回首往事时,又莫名思念起当年的时光,思念那些曾经跟随他的人。

可惜,许多人并未活到看见北渊统一的这一天。

修真者的时间太漫长,越是向上突破,越是失去对时间的敏感度。

殷无极当年待在谢衍身边,微茫山上时,曾在半步大乘停了很久很久。虽说受到心魔折磨,那也是与己搏斗,所忧的,也仅有一个让谢衍失望罢了。

如此想来,在师尊的庇护下,他的前半生的时光过的有多悠长而缓慢,又多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远不像是入魔洲这几百年,他迅速成为了自己都陌生的模样,竭力去做一名合格的君王。

虽然不清楚合眼养神的君王在不在听,柳苍穹还是详细地说清了启明城的近况。

“陛下让我着手在城中物色势力,正式成立第一批‘魔门’,原先的剑魔弟子递上申请,希望参与到进程中,尊剑魔为门派先师,把师父留下的武馆改造成门派驻地。”

他说到这里,又补充道:“陛下可能不知道,剑魔吴用……”

“我知道他,他是个好师父。”殷无极打断了他,似乎被这个名字触动了尘封的记忆。他轻叹道,“启明城的英雄碑上,每一个名字,我都记得。”

柳苍穹怔住,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今夜的君王似乎有些疲倦,不再是当时他在魔宫中见到的那位不露喜悲,不动哀怒的至尊。

“下去休息吧。”殷无极起身,看向窗外已经沉沉的夜色,道,“白日时不太方便,我去一趟英雄碑处,也是好久没有回来看看了。”

“也是时候,去看看故人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吹散在了风里。

启明城的英雄碑立在了最核心处,经历百年而不朽。两侧沉默伫立的楼宇,如同被暗夜吞噬,看不清晰。

子夜之时,这里无人涉足实属正常。而今日除却殷无极之外,还有另外一人。

赫连景自碑后走出,在月色中,这位昔年随他自矿场起家的骁勇将领,此时的神情却有些不分明。

“赫连将军在此处,也是在此处凭吊怀古、追思故人?”

“陛下。”赫连景的声音平缓,如一名忠臣良将般抱拳,向他单膝跪地。

“起来吧,都说过,私底下不必跪我。”

殷无极两袖中如盈清风,仰望着高高的英雄碑。

一面是经文,一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皆是当初为守城英勇献身的战士,他们的名字与事迹,已经成为了这座城永远的精神刻印。

“明明在北渊洲的时间,还不足我当初在仙门的三分之一,却总觉得,过去了半生啊。”

殷无极负着手,缓慢地眨了一下眼。那样颇有几分少年纯澈的神情,仿佛,他站在这里的身份,是旧日的启明城主,而非“陛下”。

他笑道:“原是我太虚浮,从未从那高高在上的灵山上下来,等到我坠下来,一无所有地走进了龙隐山矿场,见到了你们……这才算入了世啊。”

“可是,死去的人,永远地凝固在了那个时间,成为了我的罪与罚。”

“有些伤口,是时间弥合不了的。”殷无极尝试微笑,但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懦弱、躲避、亏欠……我明明不想这样,”

他覆上自己的胸膛,当年刺向躯体时留下的伤,明明早已愈合,此时站在碑前,他却隔着时光感觉到了抽痛。

他每一次偷偷回到启明城,站在这块碑前,伤口就一直在流血,永远无法愈合。

赫连景知晓,陛下此时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于是只是听着,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攥紧了拳。

不知过了多久,殷无极侧了侧头,语气带笑,那个伤感的他不见了,他又变成了喜怒无常的君王。

“当初随我从矿场起事的兄弟,活到了今日的,只剩下你了。”他将飞扬的长发撩起,平淡道,“赫连景,我将魔宫禁军交给你,而非萧珩,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臣,忠于陛下。”赫连景当即跪了下来,眼中带着狂热,“陛下自从当年为臣指引了路,臣就发誓,永远跟着陛下——”

“若我走的,不是你希望的那条路呢?”黑夜之中,殷无极再度发问。

因为殷无极背着身仰望碑文,赫连景看不见他的神情,他敏感度极强,思虑极快,毫不犹豫道:“陛下走的路,一定是正确的。臣跟随陛下。”

“答应的太快了啊,赫连将军。”他一挑眉,“你的‘正确’,又是什么呢?”

“……”赫连景顿了顿,“臣的正确,是陛下最初告诉我们的,人无高低贵贱之分,我想要随陛下,建成那样的世界。”

殷无极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你与萧珩,皆是我麾下将领,你也曾在他军中学习……我偏偏把你架在了与他制衡的位子,是不是不高兴?”

“臣是陛下的矛,无论对准何人,皆凭陛下吩咐。”

“不会觉得,我用你之前,总是在磨你?”殷无极走到他身侧,看着单膝跪于地面,头颅垂下的将领。

他支着下颌,笑吟吟道,“赫连景,我可记得,你过去的心气儿可高了,想要攀高枝儿,又野心勃勃的,后来是谁教的你——对了,也是萧珩。”

“你和他,现在还有联系吗?”

“狼王军的经历,让臣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赫连景早已不是那个在矿场谋划为匪的男人,而改变他命运,给予他机遇的,毫无疑问是面前的君王。

他将额头叩向地面,似乎在发誓:“而臣自从随陛下起于龙隐山,就决定跟随您。在启明城之战后,臣与萧将军,从没有私下来往。”

今日,君王的追忆,又像是一种意味不明的警告。

甚至,赫连景都猜不出,他这句话是在疑他还是疑萧珩,或者只是纯粹的询问罢了。

殷无极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又想起了什么,慢悠悠地道:“今日在城中,你说‘当年的启明城主,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呀?”

“……”

“本座的确是变了,变不回当年的启明城主了。”殷无极背对着沉默巍峨的碑,赤眸里却藏着晦暗的血色,与当年的热忱与纯粹截然不同。

“所忧、所思、所疑,皆是与当年迥然。”

“甚至,比之当年,我杀了太多太多的人,比这一座碑——还要多得多。”

“你说得对,无论是谁,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殷无极阖眸,短促地低笑一声,“谁也没有等到,那个曾经的启明城主。”

“那个我啊,早就死了。”

赫连景身形一震,猛然抬头,仰望着他至高无上、威不可测的君王,却听到他的脚步声由近至远,慢慢离去。

潮湿的夜风中,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依稀是一首《邶风》。

*

殷无极处理罢魔宫事务,安排好朝中事务后,又重点部署了启明城商路、启动第一批魔门筹备计划。待到一切都趋于稳定,他才对外宣布暂时闭关。

实际上,他是向儒门秘密地写了一封信,向他表达了微服去仙门的期望。左右,这是师尊答应他的,总不会鸽了他。

在仙魔两道破冰后,两位至尊终于可以建立官方通信渠道,虽然传信还不能跨越天道结界,但是洲内的传信速度飙升。九重天一封信刚写出,就可以用通信的术法传送到结界附近的通信点,再由专人送过结界,传递到仙门的通信点。

甚至过度便捷了,殷无极不需要再节约这部分人力物力,有时,他甚至一周能写三回。

一天后,身处魔宫的帝尊得到了谢衍的回信。

他窝在太师椅里边看边弯起唇,道:“师尊约我见面,微茫山的确人多眼杂了,云端城相见也不错。云端城里来往的仙门高阶修士太多,幻术还是不太安全,最好要伪装一下,最好别让人联想到我……”

当日,帝尊便于九重天魔宫闭关,朝堂事务暂时由陆机与程潇代为处理。

而隔日,一名玄袍佩剑的俊俏少年,便敲响了中临洲云端城外某间偏僻庙宇的门。

大门进不去,他随手打了个响指,人就瞬间消失。下一刻,他便轻巧地落在了荒无人烟的寺庙中,这里杂草丛生,看上去像是许多年没有住人。

兴许是因为此地是聚灵地,殷无极一眨眼,便看见许多孤魂野鬼漂浮在破庙中。

“这水井都枯了,怎么还塞着只鬼?”帝尊慢悠悠地走到水井边,虚空一提溜,无形的力道便把半截身子塞在水井里的鬼魂拔出来,满脸的血淋淋,“不必谢我。”

变回少年模样的帝尊似乎颇为顽劣,他一边走一边“乐于助鬼”,而这群徘徊世间的鬼魂虽然感觉不到他身上的魔气,却也是有感知危险的本能的,战战兢兢地跟在少年的身后。

“有人吗?”殷无极推门,吱嘎一声,只见灰尘遍布,蛛网密集,本该在神台上的神像不翼而飞。如今,这荒芜的神庙却被各类孤魂野鬼占据,成了他们的巢穴了。

“师尊约我在这里见面做什么?这里的孤魂野鬼又不凶戾,没什么管的必要吧。”少年模样的帝尊伸了个懒腰,身侧一溜怪模怪样的男鬼女鬼,皆是战战兢兢的给他叩头。

殷无极向来是不敬畏神的,于是随手弹了个清洁术法,把神台清理干净,直接坐在了神台上,沉思了片刻。

“师尊还没来,要不要吓吓他?”他想着,又从周围随手收服的各种鬼身上获得了灵感,于是笑道,“此地怕是有鬼界裂缝,阴风阵阵的,若再有些荒魂艳鬼出没,也算合理吧?”

说罢,他盘膝而坐,双手捏诀,只是魔气一震,此地的浮灰蛛网皆褪去,幻术顿时覆盖了整座破庙。

而神台之上端坐的俊俏黑衣少年却消失不见了。

跪在神台下的百鬼傻了,有的鬼扶着断头,有的努力握着自己的断肢,与其他鬼面面相觑。他们也不会说话,却能明白形势,知道这里是来大能了,如果反抗只能下辈子再做鬼了。

正当他们抱头痛哭瑟瑟发抖时,那让人震颤的威压却不见了。

却见雾气散尽后,一名身着绯色衣裙,容色极为昳丽艳绝的大鬼坐于其上。檀墨的发,朱色的唇,赤色的眸,妖冶的像是黄泉道的幽冥之花。

兴许是因为他的容貌早已超越性别,这样看去,介于阴阳之间,雌雄不辨,只是纯粹的夺目。

他原本盘起的双腿放下,衣裙之下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似是少年修长有力,又似少女娇美柔弱,除却胸膛平坦了些,那股诱惑的美,足以斩杀天下人。

何为无形刃。

“小的们。”那绮艳的大鬼似笑非笑地勾起唇,使起了他平生所学的精妙阵法,声音慵懒低沉,道,“今日本座设下一局,唤名‘美人牢’,若是有个白衣书生进了此庙,将他引入阵中。”

“若他不肯来,他家夫人就跑啦。”

作者感言

慕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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